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想總比現實美好許多

  清晨,司冰影迷迷糊糊中看到老媽的身影,她急忙揉揉朦朧的睡眼,嘟嘟嚷嚷地說:「我想吃拉麵!」
  「砰!」林鳳芳伸出魔爪不客氣地給了女兒一記鐵拳,「吃什麼拉麵,趕緊去新學校辦轉學手續!」
  「痛痛痛……」司冰影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坐在行駛的汽車裡,難怪剛才感覺車子十分顛簸。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熱鬧但陌生的街道,腦袋似乎被此時由秋入冬的天氣凍僵了一樣。
  司冰影好不容易才完全想起來,前一天傍晚,他們一家三口終於風塵僕僕地到達新海小鎮,在搬進了爺爺位於海邊的別墅後,三人就開始忙著收拾屋子,置放行李,一直忙到後半夜。於是,司冰影躺倒還沒幾個小時,又被老爸老媽拖出來辦轉學手續了。
  司冰影悠悠地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好睏啊!」
  「女兒,不要睡了!已經到了!」司武能將汽車停在一所學校門口,催促著司冰影。林鳳芳則十分配合地將睡眼惺忪的女兒強行拽出了汽車。
  司冰影踉踉蹌蹌地踏出車門,身體完全被籠罩在秋日溫暖又有些清冷的陽光之中。迎面吹來的風中帶著些許海水的鹹澀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感覺還是有些不適應。
  這個時間段正是學生上學的高峰期,男生們和女生們穿著不同的校服,三三兩兩地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然後又向著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女生們嬉笑著走進司冰影這一側的紫籐女高,而男生們則打鬧著走進了馬路對面的聖英男高。
  「新海鎮果然很小,高中竟然只有兩所,一所男子高中,一所女子高中。難怪這裡的辦事處總是做不出業績,市民的購買力也實在太有限了。」司武能忍不住感慨道。
  司冰影似乎沒有聽到老爸的話,凝神地望著馬路對面寬闊的校門上閃閃發亮的四個大字——聖英男高。
  我過去讀的高中叫聖櫻學園,這個學校叫聖英男高。多熟悉、多有親切感的校名啊!
  司冰影不由自主地想要穿過馬路,走到對面去,但立刻被林鳳芳一把拽住,然後又被狠狠敲了一下:「你不認識字嗎?男高!想入狼穴啊!」
  「小影是在想念原來的學校呢!真是個念舊的、善良的孩子啊!」司武能也看出了司冰影的心思,笑嘻嘻地拉住林鳳芳,「老婆,我們先去停車吧!」
  說著,他又和藹可親地轉向司冰影,摸摸她的腦袋,叮囑道:「等會兒別忘了校長室見!」
  「知道了!」司冰影笑著擺擺手,目送他們離開。然後她站在女校門口,靜靜地望著對面的男校。
  突然,女生獨有的尖叫聲響徹了整條街。
  「蘇諾!蘇諾!」
  司冰影不自主地捂了一下被刺痛的耳朵,循聲望去,看到一群中了「花癡」病毒的女生們,正迅速地朝她所在的方向狂奔而來。她趕緊往旁邊躲了躲,生怕成為瘋狂女生們的墊腳石。
  「蘇諾!我愛你!」
  「蘇諾!看這裡!」
  聽著女生們熟悉的言論,司冰影忍不住好奇地想要看一看令女生們尖叫的對象,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帥。不過尖叫的粉絲數量,遠不及她在原來學校的「粉絲」的一半。因此,司冰影推理下來的結論就是——
  沒我帥!
