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
我到底在做什麼呀?
看著天瑜不知所措的表情,熙終於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的嘴唇碰到了天瑜的臉頰。熙迅速轉身,其實她只是想要轉身。
「不要逃避。」
如果不是天瑜近乎呻吟的聲音,熙會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但是——
「不要那麼強烈地躲避。」
天瑜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陌生,但是這表情早已深入熙的內心,快得讓她有點兒痛苦,傷感得讓她難以置信。
「哪怕不愛我也沒關係,別的什麼我都不要,只要你讓我看到你的反應……」
天瑜充滿深情的話語,讓熙的心裡泛起陣陣波瀾,彷彿有她難以拒絕的巨大漩渦在她的心裡攪動。
我應該殺死天瑜。
——因為他殺死了敬武和母親。
但是我怎麼殺呀?
——就是現在,如果現在他完全相信我,肯定就能殺死他。
快停下來,你到底在幹什麼呀!
可怕之極,靈魂深處分明在不停地呼喊拒絕,然而熙的身體還是慢慢地靠近天瑜,最後的理性也向熙發出了危險的信號。
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就脆弱到這種地步嗎?憎惡天瑜卻又想得到他的溫暖,我是個醜惡的人,我是個矛盾的人。
兩行熱淚沿著熙剛剛晾乾的臉龐流了下來。
「熙呀……」
天瑜吻著熙被淚水浸濕的眼皮,解開了她的衣帶。因為天瑜溫柔的親吻片刻不停,熙徹底放鬆了理性的神經。
她徹底地、遠遠地拋開了所有纏繞她的一切。
我分明會後悔,忍受不住瞬間的痛苦,終於向天瑜伸出了手,可是——
「我愛你……」
天瑜的手伸進了熙的衣衫,他的嘴唇隨之找到了熙的嘴唇,熾熱的暖流順著熙的舌根滲入她的肺腑。
這正是我所希望的啊,很早以前開始,我就希望有人這樣對我,這樣抱我,真的希望,真的想被人要……
熙墜入了甜蜜的地獄。她這樣想著,一股強大的暖流迅速充滿了她空蕩蕩的內心。
尋找不到突破口的熱氣向著熙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蔓延,熙就像痛飲甘泉,一口氣就把那股熱氣吸了進去,她飢渴的樣子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熙呀……熙呀……熙……呀……」
天瑜不安的聲音在熙的耳邊響起,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撫摩熙身體的手也變得更加有力。當天瑜清晰的鎖骨和健壯的胸膛逐漸暴露在燈光下的時候,熙的纖纖玉手也忍不住伸了過去。
現在,就讓自己直率些吧,我太痛苦了……
原以為天瑜的胸膛硬邦邦的,實際上卻是既健壯又柔軟,熙更大膽地伸過手去,緊緊地抱住了天瑜的脖子。
「……天……瑜……」
聽到熙接近呻吟的輕叫,天瑜抱在熙腰間的手更加用力了,急促的呼吸直接滲入了熙的心臟。天瑜咬著嘴唇,迅速脫去了礙手礙腳包裹著他的所有衣物。
天瑜的手急切地伸向熙的胸部,緊抓住充滿彈性的Rx房。突然的接觸讓熙猛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兩個人視線交織了。那一刻,熙感到強烈的恐懼感撞擊著全身,她想再次閉上眼睛,然而天瑜不給她機會了。天瑜沒有停止。
「別躲開,看著我。」
天瑜親吻著熙變紅的臉頰,撫摩她身體的手漸漸地向下滑去。越是這樣,熙越像一個病人,身體不停地扭動。
「啊……」
熙最終抓住了天瑜的胳膊,第一次表現出急切的渴望,幾乎要流淚了。好像這一刻沒有天瑜,她的呼吸馬上就會停止,所以她切實希望感受到天瑜那比平時強烈不知多少倍的目光、呼吸,還有體溫。
這不僅僅是「需要」,而是「想要」,她想要天瑜。熙的手也任意伸向天瑜的身體。
「對不……起。」
