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弄情香山

第二十七章 弄情香山

盛安懷不愧是一個靠譜的人。皇室在香山是建有離宮別院的,什麼時候想來玩,直接駐蹕在此即可。但盛安懷知道皇上這次出遊不能太大張旗鼓,於是也沒通知那邊的人,直接又給皇上踅摸了另外一處別業。此別業雖不如皇室離宮那樣堂皇華美,但勝在清幽安靜,最適合幽期密約。

這別業門口有一匾額為「偷天酒」,三字取自宋人楊萬里的一句詩:「小楓一夜偷天酒,卻倩孤松掩醉容。」因此別業的名字就喚作天酒閣。這本是個頗有雅趣的官員所建,後來落在一個富商手裡,盛安懷正是從這個富商手裡買來的。那富商只當是盛公公自己用,便故意開了個很低的價錢,幾乎相當於白送給盛安懷。盛安懷比猴子都精,又怎會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這類人情盛安懷從來不收,因此把價錢抬得比市價高了兩成才肯接手。

——反正又不是他掏錢。

然後盛安懷又吩咐人按皇上的口味把這別業收拾了一番,名字也換了。什麼「偷天酒」,太齷齪。盛安懷覺得,凡是帶「偷」字的都不是好玩意兒,他於是請了個小秀才來改名字。那小秀才按照他的要求,把「偷天酒」改為了「玉人來」,別業自然該叫「玉人館」。這名字也是有出處的。《西廂記》裡有句詩是「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崔鶯鶯給張生寫了這樣的詩,之後兩人就幽會了。這麼一看,多應景啊。

盛安懷於是很滿意。

小秀才看著淫笑的老太監,心想,也不知到底誰齷齪。

以上所有事情,盛安懷只用了三天就做好了。這實在不容易,因為他屁股還疼著呢。

雖然看到了盛安懷的努力,但紀衡依然不想看到他這個人。紀衡無法容忍這世上有除了田七以外的太監覬覦他,儘管盛安懷後來跟他解釋了,但他就是不高興。而且,田七還問他盛安懷那樣說是不是他指使的,紀衡還不得不背下這個黑鍋——他要是否認了,指不定田七又要怎麼想,沒準會覺得盛安懷改口是由於受到皇上的恐嚇。他實在不想在這種破事兒上糾纏,早點息事寧人的好。

總之……哼。

因此盛安懷和幾個侍衛被紀衡打發到一里之外兩里之內,主要負責在皇上迷路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出現指點迷津。

這些田七都不知道。她本想問一問如意去不去香山玩,結果被皇上義正詞嚴地阻止了。

現在,她和皇上手牽著手,走在了幽林深處的石子路上。路邊楓樹無論高低大小,都已經被秋霜染上深深淺淺的醉紅,層層疊疊密密交織,連成一片紅色的海,讓人恍惚以為自己走進了火焰深處。

田七的衣服還是紀衡親手挑的,外面穿一件海棠紅撒玉蘭花交領長衫,長衫下是一條素白棉紗裙。玉蘭花的形狀與楓葉相似,乍一看這衣服倒像是用楓葉潑了紅墨拓染出來的,與眼前的景致很是相稱。紅與白相間的搭配,也能使人顯得很精神,氣色很好。

總之紀衡很滿意。他現在越來越熱衷於打扮田七,這個時候他最能感受到他對這小變態的佔有權。田七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他可以隨意把她打扮成他想要的樣子,這種意識讓人既感動又滿足。

而且,小變態穿裙子確實好看。

為了配合田七的服飾,紀衡穿了一件白色直裾,袖口和交領上繡著細細的紅色紋路,下擺上畫著一枝寫意老梅,濃墨潑就的枝幹之上染著幾點深紅色梅瓣。虯枝疏花,傲骨凌霜,行走之間使人似乎能聞到冷香。這衣服雖好看,其實很不好穿,非有足夠的姿色不能撐起那枝梅花。紀衡雖然心理不太正常,但至少從表面上來看,還是很有幾分風骨的,長相又是高潔溫潤的君子,俊美非凡,像是神仙轉世投胎。

