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喜歡你,卻不敢說

鍾原問我:「木頭,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我想都沒想就反駁道:「胡說,我自虐才會喜歡你。」

這時,講台上的老師突然說道:「後面的兩位同學,請注意一下場合。」

我更加無地自容了。

……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的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鍾原的那一句話:「木頭,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不、不會我真的喜歡上他了吧?這樣太恐怖了……

本來我當他的陪練就已經備受壓迫了,要是再喜歡上他,那我就永無翻身之日了……何況如果我喜歡他而他不喜歡我,那我多沒面子。

最最重要的是,這傢伙品位那麼奇特,眼光那麼高端,他鄙視我還來不及,所以肯定不會喜歡我的,如果我真的喜歡他,那麼也只能淪落到單相思的命運。

我又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最後得出結論:任何一個女孩子被另外一個男孩子親都是會害羞的,這關喜歡不喜歡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我心裡的石頭放下,安安穩穩地睡覺去了。

最近我遇到了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

我這學期的體育課選的是網球,而作為一個從大腦到小腦再到腦垂體都不怎麼發達的普通人一枚,我學起這個東西來還挺費勁。關鍵問題是,我們的體育老師是一個很嚴肅很嚴肅的人,下周她要檢查發球,表現不好的同學會扣成績。

我為這事茶不思飯不想,心裡特惆悵。後來鍾原聽了我的訴苦,拍著我的肩膀淡定地說:「我教你。」

我突然想起來,鍾原當初僱用我當陪練的時候,陪練項目之一貌似就有網球,不過後來我整天被他拎出去跑步上自習,搞得我怨念很深重,他也沒找我練別的。

於是我興奮地拉著鍾原的手臂搖晃著,諂媚地笑:「鍾原你太神奇了!」

鍾原被我一誇,得意地笑了笑,說道:「怎麼報答我?」

汗之,我就知道這傢伙沒那麼好說話,當然作為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說怎樣就怎樣。」

鍾原想了一會兒,大度地揮揮手:「算了,週末陪我去採摘園吧。」

我不禁感歎,鍾原你可真會玩。可是,我撓了撓頭,不解地問他:「你不是要拍電影社的戲嗎?」

鍾原漫不經心地答道:「蘇言臉上的傷還沒好,暫時無法拍。」

窘,鍾原你下手太狠了。

鍾原穿著一身騷包十足的白色運動服,手腕上還戴著一個淺綠色的護腕,看起來英姿颯爽的。他在網球場上一站,周圍可視範圍內的雌性生物的目光就唰唰唰地射向他,果然這年頭的女生都是外貌協會的成員,好吧我承認,其實我也是。

鍾原身處於這麼多如狼似虎的眼神中,一點都沒覺得有壓力。他淡定地握著一個球拍,慢慢示範著,一邊給我講解道:「身體向後側大概四十五度,注意保持平衡,胳膊順著身體傾斜的方向伸開,球拍和身體的角度一致,然後揮拍,注意網面保持向前,揮拍的時候注意用臂力而不是腕力,不然很容易受傷,揮完之後不能急剎車,要掌握球拍的慣性……別傻站著,你試一試。」

鍾原和體育老師講得差不多,我能聽懂,可總是做不好。此時我又莫名其妙地有點緊張,我抓著一個球拍,發現自己連拿都拿不穩了。

鍾原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我真佩服你,上了這麼長時間的課,怎麼連握拍都不會?」

我慚愧,換了一個姿勢抓球拍,卻怎麼抓怎麼彆扭。

鍾原鄙夷地歎了口氣,丟掉球拍,上前來掰我的手指,幫我矯正握拍的姿勢。他一邊掰一邊說著:「你的手怎麼這麼小?」

我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和圓潤的指甲,一時有點心猿意馬。

我覺得自己的心臟莫名其妙地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呼吸也有一些困難。鍾原似乎沒有感覺到我的異樣,他幫我擺好姿勢,又抬起手敲了敲我的頭,笑道:「你在想什麼?」

「沒、沒有。」我尷尬地搖了搖頭,後退幾步,握著球拍胡亂揮了起來。

鍾原抱著手臂站在原地看著我,等到我因為手酸揮不動了,他才說道:「怎麼樣?」

我耷拉著腦袋,氣喘吁吁:「累。」

鍾原卻幸災樂禍:「誰讓你不按我說的來。」

我哭喪著臉,答道:「我學不會,總是聽起來是一回事,等做的時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鍾原走過來,他抓住我握著球拍的那一隻手,突然一把把我扯進懷中!

