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葉峰回來了,昨天叢容帶著我去找他了。看到他我真的很高興,但是又很生氣,這個傢伙無緣無故失蹤了半年,現在又一點預兆也沒有的平空出現,真是在考驗的我的心臟。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他好像變了。」
「怎麼變了?」
「變得陰陽怪氣。」麥雲潔嘟起嘴,想了半天才決定用這個形容詞。
「哈哈,這個傢伙本來就是陰陽怪氣的。」
「不,你不瞭解這種感覺。以前的葉峰雖然也常常會有悶聲不吭、愛理不理的死樣子。但那只是他不善於表達感情,他的內心卻是火熱熱的。但是這次感覺他陰沉好多、而且憤世嫉俗地厲害。」
「他欺負你了?」一個憤怒的諧同時出現在屏幕上。
「沒有。」麥雲潔咯咯笑了,天歌還是老樣子,一提到葉峰就情緒高漲,麥雲潔甚至可以想像他氣得雙腳跳的樣子。
「他欺負的不是我,是叢容。」麥雲潔在鍵盤上打完了這句話,也皺著眉頭趴在桌上。
一長串省略號,天歌終於打出了幾個字:「怎麼會這樣?」
是呀,怎麼會這樣?麥雲潔也在問自己。
葉峰和叢容是很辛苦才走到了一起,中間還有她激流勇退的犧牲精神。看到他們兩個往往就會想起那段快樂無邪的高中生活。他們怎麼可以輕易地就疏遠了彼此呢?要知道以葉峰那種死心眼地個性,他一旦喜歡了哪個女孩,是不會輕易放手的。難道——「這失蹤的半年一定有問題。」楚天歌的話道出了她的想法。
「唉,好煩!」麥雲潔丟開了鍵盤,心煩意亂的在寢室中間踱來踱去。
最近一切都在亂套,葉峰這邊、叢容這邊、連她自己也是麻煩連連。
「這次看你往哪裡逃?」
那天晚上,畢世廷放下這句話就走了,還順帶拐騙了她的那張面具。接下來幾天,麥雲潔一直躲著他,他也沒有來找麻煩。只是在昨天下樓的時候,突然看見他又出現在樓道裡,害得她連滾帶爬地閃了回去,最後卻看見他和樓上那個嬌滴滴、假惺惺的藝術系之花出去了,臨走時還朝她的藏身之處惡狠狠地撇了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發現行跡。
也許他根本就不介意,說不定他打算放過自己了?這一直是這兩天麥雲潔自我安慰的話語。但是她的內心卻告訴自己要是這樣就認為警報解除,那就太掉以輕心了。畢世廷就好像一個精明的獵手,正在佈一個陷阱,而她就是那個不幸又無力的獵物。
嘀嘀嘀,M的又發出了通知聲。楚天歌在那邊可能等急了。
「你還有別的煩心的事?」楚天歌果然洞察力很強「我……」麥雲潔愣姿,煩心的事,她確實在煩,可是究竟在煩什麼?她也理不清!
「啊!」哀嚎聲響徹校園。
「世廷,離大賽的截稿日期只有一星期的時間了,你們準備得怎麼樣?」剛剛下課,林教授就走過來詢問情況。
「還有些部分沒有完成,這幾天我會盡快趕出來的。」
「好好幹。」林教授拍了拍畢世廷的肩,懷疑剛才是不是他看錯了,畢世廷在上課的時候竟然走神了,大概是自己逼得太緊了。
「別太累了。」林教授臨走時還不忘語重心長得關心一下。
「累?」畢世廷愣姿。
他這幾天的狀態可以叫做累嗎?
自從那天晚上揭穿麥雲潔的就是白雪公主這件事實以後,這個小妮子就一直躲著他。而他也憋著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去找她。可他氣什麼?氣她明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小矮人卻一直假裝不認識,還是氣該死的自己竟然好像有點喜歡她,而她似乎卻根本不為所動。
畫設計圖?他這幾天哪裡動過什麼筆,一看見設計圖,就會忍不住想到這個沒心沒肺的麥雲潔。
昨天他終於開始了大學以來的第一次約會,和藝術系的虞美人。其實和誰也沒關係,他只是想弄清楚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麥雲潔,還是因為和女孩子接觸的太少,所以很容易被近距離的人迷惑。
但是說實話,他真是討厭極了這種無聊的活動。昨天兩人一起去看了電影,是那種超級纏綿的好萊塢騙錢大片,弱智的劇情,無聊的對白,他就差沒在劇場裡打呼了。而身邊的女人卻不停的用餐巾紙抹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外帶打嗝,害他還以為她有哮喘。
好不容易熬到電影散場,這個女人竟然還拖著精疲力竭的他跑到外灘去,說是看看夜晚黃浦江的景致有多迷人、多感人、多溫馨、多浪漫等等,用了一大堆沒用的形容詞。結果吹了一晚的江風,他感冒了,鼻子象被水泥封姿,嗓子眼象掛了一把刀,連嚥口水都是生疼的。
他怎麼會以為換一個人會一樣有感覺呢,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世廷!」嬌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畢世廷歎了一口氣,不用回頭,他就知道來者何人。
「你們這堂課時間好長,我都在門口等了5分鐘了。」一件橙黃色緊身毛衣,下著綠色貼身皮褲,虞麗娜像一朵波斯大麗菊一樣盛開在教室門口,吸引眾多人側目的眼光。
「你幹嗎要等我?」畢世廷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連眼皮都懶得抬。
「一快吃午飯呀。你瞧,我特意到附近的小飯店裡買了叉燒飯,我們一起吃。」虞麗娜晃了晃手中的飯盒。
「多少錢,我算給你。」畢世廷接過飯盒,「謝謝!」依然是那種冷冰冰的口氣。
「哎呀,我們倆還算什麼算,」雖然只約會過一次,而且畢世廷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但是虞麗娜已經以畢世廷女友的身份自居了,畢竟畢世廷是不會隨便和女孩出去的。今天她是打定主意要讓全校的人知道,畢世廷是她的,誰也別來跟她搶。
「你看今天的陽光多好啊,不如我們到草地上去吃吧,你看我連座墊和桌布都帶好了!」虞麗娜舉起早已準備好的籃子,裡面拉拉雜雜裝了一大堆東西。
不就吃碗叉燒飯嗎?弄得跟野餐一樣,他們藝術系什麼時候改修家政課啦?