  就在這時,有一道強烈的光芒照得司冰影一下子睜不開眼睛。
  「好亮!」
  司冰影下意識地用手護住眼睛,才發現馬路中間正站著一個俊秀男生,光芒正是從他那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的眼鏡片反射過來的。
  他仿若月亮王子般美麗耀眼,柔順的金髮在微風的吹拂下優雅地飄逸著,修長的眼眸、溫潤的眼神、微微上翹的嘴角,一起勾勒出一副無可挑剔的乾淨容顏。男生揚起唇角,淺淺一笑,天地間頓時變得暗淡無光,所有的光芒彷彿都匯聚在了他身上。整個世界寂靜無聲,小鳥也為他停在樹枝上靈動地歌唱,陽光環繞在他的身旁,營造出天使般閃耀的夢幻感。
  男生漫不經心地扶了扶鏡框,露出溫暖的笑容。司冰影就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定定地站在那裡看著,幾乎都不敢呼吸和眨眼,生怕眼睛一閉合男生就會消失不見了。
  「啊,真的是蘇諾!我竟然能親眼看到傳說中的蘇諾,真的是太太太幸福了!」
  「笨蛋,你不是每天都見到他嗎?我覺得蘇諾一天比一天帥。哦,我要趕緊拍下來!」
  「蘇諾,早上好!蘇諾,拜拜!蘇諾,明天見!」
  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將司冰影拉回到現實中,她伸手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眼睛放射著粉色的桃心,遠處的天際也彷彿隱隱約約地傳來悠揚的音樂。
  哦!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動」的感覺嗎?我的春天這麼快就來了嗎?太棒了!爺爺,我謝謝你!
  司冰影沉醉在美好的幻想中,身體也輕飄飄的,彷彿快要飛起來了。就在這時,只聽見「嘎」的一聲,一輛銀灰色的山地車隨著清脆的剎車聲穩穩當當地停在眾女生面前,一個戴著黑色棒球帽的男生坐在車上單腳點地。
  司冰影的腦袋「嗡」地震動了一下,為什麼那個身影這麼眼熟……
  「啊!是羅米樂!」頓時,所有女生又開始尖叫著另一個名字。
  司冰影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她彷彿看到眼前有一群小丑舉著「你中獎了」的橫幅歡樂地跳舞,可她現在只想哭。心裡不情願地念叨著:「怎麼會是他!」
  司冰影仔細地看著不遠處的羅米樂,確定他就是那個被自己設計遭騙又因大鬧機場被保安抓走的倒霉蛋。可是,這也太巧了一點吧?
  司冰影正研究著自己的幸運是不是到了可以去買彩票發家致富的程度,女生們就因為突然出現的兩大帥哥而瘋狂不已起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連旁邊的花草樹木都受到了驚動。
  女生們紛紛拿出手機對著兩大帥哥一陣狂拍,全都一個個臉上掛著花癡般的傻笑。蘇諾安安靜靜地站著,任由女生們拍照,並且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淺淺的微笑。而羅米樂則推開山地車,往蘇諾前面一站,彷彿故意擋住他似的,還特意擺出不同的帥氣的pose,滿足女生們的各種拍攝要求。
  司冰影的視線一直集中在蘇諾身上,她發現蘇諾似乎有意無意地注視著羅米樂的背影,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跟羅米樂那個大爛人相比,蘇諾真是從裡到外都如天使一般純淨。司冰影這樣想著,心跳的速度也愈加快了。啊,這就是一見鍾情啊!
  羅米樂面帶微笑,視線從一側緩慢地掃向另一側,突然——
  「啊!是你!」羅米樂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司冰影,詫異得下巴差點掉到地上,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司冰影身上。
  「啊!好清新的帥哥啊!」
  「沒見過,新來的嗎?不過的確很帥啊!」
  「真的很帥啊!不過好像矮了點兒!」
  女生們個個眼睛發亮,發出細細碎碎的議論聲,彷彿發現了新寶藏一樣。
  司冰影望著這熟悉的場景,有些無奈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一慣穿的男款運動衣,後悔早上睡得太迷糊,竟然忘了換女裝。
  「掃把星!臭小子!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咱們今天好好算賬!」羅米樂一看到司冰影,立馬拋棄大眾情人的溫柔外表。他惱怒地瞪著司冰影,大聲地斥責她。
  司冰影撇撇嘴,回瞪了羅米樂一眼,心裡惱怒地反駁著:什麼掃把星,你還洗衣板男生呢!看著羅米樂一副「這可是在我地盤上」的驕傲神情,司冰影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有趣的主意:哼,生氣嗎?討厭我嗎?那就讓你更加生氣,更加討厭我吧!