我傻掉,這是個神馬情況?!

周圍傳來了一陣陣女生的尖叫聲,我驚慌失措地抬頭看鍾原,然而此時他並沒有低頭,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我緊張得兩腿發軟,吞了一下口水,說道:「你……」

鍾原的聲音不冷不淡地傳來:「我幫你矯正動作,有意見?」

我此時大腦裡一片空白,機械地答道:「沒、沒意見。」

鍾原於是一手抓住我握著球拍的手,一手扶住我的肩膀。他拉著我的手,使我的身體的一側向後旋轉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邁開一步,得到了他的誇獎:「不錯,就是這樣。」

然後他拉開我的手臂:「手臂不用伸直,保持一定角度,這樣才會有彈性……對,就是這樣,木頭你做得不錯。」

我窘得不行,哪裡是我做得不錯,明明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做。

鍾原抓著我的手,緩緩地向前揮拍,動作很流暢。做完這個動作之後,他低頭問我:「學會了嗎?」

我:「……」

鍾原的呼吸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頓時感覺脖子有點癢有點燙,不自在地縮了縮。

然而鍾原卻保持著這個揮拍完畢的姿勢遲遲沒有動。我有些奇怪,抬頭看他。他的眼睛亮得可怕,有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敏銳和融化一切的熱度。我不敢和他直視,於是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木頭,」鍾原輕聲叫我,「你一點都不專心。」

我把頭垂得低低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我:「……」

鍾原輕聲笑著:「如果是真的,我不會介意。」

我心裡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拜託,你自戀也要有個限度。」說著,我掙扎著逃開,拎著球拍扭頭就走。

鍾原上前擋住我,我差一點就撞到他的胸口上。他低頭看著我:「生氣了?」

我垂下眼睛:「我敢嗎我?」

鍾原笑:「說得好像我有多壓迫你一樣。」

我不滿:「你本來就壓迫我。」

鍾原拍著我的肩膀:「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

我低下頭,悶悶地說道:「沒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生氣,更不明白為什麼鍾原解釋之後,我的心裡會有一種失落感。

晚上,我們四個人在宿舍裡聊著天,我問她們:「兩個人好好地說話,一個人突然暴躁起來,是因為什麼?」

四姑娘答道:「被戳到痛處了唄。」

小二附和:「我家四四真是一針見血。」

我有點蒙,痛、痛處?

這時,老大和藹地摸著我的頭,問道:「三木頭,遇到什麼感情問題了,說出來大家分析一下?」

我假裝淡定地搖頭:「沒有。」

然而我的心裡卻很不淡定。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今天跟鍾原生氣是因為他戳到我的,呃,痛處,那麼也就是說,我是真的喜……歡他?

這是一個多麼讓人毛骨悚然的命題……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我聽到鍾原說他在開玩笑的時候,而覺得失落了……呃,我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我又想起了最近這些日子,鍾原離我近了我就心跳加速大腦空白,我碰他一下就好像是被他燙了一下似的……還有我貌似總是會想到他,在各種時候……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總是覺得自己生活裡好像充滿了一個人的存在,如果他不在身邊,就會莫名其妙地想到他,想他在幹什麼,想之前他的種種事跡,想著想著,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我以為這是因為我總是被鍾原壓迫形成的條件反射,現在看來,不會是我在思春吧。

種種跡象表明,我,沐爾,好像是真的喜歡上鍾原了。

這個結論讓我手足無措。蒼天啊,難道我沐爾的一世英名,真的要敗在鍾原這廝的手中嗎?

我又想了一下鍾原有沒有可能喜歡我,答案是:NO。

鍾原眼光那麼高端,追他的美女不計其數,我簡直就是萬花叢中的一棵小草,除了被踐踏被蹂躪,我貌似沒有別的戲份。況且我們倆一開始的地位就是不對等的,我永遠是被壓迫的那一個,我們倆之間的矛盾那就是濃縮的階級矛盾,我們倆要是產生了感情,那就是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產生了感情……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無產階級喜歡上了資產階級……

我簡直要咬牙切齒,真恨自己不爭氣。喜歡誰不好,怎麼就喜歡鍾原這個以剝削別人為己任的傢伙了呢?

