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次日,尤明許一到警局,就翻出顧天成案、青少年交換殺人案的卷宗,仔細查看。甚至包括以前覺得無關緊要的一些口供、細節,相關人的資料,都找出來,重新過。
    一口氣就看到了大中午。
    許夢山形單影隻,正要走出辦公室,尤明許喊道:「夢山,等等。」起身追上去,一塊兒往食堂走。
    許夢山已完全恢復老樣子,不笑的時候斯文清秀,笑的時候是只嘴欠的男狐狸。看她神色如常,他把搭檔的肩膀一勾,問:「你家小綿羊呢?聽說昨天有人在丁隊面前放話,都男朋友了,今後全局都得給面子啊。怎麼中午沒看他像平時那樣屁顛顛跑來,陪你吃飯呢?阿許……」
    尤明許心想,哪壺不開提哪壺,甩開他的手,說:「滾。」
    許夢山:「不會是吵架了吧?」
    尤明許本不想對人說,但心裡到底憋得慌,許夢山嘴裡常跑火車,實則是真兄弟。於是她笑笑說:「他恢復記憶和心智了。」
    許夢山愣了一下,不打鬧了。
    兩人走到食堂門口,他的臉色也有點沉。以前的殷逢是個什麼人,還是他查了告訴尤明許的。
    「那是什麼意思?他打算不認賬?」許夢山說,「他就真能幹出這麼不是人的事,不要你了?」
    尤明許一下子就火了,說:「誰不要誰?你搞清楚。你不也知道他以前是個混賬渣男嗎,他要是真的死不悔改,大不了一拍兩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許夢山瞧著她的臉色:「那是怎麼回事?」
    尤明許到底露出幾分頹唐神色:「他~媽的,他是真的腦子有坑,恢復心智了,又把這短時間的事給忘了。連我都不記得了。」
    許夢山:「臥槽……」
    尤明許苦笑,走至火鍋窗口,要了整整兩斤肉。許夢山一邊慇勤地幫她端肉,一邊說:「我說,哪有這麼玄的事?他不會是裝的吧?」
    尤明許一怔,斷然道:「不可能。」
    許夢山瞅著她不吭聲。
    尤明許端好飯菜,走至桌邊坐下,淡道:「他如果記得,絕對不會用現在的眼神看我。他不會的。」
    許夢山歎息:「老大,那你打算怎麼辦啊?」
    尤明許沒說話。
    ——
    尤明許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女人為情所困。陳楓說她心高氣傲,其實沒錯。她樣貌好,身手好,人緣好,幹架查案凌駕於分局的眾多男刑警之上。男人能辦到的事,她自己都能辦到。所以她願意將就誰?合則來不合則去,當年無論是警校的男友,還是後來和羅羽的那段孽緣,她一旦察覺對方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立馬走人,甩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可殷逢沒有不合她的心意。
    在過去的這些時日裡,他其實很好很好。他日日夜夜陪伴著她,那樣傻的一個人,卻也帶給她前所未有的甜蜜、苦澀、掙扎、愉悅和刻骨銘心。在那屠宰房裡,看著他一頭撲過來那一刻,尤明許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沒有他。等兩人表明心跡,更有了靈與肉的一夜夜糾纏快樂,她都已做好準備,就這樣帶著尤英俊,把日子長長久久過下去。
    可是現在?
    他手搭在被子上,一下下敲著。審視她,防備她。他會輕輕地意味不明的笑,他的眼睛幽沉得像看不透的夜色。他說:先回去,我會妥善安排你。
    「啪——」一聲,已吃完飯回到辦公室的尤明許定了定神,覺手裡的鉛筆被折斷了。這便宛如她的心情了,既氣惱,可又無能為力。還有點荒謬的傷心。
    然而很多時候,尤明許都像個男人,她會像個男人一樣,歸置自己的情緒,而不是一直神傷下去。點了支煙,面無表情地抽,然後捧起厚厚的卷宗,一頭扎進去,把一切煩心事都丟掉不管。
    「好像會調個人過來,來我們組。」許夢山忽然低聲說,「男的,還是個立過一等功的功勳刑警,牛~逼得不行。」
    尤明許愣了愣,那就是曾經九死一生過,立過沉甸甸的功勞。
    兩人不約而同都望向旁邊的空位。
    過了一會兒,尤明許笑了,說:「她會高興的。來個功勳刑警,坐她以前的位置。」
    許夢山靜了一會兒,也輕輕笑了,說:「是啊。她的立功好像也馬上要下來了。總想立功,終於如願以償了。」最後幾個字,他的嗓音都啞了。尤明許拍拍他的肩,目光也不知怎的,就落在對面牆上的警徽上,那沉甸甸的顏色和銳利稜角,能讓你心中的整個世界安靜下來。這種感受,除了他們這些警察,沒人能體會。
    「找到什麼苗頭沒有?」許夢山看著她手裡的卷宗。
    「還沒有。」
    許夢山有些懷疑地說:「李必冉和劉若煜的交換殺人案,證據確鑿充分,凶器、指紋、監控,全都確認了。他們倆人也供認不諱。如果說真兇不是他們,我絕對不信。兩個自私自利的孩子,還能替別人扛罪,而且瞞得天衣無縫,這不可能。」
    尤明許露出深思神色:「我同意,動手的,肯定是他們倆。當時顧天成的原話也是說:真以為是交換殺人這麼簡單?說不定背後有隱情,甚至是兩個孩子都沒意識到的隱情。之前查案的時候,殷逢曾經說過一個可能……」
    她頓了頓。
    許夢山當沒看到。
    尤明許繼續說道:「……他說,青少年,是最容易操控的。說不定背後有個類似』教父』的角色,在引導他們犯罪。如果這個假設成立,教父會是誰?是一個沒有出現過的人,還是已經出現過,我們沒注意?」
    許夢山的眉頭也擰起,這事兒玄乎了,可玄乎的事兒,不得由玄乎的人解決嗎?
    「那要不要……」他試探地說。
    尤明許冷聲道:「我們自己查。沒那傻子,難道老子就查不了案了?」
    ——
    一天時間,就這麼過去。
    其實也沒什麼迫在眉睫的事,連許夢山都按時下班,說是要去練射擊。尤明許卻呆到華燈初上,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才磨磨蹭蹭離開。
    又餓過了頭。她揣著不那麼舒服的胃,決定回家下個麵條。

《待我有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