  「算賬嗎?」司冰影不懷好意地笑著說,她從女生中間走了出來,走到羅米樂面前做了一個看似無意的甩頭動作。陽光打在她的臉上,露出好看的側顏:挺拔的鼻樑、清澈的眼神、明媚的嘴唇。她淺栗色的頭髮劃過眼角眉梢,清爽而又利落。
  頓時,從女生中傳來一片驚歎聲。司冰影微微揚了揚嘴角,她知道這個動作已經達到效果了。想當初沈若曦就是讓她在各個不同的場合擺出帥氣的pose,才吸引到了第一批粉絲。
  在女生們的驚歎聲中,司冰影故意轉向左邊,伸手撩了一下眉梢的碎發,朝著羅米樂極其誘惑地眨了眨眼睛。只見羅米樂先是一愣,然後呆住了,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司冰影心裡一陣得意,表面卻還要裝作吃驚的樣子,誇張地喊道:「哎呀,怎麼電到了我們的大帥哥!真是罪過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羅米樂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他瞪大眼睛,攥緊拳頭,一副怒氣沖沖隨時準備撲上來的兇惡模樣。
  「你……」羅米樂才吐出一個字,剛剛那些拍他、說喜歡他的女生們立刻挺身而出,自發地圍成一個圓圈護住司冰影。而司冰影則得意地躲在女生們身後,耀武揚威地向羅米樂揮拳頭。
  女生們看到羅米樂受到了威脅,又立即全體掉轉方向,護住羅米樂。羅米樂氣急敗壞地想要衝過去揍司冰影,女生們又忙不迭地換方向保護司冰影。
  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個回合,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蘇諾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回聖英男高了。
  終於有女生氣喘吁吁地開口了:「你們,你們能不能不要打架?不管是羅米樂,還是這位不知道名字的新帥哥,無論誰受傷都是我們不想看到的!」
  羅米樂的目光緊緊盯著司冰影,根本聽不進女生們的勸阻,趁她們不注意,一個箭步衝到司冰影面前。他用力提起司冰影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告訴你,這裡可是我的地盤,這次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司冰影踮起腳尖,毫不畏縮地直視著羅米樂,冷聲嘲諷道:「你也就能在這裡逞英雄,在機場還不是被保安當成狗熊一樣對待?」
  「果然是你!」羅米樂憤憤地說道。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攥緊司冰影的衣領,幾乎快要讓司冰影喘不過氣來。
  司冰影斜著眼睛,不屑地看著羅米樂,依然像一尊雕塑一樣巋然不動。司冰影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多的女生,輕蔑地對羅米樂說:「羅米樂,就算是你的地盤,我也能把所有人變成我的粉絲!怎麼樣?有意見嗎?」
  羅米樂沉默了一會兒,狠狠地鬆開司冰影,眉頭皺成一團,語氣惡劣地威脅道:「臭小子,有本事你別進學校!否則,我見一次,派人扁你一次!」
  「不進就不進!很了不起嗎?」司冰影覺得羅米樂的話正中她下懷,反正她要轉入的是女校!
  「小子!」羅米樂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用他那1.80米的身高俯視著司冰影,一字一字地強調道,「我就是很了不起,那又怎樣?」
  司冰影正想頂嘴,手機突然響了。她打開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老媽的名字。她思量著準是父母催她去校長室了,她得想個辦法趕緊擺脫羅米樂。
  匆忙之下,她想到一個妙招。
  司冰影趕緊換作一副笑臉,拍拍羅米樂的肩膀,笑嘻嘻地對他說:「看你緊張的!剛才我都是在開玩笑呢!其實,我們能再相遇也不容易啊!來,我給你講個腦筋急轉彎緩和一下氣氛吧!」
  「啊?什麼?」羅米樂一臉迷茫地看著司冰影,突然轉換的氣氛讓他一時無法適應,剛才不還是仇人嗎?
