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末一,似乎也想體驗一下,如果當初被帶走的是他的話,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
所以,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交換了身份。
「我不知道怎麼說。」他看著我,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其實,我在腦海裡演示過千萬遍如何殺掉他,可是我不敢。」
「其實,也不是不敢。」他低頭笑了笑,「我只是忘不掉,其實你們都不知道,他沒發病的時候對我真的很好,他有的時候怕自己打我,就自己把自己鎖起來,用很粗的鐵鏈鎖著。他把鑰匙給我,告訴我,即使他將自己殺死也別把鎖打開。」
末一說到這裡的時候,淒慘地笑了一下:「雖然,他清醒的時間很少,可我還是能記住那一點好,哪怕是那一點點,我都記住了。」
「所以,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去報仇,不可能去殺他。
「就像哥哥說的那樣,我就是這麼的懦弱。」
「才不是!」我大聲地反駁他,「你才不懦弱!我最瞭解你了。你一點也不懦弱,你只是一直堅持著自己的人生目標,你只是想當一個好人而已!」
末一聽了我的話,笑了起來:「你還記得啊?」
我點頭:「怎麼會不記得呢?」
「只有你,才會一直把我的目標記在心裡,連我自己都早就忘記了。」
「你才沒有忘,你一直都在做。」我望著他笑了,「你一直在做。」
「可是,等我出去後,就是一個有殺人案底的人了,不會有人認為我是好人了吧?」
「沒關係,你當我一個人的好人就行。
「我會等你出來的。
「到時候,我們再重新開始吧。」
末一看著我,輕輕地點了點頭,重複著我的話:「到時候,重新開始。」
不管之前有多少苦難,不管之前有多少仇恨,那些都是之前,和以後再也沒有關係。過去的事情我都不再去想,如果連他都不恨了,那我為什麼還要恨呢?我可以幫他委屈,幫他難過,幫他哭泣,可是,我不可以幫他恨。
因為,當一個人的雙眼被仇恨蒙蔽的時候,那時的他就再也不美麗了。
我現在,每天只做著答應他的事,好好學習,好好吃飯,好好長大,然後,在三年後再次相遇的那天,我要用我最美好的微笑彌補這三年失去的時光,要用我最溫暖的話語告訴他:末一,歡迎回來,我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著你。
一世追求了無痕
【追求你,一輩子】
那年,夜十八歲,那人小一點。
初春的時候,杏花樹上開滿了粉白色花朵,在月色下,彷彿披上了一層晶瑩的華服。一陣輕風吹來,杏花花瓣飄下來,落在夜的青衫上。
他仰頭望著夜空,如星一般的眸子裡有著淡淡的光芒,一個秀氣可愛的女孩坐在他身邊的草地上,和他一樣,身上沾滿了杏花花瓣。
「師兄。」女孩皺著眉頭叫他,他淡淡回身望去,只聽見她說,「師兄,我最近愛上一個人。」
他側耳聽著,臉上沒有表情。
「可是他好像不愛我。」女孩滿臉煩惱,「你說,我該怎麼辦?」
夜歪頭想了想說:「你這麼小,懂什麼是愛嗎?」
「懂啊!我當然懂,我迷他迷得厲害,吃飯的時候看不見他就會少吃一碗,睡覺的時候看不見他就會少睡一會兒,練功的時候看不見他我就渾身無力,讀書的時候看不見他我就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你說這是不是愛?」
夜低垂下眼睛,望著她靜靜地說,「嗯……應該算是愛吧。」
「是愛吧!是愛吧!」女孩高興地抓著他的衣袖使勁晃。
「嗯。」
「師兄,我愛你。」女孩純淨的眼裡裝著滿滿的期待,她直直地望著他,就像望著自己全部的信仰,「你愛我嗎?」
夜很認真地想了想,搖頭,沒有絲毫猶豫地說:「不愛。」
女孩放開他的衣袖,哭著跑開了。就在夜以為她不會再來打擾他的時候,她又跑過來說:「師兄,你只是現在不愛我,你一年不愛我,我就追你一年;你十年不愛我,我就追你十年;你一輩子不愛我,我就追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會愛我的!」
夜淡淡地看著她不語,她的眼睛那麼亮,眼神那麼倔強。
搖晃的燈火下,夜看著手裡的書,思緒卻漸漸飄遠。
她說……她愛他?愛……是什麼?他不懂。
夜沉默地想著,碧玉一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迷惑。