這是讓田七不解的地方。這個男人表裡不一,活出了一種精神分裂的境界。

兩個光華四射的美人行走在艷色無邊的楓林之中,如此盛景,實在是言語難以盡述,丹青無法描畫。

石階一級一級盤旋而上,田七走了一會兒便累了,慢吞吞地落在後面,幾乎是被紀衡拖著走。紀衡回頭,看到她累得臉色嬌紅,像是被周圍楓葉一同染了。他好笑地搖了搖頭,說:「出息!」

田七乾脆兩手握著他的手,輕輕搖了搖,說道:「我們歇一歇吧?」

她的聲音軟軟的嬌嬌的,一聽就是在撒嬌。男人沒有不吃這一套的,更何況紀衡早把田七放在了心尖兒上。他的耳根子一下子軟成了牛皮糖,於是低笑一聲,半蹲下身體說道:「上來。」

田七有些訝異,皇上要背她嗎?這可是龍背啊,連如意都鮮少有這樣的待遇,她……合適嗎?

紀衡後背上好久不覺有重量,他於是扭過頭看著田七,說道:「傻愣著做什麼,快點。」

田七便爬上他的後背,他的手托著她的腿,輕輕往上一顛,她就穩穩當當地趴在了他的後背上,兩手向前繞過他的肩,攬住他的脖子。她的下巴墊在他的頸窩處,兩人的臉緊緊相貼。田七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噴到紀衡的臉上,平穩和緩的氣流漸漸變得有些急促。她和他貼得太近了,近到沒有縫隙,像是一鞘兩把鴛鴦劍,又像是一支無法劈開的合歡釵。這樣緊挨著一個男人,她本能地感到羞怯。

可與此同時,她又覺得幸福。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大概不會要求這個男人怎樣,但如果這個男人主動為她做什麼,哪怕是舉手之勞,哪怕只是一個小動作,她都會幸福得想哭。

田七知道,以紀衡之身份地位,能屈身背她,已是不易。她還能有什麼要求呢。

然而她又有些難過。她喜歡的人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她卻是他腳邊的一粒塵埃。只是在他背上停一停,都成了使她諸般小心的奢侈,她又拿什麼去追逐他,愛戀他,攀到他的懷裡,或是站在他的身旁呢?

田七糾結的時候,紀衡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這個時候,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差異體現得很清楚:

他感覺不到田七的胸!

好吧,這樣說有些誇張,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感覺到,就是得認真感受……

紀衡忍啊忍,終於忍不住了,問田七道:「你現在還裹著胸呢?」若是沒裹,那麼以後似乎也沒必要裹了……

田七沉默地點了點頭。

紀衡也不知怎的就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有點心疼,總這麼裹著,多難受啊……

田七實在不想和男人分享這種話題,轉口問道:「累嗎?」說著,抬起袖子幫他擦了擦額頭。

紀衡其實不太累。但田七這樣關心他,他很高興,還趁機親了她的手。

他一口氣把田七背到山頂,兩人這才停下來。

這裡的山都不算高,也只百十丈,從山頂俯瞰,底下的一切都很清楚。對面的山上飛懸下一道瀑布,秋天水量少,瀑布收窄,以前是一幅緞子,現在成了一條銀色的細鞭。細鞭垂到山下的一片湖水之中,湖面如鏡,秋水泠泠,水上幾簇蘆花迎著秋風瑟瑟輕搖,岸邊紅葉連綿,有如紅雲織錦,又似潑天火焰。

秋水碧,蘆花白,楓葉紅,這些色彩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幅靜態的畫卷。

紀衡沒有把田七放下來。他看著山下的湖水,說道:「如果我不是皇帝,我大概可以做個隱士,與你泛舟湖上,釣釣魚,劃划船。或者你喜歡錢,我們就去經商,大隱隱於市,賺來許多錢,讓你抱著金元寶睡覺,你說好不好?」