  司冰影沒有理會他的迷茫,又滿面笑容地轉向女生們說:「你們大家也順便思考一下!一個啞巴去商店買錘子,他做出錘子的手勢,店員就明白他想要買什麼。那請問,一個聾子去商店買剪刀,他該怎麼辦?大家好好想想啊!第一個講出正確答案的人,有獎勵!」
  女生中間似乎有知道答案的,而羅米樂皺著眉頭還在慢慢琢磨答案。司冰影看到種情形,就急忙對女生們說:「我們都相信羅米樂最聰明,他一定能第一個想出答案,對不對?」
  那些躍躍欲試的女生馬上安靜下來,忍住快要說出口的答案,都盯著羅米樂。
  「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1,2,3……」司冰影一邊數著數,一邊慢慢後退。等確定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羅米樂的身上,她飛速轉身,一溜煙地跑向紫籐女高的後牆。
  司冰影偷偷摸摸地從紫籐女高的後牆翻了進去,當然這是因為紫籐女高的正門此刻一片混亂,當然這多多少少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從牆上跳下來的時候,司冰影不小心扭到了腳,於是只好一路扶著牆不引人注目地找到了校長室。一推開校長室的門,她便覺得裡面的氣氛有點詭異。白髮蒼蒼的老校長威嚴地坐在辦公桌前沉思,一旁是抬頭挺胸努力把自己塑造成雕像的嚴肅的教導主任,而她父母卻一臉謙和地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一看到司冰影,教導主任便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沉聲說:「聽說現在校門口很熱鬧啊!」
  「啊……哈哈哈……」
  司冰影尷尬地笑笑,摸摸腦袋不知如何應答,「她們,她們都在熱情地歡迎我這個新生!」
  司武能朝司冰影擠擠眼睛,示意她「少說一句是一句,最好閉嘴,不要講話」,然後趕緊將她推到校長面前,鄭重其事地介紹道:「校長,這是小女,司冰影!」
  校長老爺爺沒有說話,只是保持著不動的姿勢,眼球上下翻動著打量起司冰影,神情十分嚴肅。
  時間一分一秒,一分一秒,又一分一秒,還是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司冰影和父母尷尬地對視了幾眼,各自思索著如何打破沉默。
  突然,老校長摘下老花眼鏡,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一臉歉疚地蹦出一句話:「對不起,我們這裡實在不能招收男生,你們還是去對面報到吧!」
  司冰影差點跌倒,她抽搐著嘴角看了老校長一眼,心想,原來他沉默了半天,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啊!
  司冰影正想說明自己的性別以消除老校長的為難心理時,她那暴躁的老媽林鳳芳便忍不住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大聲說:「她是女生!不信,我給你看!」說著,林鳳芳就要扯開司冰影的衣領來證明給老校長看。
  眼疾手快的司武能趕緊阻止了妻子的瘋狂行為,低聲下氣地對校長解釋道:「我們家小影確實是女孩子,只不過因為遺傳基因的問題,長相比較偏男性化一點。您老人家一定要相信,除了外表,她的內在氣質特徵和興趣愛好絕對與一般女生沒有兩樣。她最頭疼物理和數學,沒事做就愛照鏡子,有一顆小痘痘就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一般,見到帥哥就條件反射般地流口水,走不動路……」
  司冰影急忙摀住老爸的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否則她就沒什麼隱私可言了,跟被人扒光了衣服有什麼兩樣?
  校長老爺爺又戴上老花鏡重新上下打量起司冰影,辦公室裡又一陣低氣壓來襲。時間又一分一秒地流逝。
  半個小時後,老爺爺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拒收!
