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源宇哥啊。」
AM5:10
剛才實在是太沒有精神了,現在來簡單總結一下事態吧。
太陽快要冉冉升起的這一刻,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走在大路上,旁邊是毫無保留讓她感動幸福的源宇哥,剩下的那哥幾個假模假式地走在一起,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那幾個傢伙全都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我真不敢相信是你哪。昨天回國的嗎?」
「對……」
「不走了吧?」
「對……」
「這樣啊……那以後能經常見面嘍~!」
「對……」
我的初戀對像正走在我的旁邊。十年前我曾拼盡全力地追他到廁所門口,我們這片地方的大帥哥現在居然變成泰陽的實習班主任出現在我面前。這也是我想念十年才得以相見的面容啊。
「我說泰陽,你姐姐的嗓音跟她的臉真不像一個人哪。怎麼說呢,像不像小紅帽裡『啊嗚啊嗚』吃掉老奶奶的大灰狼?」
「嚇,那個怪物跟我姐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是不是,韓智吾?」
「……」
「問你話呢,笨蛋!!」
「哦……哦,嗯……」
……
智吾極不情願地點點頭,泰陽和智率好像約好了一樣,同時搖起頭來。那個一想起來就讓人討厭的申海俊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木偶一樣地走在旁邊……
「源宇哥你怎麼想起來要當實習老師的啊?」
我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問源宇哥,可他卻逃避似的避開了我的視線,快走幾步跟上前面的幾個惹事精。
「你們為什麼打架啊?有沒有哪裡受了傷?」
「發神經。」
啊,這傢伙!!剛才不開口,現在竟然頭也不回地來了這麼一句,我快被申海俊氣死了,緊張兮兮地來回看著他和源宇哥。這時,智率伸手在那傢伙肋骨上「咚」地搗了一拳,然後開口道:
「還不是那什麼嘛,我跟泰陽和緞英去便利店。」
緞英?是說會彈鋼琴的那個女孩子嗎?看到討厭的人跟自己吃一樣的冰激凌就會扔到腳下的那個壞脾氣妞兒?
「但是那幫傢伙啊……」
智率停了一下,回頭指了指跟上來的猴子和雞頭軍團。
「那個長得像猴子的傢伙說緞英長得好漂亮,買了兩塊羊羹、兩塊糯米糕給她,說是自己的心意。」
「這麼回事啊……」
為了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傾聽半天,源宇哥你真的跟以前一樣,一點兒都沒變啊……
「泰陽就很生氣,把手裡的牛奶盒子捏破,然後就打起來了。啊,那個牛奶錢我掏,因為叫我給喝了,你不用擔心啦。」
「那女孩子上哪兒去了?她沒事吧?」
「她沒動手,太無聊,所以和朋友跑掉了。」
怎麼能這樣?!!!!!!!!!!!!!
「還好沒事。哈哈。」
「不過怎麼班主任沒來,你卻來了呢?」
「哦,我怕事情鬧大了,剛好聽到電話就跑來了。」
他的心地怎麼會像天使一樣這麼善良啊,備受感動的我用濕潤的眼睛望向源宇哥,但他卻好像躲避我一樣地站到智率旁邊去了。這個男人啊,以前也好,現在也罷,還是一直很怕我……
「那你們現在去哪兒?不是應該回家了嗎?」
「你能來,我感動到眼淚都流出來了,我真的知道你有多好心。不過你真打算送我到家嗎?」
……一陣沉默。說話的人是誰我就不用說了,他停住了以後,我第一次從正面看到了源宇哥的臉。
我盯著他黑黢黢的眼眸看了十多秒鐘,感覺它彷彿會融化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一般。看著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某些我不知道的,也不想非要去知道的東西……
「我只是擔心你們,所以作為老師說說你們。」
「老師~!」泰陽喊道。
「好吧。」猴子機械地應了聲。
「知道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們。」海俊卻冷冷地說道。
「什麼意思?」
海俊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們希望老師能管教我們,但不希望你看不起我們。」
「我沒有看不起你們啊。」
海俊那傢伙仰天一笑,還未等我說出什麼來,就插到泰陽和智率中間走開了。