他這樣說著,田七卻沒回答他。他扭臉想問她,卻突然被她捧住臉,不管不顧地親吻起來。

可惜你什麼都不是,你就是個皇帝。田七心想。

那又怎樣,我就是喜歡你。她又想。

紀衡閉上眼睛認真地回吻她。兩人現在的姿勢著實彆扭,她還趴在他背上,他的脖子扭成一個很大的弧度,酸酸的很不舒服。

但是他們吻得很投入。

就是因為太投入,田七不自覺地摟著紀衡的脖子,越收越緊。

紀衡差一點兒被勒死。

他只能先放下她,分開兩人,接著把她推靠到旁邊一株楓樹上繼續纏吻。

親著親著,紀衡發覺臉上有點點濕意,他以為是田七的淚水,睜眼一看,卻發現天空飄下了細雨。

明明剛才還只是有些雲朵,這雨來得也太快了。又不是夏天,真是奇怪。

紀衡把被親得兩腿發軟的田七拉起來站好,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牽著她的手下山。雨雖然不大,但是秋雨很涼,打在身上容易感染風寒。

兩人一開始走得不緊不慢,到後來就開始飛奔了。石階雖然滑,但幸好紀衡身手好,好幾次田七將要跌倒時,紀衡都會把她抓回來。

他們跑回玉人館時,田七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盛安懷早就提前預備好薑糖水,這會兒又默默地消失了。他也有點失算,欽天監的天氣預報不太靠譜,本以為是個晴天,沒想到下起了雨。

紀衡先拉著田七去玉人館內的溫泉內洗澡。這溫泉不大,中間用一塊石壁隔開,下面相通,形成一分為二的鴛鴦池。田七一看到溫泉是隔開的,便放下心,把紀衡推到另一側,迫不及待地脫衣入水。

舒服!

她坐在暖暖的泉水裡,閉著眼睛,悠悠然長出一口氣。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放鬆下來,除了舒服還是舒服。

被田七拒絕了,紀衡有些遺憾,當然了,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過他一入水,就不遺憾了,因為他發現,隔在中間的那塊石壁很神奇,他竟然可以看到另一面的田七!

紀衡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沒錯,絕對不是幻覺。如果是他的幻想,田七的胸絕不會這麼小……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看到了她……

紀衡的心狂跳起來,他以為田七也能看到他,但是他發現田七神色如常。她歇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揉洗頭髮,雖面對著他,卻好像視而不見。

原來這石壁是專為偷窺而設的……簡直太猥瑣了!

果然太監才是這天下最猥瑣的一撥人,紀衡心想,不過……幹得好!

紀衡走近石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一頭。

溫泉周圍有幾株細瘦的楓樹,亭亭玉立似紅妝少女,正應了「小楓偷醉」的詩句。此時節細雨飄飛,紅葉滴露,瀝瀝如美人灑泣。幾片紅葉禁不住雨絲擊打,離枝而落,悠悠飄轉,墜向水面。

水面上便浮起一片又一片火紅的楓葉,像是大片大片的花瓣。花瓣隨著泉水的微波飄飄漾漾。波痕的源頭便是水中那雪膚花貌的玉人。玉人身處嬌艷如火的楓林之中,絲毫不遜色,反有一種艷冠群芳的媚態,逼得周圍紅楓少女幾乎失了顏色。

當然,她自己並未意識到這一點。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洗著澡,頭髮洗完了,擰掉水,盤起來。接著洗身體、胳膊、肩膀、胸口……

細密的雨絲在空中織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溫泉表面蒸起的熱氣與這霧氣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種仙霧繚繞的朦朧感。霧中美人仰頭看到紅葉飄飛,於是玉臂輕抬,素手微翻,把一片搖搖落下的紅葉接在手心裡,覺得有趣,便咯咯地笑起來。

紀衡的喉嚨口一陣冒火。他以一種極其猥瑣的姿勢緊緊趴在石壁上,臉也貼在上面,好方便眼睛能更近地觀賞。細長的脖頸,優美的鎖骨,簡直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好。

田七不知道皇上能看到她,沒想到他突然從石壁下鑽過來,衝出水面,一把抱住了她。田七慌忙掙扎道:「你做什麼!」

紀衡堵住了她的嘴。他還能做什麼。

他吻得有些瘋狂,她想推開他,結果被他反剪雙手,掙扎無用。

這個時候了紀衡還在為她隱忍,他大概把這一輩子的柔情和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紀衡脊背繃直,身體微顫,田七太熟悉他這樣子了。

她以為這樣就算完了。她還以為男人和女人脫光了做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後來的事實證明她實在太天真了。

總之,現在田七推開紀衡,繼續洗起了澡,一邊洗一邊疑惑地看紀衡,意思是你怎麼還不走?

