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夏語芙繪起圖來像是一下子進入忘我的境界,對週遭的一切不聞不問,只是在圖紙上不停的勾勒。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夏語芙沒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邱真、子纓等人又是心急又感好奇,先是看眼唐寅,見後者已合上雙眼,正在閉目養神,他們相互瞧了瞧,然後紛紛向夏語芙湊過去,圍站在她的身後,看她到底在畫什麼。
圖紙上,全是機關佈局,各種零件有大有小,密密麻麻的組合在一起,如果不是事先瞭解內情,人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支看似平常的弩箭裡竟然裝有這許多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人們都看得愣神的時候,夏語芙終於停下手中筆,然後低頭巡視圖紙,嘴裡唸唸有詞,也不知道她在嘟囔些什麼,隔了片刻,她再次提筆,對圖紙上的機關佈局加以補充,而後,她重新打量圖紙,有發現不對的地方,加以修正和填補,如此反覆數次,她總算是長出口氣,看樣子,是把圖作完了。
正當人們以為她可以為唐寅拔箭的時候,夏語芙又開始在圖紙上圈圈點點的勾畫,不過這一次的勾畫完全把好好的一張圖紙畫花了,她時而畫圈,時而畫叉,時間不長,一面圖紙便成了誰都看不懂的『鬼畫符』。
眾人不懂機關術,更不懂她在做什麼,只能在旁乾瞪眼,插不上手。
又過了許久,夏語芙放下筆,將已畫的亂七八糟的圖紙拿起來又從頭到尾看過一遍,閉目冥想片刻,做到心中有數,這才胡亂的將圖紙團了團,站起身形,說道:「現在,可以取箭了。」
說完話,見寢帳裡的眾人不知什麼時候都圍攏到自己的背後,大眼瞪小眼象看怪物似的瞧著自己,她語氣不善地再次說道:「我說,現在可以取箭了!」
眾人如夢方醒,就這麼在草紙上鬼畫一番就行了?人們對夏語芙還是打心眼裡不信任。邱真乾笑一聲,開口問道:「語芙小姐,需不需要我們為你準備些什麼?」
「需要的工具都在綁架我的那三人身上。」夏語芙面無表情地說道:「另外再準備一盆清水,我要靜手。」
「好,我這就著人準備!」邱真讓人出去找付濤,索要夏語芙所需的工具,又有侍衛從外面打來滿滿一盆的溫水。
夏語芙接過侍衛遞過來的皮囊,打開看了看,確認裡面的工具無誤,又仔細把手洗乾淨,這才走到唐寅近前,語氣平靜地說道:「風王準備好了嗎?我要為你拔箭了,可能會有些痛,不過,既然你都忍耐這麼多天了,想必這點痛也不算什麼。」
唐寅睜開眼睛,看著站於床塌前的夏語芙,微微一笑,問道:「請問姑娘,你有把握嗎?」
「什麼意思?」
「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想現在我應該把遺書寫好。」
聽他平緩的語氣,簡直像是在說一件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事。若在別人眼中,唐寅的氣魄令人佩服,但在夏語芙看來則不然,唐寅連自己的姓命都不放在心上,對於旁人的生死,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他是普通人,如此瘋癲倒也無所謂,但他是一國之君,以他這種姓格,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呢!
夏語芙暗皺眉頭,凝視唐寅半晌,方緩緩說道:「你或許對你自己的死活全無所謂,但我可不想害機巧山莊的數百人做你的陪葬品,若你信不過我,那麼請立刻放我回家,或者乾脆處死我好了!」
唐寅雙目閃爍出深邃的幽光,直勾勾地看著夏語芙,彷彿能一直看到她的心裡似的,良久,他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將披在身上的外衣甩掉,然後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說道:「你可以開始了。」
他果斷的把自己的姓命交到夏語芙的手上,後者也無二話,彎下腰身,仔細打量唐寅肩膀上的龍鱗落。
唐寅肩膀的傷口比她預想中要重得多,箭支周邊的皮肉已開始腐爛,濃濃的藥味中融合的腐臭的氣味,讓人覺得刺鼻。
很難想像,他這些天是怎麼熬過來的,夏語芙估計即便自己成功把龍鱗落取下來,以他這麼重的傷勢,恐怕也很難再救得活。
不過這些事情就和她無關了,她只負責取下龍鱗落。
收斂自己的心神,夏語芙強迫自己把精力全部放在龍鱗落上。
她先是注視了片刻,然後探出雙手,一手捏住箭身,一手捏住箭尾,接著,捏住箭尾的手開始緩緩捻動。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原來龍鱗落並非是一體的,箭尾和箭身之間還存在有連接。
人們圍攏在床塌的周圍,凝神屏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影響夏語芙分心。