我進行了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與自我批評,想弄清楚我到底喜歡上了那廝的哪一點。可最後我還是沒有想明白,我是怎麼喜歡上他的,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他。鍾原此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我喜歡的特點——除了越看越帥之外。然而長得帥又不能當飯吃,況且眾所周知,小白臉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安全的生物。

我只好無力地問「一、二、四」,她們為什麼會喜歡一個人。

老大回答說:「因為他對我好。」

小二回答說:「別問我,我喜歡的只是一台電腦。」

四姑娘回答說:「因為我比較倒霉。」

我想來想去,發現四姑娘說得最貼切。我為什麼喜歡你?因為我倒霉啊遇到你還跟你糾纏不休!

然而想通了這個問題之後,我更加鬱悶了。因為「倒霉」這個問題不是我能左右的,換句話說,喜歡不喜歡鍾原這個問題,也不是我能左右的……這是一個多麼悲催的結論。

我又在心裡做了個鬥爭,鬥爭的核心問題是到底要不要讓鍾原知道我喜歡他這件事情。我覺得他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估計會花枝亂顫地得瑟,搞不好還會打趣嘲笑我;或者是因為比較尷尬,從此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我只能默默地站在遠處看他的背影……這兩種情況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算了,還是先不讓他知道吧,我就假裝沒事人似的就好。

總之,我覺得如果他知道我喜歡他,我會好有壓力……

總結:我確實喜歡上了鍾原,而且莫名其妙地就喜歡上了。雖然目前不知道如何挽回,但是我會堅守住我的秘密,不會讓他知道。

想完這些之後,我戰戰兢兢地爬上床睡覺了。

……

現在這個季節裡,所有的採摘園裡估計也只剩下蘋果可以採摘了。我和鍾原早上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出租車,才到達目的地,綠園採摘園。

綠園採摘園是一個觀光旅遊度假採摘為一體的採摘園,據說此處有一個試驗園,種的是紅富士,引進的是日本的先進技術,而且全部是有機化種植,沒有化肥沒有農藥。當然價格也是貴得嚇人,不過總有一些冤大頭願意上當,就比如鍾原。

當我們來到這個試驗園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一樹樹火焰一般紅彤彤的蘋果密密地擠在枝頭,彷彿一個個小小的紅燈籠。由於果實太多,果樹都不堪重負,只好靠著人工支撐起來。

站在高處放眼望去,入眼的全是那一片片的紅色,使人如置身火海一般,好不壯麗。

我嗷地怪叫一聲,撒開腿跑進了這個蘋果園裡。摸摸這一個,拍拍那一個,一會兒又繞著某棵樹轉圈圈,好不得意。

鍾原沒我那麼瘋,他只是站在離我不遠處,舉著手機亂拍照。

發洩了一會兒,我就在手臂上挎著一個籃子,正兒八經地摘蘋果了。新鮮的蘋果就是不一樣,每一個都蘊含著飽滿的生命力,讓人看了無端地心情都跟著變好起來。我摘了一籃子,到後來提不動了,乾脆就坐在蘋果樹下開吃。還好鍾原想得周到,連水果刀都帶好了。

第一個蘋果還沒削好就被鍾原搶了去,考慮到他是這次採摘游的出資方,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鍾原慢吞吞地吃了半個蘋果,就丟開,然後躺在樹下的草地上閉目養神。

於是我就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欣賞著美男秋睡圖。

鍾原身下的草長得很茂密,有些已經枯黃了。參差的草葉掩蓋了他的一部分臉,從我的這個角度上,只能依稀看到他的額頭,以及挺挺的鼻子。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一種朦朧美。

秋日的陽光透過蘋果樹灑在他的身上,斑斑駁駁的,彷彿在他身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破碎的金,華麗卻不流俗,一如此人高端的審美。

