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去找容湛了。」她起身,「你保重。」
    「嗯。」他慢慢地意有所指地道,「待我脫身了,再找你……好好說話。」
    極普通的話,卻說得破月面上燥熱,匆匆一點頭,又有些不捨地望他一眼,快步走了。
    這晚,破月便宿在外間。第二日一早,破月起床時,慕容湛卻還沒醒——他多日未曾闔眼,昨夜見到步千洐完好無缺,又是心情激盪、精疲力竭,此時睡得極沉。
    破月一推開門,便見一眾丫鬟端著各色物事,似在門口等了多時。她在外間用了早點、梳洗完畢,卻有丫鬟奉上幾套華麗的女裝。
    破月畢竟是女孩心性,看見這幾套衣物俏麗而不失素雅,不由得心動,便挑了套換上。卻聽一領頭的丫鬟笑道:「果真是很襯姑娘!這衣衫還是二殿下親自挑的呢,殿下說小嬸嬸……姑娘姿容出眾,若是好好打扮一番,誠王殿下必定更加喜愛。」
    破月過了半瞬,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誠王是慕容湛。
    誠王誠王,她心知昨日自己跟容湛同宿一屋,必定讓所有人誤會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連容湛都覺得必要——否則半夜被顏樸淙擄走怎麼辦?有他坐鎮,顏樸淙才一直沒出現吧。
    她但笑不語,心想他日容湛回京,我跟步千洐走了,自不懼旁人的誤會。
    丫鬟們都退了出去,破月可不敢瞎逛,老老實實坐在外間,望著滿床的衣物首飾,不由得發愁——都是兩位皇子派人送來的,可她往哪兒擱啊?
    正拿起些珠玉無聊地把玩,忽聽內間有人清咳一聲,腳步聲漸近。她忙起身回頭,便見慕容湛站在七八步遠的地方。他已自己穿好外袍,墨色長髮披落肩頭,俊白的面目清秀如畫,湛湛生輝。
    「好些了嗎?」她忙走過去,關切地問。
    慕容湛似乎猛地驚醒,別過臉去,雪白的耳根泛紅:「好、好多了。」
    「我幫你叫丫鬟過來服侍?」破月瞧他臉色暈紅,心想他莫是有些發燒了。
    慕容湛卻搖頭:「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他走到水盆前洗臉,冰涼的水偎貼著臉頰,那溫度才稍稍降下去。
    方才醒來,他只覺得通體舒暢、精神充足。一起身,卻見外間小床上,坐著名錦衣麗人。一襲百蝶穿花丹碧雙紗復裙,襯得她腰肢細軟、輕盈玲瓏。烏黑的秀髮用五色絹盤了個單螺髻,兩縷髮絲垂落臉側,只襯得那側臉瑩白如玉。
    待她徐徐轉身,慕容湛只見墨瞳顧盼,玉面清淺,朱唇輕抿,熠熠生輝,一時只覺得呼吸都被那波光流轉的雙眸奪去,望得癡了。
    不同的,慕容湛腦海裡冒出個念頭——竟是不同的。
    依然是纖弱精緻得令人心驚的容顏,可她的膚色竟比以往紅潤許多,在華服映襯下,更是肌光如雪,盈盈動人。
    「沒事吧?你在流汗?」破月見他呆立在水盆前,忙走過來,見他額頭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不由得吃了一驚。
    「無妨!」慕容湛忽地大喝一聲,竟不能回頭看她艷色。他自小出入宮廷,見過皇帝身旁許多佳麗,論容貌,許多人遠勝顏破月,於他眼中,也不過紅顏白骨,沒有分明。可今日偏偏是這纖弱的小女子,令他覺得,有些把持不住。彷彿她若再上前一步,他便會將她拉入懷裡,緊抱不放。
    不可!
    他在心中厲聲說:不可!
    她分明已與大哥暗生情愫,長嫂如母,他豈可胡思亂想!他暗自平復了片刻,轉頭淡然對破月道:「我去地牢瞧瞧大哥,你待在屋裡,不要亂走。」說完不等破月回答,看也不看她,便大步出了屋門。
    一直走到地牢入口,慕容湛忽地心頭一驚,心想,方纔我為何不帶她一起來見大哥?是我不願意嗎?還是……不想讓大哥見到她如此模樣?
    思及此處,他更是羞愧萬分,隨即轉身往回走,決意將她帶來見大哥,彷彿因為他已見著了她的女裝,若是不讓大哥看見,反而心中有愧。
    他徐徐走回房間,思緒已然平復,輕輕敲了敲門,卻無人應。門口護衛道:「姑娘並未出來過。」
    慕容湛心頭一驚,推開門三兩步搶進去,望見外間床上和衣而臥的女子,這才長舒一口氣。
    她既已睡著,慕容湛轉身便要出門,一下子瞥見她沉睡的側臉,步子就邁不開了。
    身後的侍衛還在向內張望,慕容湛突然就不想讓他們看到破月,背對著門,他冷著臉將門關上,心中卻似已生了一隻鬼,正冷冷地盯著自己。
    他一步步走進床旁,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低頭看著她的容顏。那身形看起來如此嬌小,可換了女裝,卻又顯得均勻修長。
    他站得這麼近,輕易便能嗅到女子淡淡的幽香。鵝蛋小臉粉嫩柔滑,烏黑的長眉如墨色細細暈開,精緻清秀,挺翹的鼻尖下,是櫻桃小口,閃爍著玫紅的誘人光澤。
    不可,慕容湛,不可!