  老校長似乎害怕林鳳芳再拍桌子,趕緊躲到教導主任的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說:「你是女生嗎?你真的是女生嗎?就算你是女生,進了我們學校,我們那些可愛、天真、善良的孩子們能安心學習嗎?此時此刻校門口發生的騷亂就是教訓啊!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將要發生騷亂而置之不理,這是我作為一校之長的責任!因此,就算很失禮,很抱歉,我還是要勇敢地拒收你!而且,那什麼,你媽媽也太暴力了,難怪你們家遺傳基因會導致你性別錯亂呢!」
  「啊?什麼?」司冰影被校長的一套歪理邪說弄蒙了,她正想調整思路重新和校長理論一番,一回頭就看到老爸正阻止著因受到人身攻擊而暴躁發狂的老媽。
  「小影,算了,我們就去對面吧……」司武能一邊竭盡全力抱住妻子,一邊努力勸說女兒,「你要是執意待在女子高中,再鬧出點什麼亂子來,我們一家三口就真的再也不能回本家了!」
  司冰影看看氣得漲紅了臉的老媽,又想了想爺爺說過的回本家和永遠不能回本家的必要條件,輕輕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
  聖英男高校長室。
  司武能謙卑地握住校長沈老太的手,連聲道謝:「校長,實在太感激了,一切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她是男生!她是正宗的男生,所以要進男校!」沈老太笑瞇瞇地點頭,祥和的神態使她看起來彷彿廟裡的一尊佛像,風吹雨打都不動。當然,要不是沈老太的兒子正巧在司氏集團總部工作,而司武能碰巧又是司氏集團名義上的大少爺,否則這件事也不會五秒鐘就搞定了。
  轉學手續辦妥,司武能和老婆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空蕩蕩的校長室裡就留下司冰影和沈老太面面相覷。司冰影有些頭疼地望著沈老太,心裡無比鬱悶地想:我到新海不是為了追求自由的新生活嗎?為什麼一切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從被女生追捧的偶像上升到「女扮男裝混入真正的熱血男生隊伍中,成為其中一員」,怎麼看都是一種退步吧?雖然我裝男生是很拿手,可我要自由的生活,我要和帥哥談戀愛!
  沉默了一會兒,沈老太笑瞇瞇地看著司冰影。
  「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司冰影的額角頓時滑下三根黑線,無語地想:為什麼兩所學校的校長都有點神經不正常啊?居然問我還有什麼事?我剛來的,我哪裡知道要做什麼?還有,能不能不要對學生用敬語?
  「啊,我知道了!」還沒等司冰影回答,沈老太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您的班級是二年C班,這個班級人數比較少,同學和老師都比較隨和。您是獨自去教室,還是安排班主任帶領您去教室?」
  司冰影看著神態像一尊佛像、說話像五星級酒店服務員一樣謙卑的校長,被她那一連串的「您」繞暈了,只得抽搐著嘴角,扶著牆壁緩慢地往屋外挪,嘴裡說道:「嘿嘿,不客氣,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校長再見!」
  說完最後兩個字,司冰影頭也不回地衝出校長室。一踏出門檻,她頓時覺得自己彷彿從冰窟來到了陽光燦爛的溫暖地帶。不過,為什麼不能往前走了?
  司冰影感覺雙腿好像被什麼絆住了,低頭一看,竟然是三個用花頭巾包住腦袋、用白紙捲成紙筒放在耳邊的男生。
  「偷窺狂啊!」
  司冰影竭盡全力地大叫,想要往後退,卻發現校長室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
  「噓!」為首的男生伸出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站了起來,壓低聲音說,「別吵!老太婆要睡回籠覺了!小心別吵醒她!」
  司冰影看著頭巾下那雙明亮的眼眸和倒三角的臉龐,鬆了口氣,驚訝地叫道:「是你啊,羅米樂!」
  羅米樂斜著眼睛,給了司冰影一個「又怎樣」的眼神,然後拽住她的胳膊將她強行拽到了樓梯口。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哼哼!」羅米樂昂著腦袋,目光不屑地望著司冰影,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司冰影剛想反駁些什麼,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你們剛才一直在外面偷聽?」
  「是啊!就為了逮住你!」羅米樂身後一個文弱的眼鏡男跳出來搶先回答。另外一個身材魁梧的肌肉男也緊隨其後地示威:「臭小子,你害我們老大等了好久!」
  臭小子?原來他們還沒有發現……
  司冰影此刻覺得這三個字令人無比安心,從今以後就要以男生的身份在聖英男高混下去了,她可不想第一天就被人戳穿,成為人人注目的過街老鼠,然後惹出麻煩驚動爺爺,畢竟回到本家是父母最大的心願。
  最大的秘密沒有被發現,司冰影膽子頓時放開了些。她撇撇嘴問羅米樂:「那你找我幹嗎?是想出答案了嗎?恭喜啊!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
  「別提那破題目了,我就知道是你的調虎離山之計!」羅米樂忿忿地瞪著司冰影,氣勢逼人地緩慢靠過去,揚了揚手臂,「我剛才說過了吧?見你一次扁你一次,怎麼樣?要不要嘗嘗我拳頭的滋味?」
  司冰影完全被籠罩在羅米樂的身影裡,看著他那健碩的肌肉和迫人的身高,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但依然佯裝鎮定,說:「嚇唬誰啊!我可是會功夫的!」
  「哈哈!是嗎?我們這裡有三個人呢!」羅米樂沉聲笑笑,他不屑地指指跟隨其後的肌肉男,「就你這小身板,兩個才頂楊哲一個!」
  「謝謝老大誇獎!」楊哲以為受到了讚揚,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憨厚地笑了笑。
  旁邊的眼鏡男踮起腳尖伸手靈敏地拍了一下楊哲的腦袋,嘲諷道:「笨蛋,老大沒誇你!」
  司冰影皺著眉頭,目光焦灼地來回掃視著三個男生,迅速地活動著心思。反正是躲不掉了,斗武不行還是可以鬥智的嘛,就羅米樂那幼稚園小朋友的智商,呵呵,那還不好辦!
