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美不過相遇(4)

雲朵只好答道,「那個……昨天有點小誤會,使我的名字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裡。」打死也不說是因為什麼。

孫老師搖搖頭,「你夠自戀的。」

雲朵這樣說也就是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她估計過幾天唐一白他們就把她忘了,畢竟只是萍水相逢,也沒什麼交集。

想了想,孫老師又問,「那個,你能要到他的簽名嗎?」

「啊?」雲朵想了一下,唐一白是個很溫和友好的人,要個簽名應該沒問題吧?想到這裡她點點頭,「唐一白人很好的。」

孫老師的目光亮了一些,「那祁睿峰的呢?也能要到?據說他簽名看心情。」

想到那個神奇天才,雲朵信心滿滿地微笑,「祁睿峰的簽名就更好要啦,孫老師你自己也可以的,見到他就說『你好棒好帥我好喜歡你』,絕對能要到!」

孫老師吃力地空出一隻手摸自己的臉,面帶憂傷,「我這樣的賣相對他說那種話,會被當成老變態打出來吧!」

「額……」

兩人邊走邊聊,誰也沒注意到他們前邊一個頎長的身影,在聽到他們的談話時,身形頓了一頓。

吸引到雲朵注意力的,是「啪」的一聲輕響。

她定睛一看,發現是前方兩三步遠處某位先生的錢包掉在地上了。那位先生正在掏手機打電話,並未察覺。雲朵立刻高聲喊道,「先生,你錢包掉了。」

他的背影修長,都秋天了還穿著短袖,看起來很抗凍的樣子。雲朵話音剛落,他便轉過身。此時雲朵也看到了他的正面,微微怔了一下。這個男人長得很帥嘛!

他長得很清瘦,臉部線條分明,眉眼細長細長的,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唇色很淡,這樣寡淡的神情,配上蒼白的臉色,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艷感覺。他整個人也因此籠罩上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雲朵再次示意地上的錢包,「先生?」

他終於彎腰撿起它,「謝謝。」

他收好錢包,目光輕輕一掠,掃了一眼雲朵和孫老師,隨即問道,「你們是記者?」

「是呀是呀,」孫老師答道,「這裡面有比賽。」

「我知道,我今天看了比賽,」他猶豫了一下,看著雲朵,「聽說你能要到祁睿峰和唐一白的簽名?」

「誒?」雲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剛才兩人的談話應該是被此人聽到了。

孫老師湊上來,「你只要告訴祁睿峰,他很棒很帥你很喜歡他,祁睿峰就會給你簽名了。」

他搖搖頭,「sogay。」

然後,孫老師和這位帥帥男子就一起看著雲朵。孫老師還得寸進尺,「雲朵,能不能讓我和祁睿峰合個影?」

雲朵是個急人之所急的熱心女青年,在兩人殷切的目光下,她重重一點頭,「好吧,跟我走。」

三人先把花放在了那個男人的車上,然後雲朵帶著他們兩個,去了昨天她遇到祁睿峰和唐一白的地方,蹲點……

路上他們做了自我介紹。帥帥男子名叫林梓,據說職業是投資顧問。孫老師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就陷入了糾結,「你的名字很耳熟啊,我一定聽過!」

「因為你一定聽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句話。」一身清冷氣質的男子突然幽默了一把。

「咳,呵呵……」雲朵和孫老師都笑得好勉強。

這個游泳館的出口有四個,運動員走的那個出口外有好幾條隔離帶,為了防止運動員被騷擾,還有工作人員看守。雲朵昨天也是走運,工作人員擅離職守,導致她沒被人發現。今天,他們被驅趕了兩次,才終於等到了祁睿峰一行人。工作人員還想來趕雲朵他們時,祁睿峰卻走了過去。

林梓的身高超過一米八,不過站在祁睿峰面前,身材堪稱嬌小。至於雲朵這樣的,充其量算是渺小吧……

所以雲朵要把脖子仰出一個比較大的角度,才能看到祁睿峰的臉。

剛才孫老師和林梓已經達成一致,由雲朵來說那句話。雲朵終於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於是此刻,在兩人的逼視下,雲朵硬著頭皮對祁睿峰說道,「祁睿峰,你好棒好帥我們好喜歡你!」

「我知道!」

雲朵張了張嘴,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祁睿峰卻是熟練地朝她伸手,「簽在哪裡?」

孫老師遞上一個筆記本,林梓遞上一個帶白色外套的平板電腦。祁睿峰一邊簽名一邊說道,「你把我們送你的花都扔了?」

「沒——」

不等雲朵解釋,他又道,「扔就扔吧,反正我自己也會扔的。」說著,把筆記本和平板電腦還給兩位。

雲朵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沒有扔,我們放在車上了,一會兒帶回酒店。」

孫老師得到了簽名,又要求拍照,祁睿峰有些不耐煩,但還是配合了。

拍完照,孫老師又向唐一白要簽名,要合照。唐一白比祁睿峰要有耐心一些,至少並未表現出任何不耐。

林梓沒要求合照,他把平板電腦收好後,就立在一旁安靜等候。雲朵悄聲問他,「你不和祁睿峰合影嗎?」

他搖了搖頭。

「那……你不要唐一白的簽名嗎?他人很好的,你要他就給。」

林梓又搖了搖頭。

雲朵有些奇怪,「怎麼又不要了?」

這時,唐一白叫了她一聲,「雲朵。」

「嗯?」雲朵扭頭看唐一白。

唐一白乾淨如初雪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他問道,「我呢?」

「???」雲朵偏著頭看他,不理解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難道我不棒不帥你不喜歡我?」