鍾原胸前的起伏漸漸地緩慢而均勻下來,這是睡著的表現。

於是我吞了一下口水,陰森森地爬向他……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在我眼裡鍾原會越來越帥,現在我知道了,因為我喜歡這小子了,情人眼裡出西施什麼的,估計就是這個意思。我前幾天試著用陸子鍵和鍾原對比了一下,想借此拯救一下我那悲催的靈魂,然而我卻悲劇地發現,我竟然覺得鍾原比陸子鍵帥了……原來鍾原他不僅壓迫了我的身軀,他還扭曲了我的審美。

於是此時,面對著一具我垂涎了不知多久的美男,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一點一點湊向他。

鍾原面容安詳,呼吸均勻,疑似已進入深睡眠的狀態。我趴在他旁邊,用食指輕輕地撥了撥他的長睫毛,自言自語道:「比我的都長。」

我又點著他的眉毛,說道:「其實這眉毛如果不皺,還是挺好看的。」

接下來我又把他的五官評點了一會兒,就看到了他的嘴唇……一個邪惡的念頭頓時在我心裡冉冉升起。

據說,據說一個人睡著的時候,是可以偷偷親的……

我被我心裡突然湧出來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好像……不太好吧?

可是人家真的喜歡上這個敗類了啊……

可是這總有點偷偷摸摸的感覺……

沒關係吧,電視裡都這麼演的……

這樣不夠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的我不敢啊……

好像有道理……

而且我的初吻是被這個禽獸破壞的啊,現在到了我報仇的時候了……

呃……

我推了推鍾原,輕聲叫他:「鍾原?鍾原?」

鍾原不耐煩地動了一下身體,沒有醒。

於是我屏住呼吸,輕輕地把臉湊了過去,做賊一般。此時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彷彿隨時都能崩潰。

我把嘴唇湊近一點,再湊近一點,眼看就要親到鍾原的嘴唇了……

然而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一團黃色的東西落到我的手背上,緊接著手背上一陣鑽心的疼痛!

我「嗷」地一聲怪叫,從地上跳起來,使勁甩著手。鍾原被我吵醒,迅速站起來,急急地問我:「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啊。」我的聲音幾乎帶了哭腔。手上的東西怎麼甩都甩不掉,我乾脆停下來仔細觀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當我看清楚之後,我瞬間感覺頭皮發麻。

我知道我這人比較倒霉,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倒霉到這個程度。此時落在我手背上的赫然是兩隻黑黃相間的馬蜂,它們兩個似乎在打架,其中一個惡狠狠地把毒刺刺入了我的手背,正緩緩地拔出去……這個場面比那種刺痛感更能刺激到我的神經,我看著那兩隻恐怖的蟲子,都快崩潰了。

鍾原突然捉住我的手,屈起手指重重地一彈,那兩隻小東西就被彈了出去,還沒來得及落地,就緩緩地飛了起來,越來越遠。

我盯著手背上那慢慢變得紅腫的一片,越來越強烈的痛感傳來。

突然,火辣尖銳的疼痛被一種涼絲絲的濕潤感所掩蓋……鍾原此時正低著頭,小心地吸吮著我的手背。他的嘴唇軟軟地覆蓋在我的傷口周圍,認真地吸著我的傷口,由淺至深,由輕到重,舌尖間或頂一頂傷口,一種麻麻的涼涼的舒適感瞬間由我的手背擴散至全身,我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

我從來沒有發現,原來簡單一個吮吸的動作,竟然可以有那麼多功效,它可以讓我忘記疼痛,忘記害怕,甚至忘記整個世界……除了那張柔軟的、似乎帶著一點魔力的嘴。

我盯著鍾原那微微皺起的眉,心裡突然有點堵,也不知道那裡來的一股衝動,我猛地把手抽回來。其間手背不小心觸到了鍾原的牙齒,一陣鈍痛。

鍾原不等我把手完全抽回,又重新捉住我的手,抬眼看我:「疼?」

我搖搖頭,心底裡卻有個柔軟的地方悄悄地疼了一下。

「疼也得忍著。」鍾原說著,作勢重新低下頭,要接著吸我的傷口。

我張嘴想說話,卻冷不防眼睛一熱,有液體從眼眶中滑了出來,燙燙地,滑過臉頰,臉也跟著燙了起來。

鍾原微微地笑了一下,眉頭卻依然皺著。他放下我的手,轉而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說道:「有那麼疼?」

我胡亂擦著眼淚,繼續搖頭。

鍾原似乎也覺察出我有些奇怪,仔細看著我的眼睛,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他這麼一問,我哭得更歡了。

