第34章

呂仲明小聲朝尉遲恭道:「待會我會動手,上馬把他們引走……」

尉遲恭低聲道:「仲明,你別衝動,這些都不是本地兵員。而且你弓箭都不在身上。」

呂仲明沉著臉道:「不用怕,你保護他們,其餘的交給我。」

呂仲明心裡生出一個計劃,不必通知羅士信與秦瓊二人,自己上馬逃跑,隋兵必然就要來追,自己彎弓搭箭,在奔馬上,足夠將人一路引出城去,再挨個點射。

隋兵或許罪不至死,但廢其一手,或是給他們點教訓是可以的。這些隋兵明顯是外地來的人,若是本地官兵,不應在大雪天來抓人。

「你,是做什麼的?」那隋兵道。

「小人是打鐵的。」尉遲恭打著赤膊,站在雪地裡,還赤著腳。

隋兵以馬鞭點點呂仲明:「你呢?」

「算命的。」呂仲明道。

「算命的,在打鐵鋪子裡?」隋兵隊長道。

呂仲明道:「天冷,過來找尉遲兄喝幾杯。」

「隊正!」一名隋兵從鐵鋪出來,把一堆刀劍粗坯叮叮噹噹地扔在地上。

「幾個月前,有一個朝廷欽犯,逃到了雁門關下。」那隋兵隊正道:「你們見著沒有?」

說畢從懷中摸出一張紙,給百姓們挨個看過,百姓們都紛紛搖頭,呂仲明心中一驚,心道楊廣的通緝令還追到這裡來了?!不會罷。

自滎陽一戰大敗後,呂仲明從未對外提及自己名字,只說姓呂,世間大亂,流民眾多,也無人來查他的戶籍紙,多的是沒名沒姓的人。究竟是怎麼發現的?

問到尉遲恭時,尉遲恭看了一眼,便道:「沒有。」

隊正又給呂仲明看,將那紙杵到呂仲明面前。

呂仲明看著那張紙,心道尼瑪,這是什麼東西……小爺就長成這樣嗎?!

紙上人像畫得亂七八糟,五官全部擠在一塊,頭上髮髻黑乎乎的,就像頂著一坨大便,旁邊寫著兩個字……啊?不是他的通緝令?

那人滿臉橫肉,凶神惡煞,側旁寫著:李靖。

突然間尉遲恭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呂仲明的手,手上滿是汗水,稍稍一捏。

呂仲明莫名其妙,什麼意思?讓自己別說?本來也沒見過這人啊。

「沒見過。」呂仲明答道。

那隋兵打量一排人,最後目光駐留於尉遲恭臉上,說:「你,會打鐵?」

尉遲恭點頭道:「會。」

隋兵隊長:「收拾東西,鋪蓋帶著,今天晚上就來兵營報道……走!」

說畢所有士兵上馬,離開了小巷。

呂仲明愕然,巷子裡的人各自心思複雜地看著尉遲恭,有人朝他拱手,又有老嫗上前關切道:「敬德……」

「不礙事。」尉遲恭朝他們道:「我先送我朋友回去,仲明,你在這兒等我一會。」

說畢尉遲恭回去,穿上裌襖,呂仲明半晌說不出話來,尉遲恭便道:「走罷。」

雪紛紛揚揚地下著,今日天光甚是昏暗,上午時分,城裡像是傍晚一樣,昏昏沉沉的,呂仲明還沒見過拉壯丁,心道是不是讓尉遲恭去參軍?

「這是……」呂仲明詫道。

尉遲恭道:「還好你沒告訴他李靖的事。」

「李靖是誰?」呂仲明問。

尉遲恭詫道:「你不知道?李靖就是上回找你算過命那位,他在軍中殺了人,一路逃過來的。」

呂仲明登時大驚,想起那年輕武將,問道:「就是他?你又怎麼知道的?」

尉遲恭道:「他來我鋪子裡打過鐵。」

呂仲明這才明白過來,又問:「隋兵讓你去參軍嗎?」

尉遲恭點頭不語,神情複雜,看著呂仲明,說:「今天晚上就走了。你……多保重。」

呂仲明想也不想道:「別去了。」

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才找到尉遲恭,居然認識短短幾天時間,就要看著他去參軍?呂仲明想起曾經讀到過的尉遲恭的身世,倏然發現又確實是這樣,尉遲恭曾經身為官兵,立下戰功,後來才投靠的李世民……

