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傑嗎……嗯,是啊,不是跟你說了嗎,反串……你肯定認識,三木頭啊,就是沐爾,你們環保社的沐爾……放心吧,她長那麼好看……對對對,我也覺得她很合適……是啊,髮型也很合適,剛剛好……什麼?裹胸?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我滿頭黑線地坐在一旁,強忍著揍人的衝動,聽著小二給小傑打電話。
兩人囉唆了半天,小二終於掛斷電話。掛完電話,她兩眼冒光地看著我,興奮地說道:「嘿,我聽小傑說,她最近認識了一哲學系的學弟,長得特帥,已經答應出演這部劇的另外一個男一號了。」
我絲毫不為這個消息振奮,懶洋洋地答道:「恭喜。」
小二抓著我繼續興奮:「可是本來我打算讓鍾原演啊,這下怎麼辦?」
我搖頭:「放心吧,鍾原才不會演。」
於是小二默不作聲了。
晚上,小傑作為導演,約這部不健康電影的兩個男主角(其實我是女主角)一起去咖啡廳裡坐了一會兒,商量這部電影的具體事宜,順便叫上了此電影的製片兼編劇,也就是小二。
然後當我看到那個傳說中的哲學系帥哥學弟時,我華麗麗地愣在了當場。
我還就不明白了,B大裡的帥哥也不少啊,小傑你怎麼單就把蘇言給放出來了呢……
蘇言驚喜地跑到我面前,笑呵呵地說道:「沐爾,原來那個女扮男裝的人是你?」
我把小二抓到面前擋住:「我是編劇,這個才是你的搭檔。」
然而小二不遺餘力地出賣了我。
蘇言把一隻手臂搭到我的肩上,心情看起來相當不錯:「沐爾,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怒,甩開他的手臂,指著蘇言對小傑說道:「導演,我可不可以申請換掉我或者換掉他?」
一句話引來了小傑的怒目而視:「不可以!」
由於蘇言的極度配合和我的極度不配合,今天晚上的商談雖然不算失敗,但也並不成功。其實我也並不是故意無理取鬧的,可是對於和蘇言合作演一對情侶這事,我心裡無法不彆扭。不管他對我的感情是真是假,再怎麼說他也追過我,目前貌似還在追,以我們倆現在這樣的關係,搭戲的時候難免尷尬。我這人對待感情比較絕對,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的話,我也不願意和你有任何牽扯,你最好離我越遠越好。
從咖啡廳回來的時候,小傑和小二兩人鬼鬼祟祟地先回去了,留下我和蘇言兩個「男主角」單獨交流。
蘇言和我並肩,慢慢地走在橙黃色的路燈下。
「沐爾,你很討厭我?」他突然站定,目光直視我,淡淡地問。
我搖頭:「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接受我?」
我抓了抓頭髮:「呃,我有男朋友了啊,你這種行為是第三者插足,很惡劣的好吧?」不好意思啊鍾原,關鍵時刻還是你比較好用。
蘇言高深莫測地笑,那樣子一點都不像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你不用騙我,我看得出來。鍾原表演得很好,可是你,太差勁。」
我心虛地低下頭,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
蘇言又說道:「所以我現在和鍾原或者其他什麼人是處在公平的地位上的,我希望你不要歧視我。」
我搖頭:「我沒有歧視你,只是我不喜歡你,當然不能接受你,就這麼簡單。我也不討厭你,但是不討厭不代表喜歡,你明白的。」
蘇言卻笑道:「你還沒有嘗試喜歡我,你怎麼就知道你不喜歡我?」
這是什麼邏輯???
