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夢是潛意識的自我展放,是通向自我潛意識的捷徑。
著名心理學家弗洛伊德有一個女病人:夢見她在某街某店門口遇到從前的家庭醫師。第二天早上出去逛街,恰恰就在那兒遇見了他,好似夢境重演。這似乎是個典型的「預知之夢」。在人的潛意識最深處,你永遠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夢境為你揭示出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所在。你打開的,到底是潘多拉魔盒還是……
「十月……」
十月已經能感覺到了對方溫熱的體溫,可要命的是,他卻逆光站著,背後像是巨大的鎂光燈,高強的燈光打到十月臉上,讓她根本就看不清楚這個正俯身要吻自己的男人是誰!
若有似無的海藻氣息從他的身上淡淡散發出來,聽得見呼吸的臉龐慢慢湊近,她甚至連男生嘴角的柔軟絨毛都看得清楚,在逆光的方向,它們閃爍金色的微光。
那一小片微光,靠自己越來越近……
我的天……
他在幹什麼?他的嘴唇貼著我的……我們在……親吻?!
嘴唇就像是被嬌嫩的花瓣包圍著……又溫暖如織密的羽毛……
可是……那是我的初吻啊……不,不可以!
十月騰地睜開了眼睛,哪有什麼神秘男生,環顧四周,才發現原來自己不過是在床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幸好只是一場噩夢,不是真的……
混沌的意識漸漸復原,這才記起朦朧中好像是被人抱起來放到自己床上的。
那個人的手好溫暖,溫厚的手掌溫度透過自己的襯衫,傳遞到身體裡,只覺得安穩又舒服。
該不會,就連這也是自己的夢境吧?
十月揉揉頭,扭頭一看卻吃了一驚。
韓格格和熊杏兒兩個冤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她趴在一起睡著了,兩人衣衫不整也就算了,居然還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環抱著自己,默契得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樣,一人伸左腳一人伸右腳把她壓得死死的不得動彈。
怪不得自己在夢裡渾身都動彈不了……
咦?怎麼老覺得肩膀濕濕的?
十月疑惑地扭過頭去,這才發現—
一串亮晶晶的東西正順著韓格格的嘴角往下淌……
韓大小姐,我可憐的肩膀被你毫不客氣當做枕頭也就算了,居然還把口水全流到我肩膀上!
害我剛剛做了那麼丟臉的夢……原來這濕漉漉的感覺是韓格格的口水!
十月掙扎想推醒壓著自己的兩位大小姐。在她的努力推搡下,韓格格終於翻了個身,十月總算鬆了一口氣。
可韓格格的眼睛並沒有睜開,而是撈過十月的胳膊,張開了嘴,猶如面對一隻香甜的……
「雞腿好好吃!」
十月白皙的皮膚上深深刻上了韓格格牙齒的形狀。
「啊—」
十月痛得大叫,猶如真正被痛宰的雞一般叫得慘絕人寰,卻絲毫驚擾不了兩位大小姐的美夢。
「好吃的雞腿,不要跑……」劇痛還沒消退,韓格格宛如金剛芭比的手臂又追了上來。
「十月?你醒了麼?出什麼事了?」
正在這時,門被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外響起了一個有些沙啞又擔心的男聲。
是金太子嗎?
十月轉念一想,怎麼自己剛一叫他就敲門,難道……他在門外面守了整整一晚上?
心裡的某個位置以細微到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力度,淺淺融化著。
敲門聲最終讓床上有了些動靜。韓格格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捧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找到嘴唇的位置用力啵了一口:「早安,親愛的十月!」
「……嗯?」
被韓格格抱著的「那個腦袋」咂了砸嘴巴,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兩人各自揉揉眼睛,一個抬起頭,一個低下頭,迷迷糊糊地朝對方望了一眼。
「是你!」
「是你!」
異口同聲的驚呼,韓格格像被電到一般猛地鬆開手,熊杏兒才得以從她如海浪般熱情的擁抱中解脫出來。
她們以誇張的表情相互對望一眼,只見韓格格的睡衣只套了一半在脖子上,像是條滑稽可笑的圍巾,而白色的小可愛完全沒有半點遮掩。
「韓大小姐今天真是提供特殊服務,限制級真空上陣,讓我大飽眼福!」熊杏兒逮到機會大肆嘲笑。
「哼!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今天的髮型完全可以養一窩鳥!」
只見熊杏兒頂著一頭毛茸茸的亂髮,原本順滑服帖的髮絲現在橫七豎八,簡直像被雷劈!