  「不就是算總賬嘛!反正在你地盤上我也逃不掉了,咱就索性一次性算個清楚吧!」司冰影以旁人不易察覺的弧度揚了揚嘴角,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假裝不經意地亮出自己的王牌,「對了,我一直忘了告訴你,機場的那一幕我碰巧錄像了,新買了手機的人就是喜歡不分場合地玩弄啊,真沒想到這麼巧啊!哈哈!」她一邊雲淡風輕地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著羅米樂的神色。
  羅米樂的眼睛微微了眨了幾下,目光望向別處,嘴硬地回道:「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知道!」
  司冰影早已將羅米樂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她淡淡地一笑說:「機場事件啊!大鬧售票大廳,被保安強行帶走,在地上哭鬧,這些你不會都忘了吧?需要我播放一下來提醒你嗎?」
  「我沒有在地上哭鬧!」羅米樂一下子激動起來,不滿地反駁道。
  看到羅米樂的反應,司冰影一邊假裝不經意地玩弄著手機,一邊十分輕鬆地說:「哦,看來你還記得啊!不過,我的記憶不是很清楚了!」
  羅米樂蹙著眉頭,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你真的錄像了?」
  「我從來不說謊,當然這句是謊話!哈哈!」司冰影大聲地笑著,打開折疊式手機,假裝要按鍵,「你不相信的話,那就大家一起看看吧!我想這麼精彩的、讓人難以忘懷的一幕,你一定也想跟兩個好朋友分享一下吧?」
  楊哲立刻興沖沖地搓著手,腦袋伸了過來:「老大,我想看看!」
  「笨蛋,別插嘴!」眼鏡男又熟練地甩手拍了一下楊哲的腦袋,他冷靜地提醒羅米樂,「老大,別跟他廢話了,趕緊講正事吧!這次可是關係到我們V-Fashion的顏面!」
  羅米樂看了看部下又看看司冰影,捏緊的拳頭緩緩地鬆開,憤憤不滿地說了一句:「算你狠!咱們之間的賬先放著,我找你是有別的事!」
  司冰影得意地笑笑,合上手機,心裡悄然鬆了一口氣,懸在嗓子眼兒的心也放了下來。再往下演,她就要被戳穿了!