蘇言:「這就像一盤點心,你還沒有吃,怎麼就知道它好吃不好吃,合不合你的口味呢?至少要嘗一口,才能斷定要不要繼續吃下去吧?這一口是給點心一個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你真有口才。」
蘇言笑:「過獎,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留個機會,為什麼明明沒有嘗試接受,就先說拒絕呢?」
我撓撓頭,覺得他說得好像對,又好像不對:「可是……」
「沒有可是,」蘇言突然雙手扶著我的肩膀,認真地看著我,「我希望你先嘗試著接受我,等你確定自己真的無法接受的時候,再將我推開,可以嗎?」
「呃,」我想說不,可是看到蘇言那麼真摯地看著我,又覺得他說得很對,於是我只好點點頭,「好吧。」
蘇言的臉上突然散開溫暖的笑:「你答應我追你了?」
我傻傻地看著他:「好像……是吧。」
蘇言:「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我:「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突然變得很正常,好不適應。」
蘇言:「……」
第二天,小二還是和鍾原說了她的電影的事情,並且是以告密者的姿態。出乎我意料的是,鍾原很愉快地答應了出演這部電影,但前提是,他只能演主角。
於是我們劇組內部產生了小小的分歧。
這部電影的主角有兩個,配角有一個,剩下的屬於比較次要的角色。本來,主角之外的角色被電影社裡自產的那些姿色中上的男演員們瓜分,雖然他們不怎麼願意參演一部不太正常的電影,不過礙於副社長的壓力,他們也不好拒絕。
考慮到這部電影遵循的原則是,演技可以沒有,但外型一定要有,所以主角定為我和蘇言。現在鍾原出現了,以這廝的硬件條件,演一個配角以上的角色肯定沒問題。問題是這個傢伙耍大牌,非主角不演。
因此,現在的局面是,其他角色的演員都已經到位,只有我們三個人,主角配角分配不均。
鍾原坐在電影社的會議室裡,面帶微笑地耐心聽小傑訴說著角色分配的難處,她要表達的中心思想就是,主角都已經定好了,鍾原麻煩你就將就一下演演配角嘛,配角也是很重要的角色啊,大不了給你加戲……
鍾原聽完小傑的話,淡定地說道:「好吧,你們按原計劃進行,就當我沒來過。」
鍾原話一說完,小二首先坐不住了,拉著小傑私下裡商量了很久,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小二希望鍾原能替換下蘇言,而小傑則堅持捍衛蘇言的地位不動搖。兩人從N個方面做了分析,最後還是僵持不下。
這時,沉默了很久的蘇言發話了:「這部電影我可以提供冠名贊助,你們的設備也該改進一下了吧?」
小傑聽到這話,眼睛瞬間放出光來,這個誘惑無疑是巨大的。
然而鍾原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他的贊助有多少,我的贊助就可以有多少,或者更多。」
於是談判又進入僵局。
小二和小傑最後商量得口乾舌燥,終於達成了一致:這個問題由沐爾來回答!
一瞬間,四雙眼睛全看向了我,各個目光火熱得可以把我烤熟了。
我乾咳了一下,弱弱地說道:「我有一個很完美的建議。」
「說。」
我看看鍾原又看看蘇言:「那什麼,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做配角呢?」
「不行。」
「我反對。」
「我同意。」
「這個主意好。」
四個聲音同時響起,那兩男生聽了我的話之後十分暴躁,而小二小傑這兩個猥瑣的傢伙,則是一臉恍然大悟醍醐灌頂之後的驚喜,小二甚至激動得把我的髮型都揉亂了。
鍾原和蘇言還想說什麼,小傑很有氣場地用筆敲了敲桌子,說道:「不要吵,就按沐爾說的辦,我是導演我說了算!」