「額……」雲朵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樣真誠的目光,不像是開玩笑的。她有點頭大,「不是呀……」

「不是什麼?」他定定看著她,追問。

看樣子,他非要一個答案嗎……雲朵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唐一白,你,好棒,好帥,我……好喜歡……」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只剩下蚊子哼哼了。

真是奇怪,為什麼這種話對祁睿峰說就毫無壓力,對唐一白說就感覺各種怪異啊……雲朵別彆扭扭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然後她又聽到了他的笑聲,一如既往地悅耳,彷彿琴弦上流淌下來的樂章。雲朵輕輕地撩起眼睛偷看他,發現他正眉目舒展,嘴角彎彎,唇間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容雖依然足以驚艷時光,此刻卻完全是促狹之色。

孫老師很不合時宜地湊到雲朵耳邊,悄聲說道,「雲朵,你好像被調戲了。」

雲朵:「……」這種話放在心裡就好了為什麼要說出來啊!

雲朵鬧了個大紅臉,不理會唐一白他們了,她假裝擺弄相機。

祁睿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身為一個偶像,他是不打算給粉絲留太多時間的,因此拍完合照就帶著一幫小弟們離開了。

雲朵抓住時機和他們拉開距離,卡擦卡擦抓拍了幾張照片。甭管拍出來的照片能不能用,她至少能以此來安慰自己,在這裡蹲點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目送走了那幫泳壇天團,孫老師好奇地問林梓,「你剛才怎麼沒問唐一白要簽名呢?現在要還容易一些,等他名氣大了你想要都來不及。」

林梓的神情依然是那樣寡淡,眉目微微垂著,看起來很沒精打采的樣子。說起來,從認識他到現在這幾十分鐘,他好像一直是這樣,像是神遊異次元等待靈魂歸位一般。聽到孫老師這話,他搖搖頭,答道,「我幫我妹妹要的,她有祁睿峰一個就夠了。」

雲朵有些奇怪,「那你妹妹沒有一起來看比賽嗎?」

他歎了口氣,「她來不了。」

雲朵見他神情寥落,像是有什麼心事,便也不再追問。

林梓開車把雲朵他們送回酒店,雙方就此別過。雲朵果然把鮮花都運回了自己房間,本來就不算寬敞的房間這下要被擺滿了。做完這些,她開始就著花香趴在電腦前寫稿子。《中國體壇報》一周雙刊,遇到重大賽事比如奧運會或者世界盃時可以加刊。當然,「全國游泳錦標賽」顯然夠不上加刊的檔次。

最遲明天,她和孫老師就要把這兩天比賽的稿件發回到采編中心。雲朵翻看自己這兩天拍的照片,想找出幾張稍微拿得出手的。

翻來找去的,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今天下午抓拍的那一組上。

說起來,她第一個採訪的人就是唐一白,但是相機裡關於唐一白的照片也只有這幾張,真不知道她個豬腦子之前幹什麼去了。

這組照片的角度選取還不錯,其中有一個瞬間抓拍得很好。照片上祁睿峰的側臉線條硬朗,他昂首挺胸,自信依然,與他並肩而行的唐一白則微微低著頭,嘴角還掛著淺笑。秋日的陽光透過法國梧桐金黃色的葉子打在他們身上,桀驁凌厲的那一個迎著陽光更顯意氣風發,低頭淺笑的那一個在柔光下更顯溫和謙遜。一張照片,兩種性格,躍然眼前。

雲朵忍不住摸著下巴感歎,多麼完美的抓拍啊!

照片中的主要人物就是這兩個,至於其他的,只要不太違和就行。雲朵大致掃了一眼,然後她就看到,祁睿峰的身體遠離鏡頭的那一側,很突兀地探出了一個腦袋和半個身體。因為焦點不在那人身上,所以他面孔有些模糊,不過雲朵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就是昨天和祁睿峰勾肩搭背的那個正太臉。

正太臉一隻手掛在祁睿峰的肩膀上,藉以保持平衡,他朝後探出身體望向鏡頭,笑嘻嘻的招手搶鏡。雲朵看到他腮幫子鼓起一塊,唇邊掛著一道又細又直的白色物體。她一開始以為他流鼻涕了,可是能把鼻涕流得如此筆直,也太神奇了吧……她托著下巴,把圖片放大了仔細觀察,再結合他鼓起一邊的腮幫子,瞬間明瞭:這小子在吃棒棒糖呢!