這對冤家在彼此嘲諷之後像是觸電般以難得的默契速度相互彈開,然後再像是被定格的影片慢鏡頭一樣:
舉頭看對方……
衣衫不整!
低頭看自己……
披頭散髮!
再看看對方……
眼屎!
再看看自己……
口水?!
沉默……沉默……沉默……
一秒鐘之後,韓格格和熊杏兒幾乎同時抱住自己的頭,發出冤鬼纏身般的尖叫:「啊—」
「十月!十月!十月!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快說話啊!是不是遇到危險了……我、我要進來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門外傳來金太子心急火燎的拍門聲,可憐的木門發出沉重的啪啪的迴響,幾乎快被他拍散架了。但三個女生完全因為這意外的狀況呆住了,大家大眼瞪小眼,坐在床上誰也沒有動。
「該死的門,怎麼還打不開?十月別擔心!我馬上進來救你!」
金太子得不到回答,聲音也變得愈發著急,就像焦灼的火山完全爆發,用手拍門也乾脆變成了用身體撞!
不行,一定不能再被第四個人看見自己的窘樣,這樣有損自己光輝形象的事情堅決不能被發生!
最先反應過來的熊杏兒咬了咬牙,就在搖搖欲墜的房門即將被撞開的那一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還一臉怔忪的韓格格推了出去。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
「十月……十月……你在哪裡?」就在金太子慌忙抬起眼睛尋找的時候,只覺得一個龐然大物朝自己猛撲過來。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啊—」
「啊—」
淒厲的慘叫在清晨的貓捨中久久迴盪。
半小時後。
貓捨客廳裡一片寂靜。
只是圍坐在大廳正中方桌前的眾人神情各異,各懷心事。金太子捧著整張紅腫的右臉疼得暗自倒抽冷氣,視覺的焦點卻悄悄轉回來,可憐巴巴地偷看著十月的表情。
十月全神貫注得幾乎就差沒把臉埋進手中的杯子裡,如果杯子大小夠的話,她早這麼做了。所以,她現在只能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攪動著杯子中的咖啡,好像這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剛才的慘劇發生時,十月驚惶得差點從床下摔下來,熊杏兒只是鎮定地摀住了耳朵。現在的她也彷彿置身事外,拿了把按摩梳,慢條斯理地一下一下梳著自己的寶貝秀髮,完全無視對面韓格格一直熊熊燃燒的眼神。
「咳咳,十月,我……」金太子終於忍不住了,他瞥了眼像個凶神菩薩一樣的韓格格,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十月,你千萬不要誤會,是韓格格自己主動投懷送抱,我真的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
金太子看十月沒什麼反應,越說越著急,最後只差沒捶胸頓足指著五尺神明發誓了。
韓格格聽了金太子這番搶白,臉越來越黑,想到自己只穿著小可愛就撲上了金太子,更是恨恨地揉著自己的衣腳,從牙縫裡擠出話來:「金太子!你不要佔了便宜還說牙疼。你……」
「喲喂,格格啊,這副委屈的模樣裝給誰看啊,」熊杏兒一聲冷哼截斷韓格格的話,落井下石道,「當然你完全可以推到我頭上,說是我在背後推你的。這樣就有台階下了吧。」
「你!」被熊杏兒這一番搶白,韓格格更說不清楚了,只能悶著心中的這筆爛賬,氣得拚命跺腳。
難得看到韓格格吃癟,熊杏兒當然不肯輕易放過她:「說不出話來了吧,你原本就是水性楊花,哎呀……說不定就是因為追求辰雨不成,才轉而色誘金太子吧。哎,真是可憐了我們的辰雨,竟然被你這種人糾纏。」
「我這種人怎麼了!明辰雨要跟你在一起才叫倒霉呢。」
一提到明辰雨,韓格格用力地挺了挺胸,然後用萬分鄙視的目光死盯著熊杏兒波瀾不驚的胸部:「我好歹還有水性楊花的本錢,哪像那個天天嚷嚷說自己要做模特的某人,卻一點料都沒有。難怪星途一直這麼『平坦』啊!哇哈哈哈哈!」
被踩到死穴的熊杏兒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獅子,顧不得大小姐風範,立馬騰地站起來,瞪圓眼睛:「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
「誰怕誰啊!早就想修理你這個臭妖精了!」
