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時分起風,陰沉沉的天幕?匯聚著大朵青灰色的烏雲,看情形似乎有一場暴風驟雨即將來臨。暴風雨前的烈-風搖撼得校園裡的樹木呼呼作響,一條空無人跡的林蔭路上,由遠及近走來三個裹著男生外套的女生。
啊……阿嚏!渾身濕漉漉的十月裹著金太子的外套,很不爭氣地邊走邊打噴嚏。並排走在前面的熊杏兒和韓格格雖然也是同樣狼狽的模樣,然而卻不再打架?,甚至可以說是「史前最驚人大變臉」:不但化干戈為玉帛,還將槍口直接對準十月。
「旱鴨子,你不會游泳還敢跳水,存心給我們找麻煩是不?」熊杏兒回頭白了一眼噴嚏不o?的十月,不耐煩地挑起眉毛。
「就是說啊!我在幫你報仇,那麼完美的行動全被你給毀了!」韓格格一唱一和地配合。
天啊,這是什麼世道!十月在心裡叫屈,一個不會水的旱鴨子為了幫兩個當眾打架?的火爆女降降溫,她們不感謝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聯合起來數落她?不過還算她們有良心,沒眼睜睜地看自己被淹死,將自己還救了上來!
「你們……」十月剛想反駁,可是一個噴嚏過來話到嘴邊就沒了。
大風忽然席捲而過,阿嚏!阿嚏!阿嚏!
三隻落湯小雞接二連三地打噴嚏,哆嗦著身體不再繼續鬥嘴,互看了幾眼拔腿就往貓捨狂奔。
十月本打算先洗一個熱水澡,可是……
「那麼髒的池塘水,不曉得有沒有傷害到我嬌嫩的皮膚……不行,今天必須美美地泡一個精油浴才行!哎,到底是要用玫瑰精油呢,還是薰衣草精油呢……」熊杏兒徘徊於苦惱抉擇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十月無奈之下扭頭回到臥室,決定先換衣服、小憩一會兒再來洗熱水澡。
「呃……凍死了,凍死了!還是被窩裡最暖和了!不管熊杏兒那個瘋婆子怎麼趕我,今天非要睡在十月的被窩,氣死她最好!呼呼—呼呼—」沒想到,推開房間門竟然傻眼地看到躺在被窩裡,瑟瑟發抖自言自語,並且三秒鐘之後馬上傳出鼾聲的韓格格!
一個霸佔她的床,一個霸佔洗手間,這可讓我去哪裡是好?
看著韓格格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只好歎氣承認自己天生宮女命,碎碎念地從衣櫃裡掏出乾淨的衣服給韓格格換上,又仔細地幫她蓋好被角。
等到一轉身的功夫,十月發現已經洗好熱水澡的熊杏兒換上乾淨衣服蒙在被子裡早睡得一塌糊塗。
直到此時,十月才發覺自己腦袋發暈,四肢酸軟得沒有力氣,她看了看地上有塊毛茸茸的地毯,索性趴在床邊裹著金太子的衣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不曉得過了多久,十月忽然被一陣刺骨的寒風凍醒,不由自主地打哆嗦。她半睡半醒地想要翻身找被子,卻忽然發現房間緊閉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朦朦朧朧之中,打開的窗欞邊似乎還倚靠著一個人,那個人的臉……待到她看清臉的主人,就像是被閃電劈中天靈蓋,睡意全消!
他……居然……是牧野那個大惡魔!
只見牧野慵懶地斜靠在窗框上,正笑瞇瞇看著她,不知為何,一貫迷人的笑容竟然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在十月狐疑盯著他猛看的時候,他笑瞇瞇地勾了勾手指,像暗夜裡魅惑人心的海妖在引誘落水的漁夫走過去。
十月昏昏沉沉地白了他一眼,想起今天三人落水,牧野雖然不是罪魁禍首,但也算是間接幫兇!
無視他……絕對要無視他……
十月的反應似乎在牧野的意料之中,他戲謔地挑挑眉,突然從窗欞上重重跳下,落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躺在床上沉睡的熊杏兒立刻不舒服地翻個身,嚇得十月小命頓時丟了半條!
這個惡魔根本就是故意的!