但即便如此,捻動箭尾的夏語芙還是頭也不轉地開口說道:「最多留下兩人,其他人等統統都退出去!」
眾人先是一怔,接著面面相覷,但誰都沒有離開。
這時,邱真開口道:「我和程將軍在這裡陪大王,各位將軍皆到帳外等候吧!」
邱真開口,人們不敢不從,紛紛退出寢帳。
夏語芙的動作又輕又柔,十分緩慢,看得出來,她也是小心翼翼。
她捏動箭尾的動作是旋半圈再回半圈,手上加有向外的拉力,足足過了兩柱香的時間,龍鱗落的箭尾完全脫落下來。
邱真和程錦面露驚訝之色,雙雙伸長脖子觀瞧,兩人並沒有看得太清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鋼箭並非實心,裡面是空的。
夏語芙從皮囊裡取出一隻又細又長的鋼針,緩緩探入鋼箭的內部,沒見她手指上有太大的動作,但鋼箭內卻發出連續不斷的輕響聲。
這個時候,她的動作變的更加謹慎小心,她心裡清楚,這是最關鍵的步驟之一,一個不慎,便可導致箭芯觸碰機關,在唐寅體內彈射出致命的鋼針。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夏語芙的臉色也越來越紅潤,細細的汗珠在她的額頭上滲出,布了一層。
過了許久,她慢慢把鋼針從箭內抽出來,然後長長噓了口氣,不管身邊有沒有手巾,隨手拿起唐寅蓋著的被單,胡亂在臉上抹了抹,擦淨汗水,又從皮囊裡取出一隻狹長的鑷子,動作同樣緩慢,小心翼翼地探入箭身之內,夾住裡面的箭芯,緩緩抽出來。
有箭芯的存在,龍鱗落才是致命的暗箭,失去了箭芯,威脅也隨之大減。
摘除掉箭芯後,夏語芙又開始了最為關鍵的第二步,取箭身上的鋼針。
由於鋼針位於箭頭部分,而箭頭又***唐寅的體內,要取鋼針,只能把唐寅箭傷附近的肌肉豁開。
夏語芙取出刀子,並讓邱真和程錦準備一碗風酒,將其點燃,把刀子放入其中消毒。然後,她拿起刀子,對唐寅說道:「疼的時候來了,你可不要亂動,萬一觸動了龍鱗落上的機關,你怨不得我。」
唐寅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向上***了一下,算是作為回答。
見狀,夏語芙不再客氣,拿起刀子,順著唐寅傷口附近的皮肉插了下去。
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壞死,但壞死的只是上半部分,下面還是好的。
她毫不留情的一刀插下,唐寅身子僅僅稍微顫動了一下,而後便沒有其他反應了。
不管對他的厭惡有多深,但唐寅的忍耐力不得不令夏語芙感到佩服。
剛開始,流淌出來的是黑血,隨著刀子越插越深,猩紅的鮮血也流了出來。
她的動作近乎粗魯的在箭傷上面劃開一條又深又長的大口子,重新拿起鑷子,探入皮肉中,反轉好一會,才把鑷子從唐寅體內抽出,與此同時,在鑷子上還夾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接下來,她如法炮製,在傷口的左側也劃開同樣長的口子,把鑷子探入,半晌,又夾出一根同樣大小粗細的銀針。
她先後把箭傷的三側皮肉都劃開,取出三根銀針,當她要切最後一側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唐寅表現得出奇的平靜,由始至終,連聲都未曾吭一下,躺在床塌上動也不動。
她嗤笑出聲,嘟囔道:「這樣就昏過去了,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呢!」
說完話,她動刀劃開箭傷最後那側的皮肉。
她本以為早已昏迷過去的唐寅這時候突然開口說道:「我雖然沒有多麼的了不起,但我希望你能把精力全放在我肩頭的箭上。」
他突如其來的話音把夏語芙嚇的一哆嗦,刀子幾乎是立刻抽離唐寅的身體,接著,用一雙快要***的鳳目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要死啊!你知不知道,在我幫你拔箭的時候讓我受到驚嚇,第一個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唐寅無辜地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接你的話而已。」
夏語芙自知理虧,重重地吭了一聲,嘟囔道:「不想死的話就乖乖閉嘴……沒見過誰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像你這麼多話的……」
聽著夏語芙的碎碎念,唐寅只能無奈苦笑。
把第四根也是最後一根銀針夾出來,總算是大功告成,按理說,這時候已沒有夏語芙的事了,接下來要通知醫官拔箭,處理傷口,但她放下鑷子的同時,卻壞心眼的抓住龍鱗落的箭身,也沒有事先和唐寅打聲招呼,毫無預兆,猛的向外一拔。
只聽撲的一聲,龍鱗落被她硬生生地拔了下來,唐寅也疼的險些從床塌上彈跳起來,邱真和程錦在旁嚇的差點暈死過去,異口同聲地叫喊道:「老天,你在幹什麼?」
夏語芙老神在在地晃晃手中龍鱗落,說道:「你們不是讓我來拔箭嗎?現在我把箭拔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