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喜彤站在官府的圍牆外,深深地吸著氣。她用微微顫抖的手從懷裡取出一塊布蒙在了臉上,輕輕聞著這塊布上的清香。
夜很黑,喜彤將磚塊堆到一起,開始很費力地爬圍牆。
該死的司徒白,不帶她去。
不過她也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去。
喜彤費盡了力氣,終於爬到了牆上。她坐在牆上向下看,忽然聞到一陣惡臭。
黑乎乎的夜裡,什麼也看不見,喜彤只是看清了這裡並不是她所想像的後院什麼的,而是一個很小的露天房間。
喜彤剛想往下跳,卻聽到木門被打開的聲音,喜彤屏住呼吸,有人進來了!
透過燈籠發出的昏暗的光,喜彤看清了來人的臉,深深的酒窩,俊朗的五官。陽子軒?!他怎麼在這裡啊?可是還沒有等喜彤回過神來,陽子軒竟然解起了褲帶。
"誰?!"陽子軒尷尬地繫上褲帶,把燈籠提高了,往牆上看去,"報上名來!到底是哪個變態女,偷窺到本少爺身上來了?說!你到底垂涎本公子的美色多久了,這次的偷窺計劃多久了,是怎麼調查到官府茅房的具體位置的?"
啊?茅房??
喜彤這才睜開眼,開始打量身下的這個房間:在燈籠的光下,她看清了這個"房間"裡的所有設施。所謂的所有設施,其實就是在她下方靜靜擺著的一個散發著惡臭的-馬桶。
喜彤強忍住自己想吐的慾望。想想剛才要是自己跳了下去,不是正好掉進馬桶裡嗎?想到這裡喜彤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現在的情形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喜彤坐在圍牆上,和一手提著燈籠,另一隻手護在胸前的男人-陽子軒對峙著。
"你怎麼會在官府茅房的圍牆上,難道你有偷窺的癖好?"
看來,陽子軒自作多情的毛病依然未改。要是她調查了茅房的位置,她就不會爬到這兒來聞這股惡臭了。
但是就在喜彤想把腿移回去的瞬間,陽子軒卻拽住了喜彤的腳,並在逐步用力將她拉下去。
"啊!你不要再拉了,再拉我就要掉到馬桶裡去了!"
"我就要拉!掉到馬桶裡活該!"
喜彤緊緊地抱住圍牆外的一棵樹,她一時心急,向著陽子軒大叫:"你再拉!小心我下來閹了你!"喜彤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要是爹知道她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會滅了她。
"啊!沒想到你不僅變態還很歹毒啊!"陽子軒假裝有幾分恐懼。此時,茅房外傳來了腳步聲。陽子軒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喂!外面的!進來幫我一把!"
喜彤絕望了,這下鬧大了。明天集市裡那些嗑著瓜子、曬著太陽的大娘們嘴裡最新鮮的故事可能就是她了-某蘇姓女子夜闖官府茅房,偷窺未遂,被逮個正著……
"啪"的一聲,這時,木門被打開了。門外站著的是兩個少年,穿著下人的衣服,可全身上下散發著與其身份不符的高貴和儒雅。
陽子軒看了看他們,有些氣惱:"怎麼現在才到?"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因為進來的兩個人都直直地看著圍牆上的喜彤。
燈光很暗,喜彤很難看清那背著光的兩個人的面相,可從其中一個人身上那種清涼的海洋般的氣息中,喜彤可以斷定他就是司徒白。至於另一個,不用問,那肯定就是墨迪了。
原來,他們說的"用自己的方法"就是假扮成下人混入官府。
那麼陽子軒呢?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哎呀!!自己真是笨!陽子軒不就是縣官的兒子嘛!!真笨真笨!!
喜彤懊惱地捶著自己的腦袋。
"別捶了,本來就笨,再捶就變白癡了。"
看來,司徒白已經認出自己了。應該是在外面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才會衝進來的吧。
"喂!你怎麼不看著我?我正在說你呢!像我這麼一個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翩翩公子的話你怎麼不聽?我剛才叫你,你為什麼不馬上進來?不想幹了?!"
司徒白仍直直地看著喜彤,不理睬身邊唧唧喳喳的陽子軒。
"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陽子軒還沒有說完,就被司徒白打暈了。
瞬間,一切又變得安靜起來。
司徒白終於開了口:"回去!"
"不要!你要我回去的話,我現在就喊出來,然後讓整個官府的人都過來,要死一起死!"
墨迪無奈地說:"好吧!你翻回去,然後向右走十步再翻過來,那裡是後院。"
司徒白把燈籠舉得很高,在他看清喜彤的那一瞬間,臉紅起來。他低著頭,聲音也很輕:"你一定要用那種東西做面罩嗎?"
喜彤取下圍在臉上的布,剛才在黑暗中也沒仔細看,這下仔細一看,一眼就瞄到幾根細細的帶子。
這個是……肚兜!!!
天啊!!因為趕時間,自己隨手抓了一個有帶子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肚兜!!
喜彤的臉色不由得從青變紅,又變紫。她趕緊跳下了圍牆。
終於進到官府裡了,現在他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停屍房。
布被揭開的那一瞬,一種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向喜彤襲來。喜彤閉上眼,不願去看林馥婉的面容,她不願破壞記憶裡那個甜美溫婉的江南美人的形象。
墨迪拉著喜彤的手,想讓喜彤的心情穩定些。
而司徒白則是眉尖皺了一下便轉過身去,屏住呼吸,戴上手套,開始驗屍。
林馥婉的屍體較上次腐爛得更多了。整張臉都爬滿了那種不知名的小蟲,已看不到完整的皮膚,甚至可以看到黑色的毒血浸泡著的白骨。
司徒白用竹筷夾起一條正在啃著白骨的蟲,放在一塊乾淨的白布上。
喜彤睜開眼,擔心地看著司徒白,囑咐道:"小心點!"
