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自從紀戎歌那天晚上,驅車離開了我之後,我想過了千萬次我同他的再次相遇。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終有這麼一天,我還是會回來,哀求於他。
  當我帶著麥樂來到白楚的畫室,企圖為那些搬運的工人打開門,讓他們將所有的畫搬到畫展之地的時候,整個世界開始變形。
  白楚多年的心血,不復存在,那些畫居然成了一地廢紙!!!!
  它們如同四分五裂的屍身一樣,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整個畫室在我的眼前,血流成河的樣子。
  我的大腦,嗡——一聲開始爆炸。
  白楚說,這個畫展,是我的夢眼,對我非常重要,所以,我需要一個對於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一同分享。一共兩把鑰匙,一把給你,一把我留下!
  突然之間,我想起了溪藍。
  想起了,昨天,她手拖行李箱走到我的眼前,她委婉哀求,說,莫春,我已經滿身傷痕了。我想離開這個城市了。離開前,我想看看我曾愛過的這個男人,所有的畫。明天的畫展,我不能參加了。我不想再做束縛著他的那根繩子。我希望他能和自己真正愛的你,永遠幸福!
  我當時還微微的動容,我問她,你就這麼走?白楚知道嗎?
  溪藍搖搖頭,說,我是他的包袱,已經很多年了。我只是想安靜地走,我不想他為難了……
  那一刻,我的心軟了。
  還有什麼,能比一個臨別前的女孩的眼淚,更能讓人心酸。
  所以,那天,我輕輕地將鑰匙交給了她。
  她流著眼淚對我說,謝謝。
  哦,原來,謝謝之後,便是這滿畫室的碎紙!哪裡看到的這句話啊——人心似狼,防不勝防!
  這時,麥樂拉了拉一直在發呆的我,我低頭,看著她,她茫然地看著我,說,莫春,張志創以後再也不是我的了,再也不會喜歡我了。
  我看著麥樂清澈卻渙散著迷茫的眼睛,才發現,原來這麼久了,她還是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眼前的這一地狼藉,她並沒有放到眼睛裡。她只是在乎著,紀戎歌在張志創帶來胡為樂消息那天,問過張志創的那句話,以及張志創的回答。
  他問,你還會繼續你對麥樂曾經的承諾嗎?
  他回答,讓我好好考慮一下。我想,如果你的女朋友有這樣不堪的往事,作為男人,你也不會這麼輕易繼續你的愛情吧!
  當時的麥樂,剛剛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的麥樂,別的事情沒有放在心上,唯獨,將這個事情,給記在了腦子裡,不能忘掉。
  是的,那個說過,好像有些喜歡她的男人,在她徒受了這樣的傷害之後,猶豫了,膽怯了。所以,他需要好好的考慮一下了。
  我看了看這滿地的狼藉,看了看自顧自話的麥樂,心底荒涼。
  世界上會不會有這麼一場愛情大難不死萬壽無疆?
  只是,我該如何告訴白楚,這清夢一場?
  他的所有心血所有夢想,都在一個叫做溪藍的女孩子的指尖變成了一場荒涼。我在想,昨天夜裡,當這一張一張的畫稿撕碎在她的手邊的時候,她的嘴角會是一種怎樣的笑容?
  在她的心中,他毀了她的一生;所以她就要毀滅了他的夢。愛情之中的睚眥必報徒留一場笑談一場心傷。
  可是,最終,我對著白楚交待了畫室的慘狀,卻沒有將溪藍講出來,我只是說,我弄丟了鑰匙,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是我該死!
  是的,我欠溪藍的。
  曾經,她是那樣信賴我。
  而我,卻在極其無心的情況之下,將她推向了那座山,推向了那場萬劫不復的苦難!
  此時,這一切的結果,是不是我對她那些傷害的一種償還呢?

《梧桐那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