明知道貓捨不讓外人進,尤其是不准進二樓的臥室,還故意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不理他,堅決不理他!十月忽然來了倔脾氣,狠狠瞪著牧野就是不開口說話。
牧野卻毫不為意地挑了挑眉毛,露出比狐狸還狡猾的笑容,伸手將掛在脖子上的耳機摘了下來,將耳機一點點、一點點,緩緩地、緩緩地朝著正大睡特睡的熊杏兒耳邊逼近。
「不要—」十月嚇得忍不住喊出聲,急得直搖頭,門外卻又傳來窸窣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金太子刻意壓低的聲音,關切地問道:「十月,是你醒了嗎?你怎麼樣?我知道韓格格霸佔了你的床,要不然來我屋裡睡會兒?」
如果讓金太子看到牧野……十月真是不敢想像下去了……
「你怎麼樣了?十月,十月?再不回答我就進來啦?」
敲門聲更急促了,牧野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花瓣般的嘴唇用口型輕飄飄地對她說「你、完、了」。
沒錯,我完了!十月萬念俱灰地抱住頭,急促的敲門聲、熊杏兒不舒服地輾轉翻身、牧野邪魅的笑容……像巨大的漩渦一樣不斷在她面前旋轉,逼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等一下,牧野掏手機又要幹什麼?十月瞪大眼睛,緊盯著他優雅地用手機攝像頭對準熊杏兒,再斜睨著自己風情萬種地拋了一個媚眼,只聽「卡嚓」一聲,熊杏兒張大嘴巴、嘴角掛著口水的不二家睡顏照赫然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牧野,你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十月在心裡悲鳴不已,咬著牙把心一橫,猛地站起身撲向牧野,抱著他的腰,一起從二樓窗戶跳了下去……
隨著牧野來到錄像棚,頭暈的十月見四周沒人,不用顧慮,也就沒好氣的問道:「有什麼事就說吧。」
「你落水也沒換衣服?」牧野低頭看了看十月,發現她仍舊是從池塘裡出來的狼狽模樣,披著金太子的衣服,裡面濕透的衣服也沒換,眼神裡的暗湧似乎有點波瀾起伏。
什麼意思?這……算是禮貌還是關心?
十月偷偷看了牧野一眼,卻見他的臉上依舊掛著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更覺得心裡沒底,不由得後退一步。
「你這副模樣,我可沒辦法找你補拍鏡頭。今天節目錄製現場被熊杏兒和韓格格大鬧場,拍攝的節目根本串聯不上,所以才找你進行補拍,可看看你這副樣子,唉—」牧野捏著下巴用鄙夷的眼神對十月進行上下掃瞄,不住地搖頭、歎息。
什麼?
十月差點沒把眼珠瞪出來,還以為不管他多麼壞心眼,多麼自私自利,可是說到底總算有點良心和人性……沒想到……
一種難以遏制的殺人衝動油然而起!如果不是因為頭暈目眩、四肢乏力,十月真想衝上去和牧野玩命—就算不玩命,起碼也要好好理論一番吧!只是現在……
不行……不行,十月覺得頭越來越痛,她白了牧野一眼沒說話,決定採用「非暴力、不合作」的冷處理策略。
「要不要我告訴熊杏兒,今天是我第二次來她的房間?」牧野俯下身子,湊近她的耳畔,氣息曖昧地吐在她的耳邊壞笑著說道。
「杏兒絕對不會相信你的話!」十月猛地向後跳開,用手摀住通紅髮燙的耳朵,儘管心跳如敲大鼓,仍舊呼吸不穩地嘴硬。
「是嗎,我不這樣認為哦!」牧野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半瞇著媚眼壞壞一笑,又讓十月一陣恍惚。可是隨即做出的事情卻頓時讓十月有種如墜冰窖的錯覺:他竟然翻出熊杏兒的睡顏照衝自己得意地搖了搖!
完蛋了,把柄被他抓在手裡,這下子……永世不得翻身了!對抗的堡壘瞬間坍塌了……十月像被人點中死穴似的一下子鬥志全消,萎靡不振地垂著腦袋、萬念俱灰地擺擺手,示意牧野「要殺要剮隨便你!」
「好吧,現在這種情況只拍臉部特寫,不把身體的部分攝錄進去好了。」牧野像獲得決鬥勝利的騎士似的,意氣風發地拿起DV機開始籌劃補拍鏡頭。
折騰久了,十月覺得眼皮發沉,頭繼續眩暈,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正常,好像要暈倒的感覺。
「你……快點……」
十月覺得不妙,暈成這樣八成是發燒感冒,昏昏沉沉地催促著牧野。
「不要催啦!」牧野隨口應了一聲,專心致志看著DV機裡的畫面,卻沒有注意到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機正在無聲無息地滑落。
等在旁邊的十月剛要出聲提醒他,張了張嘴巴還未出聲,腦袋裡卻叮的一聲靈光乍現!她乖乖地閉上嘴巴,悄無聲息地把手伸向牧野的口袋,在手機滑落的瞬間不偏不倚地接住它,立刻趁牧野不注意,躡手躡腳地跑到某個昏暗的小角落躲起來。
YES,看樣子老天爺還沒有完全拋棄我!真是天賜良機,只要找到杏兒的照片再刪掉,從今以後牧野就再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威脅我啦!十月激?動得心臟怦怦直跳,指尖如飛地快速在手機相冊裡翻找著。
「咦,要輸入密碼?」翻遍所有照片都沒有發現熊杏兒的睡顏照,十月發現還有一個相冊文件夾設置了密碼驗證,熊杏兒的照片一定就藏在這個文件夾裡!
