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你說這話的時候,算不算勾引啊

  我在魏明川的陪同下,出了明牢的時候,雪已經積了很厚。
  正要和魏明川告別之時,卻發現滿天風雪之中,有一白馬立在遠處街邊,單騎獨立於世。馬上似乎是一年輕男子,白衣勝雪,黑髮如墨,遠遠的,就如同一個幾生幾世之前的江南春夢一樣,上演在北國的雪地之中。
  羽……羽……子……
  那一刻,我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迷茫風雪之中的人——難道真的是他!
  嗒——嗒嗒。
  嗒嗒——嗒。
  嗒嗒嗒——。
  馬蹄,輕輕踏過,香雪四濺。
  白色的雪落在他白色繡花的披風上,像盛開的梅花一樣,清冷地向著人間,獨自嫵媚。眼前男子的面容,漸漸清晰起來,俊眉如劍,星眸匿寒,高挺的鼻樑之上落下了點點雪,最終消融在他溫暖的臉龐上。
  史……將……軍。
  今時今日,這個男子一臉文雅清逸的出現,突然不似那日安盧小鎮上紅衣鐵甲的一身征塵之氣,而是一個如此出挑於塵的俊美男子,微微的霸氣與張揚。眼邊,那片細細的傷痕,讓他有了一點人間煙火氣息。
  否則的話,在這冰雪之中,只能疑為天人。
  魏明川見了他,吃了一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對面滿眼含笑望著我的史笑燃。半晌,他才喃喃,試探著問道,史將軍,你是代替……宋緋涼宋姑娘來接她的吧?
  其實,他想問的更多更深刻一些,比如,小仙姑娘是段公子的掛名妻子了,史將軍你沒有什麼別的用心吧?如果說沒有別的用心,我實在是不相信啊!大雪天的,有必要你親自來接嗎?
  史將軍看了看魏明川,扯了扯馬韁,溫溫吞吞地笑道,我啊,是來接我一面之緣的故人的!本來也是聽了尉遲部將的話之後,風雪無隙,為這個一心念著我的小故人,特來向魏公子求情的。不想,情尚未求成,我的小故人,就被釋放出來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帶著幾分玩味的竊笑,審視著我,滿眼揶揄的神情。
  哦,不過,魏公子,我也算是受了宋姑娘的意思。最後,他補充上了這句,免得魏明川這個神經病突然不讓他把小故人帶走。
  魏明川沉吟了一下,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史笑燃,說,那小仙嫂子就拜託史將軍了。我在此替段兄先行謝過史將軍了。
  他奶奶的!這男人時刻不忘維護段青衣的利益,一句話,就把我從一個花季少女給貶值成了已婚婦人了。
  我真痛苦!
  討厭!
  史笑燃點頭,笑笑,算是回答。俯身,黑髮散落,一把將毫無準備的我撈上馬去,擱在胸前。一扯韁繩,白馬四蹄騰空,踏雪而去。
  披風在身後,蕩成了一道醒目的風景,如同心事欲訴不能。
  我回頭,看了看他,那張精美中透著霸氣的面孔,很小心地問道:宋緋涼和段青衣是什麼關係啊?(這個莫名其妙的提問說明,關鍵時刻,我還是把段青衣放在首位的,所以,逮著誰,管你多麼帥,我都得把我心頭大愛段青衣那小子的事情給問清楚了。)
  他低頭,看了看我,笑:知己。
  我心裡暗罵了一句,他奶奶的!段青衣,你一個破賊還需要什麼知己啊?附庸風雅也不是這麼附庸的。
  不過,當我斜了斜史笑燃臉上波瀾不驚的表情,又故作淡定起來,是啊,人家宋緋涼的史官人都不吃醋,我吃什麼醋啊?多丟面子!
  我回頭,說,謝謝宋姑娘對我的一番美意啊!
  史笑燃笑了笑,冰雪都融化在他的眼角,他說,我來,與宋姑娘沒有關係。只是為了一小女子那番淒淒艾艾的話。
  我迷糊地看著他。
  他笑,那麼要命的笑,嘴唇輕輕地念道:將軍贈玉之美!馬上驚鴻相逢之情!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嘴巴輕輕地呵著氣,弄得我耳朵癢癢的。
  我聽了之後,真想挖個窩把自己埋起來算了。天知道,當時,我只是以為自己要死了,才讓尉遲副將如此帶話的。
  他問我,很小聲地問,你說,你說這話的時候,算不算勾引啊?對一個血氣方剛的將軍赤裸裸的勾引啊?
  勾……勾引?我覺得天上的雪都撲到了我的臉上,整個表情都僵硬了。
  他繼續壞笑,是啊,你想我一介武夫,從來沒聽過這麼美的話,所以,尉遲副將這麼一說,我的魂兒都沒了,輾轉不成眠啊,也就情不自禁地就屁顛屁顛地跑來了……
  說完,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穿透了整個雪夜,帶著天生的張狂和小小的邪惡。
  這時,我才知道,什麼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想想,有簡鉞公子那麼變態的人做朋友,這個史將軍又會正常到哪裡去呢?
  當然,我們還是要相信,史笑燃是個很正統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種很強烈的憂國憂民、救人危難的正義感。而此時此刻,他對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救死扶傷的正義形象不要那麼古板呆滯沒有情趣。
  後來,我三番五次對段青衣說,那史將軍……可能對我有點意思噢。
  你們知道段青衣說什麼?
  段青衣眼都不抬地玩著手裡那幾個茅草,對我說:當兵三年,母豬變貂嬋!
  那意思就是,史將軍的話,你別當真。就算當初是一頭母豬對他說:將軍贈玉之美,馬上驚鴻相逢之情!他也會屁顛屁顛雪夜來訪的!
  他奶奶的,難道你忘記了我好歹也是曾經江南最美的女子慕容玉梳的女兒,父親韓子秋雖然是薄情男子,好歹也是俊美如玉的人物!否則,怎麼可能只消牆頭馬上一眼,就斷送了我母親的一生呢?
  我丁小仙,隨便長一長,都有可能變成神仙姿色的人物!(注意,是有可能。)
  那母豬……母豬就算整容了,也整不成神仙姿色!

《誰教白馬踏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