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八卦小野(上)

    此後,兩個星期過去了。許尋笙與朝暮樂隊,也是在一回回的相處中,漸漸熟絡起來。她的工作室中常備的零食,從此增加了一倍。孩子們學完琴休息時,也會和她一起側耳聆聽地下的聲音。他們有時候也會給她帶些水果、小吃。最討厭的一次是帶了一整盒臭豆腐,許尋笙瞬間石化。結果有小孩子來時會捂鼻皺眉,大聲控訴:「老師你這裡太臭了!」
    自從上次的表白後,張天遙與她的相處並不尷尬,像兩個普通朋友。他也再不說任何越線的話——他並不個無腦毛頭小伙兒。只是有時在眾人說笑,或者許尋笙下去聽他們演奏時,他的目光有時會凝聚在她臉上。許尋笙只是避過。
    這個時候,偶爾她又會撞上岑野的目光,冷冷的,似在睥睨,似在譏笑。許尋笙對他卻沒這麼寬容,會毫不避諱地看回去。岑野的目光卻會立馬沒那麼野了,像是從來都漫不經心地移開,嘴角偶爾還會泛起一絲笑。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麼。
    男孩們現在會隨意翻動她書架上的光碟、書籍,有時候會拿回去看。但過幾天一定整齊歸於原位。而她有時候臨時有事出去,也會拜託他們幫忙照看工作室。有一次她出去見同學回來,發現張天遙和趙潭兩個,正對帶著孩子前來詢問學琴報名事項的家長,大侃特侃,一口一個「姐」叫得不知道多甜。等許尋笙坐下時,家長已經笑呵呵地打算交錢了。
    許尋笙又買了台取暖器,放在地下室裡。結果過幾天發現他們居然試圖在上面烤紅薯,被她嚴厲制止了。第二天,他們卻真帶了個熱乎乎的烤紅薯給她。
    眾人中,對許尋笙最不待見的,大概就是岑野了。每次大夥兒討論到女人,討論到她時,只有他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不吭聲的。
    也有哥們兒問張天遙:對許尋笙就這麼算了?張天遙只是笑笑,叼著煙說:你管我呢。
    沒人知道的是,連這群鐵哥們兒都不知道,正因為起初的半真半假,因為對於他的表白,許尋笙連眉都沒皺一下。從此張天遙心裡就像憋了一團氣。可那團氣不是怨恨,也許有一點怨吧,還有甜蜜,還有痛楚。此後常常見著她,那團氣好像就漸漸沉埋下去,成了一種真正的感情。心懷期盼,心懷不安,而她的清淺笑容,纖白雙手,寧靜面容,古樸琴音,都成了某種絲絲縷縷的東西,纏進他心裡。
    這世間大多數真真假假、弄假成真的少年情懷,大抵都是如此。
    這天,許尋笙正在桌前,低頭專注做事。一束光打在桌面上,成為整個工作室裡最溫暖明亮的角落。
    他們走進來時,她又沒聽見。
    「你又在幹什麼?」世間最好聽的聲音,就這麼入了她的耳朵。
    許尋笙抬起頭,看到以岑野為首的幾個大男孩,杵在桌前,皆好奇地盯著桌上的東西。只是岑野,眼眸裡哪怕閃著光,那眼神依然淡若流星。總讓她哪裡有點不自在。
    她舉起手裡的章面,說:「我在刻章。我大學舍友要結婚了,想讓我刻個有她和老公名字的。」
    男孩們齊聲:「哦——」
    「你怎麼什麼都會?」張天遙問。
    許尋笙說:「只是略懂而已。」
    「這是什麼石頭?」趙潭問。
    「青田石。」
    「你刻個章要多久?」岑野問。
    許尋笙看他一眼,答:「我刻的慢,閒下來就做一點,大概半個月吧。」
    男孩們對這玩意兒明顯是沒有什麼真正興趣的,一窩蜂下樓了。
    許尋笙繼續埋頭做事。
    過了一陣子,忽然有人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頭。
    岑野不知什麼時候,一個人上來了。一隻手按在她的桌子上,長長的手指在那裡敲啊敲,敲得人心裡就毛毛躁躁的。
    「說吧。」許尋笙開口。
    他說:「幫我刻個章。」
    許尋笙低頭繼續刻,慢條斯理地說:「我一年只刻四個章,今年的已經刻完了。」
    岑野笑了,許尋笙總是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他說:「不讓你白幹,我付錢給你。」
    許尋笙停頓了那麼一瞬間。
    這幾天確實感覺到這傢伙手頭寬裕了一些,每次來都氣色紅潤,還換了件黑色新羽絨服。許尋笙大致聽他們聊起過,那次在黑咖的表演後,他們在湘城算是出名了,表演機會暫時是不愁了。這傢伙自然也是沒有再餓過肚子了。
    許尋笙也微微一笑。
    同樣的,岑野也覺得,總看不透這個女人,神神叨叨的在笑什麼,想什麼。
    「我的章很貴的。」許尋笙說,「因為我刻得好。」
    岑野說:「行啊,你說多少?」聲音輕輕的,帶著點無賴散漫。許尋笙不知怎的,驀然想起吃夜宵的那個晚上,他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行,放我碗裡。
    「又發什麼呆了?」岑野問。
    許尋笙的注意力這才重新回到他身上,結果恰好看到他又伸出手,手指停在離她半尺遠的空中,顯然又打算給她腦袋上彈一下。見她察覺了,他面色自然地生生把手放下。許尋笙卻已皺起眉,下意識半個身子遠離桌面,非常嫌棄地躲開了。
    岑野剎那就笑了。咧開嘴,似乎很開心很得意的笑,眼睛裡全是流動的光。
    許尋笙一怔,腦海裡卻衝出個念頭:小野千萬別在台上,對粉絲這麼笑。暖如春陽,燦若星光,她們會瘋狂。
    「我刻一個章要2000塊。」許尋笙半開玩笑的說。
    這回輪到岑野愣了一下,靜了幾秒鐘,卻是不在意地笑笑,說:「行,你先幫我刻。等我的資金周轉周轉,就付錢給你。」
    許尋笙忍著笑說:「好。」其實她就打算收他個材料費,二三百塊。不過暫時不用跟他說了,免得他尾巴又翹上天。
    「就刻兩個字——朝暮。」岑野說,「刻得霸氣點,體現我們的風格。你懂麼?」
    許尋笙望著他那被劉海稍稍遮住的眼睛,那麼高大的男孩,此刻雙臂撐於桌上,逼視著她。
    許尋笙也直視他的眼睛,點點頭:「我想應該是懂的。」
《摯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