紀衡:「……」

他把田七攔腰抱起來,走上池邊,用浴巾把兩人身上的水擦乾,隨手扯了件衣服裹著她,把她抱進臥房。

田七終於發覺出不對勁了,問:「你還要做什麼?」

確切地說,他要做的才剛剛開始。方纔他太激動,怕傷到她,所以才那樣發洩。他低頭親了她一下,說道:「相信我,我會讓你舒服的。」

田七直覺接下來沒好事,便說:「我不信,我不玩了。」說著從他懷中跳下來,要跑。

紀衡一把把她撈回來,扛在肩上。

現在可由不得你了。

驚懼賦予了田七足夠的膽量,她拍打著他的後背,喊道:「放我下來!」

她實在也沒多少力氣,打在他背上像是按摩。紀衡笑瞇瞇地走進臥房,果然放她下來了,只不過是放在了床上。

田七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樣羞恥的事情,她明明應該抗拒的,可是看著他哀求又希冀的眼神,看著他笑如春暖花開,她就不忍心說什麼拒絕的話了。

她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她把臉一撇,拉過被子埋著頭,被子裡傳出她被悶住的聲音:「隨便你吧!」

紀衡知道她是害羞,他好笑地拉開她的被子說:「藏什麼。」再說,難道蓋著頭就算藏起來了嗎?

田七便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紀衡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額頭、眉間、眼睛、鼻子尖兒、嘴角、下巴上……

紀衡額上汗水匯聚成大顆大顆的汗珠,自英俊的臉龐上滑落。透明的汗珠經由光芒折射,留下一閃而逝的細碎虹光。田七有些詫異,她向窗外一望,果見有陽光灑進來。

原來不知何時,天已放晴。此時已是傍晚,陽光中透著一種溫暖的橘紅色。兩人在這透明的暖色中顛倒纏綿,活似兩尾游弋在薄淡胭脂中的魚兒。

天早已經黑了。黑暗中田七的聲音像是蚊子哼哼:「你有完沒完了……」語氣中滿含怨氣。

紀衡想了這麼多天,攢了這麼多天,終於得逞,現在的表現已經很算是克制了。他也知道田七難受,於是小心翼翼,溫柔繾綣,總算是雲住雨收了。

他下床點亮了燭光,看到田七隨手擁著紅被躺在床上,頭髮早已散開,如一匹黑亮的緞子,鋪在身下。他走過去,掀開被子,自是看到一片令人臉紅心跳的狼藉。

田七迷迷糊糊將睡未睡,被紀衡抱起來,去溫泉中洗了一遍。回來後她沾床就睡,紀衡卻把她叫醒:「先吃些東西。」

他跟個老媽子似的,先換了床褥,又去廚房搜羅飯食。

盛安懷給他們留了飯,放在灶上熱著,然而兩人鬧得太晚,飯菜都涼了。紀衡決定先把飯菜熱一下。他在這方面的經驗值為零,天賦也不夠,光是點個灶就費老了勁,到最後點是點著了,只不過點著的是廚房。幸好盛安懷來看一看皇上有沒有特殊需求,正巧撞到他縱火,趕緊帶人撲救,及時避免了一場森林火災的發生。

盛安懷又給皇上和田七重新熱好了飯。

紀衡終於肯拿正眼瞧盛安懷了。但是他現在賣相有些狼狽,臉被燻黑了一片,這時候和顏悅色地看人,怎麼看都像是要滅口的架勢。盛安懷嚇得屁滾尿流,趕緊溜了。

紀衡也沒覺得盛安懷怠慢,反正他現在不希望任何人走進他和田七的房間。他洗了把臉,然後親自把飯菜端給田七,看到田七又睡過去了,可見累得夠嗆。紀衡有點心疼,又有那麼點微妙的得瑟。

