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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幾日, 那張婆子果然登門了。林芳洲與她相談甚歡, 等小元寶放學回來, 林芳洲又和小元寶提娶親的事。

小元寶有些不耐煩, 神色淡淡的:「你若覺得中意, 就——」

林芳洲很高興, 「就怎樣?」

他低眉掃了她一眼, 「就自己娶了她。」

林芳洲氣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今日這張家小姐,可是天仙一般的人, 又溫柔體貼,與你正好相配,你連問都不問一句, 就直接回絕……你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難道還要我去天上給你綁個真正的仙女下來?」

小元寶早練就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終極秘技, 此刻不為所動。

林芳洲突然停下來,狐疑地看著他, 問道, 「你, 是不是已經有了意中人?」

他眼簾輕輕掀動, 睫毛微微抖了一下。

「被我說中了?是誰?你說出來, 我去給你提親。雖然咱家家底不太好, 但你是可造之材,往後是要考狀元的!所以……」

他打斷她,道:「我要讀書考狀元, 考上狀元之前絕不成親。」

「這是什麼話?」林芳洲翻了個白眼, 「如果你一輩子考不上呢?你就一輩子不成親?」

「嗯。」

「你這孩子,太死心眼了!你你你……」林芳洲好生氣,用手指點他的額頭,「你是不是傻?太不讓我省心了……」

他突然說道,「你呢?」

「我?」

「你為何一直不成親?」

「我……」林芳洲早就想好了說辭,「我也想啊,可是——」

「不要說沒人給你提親。幾年前,給你提親的大有人在。」他打斷她,她的借口還未說出口,便被他堵了回去。

他看著她,那目光在她臉上來回逡巡,林芳洲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瞪了他一眼。

他突然說,「你一直排斥娶親,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我……」

「哦,你沒有,」不等她回答,他又恍然地搖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你與那美玉娘子,在床上戰了個七進七出呢。」

這都是坊間傳的葷話,終於還是被他打聽到了。林芳洲平時和人鬥嘴時什麼都敢說,此刻這話被小元寶說出來,她竟有些尷尬,「咳咳咳,不要亂說。」

「我年紀小,不懂,」他突然湊近一些,近得幾乎挨到她的身上,然後他壓低聲音問道,「兄長能不能幫我答疑解惑——七進七出是什麼意思?」

林芳洲老臉一紅,推開他:「滾去讀書,你不是要考狀元嗎?」

他起身離開,走出去沒多久,又折返回來,把一個小瓷瓶重重往桌上一放。力道太大,砸得桌子震山響。

林芳洲嚇了一跳,抬頭看時,他已經走開,她只看到他的側臉。他瞇著眼睛,唇角向下壓著,昭示著他此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林芳洲覺得,小元寶長大之後脾氣有些陰晴不定,遠不如小時候那般乖巧可愛。她歎了口氣,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小瓷瓶,打開蓋子聞了聞。

嗯,又是痔瘡膏。

林芳洲覺得這事兒有點一言難盡。她沒有痔瘡,但是她跟小元寶說她有痔瘡,從此之後小元寶經常惦記著給她買痔瘡膏。至於她為什麼要跟小元寶說她有痔瘡,那個原因更加的一言難盡……

算了,不提也罷。

……

這日林芳洲去衙門裡當差時,汪鐵釘問她道,「大郎,這個月的十五,望月樓擺宴,咱衙門裡的兄弟給太爺踐行,你可知道?」

「知道,王捕頭跟我說了。」

汪鐵釘歎道,「太爺真是好人,咱們湊錢給他踐行,也是一番心意,他非不肯,到頭來竟要自己貼錢給自己踐行。」

林芳洲:「太爺說咱們都要養家餬口。若是有三五個出兩百錢,剩下的就不好意思出一百錢,攀比下來,為一頓飯讓我們家裡老小挨餓,不值得。」

「太爺真是菩薩心腸。這幾年來,咱永州縣在太爺的治下安居樂業,連盜竊案都少了許多。太爺不止心腸好,而且治下有方。」

「那是,人家正經的兩榜進士。」林芳洲說著,比了個大拇指。

「唉,」汪鐵釘又歎氣,「可惜太爺要走了。」

一句話,把林芳洲也說得有些傷感。

縣太爺潘人鳳,真不愧是人中龍鳳,二十六歲中進士,當年放到永州來做知縣。六年來把永州治理得井井有條,連續兩次朝廷的政績考核,他都是優。

三年前考核結束時,縣太爺本有機會調任別處,但是他上表自請留任,這才有了他在永州縣的第二個三年。

可惜他不可能再連任第三個三年了。

林芳洲和汪鐵釘在一處長吁短歎一番,接著汪鐵釘問道,「你可知道,新的縣令是誰?」

林芳洲答道,「不是那號稱『楊老虎』的楊仲德嗎?衙門裡都傳遍了。」

「這楊仲德的名聲很不好,說是比老虎還可怕呢!據說他貪得無厭,恨不得連地皮都要刮走。」

「我還聽說他好刑酷殺,最喜歡屈打成招,冤死過好多人命呢!」

「嘖嘖嘖。」

「嘖嘖嘖。」

走一個受人愛戴的潘人鳳,來一個人見人怕的楊老虎,這樣的心理落差太大了,林芳洲和汪鐵釘都蔫頭耷拉腦的。

過了一會兒,林芳洲說,「你說,怎麼沒人告那楊老虎呢?」

「告有何用?官官相護。」

「朝廷不是有政績考核嗎?太爺的考核每次都是優,想必那楊老虎每次都該是差,怎麼他還能做官?」

汪鐵釘神秘兮兮的:「我聽說,現在朝局亂著呢!人心浮動,官場也亂。」

「啊?為什麼?」

「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搶皇位,搶了好幾年了,兩人各自有一班勢力,朝廷上天天都是黨爭,今天你踩我一腳明天我傷你一箭的……誰還關心國事呢!」

「為什麼要搶皇位?」

汪鐵釘把眼睛一瞪,「你可不是傻了麼?皇帝誰不想做?」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皇位不應該就是嫡長子的嗎?誰能有資格搶,不要命了?」

「沒有嫡長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貴妃生的,皇后死了十幾年了,可是貴妃就是沒能坐上鳳位。貴妃的兩個兒子就都是庶出嘛。兩個皇子,老大年長,老二才高,你說選誰?」

林芳洲噗嗤一笑,「我可不能說。」

汪鐵釘道:「他們在朝堂上打得風風雨雨,遭殃的還是我們小老百姓啊。」

「就是說呢!皇后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也就不用打了。」

「原先是有的,後來夭折了。」

「是嗎?唉,天意啊!」

《多情應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