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幕:尋找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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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今年的冬至又沒有雪……"
  神戶大橋的一頭,一個戴著厚厚帽子和圍巾的男孩子失望地說道。
  他身旁的男生輕輕笑了笑,眼中的光彩如同冬日裡的陽光。
  "全球都在變暖,日本也不例外。"
  "日本……"男孩倔強地吐了一口氣,熱氣在他的面前化成一團白霧,"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國呢?我想回去了……"
  "明年課程結束,我們就回去。"
  初冬的風吹來,車子在他們的身邊呼嘯而過,這兩個渺小的生物此時顯得更加渺小,還好他們可以相依為命。
  "國內也沒有雪,對嗎?"
  男生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
  "那天堂呢?"男孩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停不下來。他們甚至還拉著手,笑著狂奔了起來,一直跑到公園的長椅上,互相依偎著坐了下來,臉上仍舊帶著讓人心疼的笑容。
  "天堂……"男孩仍舊笑個不停,"天堂在哪呢?嗯?在哪呢……"
  另一個男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中飄忽著不易察覺的傷感。
  "天堂……也許離我們並不遠……"
  "不遠?可我總覺得它遙不可及……"
  "加奈,不要難過,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將來,我一定會讓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幸福?"男孩子的眼眶濕潤了,臉上的笑容像個孩子,"只要我們永遠在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風猛烈地吹來,兩個男孩子的臉越來越模糊,聲音也突然聽不見了。
  我揉了揉眼睛,從睡夢中清醒過來。而夢,和那夢中的兩個男孩,又如同被海浪撫摸過的沙灘一樣,在我的腦海裡沒有任何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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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看時間。呼,還好,今天不會遲到了。
  我十分滿意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洗漱完畢,穿好衣服準備去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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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棒了!今天終於不會遲到了!如果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個月能做到每天不遲到,這也算是我安陽一對得起老媽了……"我一邊開著車子,一邊欣慰地念叨著。
  哈!真是太好了,我的寶貝車子又回來了,從學校到小雅莊園的路也終於熟悉了,而且每天還有灰原這個人工鬧鐘叫我起床……哈哈!以後想遲到都難了!除非半路殺出個……"啊!!!中靜流?!"
  我的GOD!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我正念叨著,誰想如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的情景又重現了,中靜流那個臭小子竟然又一次從馬路旁邊跳了出來,翻過護欄便撲到了我的車子上。
  "該死的!你不要命了嗎?!"
  我還沒有說完,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便已經鑽進了我的車子裡。我還想繼續大罵,可身後的車子已經開始拚命按喇叭催著我快點開了。無奈,我只好載著這個可惡的傢伙繼續向前行進。
  這時,中靜流已經摘掉了帽子、口罩和黑色墨鏡,他那迷人的銀灰色頭髮和完美的臉孔又一次出現在了我的車子裡。
  只是,這一次,他看起來有點憔悴。
  "喂!你不是特意在這裡堵我的吧?!"
  中靜流沒有回答,而是氣喘吁吁地望著前方。
  "你這個傢伙下一次能不能換個見面方式啊?!如果不是我的反應快,及時踩了剎車,那估計我們今天這一面就要成為永別了,你知不知道!?"
  他瞪了我一眼,調整了一下尚顯急促的呼吸:"放心吧!我死不了!"
  "Ayo?口氣還不小!"我冷笑了一聲,"就算你命大,可也不能永遠命大。連守護天使也有打瞌睡的時候!"
  中靜流沒有理會我,而是用幾乎命令的語氣說道:"現在,帶我去找-天堂-!"
  "現在??"我驚訝得險些連方向盤都沒有握穩,"你這個傢伙開什麼玩笑?我很忙呢!"
  "反正你去學校也是睡覺,有什麼忙的。"
  我倒!這個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對我如此瞭解了?!