他把田七叫起來吃飯。他自己草草吃了兩口,便開始給田七擦頭髮。她的頭髮本來已經干了,但是方才洗澡又不小心浸濕了髮梢。

飯桌放在床上,田七跪在床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她被折騰狠了,怎麼待著都不自在。想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田七含著粥悲憤地扭頭瞪紀衡。

紀衡剛剛得到滿足,這會兒神清氣爽,連毛孔都舒暢無比。田七瞪他,在他眼裡頂多算是嬌嗔,於是他一邊擦著田七的頭髮,一邊對她報以飽含情意的微微一笑。

田七更加悲憤。

吃過飯,紀衡也脫衣上床。他把田七抱在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著天。田七偶爾嗯一聲,很快沉沉睡去。紀衡因太過興奮,一點兒困意都沒有,他把田七摟得更緊一些,又想和她說話,又怕吵到她,於是沉默下來,大睜著雙眼看著懷中的人。室內點著一根細燭,燭光如豆,幽暗的光線照著田七的睡顏,安然恬靜,怎麼看都不厭。紀衡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又像是在做夢。

不,他沒做夢,這個人真的是他的了。紀衡一陣激動,他親了親田七的耳朵,說:「田七,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田七睡夢中被人吵到,不自覺地說道:「閉嘴。」

次早田七醒來時,看到紀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像個呆子。

田七想到昨日兩人的瘋狂壯舉,老臉一紅,拉過被子蓋住頭不理他。

紀衡笑著拉開被子,按著她親了親,接著下床去給她找早飯。盛安懷不愧是個好奴才,早就偷偷摸摸地把早飯給他們準備好了,現在還熱著。

兩人洗漱完畢,吃過早飯,攜手出了玉人館,在山間溜溜躂達地不願離去。田七還不太舒服,走起路來慢悠悠的,紀衡噓寒問暖體貼入微,恨不得給她做牛做馬。田七害羞,不愛搭理他。

他們停在湖邊。田七看著湖邊紅楓下開的一叢叢小野花,便有些艷羨。她從小就喜歡花,也喜歡戴花,這會兒她很想去採幾朵插在頭上,可是……呃,腿腳不方便……

紀衡全部注意力都在田七身上,又怎會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一瞬間盛安懷附身,不消任何吩咐,立刻去採了一束花捧給田七,又親自挑了一朵嬌黃色的小花別在她的發間。田七終於給了他點兒好臉色,紀衡受到了莫大的鼓勵,果斷去採了更多的花,編了個花環戴在她頭上,又紮了一大捧花,這附近的野花幾乎被他薅個精光。

田七覺得很神奇,在以後的日子裡她將會逐步發現並證實一個真理:一個男人,你只要滿足他,把他當狗使喚都行。

即便這個男人其實是一條龍。

他們在湖邊玩了一會兒,終於該回宮了。紀衡有些悵然,想再留一晚上。田七覺得皇上若是連著兩天不上朝,言官們就又有的罵了,於是把他勸回去了。

回宮的第二天,田七偷偷摸摸地去了趟大理寺。她要幹一件膽大包天的事情。

田七去大理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想查一查她父親那個案子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身為一個太監,想接近大理寺不是什麼簡單的事。田七不能偷不能搶,想看到卷宗,她要麼買通大理寺官員,要麼假傳聖旨。

田七選擇了後者。買通官員,對方未必完全可靠,且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她越不安全。假傳聖旨雖是一著險棋,但只要沒人往皇上面前捅,她就不會有事。

而且,身為太監,她假傳聖旨的條件實在是得天獨厚,都不用寫什麼密旨,只需要說是皇上的口諭,再表現得自信一點兒,就不會有人懷疑。

她早就查探好了,大理寺看管卷宗的官員是唐若齡的親黨,所以就算這人有疑慮想告她狀,也會先問一問唐若齡,唐若齡必然不會允許自己的盟友遭受這種重創。說白了,田七於他來說,用處還大得很。