源宇哥歎了口氣,好像這次怎麼也不能放過他們一樣地追著那幾個惹事精去了,我既不想走在猴子他們前面,更不想走在他們後面,於是也追著源宇哥走了過去。
我們這個奇怪的隊伍就這麼在人跡罕至的街上一直走著走著,直到看到一個小集裝箱。怎麼說呢,從後面看著前面這四人慢慢變小的背影,雖然是現實世界的景物,但感覺卻像夢境一樣遙遠,我內心的角落隱隱作痛。
AM5:40
氣氛十分微妙。
我和源宇哥,還有猴子和雞頭們幾乎是皺著眉頭、強忍著不情願地走了進來。一架破舊的鋼琴,一個彎角沙發,一台小小的唱機和堆積如山的CD。還有雜誌啊、零食什麼的四處散落在地板上,這個髒亂成一團的地方就是這些惹事精的根據地吧……
「泰陽哥……我好困……」
智吾剛一嘟囔,泰陽就把他抱到沙發上讓他躺下,還把智率的校服給他蓋上,看他動作如此純熟,一定早習以為常了。
「喂,那隻猴子。你還不快走!!!!!!!!!!!!」
韓泰陽的一聲大喊把我拉回了現實。
「大家快跑!!!」猴子面向雞頭軍團,悲壯地大喊道。
「你個笨蛋,我讓你快走,臭猴子!!!」
泰陽的第二聲「炸雷」一出口,雞頭們瞬間就作鳥獸散,跑得無影無蹤。TNND,想跟源宇哥說的話像山一樣堵在嘴邊,為什麼我非得跟這幾個野狗一樣的傢伙在這邊打發時間啊。
「請原諒我。」
過了一會兒,猴子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們全被他弄糊塗了,茫然地看著他的一頭硬發……
「我馬上就要跟你們念同一所學校了,希望能跟你們好好相處,請你們既往不咎,大人不計小人過……」
「他在說什麼呢,智率……」
「那些土包子說要送我到新學校,今天就都跟我來了,還說要到城裡轉轉,我不能讓他們看扁我啊。所以才會那樣……請一定要原諒我……」
「呀,他哭了……」
智率說得沒錯。那傢伙說自己叫張夢澤的時候好像快要哭出來了,等到頭低到膝蓋上時,已經開始嗚咽了,他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開始講述起來……
「嗚嗚……我……本來是不太會打架的……上中學的時候每天都被欺負,到上高中的時候轉到新學校,他們對我印象不好說我是打架高手……我不想這樣的……還不是因為他們老打我……結果話兒就傳開了……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強,就想這周到旁邊學校去跟最會打架的人較量較量……沒法活了,老媽又要讓我轉學了……」
「哪兒跟哪兒啊,這是。傻瓜啊你……」
「我真的不想轉學。我連校服都買不起了……救救我吧……讓我做什麼都行……別的我不會,但栗子麵包我很拿手的……」
「怎麼辦,泰陽?怎麼辦,海俊?他說很會做栗子麵包耶……」
智率看著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樣子,輕聲嘀咕了幾句,然後就沒下文了,泰陽和海俊好像頭疼一樣,同時將手放到了額頭上。
智率苦惱了一陣兒,拎著猴子到集裝箱外面去了,我跟那兩個小子還有源宇哥就像約好了一樣,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外面傳來夢澤那水牛一樣的嗚咽聲,除了熟睡的智吾以外,我們都在放聲大笑,而且笑聲越來越大了。
「那女人是誰?」出現了一個美女,她指著我問。笑聲沒能持續一分鐘。
「呀,你從哪兒回來啊?!!!」
順著泰陽興奮的大叫聲,我看到一個披著一頭烏黑長髮、面露慍色的少女正在上下打量著我。白色上衣,紅色校服短裙。看上去大概比我高六厘米,可是體重大概多六公斤的樣子。
「我問你這女人是誰?」
「我姐~!」
「為什麼在這兒?這男的呢?」
與其說她漂亮,不如說更接近美艷動人,就連我這每天看著西方人高鼻樑大眼睛,眼光已經被培養得相當高的人都覺得她確實是個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
「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崔緞英,比我小一歲。」
就在我猶豫不決剛要起身打招呼的時候,這個長得好像瓷娃娃般漂亮的美女把手中的袋子往沙發上隨便一丟……
「哦,你們買了我愛吃的東西。」
本來在玩弄熟睡中的智吾頭髮的海俊從袋子裡摸出一罐咖啡。
「你好。我是泰陽的姐姐,年齡嘛,比你們大不少啦。今天剛回韓國來。哦,不對哦,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應該是昨天剛回來。呵呵呵。」
好像根本不想對我的乾笑聲作出任何回應似的,崔緞英閉著嘴巴從袋子裡掏出一罐甜杏味的果汁。
