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那個暑假,唯一可以作為安慰的便是,白楚的畫展終於要開展了。
  我一邊給麥樂擦臉,一邊跟她講白楚最新的消息。我說,麥樂,今天下午我帶你去看白楚的畫展啊。
  是的,我為這個男子做出了我最大的努力。
  為此,紀戎歌已經同我決裂。
  原因就是因為,那天下午。
  白楚拉過我的手,將一把晶亮的鑰匙,放到我的手心。
  我遲疑地看著他,他薄透明的茶褐色瞳孔裡,游弋著一段像童話一樣美好的神情。近日操勞而忽略的頭髮,已經微微遮住了眼睛。他看著我遲疑的表情,嘴角輕輕上翹,眼底有種淡淡的自我嘲弄一樣的笑,說,怎麼?我不該碰你的手?因為紀戎歌這等顯貴男子的女朋友!
  這時,我才發現,他的手一直不曾放開我的手,而將它連同手心的鑰匙,一起緊緊地拉入自己的掌心,很緊很用力的握住。生怕失手放開,它們像飛鳥一樣,凌空消失掉。
  眼前的這個男子,眼前的這只溫柔的手,曾經都是我夢裡想要的。而在這一刻,它們卻都這樣毫無預兆地奉送到我眼前,讓我的心裡泛起了一絲不知是幸福還是難過的眩暈。
  但是,剎那,紀戎歌那雙冷冽而清澈的眼睛,突然橫在我腦海,它們像兩道明媚而陰鬱的傷口,瞬間,在我心底最溫柔的地方開出了鮮艷的花。
  我一邊將手從白楚的手裡抽離,一邊語無倫次地岔開話題,我說,我只是覺得這把鑰匙太重了,不能放在我這樣的小人物手裡。我怕給你弄丟了,那樣,將這個這麼重要的畫展搞砸了,我會死定了的!
  但是,白楚並沒有將手放開,依然緊緊地握著,就像一個固執的少年那般執拗。他用力掰過我的肩膀,說,這個畫展,是我的夢想,對我非常重要,所以,我需要一個對於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一同分享。一共兩把鑰匙,一把給你,一把我留下,我希望,你能正眼看看我,正眼看看現在的你,和他一起,你很快樂嗎?
  我當時有些憤怒也有些難過,很想問問他,是不是只有紀戎歌喜歡,你才知道我多麼重要?你不要我喜歡他,你也不肯放棄溪藍,你拿我當什麼?
  這時,紀戎歌卻突然出現了,他的聲音冰冷如鐵,說,她是我的女人!她快樂不快樂與你無關!
  白楚當時就愣住了。
  我倉惶地回頭,一見紀戎歌那張清冷如冰的臉,差點想自殺算了。但是我聽了他的話後,還是很小聲的更正,說,我不是你的女人哎。
  紀戎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一把將我扯到他的懷裡,手如鐵烙一樣,他狠狠地說,閉嘴!很快你就是了!說完,不由分說地將我從白楚的身邊帶離了。
  那天晚上,他狠狠地將我壓在床上,那些落在我唇上的吻在我滿心惦記著白楚的情形下,變成了殘酷的懲罰。
  他從我頸項前抬頭,雙眼黝黑,閃爍著憤怒和慾望的火焰,糾結跌宕,熊熊不熄!他咬牙切齒的說,莫春,是不是只有這樣,你才能肯定,你是我的,不是白楚的。
  我就冷冷的看著他,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我說,你真要是這樣做了,我就恨你一輩子!
  紀戎歌說,那你就恨吧!一輩子是不是?好!那我就讓你記我一輩子!我讓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說完,他的手重重落下,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在他撕裂衣服的那一瞬間,我終於開始哭泣,開始低聲哀求,我說,求求你,不要這樣,求求你!
  紀戎歌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看著身下淚如雨下的我,雙眸黝黑,眉心之間那道傷痕如同輕煙。突然,他發現,如果他停止的話,我極有可能從此跌入白楚的愛情,憤怒和嫉妒的火焰再次升騰在他黝黑的眼眸之中,他的手,帶著他身體的溫度和火熱,再次撕裂我的衣服。
  我哭出了聲音,我說,我求求你了,求求求求你了!你真這麼做,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和白楚在一起了。
  紀戎歌當時就頹敗在地。
  他痛苦地看著我,說,莫春,你是在為另一個男人求我,不要侵犯你是不是?
  我當時只顧著從他身邊逃離,就沒有注意這麼多事情。只是傻乎乎的點頭,傻乎乎的哭泣求饒。
  那一天,紀戎歌將自己的外套套在了我碎裂的衣服上,一聲不吭,將我送回了家。他說,莫春,我成全你們!
  我在下車的那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對於白楚的固執和不捨有些傻,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我就猶豫了。
  紀戎歌痛苦的看了我一眼,沉聲說,你快走啊!我不想自己反悔啊!我是人啊,不是神!
  於是,我倉惶落逃。
  自從他開車離開的那一刻,我便感覺,他已經從我的世界徹底抽離。
  那時那刻,萬箭穿心。

《梧桐那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