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衛生室裡,我長久的沉默了。
一直以來,我都不願意讓莫帆知道,這個男人曾給予我們家庭的傷疤。我害怕莫帆小小的心靈遭受創傷。所以,哪怕母親改嫁離開,我都跟莫帆撒謊,說,媽媽要去賺錢養我們姐弟倆。母親離開時,六歲的莫帆,一直扯著她的衣角哭。撕心裂肺的聲音,我至今都記得。我看著那個曾被我們稱呼過媽媽的女人當時決絕的表情,就告訴自己,這輩子一定保護好莫帆,永遠不要再讓他這樣撕心裂肺地哭泣!
永遠不要!
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有這個權力!
至於母親,我想,她當時大概讓父親給傷得太深了。一個女人,一旦徹底死心,會是一種怎樣的決絕呢?
她就這樣,一聲不吭,表情堅硬,將八歲的我和六歲的莫帆,遺棄給了蒼老的奶奶。
其實,長大之後,到現在,我都再也沒見過她的面,早已經忘記了她的模樣。我也並不恨她。因為,如果能撇清我和於遠方的關係,我也會如她一樣,遠走天涯。可是,改變不了的,我和莫帆,身上都流著那個男人的血,哪怕這血是罪惡的,冤孽的。
莫帆見我一直沉默不語,就悄悄抬手,拉了拉我,很勉強地衝著我笑了笑,說,姐,我不問了,你別生氣了。說完,故作很快樂地起身,默默地跟著我回家。胡為樂在我們身邊,像一個街舞少年一樣亂躥耍帥。
我輕輕碰了一下莫帆的腦袋,問他,疼不?
莫帆說,哪能不疼?你捏捏豬的屁股,它還會疼得灰灰叫來著。何況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呢。
我歎了口氣,沉吟了很久,聲調緩慢地對他說,莫帆,其實,這件事情,沒什麼好去計較的。這麼多年,咱們別總跟這件事情過不去好不好?
莫帆張張嘴,剛要說什麼,我的手機就響起來,我一看是白楚,就忙不顛兒地接起來。
電話裡,白楚有些焦灼,他說,莫春,我今天不能陪你去看畫展了,溪藍的情況又不穩定了,我得在醫院裡陪她……
掛上電話,我一臉沒落。本來,我就是千挑萬選,去醫院偵查了無數次小道消息,得知溪藍的病情穩定下來後,才這麼信心十足地約白楚去看畫展的。白楚還說,溪藍聽說我們要去看畫展還很開心,說要是自己身體健康的話,也想去看看的。
可是,溪藍,竟偏偏撞這個時間病情不穩定。
我撇了撇嘴巴,讓莫帆先回家,單獨一人去找麥樂。見見麥樂,然後和她一起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溪藍,能讓我開心一些。
我走的時候,胡為樂在我身後吆喝,「純潔」,莫帆讓我問問你,我們寫完作業,可不可以去旱冰場玩兒啊?
我胡亂地點點頭,白楚的電話,讓我忘記了本來是要去超市幫莫帆買兩條豬蹄煮湯補一下的,也忘記了莫帆腦袋上的傷,根本不可以玩太劇烈的遊戲。
唉,這個叫白楚的男子,任憑我的思維是多麼綿密的牆,他總可以憑一句話抽絲剝繭、瓦解掉我喜怒哀樂的壁壘。
麥樂說,聽聽,莫春,你這話說得多噁心人!你以為生活是言情劇麼?還綿密、還壁壘,你還風兒沙兒到天涯呢!
我見到麥樂時,她正忙著換衣服去趕場子,所以說話也滿是火藥味。
我見麥樂也沒時間顧我,再想到上次給雜誌畫的封面被槍斃了,頓時覺得愛情和金錢全都拋棄了我,生活真沒意思。期末考試還有一段時間,我不必費神,所以,我就對麥樂說,要不,我跟著你去酒吧裡玩兒吧!
麥樂說,好啊,不過,你最好先去醫院把溪藍的氧氣管給拔下來,再到酒吧裡聽聽歌,看看帥哥,數著時間等她死掉,這樣的生活才叫美好!你現在跟我去,一副怨婦模樣,也只能在酒吧買醉,還得我給你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