    他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喊,可他卻神差鬼使般,雙手撐在床上,緩緩俯低了高大的身軀。
    每接近那紅唇一分,那湧動的慾念就強烈了一分,可心頭罪孽的煎熬也添了一分。他覺得腦子昏沉沉的,眼裡只有那新雪般嬌嫩的容顏,只有那緊抿的檀口晃來晃去。周圍明明很靜,他卻分明感到腦子裡許多聲音在嘶吼在叫囂!
    這女子如此動人,這色相如此蠱惑,可是慕容湛,不可!
    終於,他的唇停在離她只有寸許的地方。她溫熱的呼吸輕拂他的鼻翼,她整個身體都已在他的臂彎裡。只要再往前一寸,便能吻到她的唇,便能將她抱在懷裡。
    邪念已如籐蔓爬滿他的心頭,他心裡隱隱有個聲音道,他若開口向皇兄要了她,她一定會是他的。她與大哥雖有些好感,但情意畢竟不深。他若是親了她抱了她甚至……要了她,大哥知曉,必定也會將她讓與自己!假以時日,她必定回心轉意,專心做他的妻子……若不是顏樸淙從中作祟,她原本,就該是他的妻子。
    得到她如此輕易,不過一句話一伸手一低頭。
    可他的唇就停在離她寸許的位置,卻始終像被鐵釘釘在原地,不能再往前半分。
    半晌後,他驀然清醒過來,身子驟然後傾,拉開與她的距離。
    他踉蹌著往後彈開數步,大汗淋漓。望著數步外的嬌顏,只覺得咫尺天涯。
    破月早上醒得早,故又忍不住睡了個回籠覺。待她一覺醒來,只見屋內四下無人。她推開門,見慕容湛靜靜佇立在庭院裡,護衛們靜立在側。
    察覺到她的動靜,慕容湛緩緩回頭,臉上笑意淺淺:「醒了?方才聖旨一到,大哥已放出來了,快去瞧瞧他吧。」看一眼身旁護衛,那護衛連忙恭迎上去:「屬下帶姑娘過去。」
    破月又驚又喜:「這麼快?他在哪裡?」
    慕容湛眸光停在她身側低矮的樹叢上,微笑道:「皇兄派了身邊得力的人過來。」他話剛說完,破月已跟著護衛走到了走廊拐角,頭也不回朝他擺擺手,閃身走了。
    慕容湛這才抬眸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沉默不語。
    「這女子是何人?」一道尖細的聲音,緩緩響起。
    慕容湛回身,便見樹後走出個矮小的老人。那人一襲灰色錦衣,頭戴黑色籠冠,髮色全白,面白無鬚,雙眸精爍,看起來已有五十餘歲。慕容湛連忙躬身行禮:「師父,她是徒兒的一個朋友。」
    那老人沉思片刻,輕笑。
    破月隨護衛走到外院一間屋門前,還未等她敲門,門已從內打開。
    步千洐已換上乾淨衣衫,一臉清爽,黑眸湛亮,看到她的那一瞬,眸光便凝滯了。
    破月心頭突地一跳——她見過他更好看的樣子,可如今怎麼,越瞧越順眼,越瞧越英俊?思及自己換上女裝,又有些惴惴期待。
    步千洐看著她略有些緊張的小臉,只覺得眼前人兒不僅漂亮了許多,換上女裝,更顯得柔弱精緻了幾分。他生性豪邁,見意中人如此纖麗,心中愛憐之意更是大盛,只想就此將她摟在懷裡護著不放手。
    饒是步千洐想摟她想親她,想得熱切,也不好意思當著王府護衛的面造次。況且她此時容光逼人,也令他有幾分拘謹羞澀。於是話一出口,變成了戲謔:「換了女裝,馬馬虎虎。」
    破月不由得橫他一眼。
    他哈哈大笑,還是沒忍住,伸手在她烏黑可愛的單螺髻上一摸,指腹順勢擦過她柔軟膩滑的頸後皮膚,這才道:「小容呢?」
    破月如何沒感覺出他粗糲溫熱的指腹?只覺得脖子上都要著火了,訥訥道:「他在內院,咱們去找他吧!」
    護衛遠遠在前面帶路,兩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俱是滿心歡喜,一時竟將所有紛擾拋諸腦後。破月思及一事,問道:「這事已了了吧?」
    步千洐淡淡笑道:「了是了,只是我今後不是平南將軍了,降為八品都尉,去守糧倉。」
    破月見他神色略有些抑鬱,彎眉笑道:「守便守,又不是沒守過。你這麼厲害,他日必定會重新被起用。」
    難得被她誇獎,步千洐胸中郁氣一蕩,想到今後有她作伴,別說是茫茫糧倉,便是深山苦林,也是極愜意的。
《穿越之江山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