看著熙伸向自己的白嫩的手,天瑜小聲說道。熙還沒弄明白天瑜的意思,一陣從未感受過的疼痛襲擊了她的全身。
「別……」
這種陌生的疼痛感不知不覺就讓熙的眼圈變紅了,就在那一刻,天瑜閉著雙眼,用嘶啞的聲音在熙的耳邊輕聲說道:
「沒事的。」
熙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睫毛抖動了幾下。天瑜非常細心,幫熙把散落在額頭上的頭髮捋向耳後,又小聲說道:
「沒……事的……」
這話好像不是對熙說的,而是天瑜的喃喃自語。天瑜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滴到了熙的臉上。
瞬間,熙的身體裡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感覺。她伸出猶豫了許久的雙手,緊緊捧住了天瑜的臉,天瑜緊鎖的雙眉也解開了。
不疼,現在沒事了。
熙的眼神說出了她忍不住想說的話。
「熙……呀。」
熙無言的許可,讓天瑜短暫停止的身體又動作起來。兩人粗重的呼吸和熾熱的體溫混合在一起,讓熙什麼都來不及想了。
「對……不起……」
天瑜好像不表示歉意就忍受不了。
過了這一夜,我又要變成以前的尹熙。我知道,無論如何,為了消除我的罪孽感,殺死天瑜的想法可能會更強烈。現在,我再也不能在夢中與母親相見了,也不能追趕正在消失的母親了,更沒有資格為從來沒有在夢中相見的敬武而流淚了,所以……
「你不用道歉。」
天瑜似乎讀懂了熙的想法,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吻。
「知道了。」
知道,這個男人也知道。
天瑜這句話的意思讓熙直想痛哭。
「知……道……」
天瑜的臉碰到熙的肩膀,漸漸變得潮濕起來。熙感到腦海裡空白一片,所有的東西都變模糊了,內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對不起,我利用了你,但是我想要你,此時此刻,我是真心的,我從內心裡想要你,想要你……
熙的視線漸漸模糊了,傷感地看著天瑜。
啪。
熙摟著天瑜脖子的手落在了床上。那一刻,她和天瑜之間的甜美感覺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傷感的餘溫。
與此同時,
剛剛結為夫婦的信烋和清娥正在煤油燈下相視而坐。信烋神情恍惚地看著清娥擦了胭脂的美麗臉龐。
快給我倒酒啊。
與信烋所希望的不同,清娥就像石頭似的紋絲不動,讓人琢磨不透。
「呵,就這樣上床睡覺,怎麼樣啊?」
信烋聲音哆嗦,活像個傻瓜。這麼明明白白、直截了當的話,讓清娥低垂的眼睛忽地抬了起來,紅紅的嘴唇動了動,冒出一句充滿殺氣的話:
「兇手!」
清娥的話讓信烋臉色大變。過了一會兒,信烋自斟自飲起來,眼睛瞪得溜圓。
「從今天開始,首先你要洗洗你的嘴巴,夫人。」
「搞錯了吧,雖然舉行了婚禮,我也沒想把你當成我的男人。」
信烋端著酒杯的手明顯地顫抖起來。清娥看著他,反而覺得可笑,根本看不出是兩個時辰之前剛剛結為夫婦的人。
「你想沒想過如何把一個男人當做自己的丈夫?」
信烋嘲笑地說道。清娥氣得臉都紅了,抓起面前的酒杯,朝著信烋的臉潑了過去。刷!稍顯殘忍的聲音過後,是沉沉的寂靜。
「剛才還想讓夫人倒杯酒呢。一下子潑給我這麼多,謝謝了,非常感謝。」
「別靠近我!」
「哈哈!開玩笑吧?新婚之夜竟然躲避自己的男人,哪有這麼可笑的事。」
儘管信烋一直在笑,但是他的目光卻漸漸地冷卻了。清娥已經感覺到危險,於是慢慢地向後退去。
「太可笑了!」
「啊!」
信烋猛然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食物四處散落,兩人之間照明用的煤油燈也熄滅了。清娥既憤怒,又恐懼,難以支撐身體,一下子跌坐在地。信烋上前,對著她的身體毆打起來。
「討厭!呵!」
沒過多久,清娥刺耳的尖叫便在信烋的猛擊之下消失了。
——……呀,熙啊?