呂仲明停下腳步,兩人站在細雪飛揚的街頭,天冷極了,他搓了搓手,呵了口氣,尉遲恭便摘下自己的帽子,遞給呂仲明暖手。那一刻,呂仲明忽然又有種奇異的感覺。

呂仲明:「你……」

尉遲恭遲疑道:「你……」

呂仲明:「你先說。」

尉遲恭笑道:「你先說罷,時間還長,晚上才走。」

呂仲明認真道:「別去了,做什麼不好?」

尉遲恭道:「不去不行,三頭巷子裡,都是算一起的,我要不去,左鄰右里都得被治罪。」

正說話時,不遠處又有一條巷子裡,住民被官兵趕出來,一樣的流程,先是拿著通緝令挨個詢問,最後又拉出一名年輕男子,說了幾句話。

呂仲明與尉遲恭遠遠地看著,半晌沒說話。

尉遲恭道:「你不是說我來日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麼?我這樣總是不成,這就去尋出路了。」

呂仲明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覺尉遲恭這個人,對他有種奇特的關心。他有許多話想問尉遲恭,沒想到居然來了這麼一出。

兩人沉默片刻,尉遲恭又笑笑,說:「你的兩位兄弟,都是打仗的好手,說實話,那天與你們並肩作戰,我就有了這個想法,你看,我什麼都不會,只會掄錘子,打鐵,人不能打一輩子的鐵。」

「人各有志。」呂仲明忽然道:「當一輩子的凡人,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我不想。」尉遲恭道:「我想去天策鐵騎。」

呂仲明道:「以你的身手,進天策鐵騎簡單,我寫一封信,你去找李濟。」

尉遲恭擺手,說:「沒必要。」

呂仲明看著尉遲恭,尉遲恭道:「我去參軍,靠我自己可以。」

別人都生怕被拉壯丁,只有尉遲恭上趕著去參軍,呂仲明實在拿他沒辦法,但他也明白尉遲恭的心情,他想磨練自己,不知是被呂仲明的話刺激了,還是那天大家一起戰鬥的經歷,喚醒了他內心的志向。

「以後還能見到你麼?」尉遲恭道。

「能。」呂仲明道:「一定能。」

尉遲恭笑笑,呂仲明道:「你去哪一隊,什麼地方?」

尉遲恭想了想,說:「還不清楚,待安頓下來,我托人給你帶信,你會住在并州?」

呂仲明沉吟片刻,說:「等我一會。」

呂仲明走開,站到院牆後,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脖頸處的卍字符文微微發著光。那一刻嗡的一聲,他再次頭昏腦漲,每次運起真力想衝破這個符文時,就會頭疼欲裂。

這一次他竭力克服符文的封印,調動一身真力,雖無法使出仙術,卻令手臂上,浮現出佈滿鱗紋的真身。緊接著他咬牙扯了一片下來。

扯下鱗片的那一刻,呂仲明登時痛得飆淚,心裡大叫道媽呀怎麼這麼疼!老爹扯鱗的時候那面癱臉,完全沒反應啊啊啊啊!

「呼……呼……」呂仲明好半晌才緩過勁來,回到尉遲恭面前,把鱗片給他。

「這是什麼?」尉遲恭詫異地看著那片金色麒麟鱗。

呂仲明說:「帶在身上,送你了。」

尉遲恭不知此物作用,便收了起來。

「後會有期。」尉遲恭道。

「後會有期。」呂仲明低聲道。

呂仲明轉身離去,這一次,尉遲恭沒有送他,只是遠遠地看著他。

他拿出那片鱗,放在手心裡看了看,又小心地以手指摩挲它,轉身要回鐵鋪時,拐角又轉出了一個人,抱著手臂,倚在牆邊打量他,從頭打量到腳。

尉遲恭看著突然出現的秦瓊,不說話。

「尉遲將軍。」秦瓊冷冷道:「你還想騙我小弟多久?」

尉遲恭臉色一變,繼而無奈一笑,抱拳道:「失策了,閣下是怎麼看出來的?」

秦瓊:「打鐵鋪裡消息靈通,關外關內,武人都在此處修兵器,打兵器,羅成看出將軍你一身好功夫,裝什麼都容易露餡,只有裝成個鐵匠在此處臥底,大家才不會懷疑。」

尉遲恭沉吟,點頭,答道:「不瞞兄台說,敬德確是身負重任。」

「你的任務是監視突厥人動向?」秦瓊抬眼道:「城中應當還有不少你的眼線,是不是?」

尉遲恭沒有回答,秦瓊道:「尋常一鐵匠,怎麼可能心思如此慎密,察知突厥的劫掠計劃後,還把內應打昏了藏在酒窖裡,帶仲明去看?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讓仲明幫你解決此事。想試探我們?誰授意你試探我們的?羅成早就看出你想打聽我們消息……」

《國師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