這誰家的熊孩子,真的好想把他ps掉啊……

正太臉的名字,昨天雲朵已經搞清楚了,他叫明天,主游的項目是蛙泳。事實上雲朵之前做的功課裡有這個名字,只不過她要記的人比較多,所以名字和臉經常對不上號。明天今年只有十六歲不到,還是個未成年,但是他已經參加過幾次國家級比賽,還在今年夏天舉辦的游泳世錦賽裡拿到了一個銅牌,小小年紀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堪稱了得。

因為這個棒棒糖男孩的攪局,整張圖片的格調都有了微妙的變化。本著新聞人的職業操守,雲朵控制住了自己的邪念,沒有把熊孩子ps掉。

然後她把圖片發給了孫老師。這種事情就由經驗豐富的老師去煩惱吧。

唐一白的晚飯是和隊友們一起吃的,他情緒放鬆,談吐自然,絲毫沒有受下午那件事的影響。這種狀態感染了隊友,大家甚至沒有安慰他——因為看起來並無那個必要。

吃完飯也不能隨便玩耍,各人回各自的房間。

這次游泳錦標賽的參賽隊員有五百多人,分兩個酒店入住。大體上說,運動員們是以省為單位登記入住的,不過省隊之上還有國家隊。所以像唐一白祁睿峰他們這樣的國家隊隊員,雖然也代表不同的省份出戰,但依然是由國家隊組織帶領。因此分配房間時,祁睿峰和唐一白被分到了同一個標間。

一回到酒店,祁睿峰就倒在床上,從枕頭底下翻出手機來玩。唐一白沒有翻枕頭,因為他的枕頭底下是沒有手機的……他有些羨慕地看了一眼祁睿峰的手機,在後者發現之前很快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打開電視機來看。

這時,有人敲門,不等裡邊兩個人反應,外邊人已經推門走進來。

這世上能如此無視運動員隱私的,也只有教練了。

來人正是唐一白的指導教練,名叫伍勇。伍勇身形彪悍,長著一雙威風凜凜的虎目,留著絡腮鬍子,如此有犯罪氣質的外形,在和平年代很容易吸引到人民警察的目光。

「伍總,」唐一白叫他,「您找我?」

伍勇點點頭,聲音洪亮,「一白,你過來。」

他把唐一白叫到門口,先是表揚了一番唐一白今天在泳池中的表現,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你今天接受採訪時講話的態度不太好,很容易得罪記者的,以後注意一些。」

「嗯。」唐一白點了一下頭,並未申辯什麼。

伍勇見他如此,倒不好再批評他,只是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但是爺們兒嘛,就該拿得起放得下。記者們嘴都損著呢,一個不如意,背後指不定怎麼編排你。你現在還沒出成績,沒成績就沒底氣,人家祁睿峰敢囂張是因為手裡攥著奧運金牌,你沒有,你最多有個亞運會金牌,還特麼是蝶泳的,頂屁用。」說著說著,伍勇原形畢露,爆起了粗口。

唐一白笑,「道理我都懂的,伍大媽……」

「你!」伍勇作勢要打他,唐一白輕輕一縮脖子,伍勇卻笑著放下手,「臭小子!」

「伍總。」唐一白有些猶豫地看著他。

「什麼事?」

唐一白鼓起勇氣,眼睛亮亮的,似乎在試圖製造賣萌的效果:「我能不能玩兒一會兒手機?睡前就給你。」

「想得美!」伍勇送他兩枚大大的白眼,「你死了這條心吧,比賽結束後手機才能還你。」

「可是——」

「沒有可是,都說了不要和祁睿峰學,他已經搶救無效了,你還可以搶救一下。」

唐一白只好悻悻地回到房間。祁睿峰聽到他的腳步聲,目光依舊停留在手機上,頭也不抬地對他說,「剛才花游隊的隊花托我問你一句,為什麼今天比賽沒有戴她送你的泳鏡。」

「你實話實說就好。」唐一白答得漫不經心,說完又坐在床上看電視。

「哦,好的,」祁睿峰應道,一邊打字一邊念叨,「送……給……蛋……妹……了……」

「……」唐一白眉頭跳了一下,他迅速轉身,長臂一伸,就把祁睿峰的手機搶在手中。不愧是運動員,反應和動作都很快,他把手機搶過來時,祁睿峰那句話剛打完,還沒發送。

唐一白迅速刪掉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改為:昨天決賽比完就隨手送給一個陌生人了。

然後發送,手機還給祁睿峰。

祁睿峰看看唐一白髮的那句話,哈哈一笑,「這沒什麼區別嘛,我的還比你的簡練。不過我果然猜對了,你就是想拒絕她對不對?」

唐一白呵呵一笑,「地球人都能猜對。」

祁睿峰又有點鄙視唐一白,「那你當初為什麼答應她,多此一舉。」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要給姑娘留面子。」唐一白解釋了一句。

《浪花一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