只是話音剛落,小蟲便在瞬間像是被點燃一般,發出詭異的幽藍色光,光一直蔓延,直到竹筷的盡頭,司徒白急忙鬆手,竹筷被燃盡,頃刻化為灰燼,藍色光煙中的蟲在被燒完的剎那,變為了一隻黑色蝴蝶,蝶翼有淡淡的嫣紅的光,神秘妖冶。
喜彤還未回過神來,那黑色的蝴蝶已停在了她的肩上,她還未來得及叫喊,只覺得肩頭像被針刺了一下。
司徒白抽出身上官府下人的佩劍,劃出一道銀白的弧,蝴蝶被分成兩半,悠悠地墜落,蝶翼輕輕顫抖。刀口處竟流出了暗紅的血。
喜彤還是怔怔地立在原地,肩頭似乎已有些麻木,只聽見"嘶"的一聲,布衣被撕開的聲音,她忽然覺得肩頭涼快了許多,這才回過神來,卻發現司徒白把他的唇壓在了她的肩頭。
司徒白細碎的頭髮弄得她裸露的肩有些微微地發癢,也擾亂了她的心,可是她卻沒時間去理會那雜亂的呼吸及狂跳的心,因為她知道,司徒白在幫她吸毒血。
能夠使竹筷頃刻燃燒殆盡,可見這毒性的猛烈,但是此時的司徒白卻不顧一切地幫她吸毒血。不行,要是他也中毒了怎麼辦?他不能有事,她不能讓他有事!
喜彤試圖用力地推開她,可是司徒白卻緊緊地抱住了喜彤的腰,似乎用盡了全力,使喜彤絲毫動彈不得。喜彤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推不開他。
而墨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眼神閃爍不定,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你放開我!"喜彤衝著司徒白大吼大叫。
司徒白絲毫不理會她,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
"墨迪!幫我!"喜彤企求地望著墨迪,她的臉漲得通紅,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滴落下來。墨迪看著司徒白,眉頭緊皺,眼裡的光複雜,然後他靜靜地低下頭,不忍心去看。
"司徒白!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喜彤無力地垂下頭,長長的頭髮垂在司徒白的背上。她的聲音無力而悲傷,心裡滿是絕望和痛苦。
她不要他這樣,她寧願死,也不願讓司徒白因為她受到一點傷害。
她仍然掙扎著不願安靜下來,直到她使不出一點力氣。毒素似乎已經開始蔓延,使得她全身酥軟,現在的她就像被抽去了筋骨般靠在司徒白的懷裡。
司徒白也因此減輕了手上的力道,當看到喜彤肩上的血已由黑色變成鮮紅色,他才鬆了口氣,把頭抬了起來。
喜彤淚水朦朧的視界裡是司徒白俊朗的臉:眼睛充滿了無力與疲倦,唇上有暗紅的血,不過這些卻使他看起來更加不羈和英氣,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司徒白蒼白的臉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無力地向喜彤提起了嘴角,綻放了一個邪氣卻無比甜美的微笑。
"白癡!下次讓你來保護我……"
他的聲音虛弱,卻十分清澈動聽。喜彤的淚又一次墜落在他的衣上。她恨死了現在的自己。為什麼周圍的人都要因為她而受到傷害呢?!
她又哭了,答應了司徒白的事沒有一件能夠做到。
突然間,有火光一點點靠近停屍房。
墨迪從司徒白的懷裡扶過喜彤,警惕地注視著門外,司徒白則俯下身子,吹滅了燭火。
"不可能啊。每個房間都找了沒有?"陽子軒清脆的聲音傳來。
"只有停屍房了。"
"那還不快去!!!"陽子軒有些不耐煩。
"是,是。"聲音越來越大。
"你們兩個先躲起來!"司徒白向喜彤命令道。黑暗中,喜彤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從聲音中聽出了他的虛弱和無力。
"不要!"喜彤叫道,她不能就這樣拋下他。
"墨迪,你帶上喜彤躲起來,一定要摀住她的嘴。"
黑暗中,墨迪抱起了身旁的喜彤,並緊緊地摀住了她的嘴,快速移到了棺材後面,將喜彤放在了地上。
"唔,唔……"喜彤掙扎著想說話。
墨迪用力按住喜彤,讓她無法反抗。
窗外的光漸漸明亮……
"啪"的一聲,門被打開,十幾個人擁進了房間內。陽子軒提著燈籠站在房間正中間看著眼前的人。
"你是誰?"陽子軒看著眼前虛弱無力的人,問道。
"我是鬼。"聲音蒼白,帶著些許顫抖,而說話的人的臉更是慘白慘白。
"少……爺,這可是……停屍……"身邊的下人嚇得哆嗦起來。
陽子軒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卻仍壯著膽子走了上去。
在微弱的光照下,眼前人的臉漸漸明晰。
"啊!你是……我認得你……"陽子軒忽然興奮起來,"你怎麼會在這……"
"因為自從見了您那一面後,我就對您念念不忘,日思夜想,茶飯不思。所以我才會想到偷偷跑進來見您。可是您卻罵了我,所以我就想到停屍房隨便找個棺材自行了斷。"聲音因為虛弱所以夾雜著點點顫音,可在陽子軒聽來卻成了傷心欲絕的抽泣。
"我沒有聽明白,我什麼時候罵了你?"陽子軒露出不解的神色,向前走了一步,"我為什麼要罵你呢,喜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