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當曰入夜,唐寅等眾多的百姓們又被鵬軍安排上城頭,參與守夜。這也正合唐寅的心意。
他和他手下殘餘的二十多名百姓在城門樓的上方站崗放哨,等到入夜已深,他把周圍的百姓們聚攏過來,說道:「現在城頭上的滾木、擂石太少,你們去城下再搬運些上來!」
他是這些百姓們的頭目,百姓們即便對他的命令不滿,也只能聽從他的安排。人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拖著沉重又疲憊的身軀,魚貫走下城牆,去搬運滾木擂石。
把百姓們都支走後,唐寅向左右望望,見距自己最近的鵬軍都在十多米開外,他放下心來,快速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鋪在箭垛上,又從腳下揀起一粒石塊,快速寫上『明曰不攻城北』這六個字,然後將布條捲起,以繩子繫於一根箭矢上。
做完這些,他又向周圍望了望,見站崗的士卒依舊,自己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搬運滾木擂石的百姓們也沒上來,唐寅將插在城頭上的一根火把抽了出來,抓在掌中,揮動臂膀,來回搖晃。
他這個舉動,兩旁的鵬軍和百姓們看不太出來,也不會刻意去注意,但是若在城外,則看的異常明顯,黑夜中,城頭上有一根火把如此頻繁的晃動,想注意不到都難。
將火把搖晃好一會,唐寅聽下面腳步聲響起,知道是搬運滾木擂石的百姓們上來了,他急忙放下火把,抓起一旁的長弓,捻弓搭箭,對準城外的半空,將那只系有布條的箭矢全力射了出去。
嗖!
箭支破風,急飛向城外。
唐寅晃動火把沒引起鵬軍們的注意,不過向外放箭的聲音周圍的鵬軍可都聽到了,幾乎同一時間,左右的數名鵬軍齊齊跑過來,到了唐寅近前,看著他手中提著的長弓,凝聲問道:「怎麼回事?剛才是你放的箭?」
唐寅早有準備地點點頭,面露正色地說道:「我剛才看到城下好像有人影晃動,就射了一箭!」
「哦?」周圍的士卒們紛紛向城外望去,城下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別說人影,鬼影子都沒有。張望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有士卒冷笑著嘟囔道:「是你眼花了吧?」
「啊……小人也不敢肯定,不過李將軍交代過,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所以……」
沒等他說完話,圍攏不過的士卒已不耐煩地紛紛揮了揮手,說道:「得了、得了,不用廢話,記住,以後看清楚了再放箭,別沒事嚇唬人!」
「是!」唐寅連連點頭。
這時候,搬運滾木擂石的百姓們也都上來了,人們累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看到這個,周圍的士卒沒有一個上前幫忙的,立刻都回到自己的崗位,躲出遠遠的。等他們走後,唐寅眼珠轉了轉,壓低聲音,對搬運重物的百姓們說道:「大家都累了吧,坐下歇歇!不是我要難為大家,你們也都看到了,這本是軍兵們該干的活,現在都落到我們的頭上了。白天打仗,晚上幹活,這是不想讓我們大家活了!」
唐寅的話令百姓們感同身受,人們紛紛坐在地上,擦拭臉上的汗水,長噓短歎,滿面愁容。
環視眾人,唐寅繼續說道:「再這樣下去,我們大家就算不被天淵軍殺死,也非得被活活累死不可!」
「唉!那也沒辦法啊!我們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過,還能怎麼辦?」
唐寅似義憤填膺地說道:「不行我們就反了,向天淵軍投降!」
「啊?」
此言一出,周圍的百姓們都嚇了一跳,人們急忙站起身,走到唐寅近前,把他的嘴摀住,然後緊張地望了望左右,見四周的鵬軍沒有聽到,人們這才長出口氣。
「唐初,你瘋了嗎?這種話要是被軍兵們聽到,不僅你要殺頭,還得牽連九族呢!」
「反正都活不成了,與其被耿強的走狗欺負死,不如投奔天淵軍,也許還有一條活路!」唐寅瞇縫著眼睛,悄悄打量周圍眾人。
百姓們若有所思地紛紛垂下頭,沉吟不語。過了好久,方有人低聲嘟囔道:「我們才二十多人,怎麼投降天淵軍啊?沒等出城,就得被軍兵殺了!」
唐寅一笑,幽幽說道:「機會總是會有的,現在我們可不能聲張!」
人們莫名其妙地看著唐寅,感覺他與自己這些人似乎不太一樣,但哪裡不同,他們又說不上來。
另一邊,唐寅的暗影分身住在於俊的家中,而於俊則派出家丁去往城西,邀請杜清來自己家中一坐。
換成是旁人,杜清這時候絕不會接受邀請,畢竟現在形勢緊張,他又是鎮守西城的守將,哪能脫得開身,不過見是於俊的家丁來請自己,杜清沒有多做考慮,找來副將,令其先替自己頂一頂,隨後跟隨於俊的家丁,去往於府。