我怎麼了?我喜歡上你了,可是我不敢跟你說……

鍾原見我一直哭不說話,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捉住我受傷的那隻手的手腕,說道:「走吧,園主那裡應該有藥。」

我終於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了。你想讓他知道,可是又怕他知道,怕他知道後拒絕你,怕你們連現在的距離都保持不下去。你想忘記他,可是目光又時時刻刻離不開他。想追求他,可是當你看到他一個個拒絕那些主動貼上來的女生時,你又徹底沒了力氣。這種感覺是不是很受折磨?可是明明很受折磨,你卻又開心無比,覺得自己的心裡整天都填得滿滿的……

我想我真是走火入魔了。

我和鍾原就這樣不溫不火地相處了一個多月,其間他和蘇言的對手戲順利拍完,我和他的也拍了大部分。蘇言也曾多次向我示好,可是我因為魂都被鍾原牽住了,所以也沒什麼心思理會他。

有的時候,鍾原會淡淡地望著追求他的某個女生的背影,問我:「這個怎麼樣?」

我大多數時候會撇撇嘴,回答:「還不如我呢。」

鍾原這時候就會把我上下左右打量一遍,然後說:「確實不如你。」

不管他是說真話還是僅僅客套一下,反正這個時候我都會很高興,至少……他其實是有一些在乎我的吧?

有的時候我會幻想,鍾原其實喜歡我。可是我自己都無法說服我自己,他為什麼會喜歡我,而不是喜歡某校花某才女或者某個張揚的富二代千金。

日子就這麼慢吞吞地過著,轉眼就到了初冬季節。才十二月中旬,竟然就下起了小雪,怪冷的。

晚上,我和鍾原上完晚自習,一路吱吱呀呀地騎著自行車回家。事實證明不僅人不可貌相,車也不可。我那輛早就該報廢了的破爛自行車,在我和鍾原兩個人的聯合壓迫下,依然頑強地工作著,這需要一種何其堅強的精神。

我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一手扶著包,一手抓著鍾原的衣服。路燈下鍾原的背影暈出一圈橙黃色的光暈,很溫暖,讓人很有一種在上面靠一下的衝動。

我尷尬地收回思緒,抬眼看天空中飄揚著的雪花。黑色的天幕下,潔白細小的雪花如一顆顆流星,安靜地滑落下來,很唯美的感覺。

路上遇到一對疑似情侶在吵架,男的直接給了女的一巴掌,然後揚長而去,女的傻傻地立在原地,只是哭,連聲音都沒有。

我突然就感覺,自己其實也挺幸福的。至少我和鍾原這個狀態很和諧,他暫時也沒有揚長而去的打算。

正胡思亂想著,自行車突然停下。我因為慣性沒穩住,直接撞到了鍾原的後背上。呃,這是我肖想了很久的後背……

我尷尬地咳了一下,問道:「怎麼了?」

前面的人回過頭,朝我扯著嘴角笑:「木頭,請我喝杯奶茶吧?」

我跳下車,跑到路邊的奶茶店門口,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翻出五塊錢。於是我只好硬著頭皮買了一杯,跟店主要了兩根吸管。

鍾原很少讓我請他吃東西,好不容易有這麼一次……真丟臉啊。

此時鐘原已經下了自行車,正扶著車子看我。我捧著奶茶遞到他面前,他雙手扶著自行車,並沒有接,而是直接傾過身體,低頭在吸管上吸了兩下,然後直起身體。

我握著奶茶收回手臂,那滾燙的熱度彷彿通過手臂傳遞到了我的臉上。

「還不錯,」鍾原說著,空出一隻手獎勵性地在我的腦袋上敲了敲,「嗯,我們走走吧。」

於是兩人肩並肩在路上走著,鍾原推著自行車,我捧著奶茶,隔一會兒就將奶茶湊到他面前,他毫不客氣地吸兩口,我再收回手臂。然後我就用另外一支吸管喝。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奇怪,可是心裡卻被奶茶的溫度熨得十分舒服。