這樣一看,這一步走得算是有驚無險。

管卷宗的官員認識田七,看到她來,客客氣氣地問皇上要調看哪年哪月或是誰的卷宗。

田七袖著手老神在在地說:「不用勞駕你親自找,你只需告訴我裡頭的卷宗陳列,我自己看就是了。」

官員很上道,反正這世上的事情只要跟皇上有關,都透著那麼一股神秘。他不敢再問,引著田七進了一個屋子,簡單介紹了一下,便由著她自己翻,他退出去等她。

這個屋子是單獨存放懸案卷宗的,紀征的人當初之所以翻遍流放犯人的卷宗也沒看到季青雲,是因為季青雲之案在紀衡登基之後就被轉移到了這裡。

田七很快找到了她要找的,她把它們翻出來的時候指尖在微微地發抖。

這一沓卷宗很薄,有新有舊。舊的是血案發生後不久當地官員給出的案情分析和結案匯報。分析漏洞百出,可以看出當時官員為了早日結案而草草了事,最後給出的結論是季青雲一家殺害公差逃往敵國。

「荒唐!」田七看得兩眼發紅,咬牙罵道。

接著她又翻開稍微新一些的內容。這些應當是紀衡登基後重新使人查辦的,可惜時隔兩年,案件發生的現場早就被破壞,屍體也已經埋葬,再挖出來時只剩下骨頭了,總之能找到的線索很有限。

田七便有些失望。她翻到最後一頁,發現這是負責此案的人向紀衡提出的一些猜測,雖尚未證實,但不知道為什麼,也一併放在了這裡。那些猜測裡有幾個被田七當場否定了,但是有一點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人說,季青雲之案很可能與陳無庸有關:一則季青雲之被流放就是陳無庸害的;二則他們已經證實,陳無庸在案發那幾天曾派出一隊殺手去了遼東,只不過這些人最後全部和季青雲一樣,不知所終。

田七看到這裡,便覺得奇怪。殺手殺了人,自然該回來找陳無庸覆命,又怎麼會失蹤呢?就算他們遇到什麼新的問題,也至少該派一個人回來吧?為什麼全部都消失?

那麼很可能是殺手之一的方俊又是怎麼回事?他為何會失憶?方母好像說過,方俊傷到腦子是七八年前,他的受傷會不會與此案有關?他們當初行兇之後,又遭遇了什麼?

田七想得頭疼。這一段的記憶她本來就有些亂,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她實在無法從這混亂的記憶裡搜羅出任何有用的蛛絲馬跡,只得作罷。她把卷宗整理好放回原來的位置,出門時又換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在那官員的「恭送」中離開了。

回到皇宮,田七又變回了安分守己的奴才。她知道她對皇上的想法,她也總是不自覺地「以下犯上」,只是因為想要離他更近一些,她甚至刻意地不去控制自己,放任自己那樣待他。

但這種違逆僅限於出宮之後。回了宮,她就要規矩回來。皇宮就是一把尺,給她量好了道,她不能多走一步也不能少走一步。他依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他,她現在心裡有了鬼,連看他的時候都不敢含情脈脈了,只小心翼翼地做出恭聆聖訓的模樣。

當然,這是在人前。

今兒田七回來時發現皇上不太高興,臉色發黑。

她知道為什麼,因為跟出去「保護」她的那個人,被她給甩了。不過皇上擔心的問題永遠是她猜不到的。

「你是不是去找阿征了?」紀衡質問她。

「沒有,皇上您不提寧王爺,奴才都快想不起這個人了。」田七故意和紀征撇清關係。

紀衡神色稍霽,接著又微微皺眉,問道:「那你做什麼去了?」

田七左右看看,旁邊沒人,於是她從懷裡掏啊掏,神秘兮兮地說道:「皇上,奴才給您買了好東西。」說著,掏出個細長的東西捧給他。

紀衡接過來一看,是一個髮簪。黑檀木做的,造型簡單,上面用金粉畫著看不懂的紋路,整體看來雖還好,卻也無甚新奇。他夾著髮簪在指間輕輕轉了兩圈,故意瞪了田七一眼,問道:「這種東西你也送得出手?」