畢世廷不置可否地朝外走著,虞麗娜緊隨其後一步也不敢落後。
室外的陽光真的很好,畢世廷張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麼暖洋洋的日子,在草地上坐坐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但願身上的感冒病菌可以暴斃在紫外線下!
於是畢世廷也不排斥虞麗娜的提議,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這一份是燒鵝雙脾飯,這一份是燒鵝叉燒飯。你要那一種?」
「隨便。」畢世廷只想快快填飽肚子,管他那麼多。
「這樣好了,我們換著吃,你可以吃我碗裡的,我也可以吃你碗裡的。」虞麗娜覺得自己的主意有創意極了,這是增進感情的最佳途徑。
「這裡不是幼兒園,一碗飯還有你吃我吃大家吃。」這個女人是白癡嗎?和她又不熟,竟然提出這種非分之想,「況且我的感冒很嚴重,我看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免得傳染到你。」
「怎麼會,怎麼會,你的一切我都不會嫌棄,哪怕是你的感冒病菌。傳染給我吧,傳染給我吧,讓我和你生一樣的病,感受一樣的痛苦。」虞麗娜雙手捧心,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把這句肉麻之極的話以最自然的方式朗誦了出來。畢世廷剛剛吃到嘴裡的飯被這樣的告白嚇得頃刻間噴湧而出,霎時間滿天「飯」雨,虞麗娜手中的午餐未能倖免遇難。
「這……這……」虞麗娜顫抖的雙手捧著盒飯,不知道該說沒關係呢,還是大叫真噁心。手上、盒飯上、還有衣服上、甚至頭髮上都被噴到了飯,帥哥,他是帥哥耶,帥哥怎麼也會做出這麼不雅的舉動。
「對,對不起……」畢世廷的飯嗆在氣管裡,拚命的捶胸頓足,臉漲得通紅。「拿杯水來,快!」
「哦!」呆如木雞的虞麗娜這才反應過來,心急慌忙的東翻西找,從小籃子裡摸出一瓶礦泉水,打開瓶蓋要遞過來,卻在行進途中踩到了畢世廷的腳,當場向後一仰,水統統灑到自己頭上。
「啊?」虞麗娜看著自己濕漉漉的頭髮和滿臉得水花以及畢世廷的嗆得滿臉通紅得樣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糗。
「為什麼會這樣,我的第一次與帥哥共進午餐,竟然變得這麼狼狽不堪!嗚……不公平啊!」虞麗娜竟然抽噎的起來。
畢世廷還在那邊咳個不停,本來等著虞麗娜拿水來救他於水深火熱,沒想到這個笨女人竟然把水潑了,潑了不算,還在那邊咧著嘴哭,哭有什麼用!
「咳……咳……」畢世廷捧著胸口,爬起身來。求人不如求己,他決定自己去找水,等身邊這個女人來幫他,他一定已經咳到氣絕身亡了。
「老大,水。」
身後突然傳來畢世廷這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只因這個聲音告訴他有水。
一瓶礦泉水遞到他面前,他接過直接倒入口中,啊這個清亮滑爽的感覺,彷彿沙漠變綠洲、人間變天堂。
好爽!
畢世廷回頭,看見邵振南站在身後,帶著一臉狐狸笑容看著他。
「你這麼會在這裡?」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老大,你先不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反倒用看到我很礙眼的口氣,問我為什麼在這裡,這太傷我心了,噢!我的心好痛!」邵振南一上來就來了一段唱作俱佳的表演「想不想變得更痛?」畢世廷瞇起眼睛,手捏成拳頭,關節發出辟啪的響聲。
「當然不想!」牆頭草這種角色最適合他演。
比了比身後,邵振南有些得意地說:「我來拍廣告的,剛拍完一半,下午還得繼續。」
「就是你那鞋子?」畢世廷下意識地朝邵振南指過的地方看去,發現就在沒幾米遠的地方也坐著一群男男女女,當然看得最清楚的是那個正在手足並用,講得眉飛色舞的麥雲潔。
「你們不是已經拍完了嗎?」畢世廷的腳不由自由地往那個方向走去。
「MAGGIE的腳扭了,所以就拖了幾天。」
MAGGIE,叫得這麼親熱。畢世廷鼻子裡哼了一聲。
「這個傢伙還欠著一屁股債呢?」畢世廷走得更快,決定以債主的身份來追討他的權益。
「真的這麼簡單。」邵振南跟在後面,輕輕嘀咕著。
「蹭帥哥飯的時候,吃飯時要文雅,讓他對你出眾的儀表和談吐傾心,蹭青蛙飯的時候,吃飯時比他還要兇猛,以防被青蛙追。吃飯不忘請客人,不可一味悶著頭吃,要勻給請客人一些眼神,回眸一笑百霉生,秦皇漢武皆失色。」
麥雲潔正在把昨天網上看到的一則有趣的帖子繪聲繪色的告訴大家,引得眾人一陣哄笑,渾然未覺身後正有危機慢慢迫近。
中午暖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柔柔的頭髮張揚地披散在肩上反射出點點光暈,就像她的個性一樣的不羈。紅色的毛衣像一團火一般包裹著她,而她就像火焰最明亮的部分,即使是在最嘈雜的人群中,也能一眼捕捉到她,令人移不開目光。最吸引人的,是她永遠豐富多彩的表情,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能在她臉上找到端倪。
畢世廷默默地看著她地側影,心忽然猛跳了一下,此刻他似乎有了一種感悟,也許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她的。
「嗨,MAGGIE,債主上門嘍!」邵振南急著通風報信。
麥雲潔詫異的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突然剎車。
「你?」該說什麼,是打一聲招呼,還是假裝不認識算了,麥雲潔腦細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作著,自己看到他竟然會有些尷尬,怎麼辦?