然而……呃……

我看著鍾原淡淡的表情,窘了窘,說道:「鍾原,那支吸管是我的。」

「嗯,」鍾原放開了叼在口中的吸管,勾起嘴角笑了笑,「是嗎?」

我的臉又開始燙起來了,於是低下頭,蚊子一樣地嗯了一聲,不敢看鍾原。

「木頭,」鍾原突然停下來,「你知道我們明天要拍哪一場戲嗎?」

我點了點頭,臉卻燒得更加厲害。

話說,明天我和鍾原要有一場吻戲……

鍾原站在橘色的路燈下看著我,淡淡地笑,那笑容如冬日裡的陽光,暖暖的,卻又有一種無法觸及的不真實感。

他說:「我們,要不要先練習一下?」

聲音如泉水般清冽動聽,我卻驚得脊背都僵直起來了。練習一下,練習一下……

鍾原把自行車支在一旁,轉過身來握住我的肩膀,他盯著我的眼睛,說道:「不可以嗎?」

他的眼睛本來就生得很好看,此時黑亮的瞳仁又染上了一層橘色的旖旎,這種目光,一般的女生都無法抗拒,更何況,我對他肖想已久……

此時路上的行人已經非常稀少,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於是我攥緊了拳頭,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好吧我承認,我其實是心懷不軌假公濟私的。

一聲輕笑,鍾原低下頭壓向了我。

我很緊張,睜大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軟軟的,熱熱的兩片嘴唇,就這麼貼到了我的嘴唇上。明明做好了準備,我卻依然措手不及。我全身僵硬著,大睜著眼睛看著鍾原近在咫尺的雙眼。他此時也直直地看進我的眼裡,那眼睛裡透著的溫軟的光,一時讓我忘記了唇上的觸感。

是幻覺嗎,為什麼我感覺鍾原眼底裡有笑意一閃而過?

鍾原突然放開我。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說道:「怎麼這麼涼,你很冷嗎?」

我看著鍾原因舌尖的濕潤而顯得更加潤澤豐滿的嘴唇,突然有一股衝上去咬上一口的衝動……呃,我越來越邪惡了。

我的臉因為這個變態的想法,瞬間燒了起來。

鍾原抬起一隻手在我的臉上摩挲著,笑道:「害羞了?」

他的手指像一桶酒精,我的臉一下子燒得更旺了。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然而剛低下頭,下巴就被他抬起,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吻。

依然是軟而熱的嘴唇,覆在我的嘴唇上輕輕摩擦著,並且越來越熱。然後他張開嘴,銜住我的嘴唇,重重地吸吮著,我的嘴唇被他吸得有些發麻。他又不滿足似的,伸出舌頭卷我的嘴唇,緩而重地舔著。我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嘴上,全世界的東西都在後退,只餘下唇上那種酸麻而灼熱的感覺。

鍾原左右搖擺著頭,眼睛緊緊閉著。我看到他的睫毛在微微地顫抖,彷彿被風吹起的細小而精緻的羽毛。

唇上的觸感突然消失,我微微一怔。鍾原此時放開了我,但並沒有收回身體。他的嘴唇擦著我的臉頰,移向了我的臉側,最後附在我的耳邊,怨念頗重地低聲說道:「木頭,麻煩你閉上眼睛,給我點反應。」呼吸熱熱地打在我的耳朵附近,讓我本來重如擂鼓的心跳又加重了幾分。

我窘了窘,突然覺得自己很沒有用,可是又有些不知所措。要……怎麼反應?

鍾原抓起我的手臂,環上了他的脖子:「抱緊我。」

我有些難為情,但還是照做了,雙手交錯,勾住了他的脖子。

鍾原沒有再抓我的肩膀,而是直接環住了我的腰,摟緊:「閉上眼睛。」

我小心地閉上眼睛,黑暗使人更加敏感。此時我和鍾原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了一起,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大幅度的起伏,甚至耳邊還能聽到他並不平穩的呼吸。

鍾原含住了我的嘴唇,輕輕地咬了一下,我吃痛,頭下意識地向後仰,然而他卻迅速地扣住了我的後腦勺,強迫我迎接著他的攻擊。

漸漸地,兩個人的呼吸越來越灼熱,熱到幾乎把我融化掉。鍾原伸出舌頭在我的牙齒外打轉,我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巴,他的舌迅速滑入了我的口腔,隨即勾著舌尖在我的口腔四壁來回掃著,然後又捲著我的舌頭嬉戲,嘴巴不忘記一下一下地吸著,彷彿把我全身的力氣都吸走了。我連站都站立不穩,只能全身都貼在鍾原身上,勉強靠他支撐著。

