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是否能逃過巫女教異人的暗算?現在自己是否在建康?眼前的絕色男子為什麼要殺自己?
疑問鋪天蓋地,而刀光也掠向了夜心的頭。
刀氣割斷了男裝夜心頭上的束髮,她的長髮像瀑布一樣散落。
絕色男子不悅地皺眉,輕抬手指。刀停在了距離夜心頭部一公分處。
用兩根手指小心地捏著刀背,夜心笑了起來:「有事好商量。」
「我不殺女人。」絕色男子悅耳低沉的聲音裡絕對藏著遺憾。
「我不過是迷路而已。請問這是何方寶地?」夜心來晉朝一段時間,被謝府培養出了鑒別有錢人的能力。這府邸格調高雅,一隻桌子的價值也可以抵得上平常人家一年的開銷。
「我也很奇怪,一個女子居然可以越過我山莊十三層的護衛,在我家湖邊迷路。」絕色男子鳳眼微瞇,完全不相信夜心的「迷路說」。
「呵呵,純屬意外純屬意外。」夜心乾笑兩聲,「我是謝府的醫師。」建康內外,人人都給謝家三分面子,自己不得以也只能沾點光。那絕色男子絕對是殺人不眨眼的厲害角色。
「烏衣巷謝家?」絕色男子的眼波裡藏著一絲詭異,「失敬失敬。」自己進行的事極之秘密,絕對不能讓謝府的人有所察覺。
「我早晨時候正在聽光牧公子談文,誰知道天降大火,我再度醒來就到了這裡。」夜心半真半假地回答。
這個時候,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交給絕色男子一封密報。男子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接過密報,打開細看。他的眼神越來越驚訝,然後他看著夜心。
「你說的大火是否發生在秦淮河?」絕色男子眼光如刀。
夜心點頭:「在光牧公子的大船上。」
「的確發生這樣的事情,謝家完全封鎖了現場,城內戒嚴。」絕色男子的眼中充滿了趣味,「事情應該不是你說的那麼簡單吧。」
夜心硬著頭皮看著那男子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我說出最後的真相,是否能請你讓我離開?」
撫摸著自己雪白的袖子,絕色男子微微一笑,居然有傾城傾國的風華:「那,要看我覺得值得不值得了。」
「我離開大船的時候,船上有兩個人。一個是光牧公子,他是巫女教的異人。」夜心的話讓絕色男子眼中異光大盛。
「那麼,另外一個呢?」絕色男子問。巫女教的勢力真是不容忽視,居然滲透到高門大閥的精英之中。
夜心的回答如同飛石墜波:「另一個人是謝安。」
絕色男子的心中波濤洶湧。巫女教異術難道能夠掌握晉朝的支柱謝安?這樣的話,這天下,巫女教已經得到一半。
「一個小小的醫師居然和名動天下的光牧以及謝安相會。」絕色男子靜靜地看著夜心。眼前的少女雖然看起來狼狽,但本人卻顯得頗輕鬆自在,秀麗的臉上並沒有得意或害怕的表情。
夜心笑笑:「這位帥哥公子,能不能讓我先洗個澡,吃個飯?我已經累得半死。」
絕色男子看著夜心清澈的眼睛,忽然說:「你可以叫我慕容沖。
謝府。
謝挺之呆立在花園的桃樹下,眼中是深深的痛。
夜心留書離去。爺爺謝安重傷昏迷。母親知道夜心離去,笑著說她有自知之明。
他覺得心中如冰雪天一般寒冷。記得幼年時候曾經跟隨大哥去過北方的冰原,看過結著厚冰的河流和高山。而此刻,自己的心也如那結冰的河流。
展開夜心留下的短信,謝挺之一讀再讀。
喂,我走了。因為想去很多地方旅行。不要掛念我。我想,我真的是很喜歡你的。但是,這個時代讓我們錯過。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又及:記得在戰場上活著。
夜心寫在晉朝
謝挺之落寞地垂著頭。這個年輕的將領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消失在哪裡。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夜心,你根本不懂。」謝挺之低聲說道。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曾見過夜心和司馬元顯在一起說話,也許司馬元顯知道夜心的下落。
謝挺之的眼中燃起了希望,他決定去問司馬元顯。
就在這個時候,謝夫人的聲音響起。
「挺兒,你要去哪裡?」謝夫人問,「司馬元顯在花廳等你。他在找夜心,說要緝拿她。」
謝挺之俊美的臉上露出震驚和失望的表情。夜心,你到底在哪裡?