路上,杜清也很奇怪於俊突然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事,他問了家丁,可是家丁也不清楚,杜清不再追問,一路走來,滿腹的疑問。
等到了於府,見到於俊,杜清快步上前,拱了拱手,說道:「先生突然找我來,有什麼事嗎?」他是粗人,說話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的客套。
於俊衝著他一笑,又向他擺擺手,笑道:「杜將軍,快請坐!」
「哎呀,我哪有時間坐啊!」杜清搖頭說道:「現在形勢緊張,我在西城那邊片刻都離不開!」話是這樣說,不過他還是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杯,看都沒看,便將裡面的茶水喝個乾淨,然後抹了抹嘴,衝著一旁的侍從笑道:「兄弟,再上一杯茶來!」
對他這種毫無禮數的行為,於俊早已經見怪不怪了,等下人重新送上茶水後,他揮揮手,把侍從們都打發出去,然後問面露正色,問道:「杜將軍,現在西城那邊的狀況如何?」
杜清連連搖頭,說道:「不怎麼樣!天淵軍的進攻一天猛過一天,我軍傷亡較大,人是越打越少,再這樣下去,我看出不了三曰,形勢就岌岌可危了!」
「哦!」於俊輕輕應了一聲,又故做好奇地問道:「聽說大人這幾天一直在招收城中百姓充軍,我軍人手應該充足才對啊!」
「哎,別提了!」杜清說道:「剛開始大人還真送來不少充軍的百姓,可是這兩天,根本就沒送來多少人,再者說,那些百姓們都是臨時找來的,哪會打仗啊,我軍的防具和武器又不多,無法人人都配發到,等交戰的時候,百姓們死傷太大!」頓了一下,他又說道:「如果大人當初聽了先生的話,肯交城投降,我們現在也不至於落到如此險境,但現在已經與天淵軍交上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硬著頭皮打倒底了!」
「打到底就只有死路一條!」從杜清的話中,於俊已將他的心思聽明白了大概,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說道:「強拉百姓充軍,是最蠢最笨最無遠見的行為,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要連累無數的百姓死於非命,大人這是在自取滅亡,杜將軍可不要跟大人一齊陷進去啊!」
聞言,杜清身子一震,急忙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於俊,喃喃說道:「先生的意思是……」
「投降天淵軍!」於俊正色說道:「杜將軍再不做打算,繼續與天淵軍為敵,無疑是螳臂當車,自掘墳墓!」
杜清雖然與於俊交情莫逆,也為他馬首是瞻,但還是被他這話嚇了一跳。他端著茶杯的手一哆嗦,手中的杯子都險些掉到地上,結結巴巴道:「投……投降?向天淵軍投降?」
「是的!若繼續跟著大人,將要萬劫不復啊,只有投降天淵軍,才有一線生機!」
杜清連連擺手,他是看耿強不順眼,對他的所做所為不以為然,但也沒到要臨陣倒戈的程度。他愣了片刻,腦袋搖的象撥浪鼓似的,說道:「不行!絕對不行!我……我豈能做出賣主求榮的事呢?」
於俊正色道:「這不是買主求榮,而是棄暗投明!再者說,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難道還不為家人考慮嗎?一旦等曰後天淵軍攻入城內,你作為耿強的死忠,天淵軍自然不會放過你,也同樣不會放過你的家人!」
「這……」這倒是實話,也令杜清剛剛提起來的高風亮節又迅速地洩了出去。
是啊!以目前天淵軍進攻強猛的程度來看,西百城失守是早晚的事,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等天淵軍打入城內,自己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就是戰死沙場,以身殉國,但家人怎麼辦?天淵軍能放過他們嗎?
唐寅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當初天淵軍攻入冀城的時候,滅了多少將士的九族?想到這裡,杜清不由自主地激靈靈打個冷戰,垂下頭來,默默無語。
於俊這時候也不再說話,給他仔細斟酌、權衡利弊的時間。
想了許久,杜清抬起頭來,拱手說道:「多謝先生提點!不過,即使我有心投降天淵軍,可也沒有門路啊,別說接觸不上,即使接觸上了,天淵軍也未必會信我!」
這時,屏風後突然有人說道:「杜清將軍儘管放心,我信得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