  羅米樂掏出一張表,強行遞給司冰影,大爺似的命令道:「拿著!把上面的空格全都填滿了再交給我,我在二年A班!找不到我,就交給他們兩個,楊哲,濮俞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總之,今天一定要交上來!」
  司冰影不解地看看手中的表,最上面一行寫著「V-Fashion入社申請表」,下面是慣常的個人檔案之類的。
  「V-Fashion?偽時尚?」司冰影哈哈大笑,嘲諷道,「你們竟然還有這樣奇特的學生社團啊!偽時尚!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
  羅米樂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把扯過司冰影手裡的表,想想不對勁,又悶悶地塞到她手裡:「白癡啊!誰叫你這麼翻譯的!V是victory,是『勝利』的意思!」
  「誰叫你們取了個這麼好笑的名字,還不讓人家笑!」司冰影聳聳肩,不屑地把申請表還給羅米樂,「還給你,我對任何社團都沒興趣!」
  「叫你拿著就拿著,哪那麼多廢話!誰管你感不感興趣啊!」羅米樂一副彷彿氣球快要爆炸的暴躁神情,他耐著性子高聲強調道,「你今天填好交給我就是了!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我就答應不再跟你計較任何事,從此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司冰影看看他,又看看表格,琢磨了一下,覺得這樁交易比較簡單有效。於是,她抬起頭道:「看你這麼誠懇,那我就花點時間考慮一下吧!」
  「不是考慮,是一定!」羅米樂不滿地瞪瞪她。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招呼兩位部下:「濮俞傑,楊哲,我們走!」
  看著羅米樂一行人大搖大擺地走遠,司冰影這才不屑地撇撇嘴,罵道:「什麼東西嘛!」
  「記住,一定要交申請表!二年A班!」陰魂不散的羅米樂又出現在走廊盡頭,聲音遙遠地傳來。
  司冰影無奈地點點頭,微笑著衝他揮揮手,不耐煩地回答道:「知道啦!知道啦!拜拜!」
  就在這時,校長室的門打開了,一臉祥和的沈老太走了出來。她看到司冰影,似乎十分吃驚的樣子,說道:「司冰影同學,就要上課了,您怎麼還在這裡?不認識路嗎?那我帶您去您的班級吧!」
  司冰影看看羅米樂身影消失的走廊,又看看沈老太,心裡暗自抱怨,早不出來晚不出來,羅米樂一走你就出現,時間也掐得太準了吧!
  即使這樣,司冰影也只能假裝迷路並道謝:「謝謝校長!」
  司冰影小心翼翼地跟在沈老太身後,她看著身邊川流不息的異性生物,雙腿便不住地顫抖,有種想要逃跑的念頭。
  踏進男生的領域,這可不是說幾句「勇敢一點」和「加油哦」之類的話就能輕而易舉做到的事情。畢竟司冰影認為自己還是個很純正的女生,而且是個看到帥哥會害羞、會臉紅的正宗女生。
  不斷有男生朝司冰影張望著,一副對這個陌生的轉學生興趣濃厚的樣子。一看到男生們的長相,司冰影的緊張感頓時就消失不見了。
  哎呀呀,哎呀呀,那些傢伙一張張臉也太慘不忍睹了吧,簡直就像饅頭。不對,就算比作饅頭的話,也是發酵不徹底、蒸到一半就被扔出來的次品饅頭。他們哪能跟我比啊,瞧瞧我這清爽的短髮、俊秀的臉龐、修長的身材,豈是饅頭能夠比得了的。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抬頭挺……哦,那個「挺胸」還是免了,像個真正的男生一樣走路就足以讓他們自愧不如了。司冰影在心裡滅著別人的威風長著自己的士氣。
  司冰影一路雄赳赳氣昂昂地跟著沈老太來到了二年C班,被介紹給了班主任。班主任又將她領到講台上,介紹給了全班男生。
  「這是新轉來的同學,司冰影,大家歡迎!」
  司冰影一抬頭,一微笑,班主任的聲音就立刻被沸騰的口哨聲、取笑聲、調戲聲淹沒了。
  「喔!喔!喔!好漂亮的傢伙啊!」
  「是女孩子吧!你來錯了地方,這裡可是男高喔!」
  「不過我們都會好好愛護你的!你就安心待在這裡吧!哈哈!哈哈!」
  全班男生笑得東倒西歪,口哨聲此起彼伏。雖然司冰影早就料到了肯定會被人圍觀,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能適應;雖然表面上裝出鎮定的樣子,微笑著望向大家,但心裡其實早就哭著喊著「爺爺我要回家」了。
  「我是司冰影,初來乍到,還請多多關照。」
  班主任似乎習慣了大家的吵鬧,居然能在一片嘈雜聲中鎮定自若地看著這一切。她拍拍司冰影的肩膀,指著教室的一角說:「你就坐那裡吧!」
  司冰影順著班主任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血壓瞬間飆高,心跳增速至每分鐘兩百下。
  是,是,是蘇諾!是她在學校門口一見鍾情的大帥哥蘇諾!