韓格格更是不甘示弱地一下跳上沙發,挽起袖子就準備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別吵了,明辰雨昨晚剛回來正在休息,你們想吵醒他嗎?」正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肖馳眼神不悅地警告眾人,「各位吃完早飯,早點上學,該幹嗎幹嗎去。」
一聽到明辰雨的名字,就像是一場從天而降的大雨,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剛才的忐忑、憤怒、傲慢或者不依不饒都化作恭敬甚至是崇拜的神色浮現在所有人臉上。
熊杏兒輕咳一聲,回到沙發上像只安靜的小貓繼續打理秀髮;金太子也收回黏住十月的目光,一副乖學生的模樣開始收拾書包。
韓格格的臉上早已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可是轉念一想自己「被迫」穿著小可愛就撲進了金太子懷裡的場面,以及剛才凶神惡煞的潑辣樣子,不覺抱頭嚎叫一聲:「慘了,啊—」
瞬間,七八隻手就摀住了她的嘴,甚至有幾隻手直接捂著她的鼻子,眾人彷彿都瞬間FBI附身,個個身手矯捷無比。可憐的韓格格動彈不得,根本被憋住了呼吸,只得掙扎著發出「嗚—嗚—嗯」的怪音……
一場即將上演的曠世大戰總算偃旗息鼓。
「可惡,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辰雨哥哥已經回貓捨了?!完了完了,這兩天一定要好好補救辰雨哥哥對我的第一印象,你說怎麼辦啊,十月?」
夕陽半沉的放學路上,韓格格挽著十月的手臂,愁眉苦臉地擔憂著。
「爛泥巴扶不上牆。」
接口的卻是熊杏兒,她正走在十月的另一邊,輕飄飄地甩過來一句話。
「都是大家死命捂我啊,我越想對大家說我不會叫了,被捂得越緊!都快憋死了!」沒想到韓格格難得沒有發飆,自顧自沉浸在深深的懊惱中,「熊杏兒你絕對是因為沒有實力和我搶辰雨哥哥,所以趁機打擊報復!」
明辰雨……真是個猶如達·芬奇密碼般、充滿神秘感和謎團的名字。
林十月聽著兩人的鬥嘴默默地好奇。
明辰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卻從沒有見過他。
回想起自己剛進貓捨的時候,就被熊杏兒和肖馳三令五申—靠近明辰雨房間者死!
「……你們說的那個明辰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終於忍不住,十月好奇地問道。
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個神奇的開關,熊杏兒和韓格格同時頓住腳步,臉上緩緩浮出少女嬌羞的紅暈。
「他啊……又高貴又冷漠又神秘,就像是天上只可遠觀不可接近的神袛,迷戀他的女生輕則傷心流淚重則精神失常……」韓格格雙手捧心,滿臉夢幻。
熊杏兒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有些得意道:「只有你精神失常吧!辰雨才不是這樣的呢,他明明又溫柔又體貼又善解人意……是完全把女生捧在手裡好好呵護的類型。」
說完,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朝韓格格一瞪眼,「喂!臭妖精!你憑什麼叫辰雨那麼噁心的稱呼?他是這所學校至高無上的神!」
「瘋婆子,他對我就像鄰家大哥哥呵護小妹妹一樣,憑什麼不能叫他哥哥?!」
「不要臉!」
「欠扁啊你!」
「呃……你們……」
十月的嘴角微微抽搐,聽了熊杏兒和韓格格的「介紹」後,腦袋更糊塗了。
不過,不僅性格豪爽、大大咧咧如韓格格,心高氣傲如女王的熊杏兒,都會為了「明辰雨」爭得面紅耳赤;連矜貴的富二代金太子,每當一提到「明辰雨」三個字,臉上就會立刻浮現出十足敬佩的神情;不僅如此,平時一臉神秘莫測、眼高於頂的肖馳,一提到「明辰雨」,彷彿立刻心甘情願歸位於小跟班角色。
明辰雨……明辰雨……明辰雨……
就在這個名字像龍捲風般席捲了林十月全部腦容量的時刻,她已經渾然不知地走到學校門口,被冷不防從身後探過來的一隻手用力拍在了肩膀上。
「啊!」十月嚇了一大跳,轉過頭,卻看到牧野那張放大的俊臉衝自己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親愛的十月,怎麼一臉驚喜的表情,我是專程來給你『請安』的哦。你不是感冒了嗎,怎麼才多久不見就這樣生龍活虎起來了?」
說著,牧野把自己妖媚惑眾的臉湊近十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驚喜?
