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 林芳洲來到縣衙。
那縣令有些意外。他給林芳洲出難題, 也只是想教訓他, 從不指望他真的能想到辦法, 更想不到, 他這麼快就想出「妙計」了……
縣令正襟危坐, 問道:「這次, 你不會是想糊個大象吧?」
「不是。太爺請放心,我這次的方法保管能用!」
「哦?說來聽聽。」
「太爺……」林芳洲撫了撫肚皮,嘿嘿嘿地笑。
縣令聯想到自己被壓那一幕, 頓覺這小子的笑容怎麼看怎麼猥瑣。
罷了,為了黎民百姓,他且忍一忍吧!縣令於是和顏悅色地問:「到底是什麼?」
「太爺, 我還沒吃飯呢……」
縣令有點懷疑, 林芳洲真正的目的只是來蹭個飯。但是為了黎民百姓……忍了!
於是縣令讓人布好飯菜,兩人入席, 邊吃邊聊。林芳洲好幾日不曾飽餐, 見到滿桌吃的, 便彷彿採花賊見到美嬌娘, 很不顧形象。那縣令是讀書人出身, 見他這樣吃相, 嫌棄得直翻白眼。
林芳洲一邊吃一邊說:「太爺,你聽說過蒙汗藥嗎?小小的一撮,便能把一個大漢麻翻, 這蒙汗藥, 對狗,貓,豬,狼,都起作用。我想,對那老虎,應該也有效果。」
「本官只當你有什麼高見,原來是這些陳詞濫調。蒙汗藥我聽過,也知它功效,自然早就想過這個方法。但是這方法說得輕巧,做起來卻難。那山上範圍太大,搜索困難,先不提我們能不能麻翻它,就算真的能,我們怎麼找到它呢?蒙汗藥的效用有時限,若是好不容易將它麻翻,卻不能及時找到,等那老虎藥勁過了醒過來,這豈不是白忙一場?且這樣一來,它學聰明了,以後怕是不會再上當,此其一。其二,放誘餌,搜老虎,這都需要很多人力。讓這些人漫山去找,萬一和老虎狹路相逢,豈不是又要搭進去人命?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這樣冒險。」
「太爺,我又沒說直接去放誘餌。」
「你待怎樣?」
「籠子。」
「呵呵,」縣令笑得很不以為然,「你當那老虎傻嗎,自己走進籠子裡?就算真能行得通,還是那句話,誰去放籠子?」
「太爺你想左了,我沒說用籠子捉老虎。我的意思是,這籠子,正好是用來保護人的。老虎若是關進籠子裡,它自然是出不來的;反過來,把人關進籠子裡,老虎也進不去啊。」
縣令也是聰明人,聽到此話,便如醍醐灌頂一般,突然想了個通透。他摸著下巴,讚歎道:「高,實在是高。」
林芳洲左手雞腿右手豬蹄,讚歎道:「香,實在是香。」
縣令突然眸光一轉,滿面狐疑地看著林芳洲,問:「這方法,是你自己想的?」
林芳洲也怕他起疑,早就想好說辭:「不是。」
「我料也不是。是誰想的?」
「回太爺,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老頭兒,穿一身道袍,花白的鬍子,腰裡別個大酒葫蘆……是他教給我的。」
「如此世外高人,怎會讓你遇上。」縣令有些不服。
林芳洲心想,娘希匹的你以為我願意遇上?
