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人。」李世民起身踱步,說:「就怕不好收拾……」
呂仲明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擺手道:「世民兄,你有幾成把握,將這些官兵收入你麾下?」
李世民一震,繼而看著呂仲明,笑了起來。
呂仲明起身道:「你只管書信與偽造書信,說服信使反間這環,剩下的,我都替你辦了,到時候你將晉陽守軍納入麾下,就可打仗,讓我兄弟給你練兵。」
李世民大喜,呂仲明卻上樓去換袍子,李世民又道:「等等!仲明!」
呂仲明拿著袍子下來,笑道:「怎麼?」
李世民站在廳堂裡,想了想,說:「給你派個跟的人。」
「不用了。」呂仲明笑道:「吃你家住你家,本該為你幹活。」
李世民道:「前些日子,我派敬德到塞外執行任務……」
聽到這話時,呂仲明便停下動作,說:「執行什麼任務?」
「他想為我去刺殺突利可汗。」李世民道:「但沒刺殺成,一來突利身邊守衛嚴密,二來情況有變。我爹治了他玩忽職守之罪,降為侍衛。敬德,來。」
說到這時,尉遲恭才走進院內,只見他身穿深藍武服,身材極好,赤臂袒胸,腰間佩一把陌刀,穿著一雙木屐,朝呂仲明抱拳。
「我這就將他派給你。」李世民和顏悅色笑道:「待他將功補過,才好再讓他重新帶兵上戰場去。」
呂仲明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李世民又道:「敬德是我愛將,晉陽府中,能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不多,我將他托付給你,望你能幫他一把。」
「以後呂先生的起居飲食,就由你貼身照顧了。」李世民又側頭吩咐尉遲恭道:「照顧他有如照顧我,不可有絲毫怠慢。」
「是。」尉遲恭答道。
李世民又朝呂仲明道:「敬德熟悉城中地形,有他帶著,你可先隨意在城中走動,搜集消息。我這邊有了眉目,會來找你。」
「你一切小心。」呂仲明道。
二人互一拱手,李世民離去。
尉遲恭脫了木屐,這才進廳內來,幫呂仲明繫腰帶。呂仲明不由得感歎,實在是用心良苦,而且搞得他甚尷尬。事實上自從見到尉遲恭開始,他就說不清對這大個子黑炭頭究竟是個什麼感覺。
和羅士信,秦瓊是不同的,他與尉遲恭單獨相處時,彷彿彼此都有點不太自在。
「想去哪裡?」尉遲恭問道。
「唔……沒想好。」呂仲明朝他笑了笑,詢問道:「你呢?有想去的地方麼?」
尉遲恭道:「執行公務,還是消遣?」
呂仲明道:「你聽到了?」
尉遲恭道:「只聽到最後一句,有眉目了,世民會來找你。」
呂仲明點頭,說:「先隨處逛逛罷。」
說著走出門去,呂仲明又意識到了什麼,揶揄道:「你倆關係很好啊,他叫你『敬德』,你叫他『世民』,這麼膩膩歪歪的。」
尉遲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呂仲明暗自好笑,說:「算了。」
尉遲恭在前頭帶路,呂仲明心底感謝還好李世民這麼體貼,否則要讓自己出去打聽消息,估計連晉王府都走不出去。
「前面是晉陽宮。」尉遲恭解釋道:「楊廣西巡時的行宮。」
呂仲明隨著尉遲恭離開晉王府,兩人走過長街,呂仲明看到了另一座宏偉的建築,行宮與王府遙遙呼應,一在北,一在南。
「官府在什麼地方?」呂仲明問道。
「西邊。」尉遲恭解釋道:「晉陽作『田』字型,南北東西分別是王府,行宮,官府與兵府。走起來要一天多,還是坐車或騎馬罷。」
呂仲明道:「沒關係,走累了就回去。」
尉遲恭看著呂仲明笑,呂仲明便道:「怎麼?」
「帶你去西市玩。」尉遲恭道:「去麼?」
呂仲明不置可否,隨口道:「走吧。」
尉遲恭帶呂仲明穿過長街後進入西市,西市裡熙熙攘攘,一派富足之意,這裡較之雁門關下又不可同日而語,整條市街俱擺滿了塞外的特產,尤其是吃的,尉遲恭又道:「這邊來。」
呂仲明一臉茫然,跟著尉遲恭走,尉遲恭身材高大,給呂仲明帶路時,行人都紛紛讓開。