  "少貧!總之我可沒有時間陪你瘋!我現在就送你回MJ。"
  "不!"中靜流任性地大喊了起來,紅紅的眼睛凶巴巴地盯著我,"如果當我是朋友,就要幫我!!"
  "我……"一句話讓我無法反駁。
  可惡,這個臭小子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我的死穴……
  "冬至以後就要開始亞洲巡演了,我不會在這個城市停留很久了,可是我好想找到-天堂-,想要去一次……"中靜流的語氣突然變得像個孩子一樣無助,憂傷的眼神讓人無法拒絕,"這是我出生的地方,可我對這裡早已經不熟悉了,而且又總是有人干涉我的行動……我需要一個值得我信任的人幫我……"
  值得他信任的人?是在說我嗎?KUSO……厲害!真的讓我無法拒絕了……
  "喂!"我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天堂-呢?它對你就那麼重要嗎?何況你現在不已經像生活在-天堂-裡一樣了嗎?為什麼還……"
  "因為一個承諾!"中靜流堅定地打斷了我,眼神中有不容侵犯的堅定。
  "承諾??"我有些驚訝,險些鬆開了握著方向盤的手。
  中靜流突然拽拽地靠在椅背上,歪著頭高傲地看著我。
  "像你們這些生在好家庭的人,永遠不知道-天堂-的意義。"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對中靜流跟我講話的語氣十分不滿,憤憤地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嗎?我從生下來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吃不飽,還到處受人欺負。從我懂事開始,就聽說有一個叫-天堂-的地方,那裡吃得好,穿得好,還不受人欺負,而且一年四季都飄著雪。真讓人嚮往……"中靜流的目光冰涼,默默地盯著前方。即使感傷,也掩飾不住他天生的高傲。
  "那時候我可真是笨。如果早知道只要往車子上一撞就能去那個地方,我現在,早就到了-天堂-了……"
  "靜流……你……"我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顫抖,心中莫名地一陣酸楚。
  "直到我遇到了他……"
  "他??"我轉過頭,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加奈??"
  中靜流又突然變得像個孩子一樣,用手托著下巴,支在車窗上向外看去。
  "加……奈……"他的語氣讓人無法揣摩他此時的情緒,"嗯,是他……加奈。他說他知道-天堂-在哪。他說只要我們堅強地活下去,就會見到天堂……一個一年四季飄著雪,永遠沒有飢餓和痛苦的天堂……"
  "那後來呢?"我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後來?"靜流停頓了一下,用手輕輕地在車窗上畫了一下,接著說道,"我相信他的話,像他說的那樣,跟他一起堅強地活著,不斷地尋找機會,尋找能夠幫助我們的人,想要實現我們的夢想……那是我們最快樂的日子,我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天堂,誰想那不過是個假象……"
  "假象?"我的心裡疼痛了一下。此時,我是多麼不希望聽到有難過的事情發生。但靜流那多少天真和驕傲都掩飾不了的傷痛告訴我,一定發生了讓他最痛苦的事情。
  "……他,走了。"
  "走了??"
  "嗯,走了。"他的語氣仍舊平靜,彷彿一切已經離他太遠。
  "為什麼??"我卻十分不解。
  直到此時,靜流的眼睛才第一次紅了。
  "他說,我們兩個在一起,再也不會有天堂了。他……只能離開……"靜流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的聲音也微微顫抖了起來,"這個傢伙……他走了。他說要幫我找到屬於我自己的天堂……混蛋……"
  靜流的聲音已經小得聽不清了,我的心被猛烈地震撼著,說不出的憐憫和疼痛。
  "靜流,"最終,我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幫你去找-天堂。"
  我不知道他是否聽到了我的話,總之,他仍舊靜靜地望著窗外,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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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調轉了方向盤,向郊區方向駛去,因為我總覺得,他的天堂應該在一個安靜的地方……
  無論有沒有天堂,我都打算陪他瘋一次。
  開著車子,望著窗外孤零零的行人和景色,我突然感到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忍提及的痛苦經歷,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會一生都住在-天堂-的。曾經,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最倒霉的人,還曾因此痛不欲生,甚至想要永遠地逃避。可原來,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傷痛,沒有誰是最可憐的。而真正可憐的,是那些早就忘記了天堂的模樣、不再相信有天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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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車子安靜地行駛在去往遠郊的路上,背離了去學校的路。我提醒靜流,無論在哪裡,只要他喊停,我就立刻停車,陪他去找"天堂"。
  "靜流,找到天堂就能找到加奈,對嗎?"