充滿了無限深情的聲音在呼喊著熙,熙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誰的聲音。
——熙呀。
母親,是母親!無論何時,母親總是站在鮮花盛開的地方朝我微笑,感覺很近卻又遙不可及。在這之前,我一直努力想去那個地方,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那樣的資格了,我又一次殺死了母親,做了不應該做的事。
——熙呀……
別喊了,母親,我沒有資格再接受母親的深情了,母親也知道吧,母親肯定看到我和天瑜做了什麼樣的事情,知道了吧?所以,不要再用洞若觀火的眼神看我了!
就在這時,總是在夢中面帶微笑的海蓮舉起了手,纖細的手指指向某個地方。熙把頭轉向海蓮所指的地方。
誰?
海蓮手指的一道強光之中,有人向熙走了過來,腳步聲是那麼熟悉。
「啊……」
為了看清被光線遮擋的那人的面容,熙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卻是房頂白色的天篷。
「起床嗎,小姐?」
還沒等徹底從夢中醒來,熙就聽見了這急切的聲音,好不容易抬起沉重的身體。阿春好像剛剛進屋,手裡還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餐。
「餓了吧?快起來吧。」
熙好像被阿春明媚的笑容拉住了,於是坐起身來,忽然又感覺腰間有種奇怪的疼痛感,就又躺了下去。
「小姐?」
阿春慌裡慌張地走過來。熙也只是瞬間的疼痛,還沒到身體動彈不了的程度,於是輕輕擺手阻止了阿春,然後坐了起來。直到這時,熙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穿,急忙伸手去拉被子,企圖逃脫阿春的視線。
是啊,昨夜我和天瑜……
昨天夜裡的事情,熙還都記得清清楚楚,她什麼都記住了。莫名其妙的感情和負罪感相互交織起來,讓她心跳加速。
「小姐,吃點兒東西吧!」
突然,阿春說話了,讓熙腦中殘存的情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熙驚訝地看著阿春。阿春紅著臉,說道:
「現在,整個金府都在吵吵嚷嚷,或許要舉行婚禮了。」
熙連自己還光著身子都忘了,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小姐……」
阿春好像很害怕,急忙低下了頭。
婚禮?天瑜和我?絕對不行,昨夜的事只是一時發瘋,那不算什麼,所以……
——我知道。
突然間,熙想起了昨天夜裡天瑜說過的話。那聲音總是不停地在熙的耳邊迴響,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了。
到底是什麼呀!不是說知道了嗎?你知道!
熙兩手捂著臉,低聲呻吟。
「小姐,這……」
阿春看著深陷感情泥沼的熙,猶猶豫豫地把一個小箱子遞了過去。
「什麼?」
「我也不知道。大人讓我在小姐起床後轉交給你……」
天瑜?
熙感覺很奇怪,立刻打開了蓋子,箱子裡是堆積如山的碎紙片。
到底是什麼?
但是沒過多久,熙就明白那是什麼了。
「為……什麼……」
這是敬武兩年前留給熙的書信,早就被天瑜當著她的面撕成了碎片。
為什麼?
熙怎麼也沒想到,這書信竟然還保存到現在,至於天瑜把它送給自己的意圖,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他為什麼要給我?好不容易我才忍住,為什麼又給我!