鍾原摟得我越來越緊,我的腳幾乎離了地。

漸漸的,那種因為陌生而導致的不適應,被滿腦子的灼熱與甜蜜代替。我覺得我的心裡填得滿滿的,連骨頭裡,都開始冒起了絢麗的泡泡。

原來接吻是這樣一種感覺,如深海裡粉色的漩渦,讓人禁不住沉淪下去,甜蜜的沉淪。

這個吻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直到我因為缺氧而滿腦子冒起了星星,鍾原才放開我。我和他都喘著粗氣,熱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鍾原目光閃閃地盯著我,臉上散開胸有成竹的那種笑,他說:「木頭,承認吧,你愛上我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都知道了?怎麼辦……

鍾原在我的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下,笑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當然能感覺到。」

我突然就不知所措起來,腦子一熱,掙開他轉身就跑。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跑,我現在腦子很亂,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面對這個比狐狸還狡猾的人。

不一會兒,鍾原騎著自行車追到了我的旁邊,熟悉的含著笑意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木頭,你能比自行車跑得快?」

我側頭看他,他此時笑得很從容,這讓我心裡莫名其妙地湧出一股火氣,於是身體反應快過大腦,我不假思索地抬腳朝他身下的自行車踹去。

因為離我太近,鍾原順利地遭受到了我的襲擊,跟著自行車直直地朝一旁倒去。令人遺憾的是他的腿比較長,及時地踩在地上頂住了衝力。

此時宿舍將近,我趁著這個時機倒騰著兩條腿拚命跑進宿舍樓。身後似乎有人在喊我,不過不管了,我現在腦子很亂。

我做賊似的閃進宿舍裡,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一、二、四」被我嚇了一跳,一齊看向我。我朝她們擺擺手表示不好意思我沒事,然後我就趴在桌子上,回放著剛才的那一幕幕。

我的腦子裡又冒出了那個綿長的吻,甜蜜得令人窒息。

可是有什麼用,那是假的!

我想到這一點,心裡漸漸冷了下來,大腦也開始擺脫躁狂狀態,重新發揮思考的功能。

鍾原發現了,他發現了……

我突然覺得我好委屈,連喜歡一個人都要偷偷摸摸的。鍾原這個傢伙太可惡了,他一定要揭發我嗎?假裝一下什麼都不知道又能怎樣啊?

我越想越難受。今天他跟我說話那神情,明明就是揭發了我等著看我笑話的,這個禽獸!

接下來他會怎麼做?居高臨下地對我說,木頭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然後再配上一段淡定的從容的笑?或者笑得荒誕而不屑,看著我說,我怎麼可能喜歡你?又或者得意地邊笑邊說,哎呀,我早就知道我這個人魅力無邊,連你個木頭都喜歡上我了……

我抓了抓頭髮,不能再想下去了,人類的想像力實在是太恐怖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我摸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腦門頓時就冒出汗來了。

是鍾原。

我盯著那一亮一亮的屏幕許久,沒有接。我不敢接,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面對他。

手機卻不死心地一遍一遍震動著,彷彿電話那頭的人知道我在捧著它看。

我乾脆掛掉電話,然後把手機關機了。

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是週六,我和鍾原有一場吻戲要拍。可是經歷了昨天的那件事,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於是只好央求小傑先拍別人的戲,而我則窩在宿舍裡不敢出門。

中午,小二回來告訴我:「鍾原在樓下等你,他讓我跟你說,他快餓死了。」

小二幫我轉達了鍾原的飢餓感,而我卻並沒有下樓去找他。我很想看到他,可是又怕看到他,那個心情,要多矛盾有多矛盾。

反正鍾原是個聰明人,肯定不會在一張飯卡上吊死的。

我這個週末就窩在宿舍裡,靠著幾袋快過期的方便面度日。話說我已經好久沒有吃方便麵了,鍾原此人對吃飯要求很高,從來不吃垃圾食品,於是我整天跟著他準時吃飯,方便面對我來說已經是一件很久遠的事情了。