  "嗯!當然!"靜流非常堅定,但也透著無奈的憂傷,"加奈不會再騙我了。"
  "那……加奈有沒有跟你說過,-天堂-是什麼樣的呢?"
  靜流像小孩子一樣委屈地望著前方:"他只說……-天堂-在我們出生的地方,很美,很安靜,很溫暖,在那裡,我可以感受到全世界對我的愛。他說我只要一到了那裡就能辨認出來,而且,他說,他會在那裡等我……"
  "這麼邪門?"我的眉頭皺了起來,仔細回味著加奈的話,"我想,他可能是想告訴你,不要太刻意地去尋找,也許你會在不經意間找到天堂,找到他。"
  "嗯?"中靜流突然把腦袋湊到了我的面前,瞇著他習慣性放電的眼睛望著我,"你說話的語氣好像加奈啊……"
  "啊?不是吧?真的嗎??"我的臉"噌"地紅了起來,"哦?我一直聽你說起加奈,可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有照片嗎?"
  "照片?沒有。"靜流有些失落。
  "那你就用語言給我描述一下嘛,也許我見過他也說不定。"我說著,腦袋裡浮現著那個戴棒球帽的男生的形象,心中有些暗暗激動。如果真那麼湊巧,那個奇怪的男生就是加奈的話,中靜流一定非常開心,也不用再為"天堂"而迷茫了。
  "加奈?"回想著加奈的樣子,靜流地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他……和我一樣,有一頭銀灰色的頭髮,非常美……他的眼睛很漂亮,笑容很溫暖。他的話不多,但總是很有道理……"
  嗯??銀灰色的頭髮??汗……第一個條件就不合格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棒球帽男生露出的可是一頭黑色的頭髮。看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總沒有想像中那麼完美。
  "還有,他身上有和你一樣甜甜的櫻桃味道……"
  和我一樣?櫻桃味道??此時,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我的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一種櫻桃味道了,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鼻炎。
  但不管怎樣,我猜想正是這種味道,才使得中靜流對我和對待別人不一樣。而且,也正是這種味道,讓他更加不厭其煩地"糾纏"我。
  加奈,真加奈,加奈……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此刻,他又在哪裡呢?他為什麼要離開靜流呢?他們之間,又發生過什麼呢……
  也許我不該多問,因為那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我只是希望,靜流能夠早一天找到加奈,還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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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車子繼續在微泛著塵土的小路上飛馳,尋覓著加奈和靜流口中的"天堂"。
  "靜流,你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下個月吧。"
  "那……如果找不到-天堂-怎麼辦?"我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
  靜流輕輕呼了一口氣:"……至少要找過……"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
  我明白,從這一刻起,中靜流注定就是我安陽一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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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我們的車子已經繞著這座城市走了小半圈了。
  我突然明白,尋找"天堂"並非真正的"尋找",而僅僅是一種"儀式"。但這對靜流,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天色暗了下來,並不是因為時間很晚了,而是烏雲遮住了天空。看來,大雨要來了。
  我把略顯疲態的中靜流送回了MJ,他回報給我一個像朋友一樣真摯的天真笑容,算是對我翹課一天陪他尋找"天堂"的回報。
  我非常滿意。
  之後,拖著同樣疲憊的身體朝小雅莊園返回。

《雲上·檸檬香之魔羯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