鍾原看著我,突然詭異地笑了笑,然後他轉頭看向蘇言,說道:「好吧,我決定聽從導演的安排。」
蘇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鍾原。
鍾原翻了翻手中的劇本,一本正經地對蘇言說道:「嗯,這裡有一場戲裡有個公主抱,是你抱我還是我抱你?」
蘇言吃了蒼蠅一樣面容扭曲地看著鍾原:「你不會真的要演吧?」
鍾原點點頭:「不然還能怎麼樣,我又不想演配角……話說,到底是你抱我還是我抱你?我個人比較喜歡抱別人,當然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的。」
蘇言撫額:「我不會抱一個男人也不會被一個男人抱!」
鍾原淡定地搖了搖頭:「這個可由不得你,我們得聽導演的。話說,導演,我覺得這劇本太純情了,力度不夠啊。我建議加一場吻戲,嗯,最好是法式深吻……」
小傑捏著筆桿子諂笑著:「好好好,這個主意好,編劇,加戲!」
而小二那隻狼,似乎已經直接快飆鼻血了。
蘇言驚恐地望著鍾原,說不出話來。
鍾原合上劇本,意味深長地看著蘇言:「嗯,導演要加吻戲,我們……是不是要先練習一下?法式深吻……」他說著,抬起蘇言的下巴,臉慢慢地湊近……
小二的鼻血終於成功地流出來了……
「變態!」蘇言唰地推開鍾原,呼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導演,我不要跟他搭戲!」
鍾原淡定地笑:「開什麼玩笑,咱倆是主角。」
蘇言:「我要演配角!」
鍾原放鬆地在椅子上靠了靠,笑嘻嘻地朝我眨眼睛。
我在心裡悄悄地對他豎起了中指。
散會之後,我和鍾原單獨走在一起。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問他:「你……真的能夠忍受和蘇言一起,呃,公主抱、法式深吻什麼的?」
鍾原:「當然不能。」
我黑線:「那你還……」還那麼淡定,彷彿你完全沒有可以接受並且樂於接受。
鍾原:「因為我知道,他也不能接受,我只要等著他退出就好。」
我:「……」
鍾原你還能再陰險一點嗎。
鍾原和蘇言的贊助很快到位,小傑樂得合不攏嘴。電影社更新了一下設備,又給我們幾個主要演員定制了幾套比較靠譜的服裝。我們的校園制服做得真是不錯,鍾原和蘇言那兩個人穿著這樣的制服,直接就是制服誘惑了,至於我,小二說了,我那是制服誘受。
一切準備就緒,我們的電影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裡,低調地開拍了。
第一天開拍我們什麼都沒幹,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互相鼓勵了一下,然後直奔飯店,席捲飯店之後,又跑去唱K。作為時刻跟集體保持步調一致的人,我當然也跟著湊熱鬧去了。
吃飯的時候小二小傑這兩個不厚道的人灌了我點酒,弄得我現在渾渾噩噩的。到KTV的時候這幫人又好死不死地叫了幾打啤酒,我此時也來了興致,跟著他們搶酒喝。
鍾原坐在我旁邊,一把拎過我的酒瓶,皺著眉頭說道:「醉成這樣還喝。」
我大著舌頭答道:「就、就喝,給我!」
鍾原把酒瓶拿開,舉著離我遠遠的,我怎麼搶都搶不到。
這時,小二握著一瓶新開的酒,攬過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別理他,掃興!來,三木頭,咱們喝!」她說著,把手裡的酒塞給我。
我接過酒,不管不顧地仰頭喝了起來。才喝了幾口,酒瓶就又被鍾原奪走。我怒,趴到他身上抓著去搶本屬於我的酒,結果這傢伙三下兩下把我扣在懷裡,沉聲說道:「別胡鬧!」
我腦子越來越沉,除了想要喝酒,此時也沒什麼其他的想法了。於是我抓著鍾原的衣服胡亂扯著,一邊扯一邊嚷嚷道:「你給我酒,給我!我討厭你,你快給我!」