「我是來討債的。」畢世廷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討什麼債,我又沒欠你錢。」他這樣低頭看她,真的讓人很有壓迫感。麥雲潔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昂著頭看著他。
「你不記得了?」畢世廷揚了揚眉毛,只聽見身邊的女生發出低呼,他剛才的表情真是要命的帥。
「賣騷!」麥雲潔在心底用了一句劉暢最喜歡的罵人的話,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剛才的挑眉毛的樣子真的讓她心跳快了兩拍。一定是緊張的關係,她這樣安慰自己。
「這裡。」畢世廷指了指心口,「你說過要把影子收留在這裡的。」
「什麼?」麥雲潔愕然的望著他。
「奧菲利亞。」畢世廷又逼近了一步。
他竟然全記得!麥雲潔有點吃驚地看著他。
那一晚的記憶象電影的閃回,一段一段在麥雲潔眼前閃過。
「曾經有一個叫奧菲利亞的老小姐,她是一個戲院裡的提詞員,她漫長的一生都獻給了這一職業,因為她深深地熱愛著戲劇。但是老太太終有失業地一天,她老了,除了她奉獻一身地戲劇,她什麼也沒有,沒有財產也沒有親人。她覺得很寂寞,直到她遇到了第一個影子,劇院裡的一個影子,一個流浪的沒有主人的影子,奧菲利亞收留了它,於是越來越多的沒人要的影子尋找到了她,請求她的收留,而她都答應了。於是在她孤獨的一生中突然出現了許多夥伴,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在奧菲利亞的小小寓所裡演繹著世界上所有偉大的戲劇,而奧菲利亞小姐依然在一旁給他們提示台詞,做著她從事了一生的工作。」
……
「我喜歡的是這個部分:第四個影子叫孤獨、第五個影子叫長夜、第六個影子叫永不、第七個影子叫空虛,最後的那個影子別人叫它死神,『儘管這樣,你還是會收留我,對嗎?』它這樣問奧菲利亞,……」
……
「如果我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影子,你願不願意收留我。」毫無徵兆的,這樣的話就衝口而出了,連畢世廷自己也嚇了一跳。
……
「影子都是很小的,可以折疊、可以隨身攜帶,可是你,你讓我怎麼收留?」白雪公主輕輕的反問。
「只要在你心裡給我一個位置就夠了。」
「只要在你心裡給我一個位置就夠了。」麥雲潔不由自主重複著這句話。
以為他是來聲討自己沒有完成設計圖的事情,沒料到他竟然翻起了陳年舊帳,麥雲潔開始覺得有些頭痛了,他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周圍看戲的人群把頭轉來轉去,這對帥哥靚女在猜迷嗎?為什麼說的話沒有人聽得懂?
這時一直在邊上充當路人甲的某位,終於耐不住寂寞,急急地想在正在上演的好戲中搶一個重要的角色。
「嗨,我是畢世廷的女友,我叫虞麗娜。」手自然而然的挽住畢世廷,不忘故作風情的嫵媚一笑,並甩了甩長髮,她一向認為讓髮絲在風中飄揚是最美的。
「米飯?」麥雲潔輕輕說到。
「啥?」虞麗娜笑容卡住,茫然的看著她,「什麼米飯?」
「這裡。」麥雲潔指了指她頭上,「你把飯吃到頭上去了。」
「呀!」虞麗娜尖叫一聲,用手拚命地拍頭髮。
「這裡也有。」麥雲潔又指了指她肩上。
「哇!」又是一聲尖叫,肩部受到了主人的重創。
「還有臉上。」麥雲潔的手再度出擊。
「噢!」臉部的皮膚出現五道指印。
麥雲潔輕輕搖搖頭,這個女人對待自己真狠,其實她手臂上也有一顆白花花的飯粒、還有領口處。不過還是算了,要都告訴她的話,不是她把自己的衣服撕破就是身上輕一塊紫一塊的,明天看她怎麼出門。
「好了,好了,你不用這樣自虐。」畢世廷看不下眼,捉姿她的手,畢竟飯是他噴的,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
他握姿她的手。
他握姿她的手?
他握姿她的手!
麥雲潔突然覺得心頭毛毛的,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從心口竄起,只覺得這兩雙相握的手特別刺眼、特別討厭。
「拜託你,請你的女朋友不要再歇斯底里了,這些米飯害不死她的。」麥雲潔轉開頭,對著一直張大嘴看戲看得很入神的邵振南說:「嗨,可以開始了吧,下午我還有課。」說罷頭也不回走開了。
他竟然握了她的手!哼!走著瞧!