真可笑。半晌,夜眼裡閃過一絲冷光。自己居然會為了這樣的事而煩惱,她還只是個孩子,哪裡懂什麼愛呢。
只是……看著身上緄著金邊的白衫,想到了下午的場景,夜皺了眉。
「師兄!你穿這件好看!」她拿著一件湖藍色的長衫在他身前使勁比畫著。
「師兄!這件肯定適合你!」又一件純白色絲綢緄著金邊的長袍。
「哇!師兄!這衣服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嘛!」
「這件也不錯!這件也好!師兄!這件一定要買!」
她為他買了一大堆衣物後,接著又開始買搭配衣物的掛飾、腰帶、扇子等。見夜多看了兩眼集市上的書,又為他買回了一堆書。
夜沉吟著,看著蹲在窗外、身上還穿著下午隨便挑選的一件麻布短衫的人。此刻,那人還在樹下倒立,她今天為了和自己一起進城,丟下課業,被師父罰倒立一個晚上。
半晌,女孩似乎注意到夜看他的目光,忽然抬起頭來粲然一笑,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純淨。
金桂的暗香,在月的清輝下隱隱浮動,一陣微風吹來,細碎的花瓣紛紛揚揚。淺黃色的細雨中,夜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有著細細絨絨的短髮,一笑起來眼睛便彎得像月芽兒似的女孩。
「師兄,還沒睡啊?」女孩發現夜一直看著她,立刻開心地靠過來。
這人,脾性很好把握。就算你只看她一眼,她也能樂得屁顛屁顛地貼著你半天,巴望著你能再多看她一會兒或者和她說句話,倒有些像小狗。
「師兄,」女孩見夜不理她,也不以為意,仍是笑著睜著閃亮的大眼睛期待地問,「師兄,我們聊聊天好嗎?」
「聊什麼?」
「你今天有沒有覺得有點喜歡我啊?」女孩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夜淡然地回答:「沒有。」他低頭,起身,走進,抬手,關窗。一系列動作流暢優雅,毫不遲滯,也不理會窗外那張失望的臉。
「呃……好失望啊!」女孩站在窗外哀號著。
看著關上的窗戶,女孩抓抓頭髮,靠著窗坐下來,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眼裡有淡淡的哀傷與失望。
【偷偷親你】
東邊院落的一個房間門被輕輕打開,發出微微的響聲,女孩輕手輕腳地走出來,伸了個懶腰後鑽進西邊的廚房開始做飯。她先到井邊用冷水隨便梳洗了一下,然後提水將廚房裡的水缸填滿,之後舀了幾瓢水倒入鍋裡開始燒起熱水來,又在熱水上面放了一個蒸籠,將包子和饅頭丟進去,等水燒開了,早飯也可以吃了,真是一舉兩得啊!
女孩坐到爐灶旁,一邊添柴火一邊打瞌睡。忽然,她張大嘴打了一個哈欠,眼裡濕濕的,看著爐灶裡的火光瞇著眼想:自從開始追求師兄,已經三年了。三年前,師父讓師兄娶他的女兒,她大鬧了婚禮,說師兄和她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把師父氣得將兩人逐出了師門。
可奇怪的是,自從他們倆下山後就不停地遭到追殺,好像都是衝著師兄來的。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不過為了保命,她就和師兄一起躲了起來。
現在他二十一歲,她十八歲。
可每次問他,他的答案永遠是那麼乾脆利落——不愛!
灶裡的火熊熊地燃燒著,發出「辟啪辟啪」的聲音,不一會兒鍋裡的水就發出沸騰的響聲。女孩慌忙站起來,掀開鍋蓋,將蒸籠用布包住拿了起來,然後將鍋裡的水舀了一部分到一個盆裡,再將蒸籠放回鍋裡,端著盆走出廚房,輕手輕腳地將東廂房的門推開。
這個時間他應該快醒了。
唉!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他的老媽子了,將水盆放到桌上看了一眼床簾後面,嗯?一點動靜也沒有?她輕輕走進幾步,掀開床簾,看著床上睡得深沉的人,女孩的手緊了緊。一直都覺得夜很美,美得讓人的呼吸都能停止,平時他醒著的時候的眼神總是發出冰冷的信號,讓人不敢靠近,而睡著的他卻柔和了很多,也更美上三分,女孩想著這樣的人要是願意笑,那定是能傾國傾城了。
她輕輕蹲在床邊,有些著迷地看著他的睡臉。咦,他的睫毛好長哦,還微微上翹呢!鼻子也很挺,而且形狀也很漂亮,他的上嘴唇很薄,下嘴唇微厚,聽說這樣的人薄情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微微笑了笑,又靠近幾分,繼續盯著他的嘴唇看了半晌,好想親一下……親一下應該沒關係吧,就親一下,真的只是親一下哦,誰叫他這麼誘人,不親一下簡直對不起自己啊。