扣在我背上的手並沒有挪動絲毫,我頭頂上有一個聲音響起:「你真那麼討厭我?」
我晃著腦袋:「我最討厭你了!快給我酒!」
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酒,而是被抱得更緊,緊得我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了。我只有嗚嗚地低哼著,發洩我的不滿。
這時,有一個很大的聲音突然說:「這首歌是送給沐爾的,從今天開始,我要正式追求她。沐爾,你已經答應我的追求了,對不對?」
我覺得似乎有好多人在看我,於是我艱難地抬起腦袋,沖周圍的觀眾嘿嘿地笑了笑。
突然,我被人從沙發上拉起,然後那個人拉著我飛快地走出了包廂。我腳步虛浮地被他拖著走,等他停下來的時候,我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裡。
呃,這個味道好像有點熟悉。
我抬頭迷茫地看著對方,嘿嘿地笑了笑,口齒不清地說道:「同學,你有兩個頭!」
他的面孔有點模糊,我看不清楚。此時他扶著我的肩膀,把我推到牆上:「你真的答應蘇言的追求了?」
我咧嘴笑:「關我什麼事,我只想喝酒。」
他好像抬手在我臉上蹭了蹭:「別答應他。」
我乖巧地點頭,笑嘻嘻地說道:「好,你給我酒我就不答,嗯……」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嘴巴突然被堵住了,嘴唇上有軟軟的東西在輕輕地蹭,還有滑溜溜的東西滑進我的嘴巴裡,堵著我的嘴不讓我呼吸。
我擺頭,想甩開嘴裡的東西,可是我的後腦勺被扣住,被迫迎接這個東西。同時我的腰還被人攬住,越收越緊,我快被勒死了。
不過我覺得嘴裡那個東西也挺有意思的,滑溜溜的還會動,於是我勾著舌頭想試試能不能把這個東西完全含住,如果能吃掉那就更好了。可是此時,攬在我腰上的手臂突然一緊,我更加喘不過氣來了。
我以為我會憋死,然而我被放開了,呃,貌似只有嘴巴和後腦勺被放開,腰上還被攬著,依然勒得我呼吸困難。
我突然感覺胃裡一陣難受,一個沒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來,呃,好像吐在了誰的衣服上……
頭頂上一個聲音響起:「跟我接吻就那麼噁心?」
我掙扎著:「嗯,我難受。」
「你就那麼討厭我?」
「嗯,你放開我,我難受。」
「有時候我真的想掐死你。」
「嗚嗚,你放開我,我想喝酒。」
「算了,今天你說的是醉話,我不會信的。」
「那我可以喝酒了嗎?」
「不可以!」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據老大她們說,我昨天比小二回來得早,呃,我是被鍾原送回來的。
重要的是,鍾原當時被人吐了一身髒東西……
我覺得這事有點恐怖,鍾原……不會是我幹的吧?鍾原這個人很愛乾淨,如果真的是我的話,天曉得他會想出什麼樣的辦法報復我,我想著想著,不禁打了個冷戰。
要命的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我昨天到底有沒有幹過這事。我腦子裡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和小二她們搶酒喝,再往後面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算了,現在著急上火的也沒有用,一切等見到鍾原就清楚了。
今天上午鍾原和蘇言有一場戲。小二小傑這兩個人不仗義,剛開始拍戲就把我拋棄了,把鍾原和蘇言的戲提到前面拍。今天上午他們的戲好像是一場……我翻了翻劇本,呃,打鬥?