「她不是——」我女朋友,最後這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講,就看見麥雲潔已經氣沖沖地跑開。
她氣什麼?
「還是你最好!」虞麗娜靠著畢世廷握住她手,一臉幸福狀。
怎麼回事,剛才還尖叫不已,現在又擺出小鳥依人狀,這些女生一個個翻臉比翻書還快。
西風乍起,風中的麥雲潔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女戰神。
沒來由的,畢世廷打了個寒戰。不過他突然發現困擾他已久的感冒竟然奇跡般的好了。
音樂教室裡,德彪西的《月光》傾洩而出。
麥雲潔坐在鋼琴旁,心無旁騖地彈奏著,指尖飛快的在黑白鍵盤上流轉。
她的鋼琴彈的並不出色,特別是在遇到了楚天歌這樣的鋼琴神童以後,更發現自己的技巧只能算是初級水平。但她從來不介意,因為從未企望過成為鋼琴家,一直以來,她覺得只要是自己的興趣就好,沒必要強迫自己達到什麼程度。她熱愛音樂、熱愛電吉他、熱愛在舞台上盡情蹦跳、放開嗓子歌唱,但這一切這是興趣,她從來沒有想過目的兩個詞。
所以當初,她會以為換一個專業對自己並沒有影響,也許自己也會對建築產生興趣。可是兩年了,她終於明白自己有多輕率,她是屬於音樂的,音樂就像她身上流動的血液一樣密不可分,是她活力的源泉。
只有在放開很久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麼,今天當無意中走過這間空無一人的音樂教室,看到沒有上鎖的鋼琴,強烈地衝動使她走了進來,做在鋼琴邊,觸摸琴鍵的慾望變成了持續不斷瘋狂的演奏,她不知道如果這會有一把電吉他,甚至是一把民謠吉他,她是否會通宵達旦的彈奏直到手指出血。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真的很喜歡沉浸在音樂中的感覺,情緒可以隨著樂音起伏,每一段樂曲都像一個精彩的故事,如果她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話——鋼琴聲戛然而止,麥雲潔停下已經發熱發燙的手,後悔自己第一萬次不小心的後悔。
如果沒有那個夏天,如果沒有遇到畢世廷、如果沒有打那個該死的賭,如果自己不是這麼倔強的話,今天的生活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
麥雲潔埋頭在鋼琴前,有些沮喪,更多的是疲倦。
今天中午和畢世廷不期而遇之後,自己就像一顆上了膛的子彈,對誰的臉色都臭臭的,於是鞋子的廣告拍攝很快就結束了,邵振南根本就不敢要求重拍。
「我是畢世廷的女朋友。」這句話今天第二十遍地出現在她腦海裡,那個艷麗地藝術系之花,那個渾身長滿飯粒地臭美女生,究竟哪裡招惹她了,害的她今天一個下午心情不爽。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快樂地事情,為什麼情緒會因為一個不相干人隨意的一句話而有這麼大的起伏?
麥雲潔不想再想下去了,有些呼之欲出的答案令她不想面對。說好了要討厭他的,說好了要報復他的,這一切都不應該有變化。
麥雲潔心裡煩躁莫名,德彪西的《月光》再度響起,琴聲有了些凌亂,那原本清冷寧靜的意蘊蕩然無存。
樂聲反覆響著,許久……
風捲過樹林,沙沙的響聲在林中低徊,像似一種低語,又像一種泣訴。
校園的樹林的一腳,遠遠可以看見兩個拉扯的身影。
「嗚……,我哪裡不好了,我可以改呀,你為什麼要拋棄我?」虞麗娜捂著臉,頭髮散亂地在狂風中亂舞。
野餐籃早已不知道被丟到何處去了。
「我對你沒意思。」畢世廷皺著眉,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高中生一樣幼稚。
「什麼東西都是可以培養的,現在連克隆人都可以做出來,有什麼不可以發生的?」虞麗娜看見眼淚不起作用,開始使用胡攪蠻纏這一招。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點畢世廷還是很肯定的。
「可是你約我看電影、看江景又是什麼意思?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和我一起做這種事情!」
「對不起。」畢世廷很誠懇地道歉。確實,當初知道自己不喜歡她還接受她地邀約,確實是不負責任。
「你對我地傷害,就是一句對不起可以抹消的嗎?」虞麗娜開始得理不饒人。
我哪裡有傷害你?雖然很想這樣說,但畢世廷還是很識相的閉上了嘴。
「那你想怎麼樣?」反正要人沒有,要命一條。
「真的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虞麗娜吸了吸鼻子,做最後的掙扎。
「沒有。」畢世廷回答地斬釘截鐵。
女人的三大法寶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已經試過兩樣了,難不成真的上吊給人看?天下的帥哥又不止他一個,何必單戀一支花。當務之急是要盡可能的挽回自己的損失。
「好!分手就分手,不過要對人家說是我甩了你。」失戀的女生此刻臉上已經沒有一絲一毫傷心的神色,倒是斤斤計較的樣子很像經濟系的。
「可以。」畢世廷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不可以在我們系找女朋友。」虞麗娜得寸進尺。
「什麼?」
「每次看見我一定要對我微笑,但是我理不理你,你不要管?」
……
「把你們籃球對的趙致輝介紹給我。不可以說我壞話。」
……
「還有……,我現在沒想到,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咦?你怎麼不說話?」