兩人進了街口處,整整一條街全是賣吃的,貓耳朵、八珍湯、醬肉、灌腸、羊雜湯,扎撒子……
「那是什麼?」呂仲明一看到吃的就走不動路了,伸長了脖子問道:「那個呢?咱們先吃午飯罷……不,還是再走走好了,萬一前面有更好吃的……」
尉遲恭:「……」
一如尉遲恭所料,來到吃的地方,呂仲明就徹底形象全無,端不起架子來了,呂仲明又道:「你在這等等,我先去買點來嘗嘗……」
要是十萬兩黃金在身上,呂仲明說不得馬上就要把這整條街給買下來,讓他們開到碧游宮外面去,天天給自己做好吃的。
尉遲恭忙牽著呂仲明的手,說:「我知道有一家,味道最正宗,你跟我來。」
時近中午,兩人在一家食肆坐下,這家店裡的羊雜湯與炸撒子乃是一絕,王府裡吃的俱是精緻菜餚,外頭的風味小吃,正合呂仲明胃口,店裡人實在太多,呂仲明只得與尉遲恭擠在一個角落裡,稍微動一動,不是碰到手就是碰到腳的,隔壁就是一對摟著的小情人,呂仲明不由得看得有點蕩漾。
尉遲恭:「小二,兩碗羊雜湯。」
「兩碗怎麼夠!」呂仲明馬上抗議道。
尉遲恭:「四碗,海碗上。再來兩斤炸撒子。」
小二去打吃的,尉遲恭卻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朝食肆外望去,呂仲明順著他的目光看,發現了兩個人,正在對街的酒肆前抱著胳膊說話,時不時瞥這邊一眼。
呂仲明敏銳地發現了異常,這時羊肉湯與麵餅都上了,便邊吃邊問:「那些人是做什麼的?」
「眼線。」尉遲恭低聲道:「別看他們。」
呂仲明:「誰的眼線?」
尉遲恭:「皇帝的。」
呂仲明嗯了聲,尉遲恭喝了口湯,想到了什麼,又問:「公務內容是什麼?可以告訴我麼?」
「逼反。」呂仲明言簡意賅道。
尉遲恭倒是半點不奇怪,又道:「把暗地裡的佈置都放到明面上來,提前動手?是世民一直所想,不過奸細還沒抓出來,現在會不會太早了點。」
「什麼?」呂仲明道:「他沒告訴我,還有別的麼?」
尉遲恭道:「王府裡潛伏著一名奸細。」
說這話時,尉遲恭看著呂仲明,呂仲明忽然心中一動,似乎隱約抓到了某個要點,又問:「怎麼知道的?」
尉遲恭靠得甚近,笑著看呂仲明雙眼,解釋道:「前段時間,劉文靜查到了一個線索,據說是唐王埋伏在晉陽縣府裡的人提供的,楊廣在唐王府上,埋下了一個奸細。」
「這很好笑麼?」呂仲明莫名其妙道。
尉遲恭笑容一斂,說:「有人盯著咱們,所以偽裝偽裝。」
呂仲明會心一笑,搭著尉遲恭肩膀,稍稍湊過去些,兩人的臉挨得甚近,餵了他塊餅。
那一刻,他幾乎感覺到尉遲恭的呼吸停住了,只是短短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呂仲明撓撓他的下巴,調戲得手,忍不住地好笑,好半晌後,尉遲恭才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登時哭笑不得。
「有奸細,會是誰?」呂仲明道。
「不知道。」尉遲恭道:「你最好別在唐王面前表露太過,先前他們也懷疑過你是楊廣派來的奸細,畢竟,你是從楊廣兵營裡逃出來的。」
呂仲明嗯了聲,尉遲恭又解釋道:「是世民為你一力分說,唐王才相信他的推斷。」
「你和李世民究竟是什麼關係?」呂仲明不知為什麼,又想起這茬兒,忍不住把正經事拋在腦後,問道。
「沒什麼關係。」尉遲恭道:「我感念他知遇之恩,他將我當做兄長看待。」
呂仲明打量尉遲恭,說:「哦?是嗎……」
尉遲恭:「你老著急這事做什麼,我和他什麼關係,對你來說很重要?」
呂仲明:「……」
呂仲明被反將了一軍,知道尉遲恭在這種事上明顯比他聰明,不對,尉遲恭似乎總是比他聰明,便不吭聲了。
吃過飯,呂仲明又扶著牆出來,尉遲恭道:「你……仲明,別怪我多事。」
呂仲明:「什麼。」
尉遲恭:「飲食要適量……」
呂仲明:「我就喜歡暴飲暴食!我爹都不敢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