於是我草草收拾了一下,夾著尾巴來到電影社的辦公室。
我看到鍾原的時候,兩腿都有點發軟。此時他正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手臂上搭著制服的外套。他穿著一件衣領上有繡紋的白襯衫,很簡單的款式。襯衫上的第一個扣子沒有系,隱隱露著白皙的鎖骨。秋天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鋪進辦公室,淡淡地灑在他的頭髮上,睫毛上,唇角上,他微低著頭,從我這個角度看去,那個側臉有一種沉靜卻動人心魄的美。我覺得我一定是中邪了,為什麼會覺得鍾原越看越好看……
鍾原突然抬起頭,朝我的方向看來。
我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突然感到心虛,差一點就轉頭逃跑了。
鍾原微微揚起嘴角,叫我:「木頭,過來。」
我硬著頭皮挪過去,剛想說鍾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卻突然微微地向前傾了一下身體,低下頭說道:「給我系領帶。」
他的眼角里掛著笑意,但好像又不是那種要耍陰謀詭計的壞笑,我心裡有點發毛,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拿起領帶在鍾原胸前比了比,又放下,抬手幫他把襯衫的第一顆扣子繫好。鍾原沒說話,垂著眼睛看我,可是我不敢看他。
鍾原襯衫上的扣子涼涼的,不像是塑料或者有機玻璃,我一邊幫他繫著扣子,一邊問道:「這個是水晶的?」
「嗯。」鍾原答應了一聲,聲音有點慵懶。
水、晶!我不禁咬牙切齒:「小傑這傢伙太不仗義了,給你做這麼好的衣服,我的襯衫上就沒有水晶!」
鍾原的聲音裡含著笑意:「這是我自己的衣服。」
我有點窘,給自己找回場子:「太奢侈了,一點革命的優良傳統都沒有。」
鍾原依然在笑:「是。」
我覺得有點奇怪,鍾原今天脾氣太好了,像一隻溫柔的大白兔,這簡直不是他的作風嘛。不過他的不正常又使我提高了警惕,這傢伙指不定又要出什麼蛾子呢。
我取過領帶繞到他的襯衫衣領下,依然垂著眼睛不敢看他,他的呼吸淡淡地噴灑在我的手上,莫名其妙地,我覺得我的手好燙,臉更燙……
我壯了壯膽子,說道:「那個……昨天……」
鍾原:「昨天你醉了。」
「呃,我知道,」我的頭更低了,十分地心虛,「我想說的是,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鍾原:「有。」語氣淡淡的,卻是不容置疑。
我的身體僵住,擔心得手指頭都有點哆嗦:「你……不生氣?」好像真的沒看到他生氣,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醞釀什麼災難。
鍾原:「不生氣。」
我錯愕地抬頭看他,太神奇了,鍾原什麼時候變這麼大度了?
鍾原低頭看著我,勾了勾嘴角,說道:「如果什麼樣的事我都跟你生氣,早就氣死了。」
就在此時,神奇的事件發生了。我看著他那雙懶懶的卻又很黑很亮的眼睛,心尖上突然有一絲的發麻,這是個神馬情況?!
我捶了捶胸口,慌忙低下頭繼續幫他系領帶。手指都能通過襯衫觸碰到他的體溫,熱熱的,呃,我的心跳又凌亂了。
今天的氣氛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系完領帶,鍾原突然問我:「吃過早飯了沒?」
我搖頭:「不餓。」
鍾原卻指了指桌子的一角:「那裡有早餐。」
我扭過臉:「你吃過的。」
鍾原:「愛吃不吃。」
我:「……」
才剛剛發覺他脾氣好了一點,現在就原形畢露了,果然我是不能對此人抱有任何幻想的。
我走過去,翻了翻桌上那個凌亂的塑料袋,竟然發現裡面有一盒沒有撕包裝的牛奶,還有麵包、香腸……都是完整的,沒有被染指過的。
我有點感動,其實鍾原這廝也不是不會體貼人,就是偶爾脾氣有點怪而已。
我正吃著早餐,蘇言突然從外面走進來,他一看到我,就高興地說道:「沐爾,我穿這身好看嗎?」
「還行。」我漫不經心地點頭,感受到了某個方向傳來的冰冷冷的目光,順便又加上了一句,「沒我家鍾原好看。」