虞麗娜半天沒有得到畢世廷的反應,睜大眼睛看到的是一張臭得不能再臭的臉色。
「你以為我是拉皮條的嗎?要我介紹男朋友給你?」畢世廷氣得鼻孔冒煙,別說他和這個滿腦子棉絮的女人其實什麼事也沒有,就算有什麼他也不會做這麼無聊害人的事情。
「除了第一條,其他的面談,接不接受隨便你,反正事情就是這樣。」畢世廷甩下話拔腿走人。
虞麗娜呆呆地看著畢世廷遠去地背影,「真地好有個性哦!」一想到這麼有個性的帥哥和她僅維持了一天的戀人關係(雖然畢世廷是死也不承認),虞麗娜又不可遏制的惋惜和傷感起來的。
北風漸漸的停下,但是小樹林裡的哭聲卻又重新在林中飄起。
「好怕人,這裡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吧。我們還是快走吧。」兩個在樹林旁寫生的學生嚇壞了,拎起畫板匆匆逃跑。
「嗚……我失戀了,……嗚……我的初戀。」虞麗娜的哭聲混合在沙沙的樹葉聲中,顯得如此詭異……
直到很久以後,這片小樹林一直是膽小的學生拒絕往來的地方。
LITTLEWHILETELLMENOWHOWLONGHASTHISBEENGOINGON夜深了。
窗外的月光幽幽地灑進了屋子。
房間裡沒有半點聲音,除了鬧鐘發出的滴答響聲。
麥雲潔眼往天花板,腦袋裡不斷地迴響著那句英文歌詞。
哎呀,現在數到了第幾隻羊了,是756只還是765只。
麥雲潔歎了口氣,決定從第一隻開始重新數,誰說這個方法有效的,自己數了半天為什麼依然睡意全無。
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失眠了。對於一個建築系的學生來說,每天吃飽、睡覺睡好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要是被那些正在通宵教室與表現圖「博命」的同學們知道有一個人正在寢室裡失眠的話,一定會捶胸頓足大呼不公平的。
翻了個身,畢世廷那張討厭的臉又在眼前出現。麥雲潔煩躁的閉上眼睛,可是隔不多久,又會不由自主地對天花板瞪眼。
心亂如麻,此刻真想找個人聊聊。
懷著一絲希望看了看對面DORIS的床鋪,紗帳裡面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動靜。
她一定睡著了。
麥雲潔開始自責,最近一直忙著自己的事情、參加設計比賽、和畢世廷鬥氣、為邵振南的拍廣告還有作曲等等,使她連關心身邊朋友的時間也沒有了,以往那種大聲說笑、大碗吃飯的無憂歲月似乎一去不返了。
視線落在寫字檯邊上那台老式打字機上,淡淡的月光,打字機被磨的異常平滑的鍵盤反射出點點亮光。忽然憶起,從什麼時候起,DORIS已經不再用這台打字機寫信給遠方的男友了,那每天半夜11點必然會響起的巨大聲息,以及半個小時候後必然會響起的憤怒的敲門聲早就銷聲很久了。
DORIS最近好像和台北的男友發生了什麼!雖然她沒說什麼,但從她出奇地沉默,對古玩市場銳減的興趣,可以看出打擊不小。
劉暢最近也很煩躁,這個神經比電線還粗的傢伙,據說被一個比蒼蠅還討厭的傢伙纏上了,這幾天一直在念金剛經,克制自己的暴力傾向。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不快樂,這個剛剛來臨的新年似乎沒有帶來多少喜氣,反而讓她覺得冥冥中有一隻霉手眷顧著她和她周圍的朋友。
又翻了一個身,半張臉沉浸在透窗而過的月色中,窗外被風吹搖曳的樹葉,在她臉上印下了斑駁的影子。
仰望窗外的天空,竟然發現了繁星點點,今晚是個看得到星星的夜晚。
「什麼都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
「都市的天空本來就看不到什麼星星!」
「誰說的!曾經有一年聖誕的夜空就有許多星星,我們就在這樣的星空下唱著歌,跳著舞……」
沒來由的一些曾經說過的話、出現過的場景就這樣飄到腦海裡。
閉上眼睛,麥雲潔拒絕自己再想下去。
對面的床隱隱動了一下。
難道這個小小的寢室裡,竟然擁有兩名失眠病患?
「DORIS?」麥雲潔忍不住輕輕問了一聲。
「你還沒睡?」DORIS輕輕問了一句,聲音有些沙啞,難道她剛才在被窩裡哭過了?
「你怎麼啦?」麥雲潔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心煩意亂。」DORIS悶悶地說著,說完輕輕歎了一口氣,「MAGGIE,如果我會台灣了,你會想我嗎?」
「你要回台灣?可是你的課程還沒結束!」麥雲潔驚訝之極,為什麼突然說回去?為什麼?
「是啊,可是……」DORIS又歎了一口氣,「如果我不回去,就要變成一名失戀的女子了。」
「你的阿納答催你回去了?」
「我們認識了很久,國小、國中、大學就是同學。可是成為戀人卻是我來上海前的一個星期。我一直以為,既然那麼久時間都可能等下來,我到這邊上一年學,也應該可以等。」DORIS頓了頓,「可是沒想到,他等不下去了,催我回去。如果不回去,只有分手這一條路走了。」
「你有什麼打算。」麥雲潔很想勸她留下來,這個可愛的女孩,雖然兩人認識的時間不長,可以感情早已好得像姐妹一樣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我放棄一切回到台灣,我們也未必會永遠在一起。可是,如果現在就放手,又覺得很傷心。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真自私!」麥雲潔憤憤不平!如果可以,她寧可不要談戀愛!可是,畢世廷的臉今晚第N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啊!……自己也快成了掉進陷阱中的人了!