我忍不住在腦子裡幻想自己抓住她的長髮,「呼呼」地繞在門把手上的樣子,不過……泰陽現在眼巴巴地看著她的模樣,那表情分明就是「真是可愛死了」的一副死樣子……好吧,古語云:忍一時風平浪靜,讓三分海闊天空。
「你呀,我多擔心你到底去哪兒了。啊,老師,你也吃一個。」
泰陽一邊給緞英喂栗子,一邊遞給源宇哥一罐電解質飲料。現在除了還在睡的智吾,人人手裡都拿著飲料,我乾笑著「噗,噗」地戳著源宇哥的肋骨。
「啊,緞英!!!我姐也會彈鋼琴哦~!」
說時遲,那時快。
不能說的那句話,不,是如果不說出來我會感恩戴德的那句話,卻從我兄弟泰陽的嘴裡吐了出來。
「鋼琴?」
跨坐在沙發一頭的緞英好像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啊,也沒有啦……」
「彈得很好啊。所以才去美國留學十年嘛,小時候大家都說她是天才呢。」
「哈,那樣就說她彈得很好?」
「當然了~姐,姐你教教她好了。緞英說畢業以後也要當個鋼琴家。」
「有什麼可教的啊……我看她可能比我彈得好……」
「不會啦,姐姐,你就教教我吧。」
可愛美女面露迷人的笑靨看著我。
「現在不行耶……」
心跳聲越來越大,兩手抖動得越來越厲害。
「姐。別推了,彈一次看看嘛!!」
「啊~~天才鋼琴演奏家不會隨便在哪裡都演奏的。我們是不是強人所難啊?」
「不會的,我老姐她真的彈得非常棒!!小時候我們家那邊的人都那麼說的!!」
「聽說就是聽說嘛……」
然後,我犯了一個錯誤。
聽到崔緞英冷嘲熱諷的口吻,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鋼琴前面。
「……」
所有人都滿懷期待或是幸災樂禍地安安靜靜地看著我,雖然我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但還是把手指輕輕地搭在了琴鍵上。
拜託……如果世上真有奇跡存在的話,請讓它降臨到我手指上吧,一次就好。讓我的手指在白色的琴鍵上起舞,就像遙遠過去的那天一樣讓神出現,五分鐘也好,讓我成為英雄吧。
「……叮……」
過了多久?腦子裡已經無法判斷到底過了多長時間,只感覺自己好像在地獄裡煎熬一般,停在琴鍵上的第二根手指無力地按了下去……與此同時我胸中的音符「叭叭」地糾結,「咯咯」地在嘲笑著我。
又來了……又來了……
「這是什麼呀……」似乎對低垂著頭的我一點同情之心都沒有一樣,崔緞英用冰冷的口氣說道。
「還說又是天才又是什麼的,別逗了,可別糟蹋鋼琴了。又沒能力又不努力,別假裝跟鋼琴有多好似的,你認得它,它可不認得你哦~!」
「呀!你,你怎麼能對姐姐這樣……」
「不知道別人彈得有多辛苦,別用一句天才就把她捧上天了。」
「崔緞英!!!」
「其實我一看手指頭就知道。」
我拚命地忍住淚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崔緞英將自己那十根嫩蔥一般修長的手指伸到我鼻子前。
「看看,這才是彈鋼琴的手。」
「……」
「啊~天才不會隨便在哪裡都演奏的。我們是不是強人所難啊?」
我的視線停留在自己長長的指甲上,然後轉向緞英的臉。這時,她手上拿著的甜杏味果汁「咚」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原來如此,原來我跟她拿著同樣的飲料呢。
「姐!!!!!!!!!!!!!!!!!!!!!!!!!」
「桃京!!!!!!!!!!!!!!!!!!!!!!!」
媽~,我該怎麼辦啊?……我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幾小時以後,滿懷期待的老媽就會要我彈鋼琴給她聽,可我現在根本不會彈。我無法讓媽媽再露出笑臉了。
沒有淚水……毫不理會背後的喊叫聲,我鐵青著臉憑著記憶跑到路上,現實真是讓人悲哀。現在殘酷到連流淚的熱情都沒給我剩下的現實,再次把我擊得粉碎。
「哈……哈……」
跑了一會兒,我氣喘吁吁地停在了人行橫道前,和我做伴的只有升起的太陽,將我背後的影子拖得老長。
「早知道你會哭,沒想到你這麼弱。」
「……」
「對了,你知道嗎?」
「……」
「那邊那架鋼琴已經破到不行了。」
奇怪啊。為什麼現在站在我身後的人會是你。
「可能貝多芬和莫扎特大叔來了也彈不了那架鋼琴啊。」
神奇啊。為什麼現在我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河水。
「羞不羞啊,都是大姑娘了,還在馬路上哭……」
過了一會兒,當他調皮地低頭看著我時,雖然很想哇哇大哭,但我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