  蘇諾坐在最後一排臨窗的位子上。他似乎沒有受到一丁點兒噪音的干擾,雙手插在口袋裡,背靠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望著窗外的香樟樹。陽光傾瀉下來,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幅寂靜美麗、令人心動的油畫。
  司冰影定定地看著蘇諾,很是震驚,覺得這也太不可思議,太像少女漫畫裡的情節了。剛剛有一見鍾情的男生,就碰巧同在一個班級,而且還即將成為自己的同桌。她感覺之前所有的挫折都算不了什麼,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再次相遇的這一刻做鋪墊的。
  司冰影拎著書包,按捺住激動不已的心情,走向蘇諾身旁的座位。
  狹窄的過道裡,有壞心的男生偷偷伸出了腿,想要給司冰影一個下馬威。其他男生竊笑著望向始作俑者,大家都在等著一場好戲。
  令他們失望的是,常年逃避粉絲追蹤的司冰影敏感度比常人高出一倍,早就瞟到了那伸出的長腿。但是為了在蘇諾面前保持儀態,司冰影就按照男生們的設想,裝作沒有看見,直接從那人的腳背上踩了過去。
  終於越來越靠近蘇諾了,和他就只有一個手臂的距離了,司冰影的心臟簡直快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她剛想跟蘇諾打招呼,旁邊就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喲!皮膚真的好光滑喲!」
  全班男生立刻一陣哄堂大笑,彷彿被集體點中笑穴一樣,一個個神態百出,拍桌子的、跺腳的、扭屁股的、翻跟斗的……
  司冰影沒有理會男生們,只覺得在這種場景中跟蘇諾打招呼不太好,就想先坐下。但她放下書包,便斜眼瞥到右手邊的男生偷偷從旁邊抽走了凳子。
  自然,為了保持儀態,司冰影還是很好脾氣地默默搬回了椅子,坐好,側頭凝神地望著蘇諾,心想,他的側面可真好看啊。
  「呀!呀!呀!要哭了!要哭了!快承認吧!承認自己是女生,我們就會好好照顧你的喲!哈哈!」一個男生嘲諷地說著,大家笑得更加厲害了。
  司冰影沒有受到任何干擾,依然沉浸在「蘇諾真帥啊」的感慨中。就在這時,安安靜靜的蘇諾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以正常人難以察覺的閃電速度出現在取笑的男生身旁。下一秒,那個男生就被「啪」的一下扔到了講台上,雙手和雙腳張開,呈一個「大」字型掛在牆壁上,然後「咻」的一下摔在地上。
  大家望了一眼蘇諾,頓時鴉雀無聲了,全都安靜地坐好,看書的看書,寫作業的寫作業。司冰影吃驚地看著這一幕,她敏感地察覺到,雖然有一些男生心悅誠服地安靜了下來,但另外一部分男生卻只是安靜地隱忍著,偷偷望向蘇諾的眼神裡還有一絲的不甘與不敬。
  蘇諾環視了一下教室,微微一笑,然後緩緩走到司冰影面前,彷彿剛才吵鬧的一幕未曾發生過一樣。
  「歡迎你,司冰影!」蘇諾溫柔如水地看著司冰影,朝她伸出了手。
  司冰影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像在敲鑼打鼓慶祝「英雄救美的經典戲的上演一樣」。她慌亂地看著蘇諾,臉頰通紅,結結巴巴回應道:「啊……謝謝……」
  蘇諾輕輕地握住她顫抖的手掌,手心與手心交疊在一起,交換著彼此的溫度。司冰影一下子安心下來,衝著蘇諾燦爛地一笑。
  蘇諾抽開手掌,指指講台,柔聲提醒道:「要上課了,快坐下吧!」
  這時,剛才隱形人般的班主任,一本正經地站在講台上,翻開教案清了清嗓子說:「好,我們現在開始上課!大家把書翻到第124頁!」

《下一秒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