鍾原得意地揚起下巴,挑釁地看著蘇言。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麼自戀的,鄙視他。
蘇言沒有理會鍾原,他走到我身邊,靠在桌子上看我:「沐爾,今天晚上有空嗎?」
我還沒說話,鍾原就幫我回答了:「她今天晚上有選修課。」
我咬著麵包點頭,我是好孩子,從來不翹課。
這時,鍾原朝外面的小傑喊道:「導演,開工吧。」
於是小傑屁顛屁顛地招呼大家開工了。我覺得這事有點不可思議,明明小傑是導演,為什麼導演要聽演員的呢……我早就看出來了,鍾原不是什麼善茬,可是我沒想到,這廝連導演都要欺負,太壞了。
劇組裡的一幫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附近的一處草地外。這個電影的設定裡,鍾原和蘇言是不打不相識,所以他們倆見的第一面就是打架。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便開拍了。鍾原和蘇言站在路邊爭辯了幾句,兩人越說越激動,突然就扭打到了一起。鍾原一拳打向蘇言的臉,蘇言不等他的拳頭觸碰到自己的臉,就迅速擒住鍾原的手,拉著他的胳膊翻轉,想把他制住。鍾原見狀,身體跟著翻轉,飛起一腳踢向蘇言的肚子,以擺脫鉗制,蘇言放開鍾原,後退,沉著臉望著鍾原。
我湊到小傑身邊,偷偷說道:「咱劇組動作指導是誰啊,拜倒了。」
小傑茫然地看著此時已經從路邊一路打鬥到草地裡的兩個人,搖頭說道:「咱沒有動作指導啊。」
我震驚,看著那兩個人華麗麗的動作,說道:「別瞎說了,這兩人怎麼看怎麼像武功高手,要是動作再快點,都能趕上那些動作大片了。」
小傑不可思議地搖著頭:「我不知道,我昨天和他們說,隨便假裝一下就可以,反正咱這是個愛情電影。」
這時,那兩個敬業的人已經打得難解難分了,鍾原把蘇言按到草地上,直接坐到了他的身上,然後一拳打到他的臉上,我看得直吸涼氣,太逼真了……與此同時,我又看到蘇言的鼻子裡流出了紅紅的東西。兩個人都紅了眼,野獸一樣,看著還挺讓人心驚肉跳的。
我拍著小傑的肩膀,說道:「咱的道具是誰呀,也挺到位的啊,連血袋都有準備好了。」
小傑有些慌張:「沒……沒有準備這些啊……」
我傻掉,這個事情好像有點離奇。
這時,反應比較快的小傑突然大叫一聲:「不好!快點把他們拉開,這兩人真打起來了!」
於是圍觀群眾一哄而上,把這兩個人拉開了。那兩個被暴力因子統治了大腦的人,在人民群眾的鉗制下依然在掙扎,紅著眼睛要互相撲上去,幸虧群眾人多力量大,沒有讓這兩歹徒得逞。
小傑抓著我的後領,說了一聲:「沐爾,上!」接著就把我推到了那兩人中間。
我一邊詛咒著小傑,一邊拉起鍾原就跑。鍾原這廝還算給我面子,沒有掙扎。當然我覺得他這應該算是比較識時務,反正繼續留在這裡也只有被群眾討伐的份,還不如趁現在比較亂趕緊逃,剩下的事讓蘇言一個人頂。
我和鍾原坐在藥店附近的小花園裡。我拿著藥,用棉簽輕輕地幫鍾原塗著嘴角,他的嘴角青了一塊,不過沒有破,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倒是完好無損。
鍾原嘶嘶地吸著氣,我停下來,問他:「疼?」
鍾原微微搖了一下頭:「沒事。」
「疼也得忍著,」我繼續幫他塗著藥,想到剛才的情景,不禁奇怪,「怎麼就真打起來了?」
鍾原彎起嘴角,這個動作牽動了他的傷口,引得他又是一陣吸氣。他的眉毛挑起,眼睛裡染上笑意,答道:「不是為了演得逼真一點嗎?」
我無奈地翻了翻眼睛:「你也太敬業了吧?」
「還行。」鍾原得瑟,一點沒有作為肇事者的自覺。他抿了抿嘴唇,突然問道:「你怎麼沒去拉蘇言呢?」
「我看出來了,先打人的是你。」
被揭發後的鍾原沒有說話。等到我把藥塗好了,他才低聲說道:「謝謝。」
鍾原的突然客氣讓我有點不適應,於是我打著哈哈說道:「不用謝,反正買藥刷的是你的卡。」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秋天的風吹來,隱隱有一絲涼意。我盯著不遠處開得正盛的一叢叢金色的菊花,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要湧動出來,感覺怪怪的。