明明是驚嚇吧。
雖然對面前這個傢伙恨之入骨,但每次看到他過分俊美的臉都有眩暈的感覺,十月一時間居然忘記了反抗。
牧野湊近前來時,身上有股很熟悉的味道,好像是在哪裡聞過。
在哪裡呢……
好像是夢裡那個吻了自己的男生……不不不,那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絕對不是真的!
「對啊十月,你怎麼好得那麼快!」熊杏兒看了看十月,苦惱地皺著眉頭,「我已經換了四種感冒藥了,一點效果都沒有。」
韓格格也好不到哪裡去,急忙擠了過來:「十月,我好難受,總是忍不住想咳嗽,嗓子裡就像有隻手在撓……」
十月下意識摸了摸額頭,這才發覺自己一覺醒來真的沒覺得有什麼不適,頭暈、咳嗽、身體發冷這些感冒的症狀奇跡般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怔忪之間,熊杏兒和韓格格異口同聲地問道:「十月!你到底吃了什麼特效藥?就你完全沒事,太沒道理了啊!」
十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撓了繞後腦勺:「特效藥?怎麼可能,我,我什麼藥都沒有吃啊……」
「小十月,你一定是病糊塗了。」牧野卻笑瞇瞇地湊了過來,魅力四射的眼睛瞇縫起來,勾魂攝魄地望著十月:「你忘了我給你吃了特效藥……還是親自喂—的哦。」
什麼特效藥?親自喂?
十月愣愣地看向笑得讓她毛骨悚然的牧野。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的『特效藥』是萬能的,任何病痛都抵擋不過……」牧野「好心」地開始幫她回憶,十月頓時羞憤得漲紅了臉。
難道……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我……我確實跟牧野接吻了?!
怎麼會這樣……
十月像被電擊中,身體重重地抖了一抖。
韓格格和熊杏兒突然很有默契地相互對望了一眼,彼此將意味深長的目光鎖定在牧野和十月臉上。
熊杏兒看著滿臉通紅的十月,笑容中開始充滿了曖昧:「十月,牧野到底給你吃了什麼特效藥啊,給我們也來一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十月渾身一怔,難得激動地衝著兩人大叫,讓熊杏兒和韓格格一時間傻了眼。
牧野卻眨了眨眼睛,那張漂亮至極的臉湊到她耳邊:「我們家十月什麼時候也學會吃醋了,不過這樣的你真的好可愛……放心吧,只有十月你說同意,我才會把『特效藥』給別的女生哦!」
「住口!」惱羞成怒的十月臉頰燙得幾乎就要爆炸了。
牧野似乎一點也不受十月的影響,關切地說道:「十月,你的臉好紅……是不是還想吃一顆『特效藥』啊?」
「……」
幹嗎當著我們的面在這裡打情罵俏啊……
這時,向來是別人關注中心的熊杏兒不滿地擺擺手,對著牧野說道:「算了算了,我還沒窮到買不起感冒藥。既然捨不得拿藥給我們,就別打擾我們上課。」
「沒有關係,十月,每一次離別都讓我更期待下一次相遇哦。」牧野笑著朝臉色紅得像個番茄的十月揮揮手,俊美得彷彿天使一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杏兒,格格,幸好你們出面趕走了這個混蛋……我真的是太……」十月感動地像受到天大的恩惠卻無以為報的小宮女一樣,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STOP!別想用裝哭這一招矇混過關,哼!」韓格格指著十月的鼻尖,大聲打斷十月哭哭啼啼地感動自白。
十月嚇得一抽鼻子,硬生生地將眼淚逼回去,不知所措地看著鼻尖上的手指。
「沒錯,林十月,今天你不說清楚『特效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死定了!」伴隨著威脅,熊杏兒已經開始摩拳擦掌向十月逼近。
「不要啊……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隨即,原本平靜的校園裡上演了一場慘絕人寰、精彩絕倫的追擊逼問現場。
十月覺得認識牧野,真是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