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但是糧倉前都有重兵把守。」呂仲明道。

尉遲恭評價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遲早有一天會死在他們的糧食上。」

呂仲明不禁動容,笑了起來。

「怎麼?」尉遲恭問。

「去年在張須舵手下時。」呂仲明道:「我和你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他也覺得瓦崗不會勝,並非根據歷史來判斷,而是坐擁這麼大的糧食根據地,又沒有相應的政策,只會讓己方陷入歧途。

「城外情況如何?」尉遲恭聽到了什麼,呂仲明答道:「全是逃亡的百姓,目測有二十萬人。」

那景像極其壯觀,二十萬人圍在洛口倉外,黑壓壓的鋪滿了整個平原,為的便是求一口飯吃。然而瓦崗的軍隊無情地攔住了百姓的去路,不願開倉賑濟。

人頭攢動,流民哭泣的哭泣,高喊的高喊,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尉遲恭便道:「走罷,回去的路上順便買點酒,買點小菜。」

調查了全城,呂仲明發現洛口的情況不容樂觀,李密雖然聲勢如日中天,己方的政權卻存在諸多隱患。回到房中後,尉遲恭又起來,拖著傷腿,去翻東西。

「我來。」呂仲明忙道:「要找什麼?」

「大匣子裡第四個小箱子,有一個布包。」尉遲恭坐在箱子旁,打開布包,呂仲明接過,打開一看,是數枚夜明珠。

尉遲恭道:「你去給程知節送個信,就說我想找他喝杯酒。」

呂仲明總覺得剛來第一天,就明目張膽地挖別人牆角多有不妥,且尉遲恭第一個挖的居然是程知節……是根據什麼判斷出來的?

「不相信我?」尉遲恭問。

「沒有。」呂仲明答道。他知道尉遲恭這麼做,必有這麼做的道理,尉遲恭又湊過來,吻了吻他的唇,說:「去罷。」

呂仲明心裡一陣蕩漾,穿過迴廊時,發現自己赫然有點離不開他了,被親吻的感覺彷彿會讓人上癮,每次溫暖的唇觸碰,莫名地令人心裡覺得很舒服。

送完信回來,尉遲恭便坐在案前思考,末了吩咐道:「擺酒罷。」

「能不能……」呂仲明道:「再親我下?」

尉遲恭:「?」

尉遲恭一本正經道:「先辦正事,待會再親,辦完正事你要怎麼親都陪你親。」

呂仲明:「……」

呂仲明只好斟酒,思考,他的注意點完全不在瓦崗軍上,而是在善無畏身上。其實生死是什麼,他是半點也不關心的,畢竟自己好好的活著,且離死感覺還遠得很,但如果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無法去說服對方,當然也打不敗他,就算來橫的,對方也不會心服口服。

心中一旦存疑,就無法獲勝。這是他爹教的,呂仲明發現自己在金鰲島還是學得太少了,至少從來沒有交流過這些。

要如何在道理上以壓倒性的優勢解決掉善無畏呢?

呂仲明心中正充滿問號時,程知節來了。

「眼睛怎麼樣了。」程知節帶了一包豬耳朵,呂仲明便接過,尉遲恭道:「有勞掛心,過幾天便能好了。」

程知節坐定,打量呂仲明,又瞥尉遲恭一眼,似在猜測他為何突然找自己來喝酒。

尉遲恭道:「這件東西,是唐王賞予敬德的,敬德特將其贈予知節兄,為答謝兄弟不殺之恩。」

一語出,呂仲明與程知節都是大驚,呂仲明沒想到尉遲恭就這樣把話給挑明了,實在是非常危險,那天偷襲他們的人裡難不成就有程知節?尉遲恭武學修為甚高,說不定認出了埋伏在暗殺隊裡的程知節,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程知節端著酒杯的手都在顫抖,酒水竟然灑了些許出來,許久後鎮定下來,肅容道:「尉遲兄好眼力,怎麼認出來的?」

尉遲恭蒙著黑布,說:「那夜我聽你下令,你說了一聲『殺』。」

呂仲明暗道尉遲恭實在太厲害了,簡直就是誅人誅心。程知節道:「廢話少說,今天叫我過來,想必不是與我閒聊的。」

「喝罷。」尉遲恭道:「我尉遲敬德還不至於做這等在酒中下毒的事。」

說畢尉遲恭喝了口酒,將自己喝過的杯放到程知節面前,又摸索著拿過他的酒杯,一飲而盡。

「好!」程知節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呂仲明給二人上酒,程知節笑笑,拿著那夜明珠,不說話,遺憾搖頭。