兩人沉默著,兩個都在心煩意亂的人。
呱噪的電話鈴突然毫無預警地響了起來。麥雲潔飛快地從床上跳了下來,搶過電話。
「喂,是哪位?」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喂,請你開口說話。」不會是哪個變態挑在這麼冷的冬天打騷擾電話吧?
依然沒有聲音。
「我數到三,如果你還不發聲音,我就掛了,1、2、——」
「MAGGIE,是我。」電話那頭的人終於開口,聲音輕輕的、鼻音很重,似乎剛剛哭過。
「叢容?」麥雲潔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竟然是叢容,「你怎麼啦?這麼晚打電話過來,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葉峰又欺負你了?」
「沒有。」叢容的口氣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天葉峰對她的惡劣表現,自己可全看在眼裡。
「MAGGIE,求你一件事好嗎?」
「說吧。」麥雲潔雖然很豪爽的答應下來,心裡卻覺得這件事一定不好辦。
「葉峰這次回來變了許多,我想你可能也發現了。現在的他根本毫無衝勁可言,人也很頹廢,這樣下去會毀了他呀。」叢容急切的敘述著。麥雲潔不由想到那次叢容帶她去找葉峰的情境,凌亂不堪的房間、葉峰毫無生氣的眼神、譏屑的神情,這個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你是要我去勸他?」麥雲潔不置信的問道,叢容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要勸動他的人只有叢容。
「他現在根本不願見我,更不要說聽我的勸了,你是他從小到大的朋友,你的話也許還有作用吧。」麥雲潔可以想像叢容在說這句的話的時候,臉色一定蒼白得像一張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的樣子。
葉峰這個混蛋!
「你放心,我一定會去好好教訓他的。」麥雲潔保證著。突然她發現自己竟然不妒忌叢容,難道自己不再喜歡葉峰了嗎?葉峰不是自己從小到大最喜歡的男生嗎?為什麼自己心裡連一點酸酸的感覺都沒有了呢?有的只是想去痛扁這個變得不可理喻的夥伴,有的只是希望這兩個明明有情的人可以像以前一樣在一塊兒的心願。
突然麥雲潔有如醍醐灌頂,原來她對葉峰的喜歡從來就不是一個女人對待男人的那種情感。那種喜歡是相識十幾年的默契、一種難以割捨的友誼。
「還……還有,不要告訴葉峰是我請你幫忙的。」在即將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叢容又急急地補上一句。
「叢容,你真的很喜歡葉峰,對吧?」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麼痛苦的事,麥雲潔心裡充滿了同情。
沉默了一會,只聽見叢容輕輕說了聲晚安,就掛斷了電話。
麥雲潔瞪著電話發了一會呆才爬到床上去,剛剛躺下,電話鈴再次響起。
噢!為什麼!麥雲潔哀嚎了一聲,正打算起身,只見DORIS滑下床來,體貼地接了電話。
「喔……,瞭解……。你不要這樣,想開點,這說不定是好事……嗯,……你不要喝太多酒,這樣不好,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太衝動……」講了一大堆DORIS終於把電話如願掛上。
「是誰?」就算隔了老遠都能聽見電話那端地大嗓門吵吵鬧鬧的。
「劉暢,她喝醉了,在吐苦水。」DORIS沒有回到床上,披了件外衣,坐在書桌旁,麥雲潔見勢乾脆也爬下了床,反正也睡不著,不如聊聊天。
「這個傢伙怎麼啦?酒量出名的差,竟然還喝酒,她不怕被人賣到南非去做女奴?」奇怪也哉u暢這個傢伙是最討厭別人借酒澆愁的,什麼事讓她這樣大失常態?
「她這麼悍?誰敢要她做女奴,眼下倒是有一個人問天借了膽,竟然非要纏到劉暢接受他做男朋友不可,把劉暢煩惱壞了!」說著別人的事,DORIS的臉色比剛才好看多了。
「劉暢煩惱什麼,以前不是都照樣打發,軟的不行來硬的,反正比臉皮、比缺德劉暢不輸給任何人啊!」麥雲潔輕輕調侃起劉暢,DORIS笑了,兩人似乎又回到當初無憂無慮的日子。
「可是劉暢這次好像踢打鐵板了耶,據說這個傢伙臉皮比她厚、功夫比她強,纏勁比她足,劉暢快招架不姿!」
「真想認識這位勇敢的男士啊!」麥雲潔帶著嚮往的語氣。
「聽說他叫邵振南,是復旦新聞系的。」DORIS帶著仰慕的神情遐想著這必然是一個肌肉發達的功夫高手。
「誰?」麥雲潔幾乎不敢相信,就是那個滑溜似泥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邵振南嗎?哈哈哈,麥雲潔突然不可遏制的笑了起來,上次邵振南還很深情地說,他被一個女孩子電到了,一下子就陷進去了,原來那個電力強勁地巨無霸竟然是劉暢,這兩個人在一起,呵呵,真的會天翻地覆的。
一旁的DORIS也笑了起來,剛才的憂傷氣氛一掃而光。是啊,如果人生的生每一天都是晴天,那麼最後會變成沙漠,有句台詞似乎是這麼說的。有哭有笑、有喜有悲人生才不會顯得太蒼白。像她們這樣得年紀,什麼樣的情感都應該體驗。
「今天是個傷心夜!有四個在傷腦筋的女人!」DORIS感歎到!