吃飽了,林芳洲把桌上剩下的東西都要打包走,縣令就從來沒見過這麼窮酸的。
然後林芳洲問縣令,「太爺,等真的抓到老虎,那個賞金,還作數嗎?」
「自然作數,一文也不會少你的。」
「嘿嘿嘿……太爺……」
「你要做什麼?離我遠點……」
「太爺啊,我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家裡一粒米都沒有,你看,能不能,嗯,讓我先預支點賞金花花?」
縣令沒想到世上真有這樣臭不要臉的人,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先伸手要錢。他沉下臉說道,「這不合規矩。」
「那好吧。等抓到老虎,小人我怕是已經餓成一副皮影了。太爺,您到時候把老虎燒給我罷!太爺不要想念我,逢年過節我也回來看望你的!」
縣令的眉毛重重地抖了一下。終究,他拿此等無賴沒有辦法,只好說道:「抓到老虎之前,你可以每天來縣衙吃飯。」
「好勒!謝太爺!!!」
得到了太爺的承諾,林芳洲很高興,提著那一堆剩飯,興高采烈地跑了。
留下縣令一人,對著那盆光碗淨的餐桌,自言自語道:「本官,好像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
林芳洲提著一堆吃食回來,那小元寶到今天終於吃了一頓飽飯。林芳洲發現,他不管多餓,吃東西總是慢條斯理的,看起來竟然有點好看。
林芳洲問他:「我說,你今年多大了?」
「十歲。」
「看起來不像。隔壁陳小三今年才八歲半,和你個子差不多。」
「我自幼便身體虛弱。」
「你們富貴人,就是矯情。」
小元寶埋頭吃東西,對於她的挖苦,也不辯解。
……
縣令召集全城的鐵匠,向他們定制了一批鐵籠子。那鐵籠子與一般的籠子有些不同:門朝裡開,裡面橫著根木樑,人站在裡面,可以抬著籠子行走;籠子外有些鉤子,方便掛東西。
鐵匠們用一天時間,便趕製出十個這樣的鐵籠子。第二天早上,縣令招募的二十個膽大的好漢也都到齊,兩人一組,抬著籠子,背著乾糧火種等物,籠子外掛著用蒙汗藥泡過的新鮮豬肉,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出城進山了。
林芳洲身為此次打虎行動的策劃人之一,有幸混進了官方送行隊伍,露了回臉。他長得風流俊俏,待在一堆糙漢中間,彷彿一塊磁石,吸引著大姑娘小媳婦的目光。
縣令更討厭她了。
儀式結束時,縣令拒絕了林芳洲公款聚餐的無理要求,林芳洲只好回了家。到家時她看見小元寶正扒著窗戶向外看。
林芳洲奇怪道:「你在看什麼?」
「打架。」
「誰在打架?」林芳洲好奇,也湊上來,一把將小元寶拎到一邊,十分地霸道。然後她趴在那個位置上,「我看看。」
剛看一眼,林芳洲氣得鼻子都歪了,「原來是貓和鳥打架,這有什麼好看的?!」
是沒什麼好看的,可是小孩無聊嘛……閒得都快長毛了,又不能出門。
小元寶問林芳洲:「那是什麼鳥?」
「好像是貓頭鷹。」
「貓頭鷹不是會飛麼?」
「對啊,它怎麼不飛?」林芳洲有點奇怪,再仔細一看,見那貓頭鷹蹲在地上,翅膀耷拉著,看起來有點孱弱。那狸花大貓正一步一步地緩緩靠近。
林芳洲說道:「它受傷了。」說完轉念一想,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能便宜那野貓?
於是她跑出去,拾起一個小石子,打向那狸花貓,一邊說道:「呔!你也是貓,它也是貓,大家都是兄弟,你怎麼能欺負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小元寶在裡面聽得眉毛直跳。
野貓被趕跑了,林芳洲過去把貓頭鷹按住,塞進一個破鳥籠裡。那貓頭鷹翅膀上流著血,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腦子發蒙,它竟然沒有掙扎。
她提著鳥籠走進來,邊走邊說,「這幾天不缺糧食,先將就養著,等養肥了再拔了毛烤來吃。」
小元寶的嘴角抽了抽,終於是什麼也沒說。
林芳洲把鳥籠放下,回想起方才小元寶看貓鳥打架時那種興趣與投入……她問他:「你是不是很無聊?特別想出去?」
「嗯。」
「再等等吧,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什麼辦法?」
「過幾天再說,先等他們打到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