晚上的選修課很無聊,聽著讓人犯困。我趴在桌子上,無聊地在筆記本上畫著圈圈。一旁的鍾原湊過來,看到我的筆記本上不是筆記而是一堆圈圈,很鄙夷。
我只好憂鬱地望著天花板:「無聊啊。」
鍾原點頭:「那就做點有意思的事情……要不我們練習一下劇本吧。」
我扭臉:「現在上課,練習什麼。」
鍾原取出劇本翻了翻:「在教室裡的戲……呃,有一場是我趁你睡著偷偷吻你的。」
我頭皮發麻,訕訕地說道:「小二這傢伙太不靠譜了!」
「我倒是覺得還不錯,」鍾原合上劇本,「那麼,我們練習一下?」
我抓了抓頭髮,無奈地說道:「那就練吧,反正早晚的事。」
鍾原點頭,又問:「那麼,你希望我吻你的哪裡?臉頰還是……嘴唇?」
呃?我不解:「劇本上沒說?」
「沒說。」
汗之,我代表我自己鄙視小二:「吻臉吧,我想留著我的初吻。」
鍾原妖嬈地笑:「你初吻早沒了。」
我突然想起暑假裡鍾原對我做過的那件禽獸的事情,頓時暴躁:「那個不算好不好!」
鍾原無視我的不滿,輕輕按著我的頭強迫我趴在桌子上:「開始吧。」
於是我只好收回情緒,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覺,等著鍾原親我的臉。
我趴在桌子上,突然就有點緊張,心臟咚咚咚地跳得很有力,彷彿隨時都能跳出來。老師講課聲以及周圍人的說話聲似乎已經被隔離,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不怎麼平穩的呼吸,以及如擂鼓般的心跳。我不斷地安慰自己,穩住,穩住,不就是被人親一下嗎,我這是為藝術獻身……
我閉著眼睛,能感受到鍾原在向我靠近,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漸漸清晰。我感覺我的臉癢癢的,還有點熱,彷彿走火入魔一般,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了。
鍾原離我很近,近到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然而他卻久久沒有進一步的動靜。我閉著眼睛,身體有點僵,等得都快崩潰了,也沒有等到他的進犯。於是我終於沒有忍住,睜開了眼睛。
鍾原的臉幾乎和我的臉貼到了一起,此時他正垂著眼睛看我,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如夜空下的黑珍珠,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刷得人心裡癢癢的。他的眉目柔和,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目光很深邃,如深秋裡的湖水。
鍾原就那麼直直地盯著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氣氛有點詭異,剛想說話,卻聽到他低聲說道:「你臉紅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我的眼睛。
我的臉騰的一下如一把火燒過,熱熱的,而且有越燒越旺的趨勢。
鍾原微微低頭,在我的臉上輕輕地印上了一吻,蜻蜓點水的一個吻。我呼吸一滯,心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的嘴唇軟軟的涼涼的,可是我的臉沒有被他涼涼的嘴唇降溫,反而越來越燙了。
鍾原坐回到座位上,一隻手拄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我:「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
廢話,你被異性親一下試試?我有點不好意思,也懶得和他爭辯,扭過臉去接著趴在桌子上,不理他。
鍾原伸手來搭在我肩上,輕輕地搖晃我:「怎麼了?」
我躲開他,埋頭不說話。
鍾原的聲音裡有壓抑不住的笑意:「你害羞了?」
一句話說得我更窘了,真希望能鑽到桌子底下永遠不用出來。
鍾原十分自戀地歎了口氣,說道:「木頭,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