「誰說四個,我可不算哦!」麥雲潔嘴硬不承認。
「那你為什麼失眠?」DORIS調皮的反問,還不忘調皮地朝她擠擠眼睛。
「我——」麥雲潔愣姿,是呀,她可是出了名的沾枕頭就睡。
原來今天的反常狀態叫做傷腦筋。
麥雲潔用手撐起下巴,開始用心考慮這個問題。
咕咕,咕咕。
DORIS摸著肚子尷尬的笑了,「我沒吃晚飯。」
「想不想去吃夜宵,我也肚子餓了。」
「可是校門都關了耶!」
「沒關係,牆沒有蓋子,我們可以——」麥雲潔坐了一個翻躍的動作。
「對呀,為什麼不試試?」
兩個人眨了眨眼睛,今天的月色這麼好,決定利用這個難得的失眠夜,做一回壞學生。
「哎呀,踢呀,球都傳到這個位置還在愣什麼!喔!笨蛋!」
憤怒的叫喊聲,就算門窗緊閉也很難不傳到外面。
深夜一點三十分,在男生寢室415房間裡,依然熱鬧翻天。一大群男生大聲聚在這裡,收看的本賽季最精彩的一場英超聯賽:曼聯VS利物浦。
由於只有畢世廷這個寢室有一台14寸的彩色電視,所以寢室樓裡的球迷幾乎全擠進了這間小小的屋子,這個平時只睡4個人的寢室,現在恐怕站了14個人。
喔!!!
沮喪的叫聲在室內迴響,連走道裡的燈泡都被這麼大聲的吼叫聲嚇得一閃一閃。
曼聯竟然輸了!1:0,竟然在最後加時的兩分鐘被利物浦踢進了一個球,這叫占總數80%的曼聯球迷如何心平氣和。
「唉,我早說了,曼聯不行了!老爵爺不行了,退休前亂出昏著。今年的聯賽冠軍沒他們的份了!」
「你講什麼啊!這叫先抑後揚你懂不懂?」
「是你懂還是我懂,這麼關鍵的時候,竟然換人……」
「好了,好了,你們倆別吵了……
畢世廷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周圍很吵,可是沒有身邊的醉鬼吵。
「老大,我失戀了!」邵振南第一千次打了個酒嗝,對著畢世廷叨念著。
畢世廷翻了個身,假裝沒聽見。
「老大,這次我是真地被電到了,可是她說她是絕緣體。」邵振南掰過畢世廷的身體,不依不饒。
「我說一個男生喜歡一個女生不需要任何理由,她說一個女生討厭一個男生也不許任何理由。老大,可這是為什麼呀?」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畢世廷終於從床上站起身,跑到桌上拿起水杯,幸好還有半杯水。
「你該清醒了!」畢世廷把杯子裡的水通通倒在邵振南頭上。
「我!」邵振南大叫,一屋子吵吵鬧鬧的人都被嚇得姿嘴。
寒冷的冬夜,透心涼的水,邵振南終於清醒了。
「想通了?」畢世廷拍了拍老同學的臉,雖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就像電視裡審問犯人的獄卒,但是不下猛藥不知道這個傢伙要自怨自艾到什麼時候。
邵振南垂著頭,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言不發。
「哎呀,不就失戀嘛,時間可以治療一切。」一位兄弟同情地拍了拍邵振南的肩。
「節哀順變。」又一個同情者走了過來。
「聽聽相伴到黎明吧,聽到有人比你慘,會讓你好受點!」一位善於把同情化為行動的同學打開了收音機,將頻率調到深夜節目。
「愛情是相對的,你的愛若對方不接受的話這種愛情實際上無法得到正當的對待!」女主持人柔美的嗓音在音樂的陪襯下娓娓敘述著戀愛法則。
「嘿,哥們,說你呢!」眾人精神一振,連邵振南也豎起了耳朵。
畢世廷眼光一直在邵振南身上游移,想問卻開不了口。雖然邵振南從晚上一進門就哭訴到現在,可是是誰無情地拒絕了他,這個關鍵人物地名字卻始終沒有宣之於口。畢世廷很想問,卻又彆扭的不願開口。
是麥雲潔嗎?畢世廷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什麼,心裡強烈希望不是不是她,理由連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可是我不敢告訴他,我怕我承受不了這個打擊。」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女聽眾。
「愛情這個東西不是一個人的,不管怎麼強求如果沒有互動還是沒有用的。被甩是悲傷的事,但是更悲傷的是,沒有把自己的心意正確的表達出來,把你的心意表達出來,這樣即使遭到拒絕,至少你沒有遺憾。」女主持理性的分析得到了眾兄弟的點頭,原本欲散去的人群,竟然紛紛搬著小凳,坐在收音機旁,一本正經地收聽了起來。
「把你的心意表達出來,這樣即使遭到拒絕,至少你沒有遺憾。」這句話竟然一下子打倒了畢世廷心裡,把心意表達出來……
「其實……我已經跟他表示過了,可是他不理我,很無情地拒絕了我!」女孩子期期艾艾地說出了真相。
「愛情會叫人失去判斷力,讓人盲目向前,有時候放棄是需要決心地,轉過身來是另一片天空,雖然腳步也許會很沉重。」主持人用充滿哲學思維的語調勸慰著,有時不得不懷疑她面前是不是放著一本哲學書籍或者愛情電視劇的對白本。
「世界上失戀的人又不是你一個,人本來就失戀之後會更成熟!想開點,你以後總會碰見比麥雲潔更出色的女生。」比較瞭解情況的兄也充滿同情的來安慰失戀者。
「對啊!對啊!」眾人紛紛附和。
畢世廷心一沉。
「你說誰?」邵振南臉色怪異地看著眾人。
「麥雲潔啊!」眾人集體回答。
「我跟她就算用繩子綁在一起也不會有問題,你們在瞎猜什麼!」邵振南漲紅了臉,什麼跟什麼呀!