熙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摩著已成碎屑的書信,感覺眼睛發熱,鼻子發酸。
敬武,請不要原諒這個不爭氣的熙,絕對不要原諒。我……我想要天瑜,雖然只是非常短暫的瞬間,可是我真心想要他。那一刻,我真的想要他,甚至想如果沒有天瑜,也許我立刻就會死掉。那一刻,我的眼裡只有天瑜。
「……嗚……」
熙再也忍耐不住了。
熙無比討厭自己的身體上還殘留著天瑜的體溫。如果不蓋上箱子,恐怕就無法忍受了。
誰也不能怨恨,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伸出了手,這是最讓人憎惡的。
「大人來了。」
就在此時,好像約好了似的,天瑜的面孔出現在房子外面。不知所措的阿春急忙走到熙的身旁,幫她穿上衣服。熙的身體就像風中的花瓣,不停地顫抖。阿春不安地看著熙,然後束手閃開了。
阿春離開不久,天瑜進來了。與昨天夜裡的樣子完全不同,天瑜今天顯得格外精神。這讓熙心底的怒火騰地就上來了,她神經質地扔掉了手中提著的箱子。
啪!
熙原以為天瑜會躲開,然而天瑜並沒有躲,箱子正中天瑜的臉頰。天瑜的視線從情緒激動的熙轉向扔到地上的箱子。
「為什麼……」
熙口中含混不清地叫道。她徑直走到正彎腰去撿箱子的天瑜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為什麼!」
天瑜沒有阻止熙,只是做個手勢,示意站在旁邊瑟瑟發抖的阿春出去。阿春出去之後,熙瘋狂地喊叫起來:
「為什麼給我這些東西?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熙異常痛苦的表情和聲音讓天瑜為之一顫,但他努力保持鎮靜,注視著熙。
「你是故意這樣的吧!你是故意的!故意想讓我忍受罪孽感的煎熬!」
難以形容的感情爆發了。熙不由分說,舉起兩隻拳頭,使勁捶打天瑜的胸膛。天瑜沒有制止,像個罪人似的默默地俯視著熙。對熙來說,這卻是火上澆油。
「如果你以為這些東西能讓我回心轉意,那你大錯特錯了!」
「我知道!」
一聲不吭的天瑜使勁抓住了熙的手腕,激動地叫道。熙無語了,不是因為天瑜的叫聲,而是因為被天瑜抓住的兩隻手腕灼熱如火。
「我很清楚,你不會再給我看這類東西。」
知道?你到底知道什麼?到底是什麼?
熙很想問,天瑜所說的知道是什麼意思。
「但是——」
天瑜低下了頭。
「我想得到,哪怕是你的同情。」
天瑜哀切地說道。同時把熙的兩隻手拿到自己的嘴邊,珍惜地撫摩著。熙想甩開,無奈整個身體都像僵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快甩開呀!應該甩開啊!
熙的心裡不停地發出警告。
「你在為昨天夜裡的事情後悔吧。」
天瑜說出的「後悔」兩字讓熙突然一驚,她低下頭,終究沒有與天瑜對視的勇氣。
我討厭昨夜渴望感受天瑜體溫的自己,但是我並不後悔,這是最痛苦的。雖然覺得自己討厭,但是沒有後悔被天瑜抱過。
天瑜不知道熙的真實想法,繼續說話,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幸福得都快瘋掉了,你……」
天瑜聲音顫抖,嘴唇親吻著熙的手腕。熙抬起頭來,看著天瑜。
是啊,最難受的就是這個了。昨夜,想到天瑜也有和我相同的痛苦,不能再那麼任意對他,所以就有了那樣的感情交流……
熙閉上雙眼,倍加自責。
「因為,我沒有聽到要我停止的話!」
「你的手往哪兒放?」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陣陣喧嘩聲。緊接著,房門被猛地打開了。
「哈!」
原來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瑞妍,還有對熙怒目而視的旅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