我戳著面前熱氣騰騰的泡麵,歎了口氣,為什麼我做什麼事情都會想到鍾原。

我百無聊賴地爬上校園論壇,在搜索框裡敲進「鍾原」兩個字,這廝果然沒讓我失望,好幾頁的相關內容,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關於他的八卦。而他的每一個八卦之中,都必然牽扯到一個女生,我也曾有幸成為這浩浩蕩蕩的緋聞女主角中的一員,記得當時我特貞烈地嚴肅要求他澄清,現在想想,他要是能順水推舟地從了我該多好啊……

我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點開了最近的一個相關的八卦帖。

這次的緋聞女主角是鍾原的同班同學,據說經常和鍾原同組做作業,兩人因此培養起來了革命感情,再然後從革命感情升級到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又據說此女生是鍾原他們學院的院花,論壇裡貼著幾張這女生的照片,長得還不錯,我個人感覺沒有我們學院的院花好看……呃,忘記說了,我們學院的院花正是不才在下。

好吧,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自戀,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需要鼓舞自己的鬥志。。

再往下看,我竟然看到了這個院花和鍾原的合照。兩人似乎在一個比較正式的場合,都穿著西裝,女生的妝化得很好看,鍾原的衣服很合體,顯得他身材特別地修長勻稱,看得我口水都出來了。愛情真是一個變態的東西,它不僅能讓人將近半年不吃泡麵,還能讓我們看對方怎麼看怎麼順眼,甚至連打個噴嚏都是帥的……

好吧,囉唆來囉唆去,雖然我很嫉妒,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看起來真的很般配。

更重要的是,鍾原還對她笑!此時這兩人相視一笑著,鍾原臉上掛著的是那種眉角柔柔的笑,我和他在一起時很少見他這樣笑。果然男生都是好色的傢伙!可是我如果化了妝,也不一定比她難看啊……

說來說去,我不就是沒有胸肌嘛。。

我鬱悶地關掉網頁,怎麼想怎麼難過。我知道我的情緒被鍾原影響得太厲害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無法不去想他,無法不去在乎他的一舉一動。

我發現我和鍾原的關係,就彷彿小雞和母雞的關係。一隻母雞可以有很多小雞,但是一個小雞卻只有一個母雞。

呃,這個比喻貌似不太恰當。我們其實更像是星星和月亮的關係,他是月亮,我是星星。月亮在大家眼中永遠是最獨特最有吸引力的,我們做星星的只能淪為陪襯。

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鍾原的緋聞那麼多,那院花不過也是眾多星星中的一顆,可是我的心底裡又不斷地冒出來一個聲音:萬一是真的呢?

就因為這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想法,我鬱悶了一整個下午。

晚上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穴居了兩天了,實在是需要出去走走,思念也是需要力氣的。更何況吃了兩天的泡麵,這對於一個每日三餐正常吃飯的人來說,可以算是從身到心的打擊了,我需要一點安慰。

我打算去超市逛逛,用鍾原的卡來安慰一下我因為對他的思念而造成的傷害。

然而我卻在超市裡看到了我此時最怕看到的人,以及那個陰魂不散的緋聞女主角。

兩人正說笑著在收銀台前排隊,那院花笑得直齜牙,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的心裡湧出一股煩躁感,也沒心情買東西了,轉身快步離開超市。

出了超市,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一邊走一邊踢著腳下的雪。我滿腦子裡都是剛才的那個場景,還有論壇裡的那張照片,他們穿的衣服相似度那麼高,像情侶裝似的……

越想越沮喪。我正胡思亂想著,冷不防撞到了一個人,我抬起頭正想道歉,然而當看到那個人的臉時,這句「對不起」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留下的只是不知所措,還有那麼一點的……憤怒。

我定了定神,冷笑道:「怎麼一個人,那院花呢?」

鍾原靜靜地看著我的眼睛,突然彎起嘴角,笑道:「吃醋了?」

我被他揭發了,立即惱羞成怒:「你……胡說!」

然而我話音剛落,卻突然跌進一個懷抱裡。一個結實而寬闊的、並不陌生的懷抱。

鍾原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雙臂緊緊地箍著我,像抱兔子一樣抱著我。他歎了口氣,無奈地輕聲說道:「我的五臟六腑都快碎了,你怎麼還不明白呢?」

《名草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