「密碼到底是什麼?難道會是他的生日?」
「想不到你竟然喜歡我到這種程度呀!」突然,鬼魅般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十月嚇得渾身一僵,雙手一軟,竟然把手機掉在地上。
「還沒做別人的女朋友,就管得那麼嚴……十月你還真是可愛……」牧野促狹地向木然呆滯的十月俯下身體,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減少,牧野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含著促狹的笑意,十月只覺得三魂七魄幾乎都要飛走。可是牧野只是慢慢地從她身邊撿起手機,捉弄地看著她緋紅的雙頰。
十月整個人熱得像熊熊燃燒的火球一樣。嗚嗚嗚,想不到生平第一次做賊就被人贓並獲!
「下次不許再這麼調皮了哦,佔有慾太強?的女人是會把別人嚇跑的。現在還有誰會把生日設置成密碼?十月,你真的很土氣……」
牧野笑嘻嘻地說道,目光突然頓了頓,隨即探手摸著她的額頭,竟然發現觸手之處燙得嚇人。
「你發燒了。」牧野一邊說一邊取出手帕,用飲水機的水將手帕浸濕後,小心翼翼地用濕手帕幫十月擦拭著因為發燒而乾裂的嘴唇。
「真是一個小迷糊呀,不過生病這種事情不用怕……」
牧野的聲音很溫柔,動作也很輕柔,認真仔細地擦拭好幾遍。
乾裂的嘴唇沾上濕潤的水,感覺又舒服又涼爽。十月迷惑地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牧野那張俊美、魅惑的臉近距離地湊近自己,眼前的畫面頓時鋪滿玫瑰花瓣亂舞的背景、閃爍點點的星光。
最重要的是他還十分專注地盯著她的嘴唇?!
「可愛的女孩,讓我來治好你的病吧……」
就在十月心神恍惚之際,牧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毫無預警地向她俯下身體,彷彿是電光火石之間……
一個清涼的、柔軟的、令人窒息的吻輕輕印在十月的唇上!
啪!
腦袋「嗡」的一聲炸開,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從腳底湧上了頭頂!
我的天!我的天啊!
他做什麼了……或者應該是,我和他做了什麼……
當思緒還在受到輪番轟炸的時候,牧野已經鬆開十月,露出一抹奪人心魄的笑容,用比山谷的清泉還要好聽的聲音說道:「我的吻,可是治癒女人的萬靈丹哦……不管是什麼病,只要一個吻,保證藥到病除!」
「……」
「可愛的十月,看在你幫我拍DV的分上,這個吻就算是我給你的獎勵吧!」
「……」
無論牧野在說什麼,十月什麼都沒有聽見,像木偶一樣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傻站在原地,整個靈魂都不屬於自己了。牧野不再理會她,自顧自收好東西,臨走之前,他向似乎準備天長地久一直傻站著的十月揮揮手,纖長而濃密的眼睛眨了眨:「我剛剛幫你的嘴唇消過毒,不用擔心我會被傳染。你反正記得回去的路吧,不送了!拜拜!」
說著,他抱著手中的設備,瀟灑地揚長而去。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的吻……那可是我寶貴的初吻啊……
他,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好心幫他拍DV,他竟然恩將仇報!
從一陣電閃雷鳴中回過神來的十月,早已看不到牧野修長的身影。
一路昏昏沉沉是如何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貓捨,十月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剛走進玄關的時候,終於支持不住地倒下去。
然而,在即將閉上眼睛,遁入無邊的昏迷黑暗的最後一秒鐘,十月的心裡仍舊在不斷詛咒著:牧野,你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惡魔,詛咒你永世受盡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