田七嘿嘿一笑,說:「那什麼,我的錢……不是還在您手裡嗎?」她不放過任何討債的機會。

紀衡厚著臉皮對此話恍若未聞。他把玩著髮簪,突然想起田七曾經幹過一下買六個符送人的傻事,於是問道:「你買了幾個?」

「兩個。」

紀衡目光幽沉,時刻準備著龍顏大怒:「另一個呢?」千萬別說給紀征了……

田七把帽子摘下來,頭歪著給他看,說:「在這裡,我戴上啦。這兩個是一對。」說著又諂笑,偷偷觀察皇上的臉色。她知道她這樣做是逾矩的,她不配和他擁有同樣的東西,可她就是忍不住。反正這東西不夠尊貴,皇上肯定也不會戴,她心想。

皇上臉上沒什麼表情。

田七有點擔憂,問:「皇上您生氣了?」

他突然把她拉進懷裡狠狠地親吻。

田七回抱住他的腰,回應他。親著親著,她就被他抱到了龍床上。

田七實在害怕,說:「外面有人!」

紀衡不管不顧地剝她的衣服,她胸前纏了太多的布料,他一圈圈地扯開,看著她的胸口因血流不暢而微微發紅,他心疼起來,動作放得輕柔一些。

他把發頂上插的一支白玉髮簪摘下來隨手扔在地上,然後把黑檀髮簪插上。兩人渾身上下不著寸縷,只頭上戴著相同款式的髮簪,纏在一起顛鸞倒鳳。田七這一次的感受和初次又不同,她被他頂得心尖亂顫,想叫出聲又不敢,自己強忍著嗚嗚咽咽的,終於忍不住了,乾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紀衡更加激動。

一場酣暢淋漓的歡好下來,田七的力氣又用光了。兩人身上都出了一層汗,田七白皙的身體透著一層淡淡的粉色,看起來十分可口。紀衡肩上被咬出兩排牙印,隱隱有一星半點的血絲滲出來,他倒是渾不在意,低頭動情地吻著她圓潤的肩頭。親了一會兒,他坐起身拿過來一條帕子,把兩個人仔細地清理了一遍,又把帕子折好準備回頭丟掉。作為一個皇帝,他沒有太多隱私的空間,這些痕跡能不留就不留,否則容易引人懷疑。

做完這些,紀衡把田七拉進懷裡,一邊和她聊著天,一邊按摩著她的胸。那地方被纏太久,太需要活一活血了。田七也覺得胸被纏著挺累人,這會兒被他按摩一下,還挺舒服的。

田七的胸其實挺讓紀衡發愁的。一想到她每天強行把它們裹得平平的,他都替她難受。最好的辦法是讓田七盡快恢復女兒身,可是他現在也沒有萬全之策,能既讓她留在身邊又不會因性別的轉變而招來是非。再說,小變態到現在都不肯對他坦白……

想到這裡,紀衡頗幽怨,低頭照著田七的脖子咬了一口。

田七吃痛,低叫了一聲。

紀衡這會兒也不願和田七掰扯她身份的問題,她既然不願說,他可以等到她願意說的那一天。現在,他有了新的關注重點:「你這樣整天裹著太累,自己都不揉一揉嗎?」

田七搖了搖頭。她總覺得自己給自己揉胸,怪怪的。

紀衡便順竿爬,笑著說:「如此,我少不得要辛苦一些了。每天幫你揉一揉,好不好?」

田七覺得不太好。當然了,在這個問題上,她的意見不重要。

第二天,田七上值時看到皇上時嚇了一大跳。因為皇上竟然還戴著那根黑檀髮簪,要命的是她現在也戴著呢,這要是被人看到,她可就完蛋了。她現在覺得頭頂上的帽子都不夠安全了,總不自覺地想要去按一按,恨不得它長在她腦袋上。

「膽小鬼。」紀衡笑瞇瞇地換回了金質髮簪。

田七鬆了一口氣。這時,外頭有太監來報,孫從瑞等著覲見皇上。

紀衡把孫從瑞宣了進來,田七識趣地退了出去。

田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孫從瑞看她的目光不太對勁。她其實對孫從瑞將要跟皇上報告什麼事情不感興趣。

不過這回她不感興趣也不行了,因為孫從瑞除了跟皇上商討了一些政事,還順手告了她一狀。

《陛下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