尉遲恭道:「回去我不會告知唐王,更不會朝任何人提起此事,一言九鼎,知節大可放心。便當是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

程知節望向尉遲恭時,表情已有不同,點頭道:「尉遲兄是條漢子。」

「但我有一言相詢。」尉遲恭又道:「究竟是誰讓你來殺我們,盼知節明白告知,不必再瞞,以翟讓為人,能撐起這麼一份基業,不是做這種事的人。」

程知節默不作聲,尉遲恭已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抿了口酒,笑笑道:「果然是李密想嫁禍給翟讓。」

呂仲明:「!!!」

程知節終於道:「尉遲兄廢了一對招子,心裡卻是比誰都清楚。」

尉遲恭卻釋然一笑道:「善無畏大師為我看過傷,連他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毒,可見毒藥並非出自翟讓之手。」

「瓦崗能這麼做的,只有李密了。」尉遲恭淡淡道:「只是我想不通,李密為什麼要下手。」

「王伯當送信過來。」程知節無奈道:「邴元真獻計,讓二當家在路上將你除去,這麼一來,大當家與唐王反目成仇,李密便可趁機將此事推在大當家頭上,收編你們的兵,再逼大當家……」

「好計策。」尉遲恭笑道:「到時再做足準備,逼翟讓交出手中最後的權利。」

程知節道:「善無畏是大當家的軍師,來了瓦崗這些年,一直勸他與王世充議和,大家進洛陽去,方能謀後路。大當家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也覺得累了……」

數人沉默,呂仲明不由得為翟讓而悲哀,然而造反這條路,開弓就沒有回頭箭,或許翟讓是個野心不大的人。但李密野心很大,他不甘心於割據一方,更知道在爭奪天下的道路上,不吞併別人,就遲早會被別人吞併。

一山不容二虎,一年前魏征也說過,瓦崗的矛盾終於要爆發出來了。

程知節道:「大當家說過,他將我們帶出來,走上這條路,有飯吃,就要給我們一條最好的路,哪怕天下大亂,戰火四起,瓦崗的弟兄們也得保住性命。他知道自己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只是個山寨頭子。所以他想議和,帶著大家功成身退,盡己所能,過好日子。」

「二當家也是為了弟兄們好。」程知節又道:「尉遲將軍,現在已經夠亂了……」

「不會說的,你大可放心。」尉遲恭隨口答道,知道李密與翟讓矛盾一起,已是瓦崗瀕臨散伙的邊緣,又道:「可李密近喪心病狂。翟大當家遲早要遭反撲,恕我直言,此地不可久留,知節兄,我如果是你,就會勸一句大當家,不會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之事上。及早離開洛口倉,否則以李密其人,步步進逼,遲早將走到那一步。」

程知節冷笑,答道:「只要弟兄們一天還在,知節就不會走,不勞尉遲將軍費心了。」

尉遲恭又喝了口酒,淡淡道:「今天會因我一個外人起爭端,說不定哪一天,這場爭鬥便會波及到自己人身上。若翟大當家願來長安,我尉遲恭定會在唐王面前進言,不計前嫌,保他一生富貴,知節兄不如回去想想。」

程知節歎了口氣,起身道:「不奉陪了,告辭。」

尉遲恭點頭道:「請。」

程知節也沒收那枚夜明珠,起身就走了,呂仲明看了會,說:「萬一被李密知道怎麼辦?」

「他不會說。」尉遲恭道:「他是翟讓的人。」

呂仲明想起那夜遇襲,自己是絲毫聽不出來的,尉遲恭居然能從一個字裡辨認出程知節的口音,實在太也強悍,尉遲恭卻笑道:「今天見翟讓時,介紹到他的時候,是不是改變了容貌?」

「對。」呂仲明答道:「他的鬍子刮了。」

尉遲恭道:「本來我也只是懷疑他,拿不準,既然改變了容貌,讓你也認不出來了,那麼那天偷襲咱們的就必定有他。他心思沒有這麼慎密,在伏擊咱們後,前來迎接,說是護衛,實際上是來查咱們底細,看我受傷重不重。見我目盲,你又注意到他了,回來後多半與李密商量過,才刮乾淨了鬍子,以策萬全。」

《國師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