她自我催眠著,舔舔乾燥的嘴唇,紅著臉,腦袋越來越向前伸,心也跳得越來越快。當自己的嘴唇離他的嘴唇還有一毫米的時候,女孩閉上眼睛,停住呼吸,飛快地在夜的嘴唇上輕啄了一下,然後迅速彈開,再面通紅地退開。
「親到了,真的親到了!我真是禽獸啊!怎麼能做這種事呢?」女孩捂著臉蹲在床腳,一面自我唾棄,一面又萬分幸福地唸唸碎,「親到了,親到了!禽獸啊禽獸!我是禽獸!」
「閉嘴!」冰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女孩一驚,抬起頭向上一看,只見床上的夜睜開碧玉般清澈的眼睛瞪著她。
「師兄……你……你……醒了?」女孩迅速撇開眼,紅著臉望天。
夜沉默,只是瞪著她。
「師兄……飯……飯做好了,我去……」連看也不敢看一眼夜,女孩飛速衝出房間,一口氣跑到院子裡懊惱地使勁搖著桂花樹,樹上的花兒紛紛落下,一地金黃。
女孩呆呆地看著一地的桂花,臉皺成一團:「他應該沒發現吧?」
「發現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在她身後響起。
「什麼?」女孩猛地轉頭一看,身後的男人穿著白色緄金邊長衫,逆光而立,像是站在金色的光芒中,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發現了。」夜淡淡地說完,緩步從她身邊走過。
女孩滿臉通紅地摀住嘴巴,眼睛轉了轉,抱有一絲僥倖,乾笑著問:「發現了?」
夜半掩雙眸冷冷地輕哼了一聲,並不理她。
女孩盯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使勁咬著手嘀咕:「為什麼不是幻覺?為什麼?
死定了,他好像很生氣啊!
怎麼辦?怎麼辦啊?
夜走到轉角處忽然停住回頭看了一眼蹲在桂花樹邊一臉快要哭出來的女孩,眼裡有一道光一閃而逝,快得連他自己也沒發覺。
【能對我好點嗎】
春去秋來,一晃又是三年。他二十四歲,她二十一歲。
現在的女孩不能再叫女孩了,她褪去了年少時的稚嫩,變成了一個窈窕淑女,笑起來的時候清純中又帶著一絲惹人心碎的媚態,這樣的她還在努力地追求著他。
清晨,陽光灑下,小小的屋子裡傳來爽朗的聲音:「師兄!我知道你不喜歡吃重口味的東西,今天的龍鬚面我只放了一點點鹽和一點點香油,還煎了個荷包蛋,嘗嘗!」女孩狗腿地將一碗麵端到夜面前,開心地笑著。
夜看了一眼面,不說話也不動。
兩人靜默了幾秒。
「那個,不想吃麵?」他平時不是最喜歡吃麵的嗎?女孩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那……餛飩,稀飯,還是來點蔬菜粥?」
「上次你買的八寶粥……」
「是!我馬上去買!」
女孩像領了聖旨一樣飛快地衝出家門,夜慢悠悠地抬起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繼續說:「八寶粥,很難吃。」
女孩一口氣跑到城東頭的小攤邊,氣喘吁吁地說:「老闆,來一份八寶粥!」
「好勒!」賣粥的老闆利落地盛了碗八寶粥到女孩帶來的碗裡,「姑娘您拿好!當心燙著!」
「嘿!知道了!給你錢!」
「喲!老闆,你這燈做得真漂亮,是為了今天晚上去燈會吧?」路邊的一個公子哥笑嘻嘻地指著老闆身邊放置的一排燈籠說。
「呵呵,是啊!這燈只要再找老程頭寫個字便完成了。」老闆有些得意地拿起自己做的燈籠。
「燈會?」女孩好奇地問。
「是啊!姑娘是外地人吧?今天是我們城裡一年一次的燈會,家家戶戶都要帶著自己做的燈籠出來,有些大戶人家還會在燈籠上寫些謎語,如若能猜中,還能得些獎品呢!」老闆熱情地介紹著。
「真的?猜謎我最在行了!」女孩眼睛又變得閃亮閃亮的。
「那姑娘一定要來啊。萬一猜中了哪位少爺手中的燈謎,說不定還能湊成一段美滿的姻緣呢。」公子哥搖頭晃腦的,一臉風流相。
「哦?此話怎講?」女孩一臉興趣地坐在小攤邊,喝起了手裡的八寶粥,圓圓的眼睛露在大碗外面好奇地看著。
「我們鎮啊,有個傳說,據說在燈會當天能猜中心上人手中的燈謎,便能讓對方愛上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真的?」女孩興奮地大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