「那是誰啊?」
「要你管!」
眾人無趣,又回頭去聽收音機。
不是麥雲潔,鬆了一口氣,畢世廷原本繃緊的神經終於恢復正常。
「可以問一下你是讀什麼專業的嗎?」接進導播室的幾通電話,有人開始對這個失戀女生感興趣。
「我……,我是建築系的。」失戀的女生的聲音有些慌張。
「嗨,建築系的,別是咱們學院的。」好玩的部分開始了。
「哪個學院的?」另一個聽眾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嗯,嗯,……反正是最好的那個。」女生有點不好意思了。
「嘿嘿,真的是咱們學院的。」
「我在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IC卡快沒錢了,我要掛了。」電話的那頭的女生突然掛斷了電話。
「怎麼掛了,還沒問出她的名字呢,說不定就是咱們一個班的。」有人打趣到。
「建築系的女生寢室就在西北角,那裡倒真的有一個公用電話亭,嘿嘿,諸位想不想看看這位女生的真面目?」好事者提出建議,沒想到得到眾人的一致擁護。
「那還不走!」
一呼百應,反正今天週末,眾人閒來無事,竟然都跑了出去。
「我也失戀了,怎麼都不關心我了!」隔了老半天邵振南才憤憤不平的開腔。
「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我一定會找到真心愛我的那一個。」虞麗娜拿著話筒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雖然很難接受畢世廷不喜歡自己的事實,可是經過電台主持人的一番開導,心情確實好了很多。幸虧沒有承認自己是藝術系的,要不然萬一今天學校裡有哪個無聊分子收聽廣播的時候猜出她來,明天還不是全校都知道了。
「我真聰明!」虞麗娜開心的誇獎自己,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失戀女人的哀怨。
「一覺醒來,明天又是藝術系最有魅力的系花虞麗娜!」臨睡前,美女不忘喊每天的口號,畢竟失戀事小,自信事大。不是有句話說「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嗎?」
「愛情,友情,冬天的火鍋,滿天的星星,北風霜雪,啤酒小菜,還有你,世界上的事物都是美好的,對不對?」麥雲潔笑呵呵的在馬路中心轉著圈子,看著自己身上的泰絲棉裙劃出一道道美麗的花朵。
DORIS也暈暈乎乎的跟在麥雲潔身後,嘴裡一樣唸唸有詞:「對你來說,也許今晚只是你人生的某一天,但是我可能會以今晚的回憶度過30年。」
「不對,不對,」麥雲潔轉過身,對著DORIS,「不是30年,是一輩子,我們的友誼是一輩子的事!」
這條上海西區的幽靜的小路,因為兩個醉意微醺的女孩而顯得有了生氣。
兩邊樹葉凋零的梧桐樹,被一排排垂吊的小燈招照得火樹銀花,冬日蕭索的氣氛蕩然無存。
「上海的夜晚好漂亮,好值得懷念哦!」DORIS有些傷感地說著。
「是啊,這樣美麗的夜晚,沒有設計圖、表現圖、建築材料打擾的夜晚!」麥雲潔挽起裙子,從馬路這頭舞到馬路那頭。
「我會懷念這裡的一切的!」DORIS抱姿一個梧桐,閃爍的燈火,搖曳的樹影,「好想哭哦!」
「呵呵,哭吧,你的眼淚灌溉了這棵大樹,明年記得從台灣來看它!」麥雲潔跑到DORIS身邊,很認真的說著。
「嗯,我一定會的。」DORIS點頭,兩個女孩的手握在了一塊,似乎變成裡一個諾言。
經過一晚上的考慮,DORIS決定為愛走天涯,不管將來的愛情能否繼續,她都要珍惜兩人在一起的緣分。明天她就決定辦理手續,以最快的速度回台。今夜她和麥雲潔破天荒喝了好幾瓶啤酒,兩個沒什麼酒量的人喝得暈暈滔滔,說了一晚上的胡話。
平時10分鐘的路,兩人走了半個小時,終於回到了校門口。
「還要翻牆嗎?我的肚子好撐!」DORI趴在牆邊耍賴。
「只有前門沒有鎖,不過走到那裡還得10分鐘。」麥雲潔可不願意走冤枉路。
「要不,我們比賽,你翻牆,我走前門,看誰先到!」DORIS提議。
「好,輸的人罰請明天的夜宵。」麥雲潔捲起袖子,已經躍躍欲試了。
「我數到一、二、三!」三字出口,DORIS已經跑到了老遠。
「我就不信輸給你。」麥雲潔發揮體育名將的風采,三下兩下就攀到了牆頂。其實牆並不高,也就兩米左右。
「DORIS你等著請客吧。」麥雲潔得意的說了一句,提了一口氣,縱身往下跳。
啊!!!
怎麼會這麼倒霉,圍牆下邊竟然有一大灘積水。
慘了,慘了。裙子上全是污水,上衣上也是。最糟糕的是,鞋子也全是水。
真倒霉。
麥雲潔慢慢挪到干的地面,斜靠在身邊的電話亭邊,把鞋了的水到了出來。
「麥雲潔同學!」
唉?這麼晚了,怎麼這裡還有人。
麥雲潔回頭,發現身後站了好幾個男生,清一色全都是建築系的。
「原來是你啊!」眾人同聲,面帶同情地看著狼狽的她,凌亂頭髮,污濁的衣服,慘不忍睹的鞋,果然像一個瀕臨崩潰的失戀女人。
「我?我怎麼啦?」麥雲潔捋了捋頭髮,奇怪地問著。這群男生集體晚鍛煉嗎?
視線一掃,突然愣姿。
畢世廷正一臉怪異地看著自己。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