司馬元顯坐在花廳,俊逸的臉上是凝重的表情。
「為什麼要緝拿夜心?」謝挺之衝入花廳問道。
司馬元顯苦笑:「我安排夜心與謝公相會於大船之上。大船上唯一的三個人,一死一傷一失蹤。沒有人知道那上面發生過什麼事情。」
「三個人?還有一個人是?」謝挺之疑惑地問。
「謝公的影子護衛,光牧公子。」司馬元顯歎氣,「偏偏失蹤的夜心身份不明。」
「我不相信夜心是刺客。」謝挺之的腦海深處閃過夜心璀璨的笑臉。
「即使要證明夜心的清白也只能在謝公醒來之後。何況,夜心一個大活人居然就這樣消失在一艘大船上,詭異得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巫女教的妖人。」司馬元顯望著謝挺之,「你知道夜心在來謝府之前的身份嗎?」
謝挺之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他的手握緊了些,然後緩緩鬆開:「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那天是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她就是那麼突然地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我得到的情報是,夜心第一次出現就在城外的桃花林,之前,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這個人。」司馬元顯說出了自己的調查結果。
「如此隱匿行蹤,當然就是巫女教的妖人了。我有法子引她出現。」謝夫人的聲音柔和地響起,輕柔地將夜心定了死罪。她很好地掩飾了眼底那惡毒的光芒。夜心,我絕對不允許我的兒子和你在一起。絕對不允許。
絕對談不上悅耳的琴聲在建康城外的庭院中響起。
那是夜心在用一根手指彈21世紀幼兒園小孩人人會唱的《小蜜蜂》。
「你們這樣絕對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權。」放下古琴,夜心怒視著悠然品茗的慕容沖。自己居然莫名其妙被單方面決定成為了慕容沖的丫鬟,而且還是要彈琴供他娛樂的那種。
「人身自由權?有趣的說法。不過,我相信死人是沒有這樣的權利的,你認為呢?」慕容沖完美的臉上是一塵不染的純潔微笑。
「不要以為長得美我就不會揍你的臉。」夜心小聲地嘀咕。迫於某人的殺氣,她不敢說得太大聲。
「你有不滿?」慕容沖淡淡地看著夜心。普通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就有著蠱惑人心的味道。
「我……沒有。」夜心深呼吸以平息加快的心跳,「你還真有做天皇巨星的本錢。」
「天皇巨星?」慕容沖揚眉問。
「就是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樣閃亮的人啊。」夜心有氣無力地趴在桌沿。老天,為什麼我不能變成星星飛走?
「聽來還不錯。你除了會用一根指頭彈琴,原來還會恰當地形容別人。」慕容沖黑色絲綢一般的長髮被一枚玉環束著,眼波真是比秋水還要清澈。
「真是水仙花一樣自戀的男人。」夜心歎氣,「我說,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放我離開?」
「我高興。」慕容沖的回答讓夜心險些在古代被活活氣死。
「另外,我聽到一個很有趣的消息哦。」慕容沖露出神秘的微笑,「謝家有喜事。」
夜心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潺潺的流水聲中,慕容沖繼續說道:「謝挺之要成親了。」
池中的錦鯉優遊自在地游弋,世界突然失去了聲音。
成親?在21世紀的自己是個高中生,正憧憬著讀喜歡的大學,然後成為專業人士。嫁給某個人悠遠得就像世界末日。
只是,如今,自己喜歡著的人就要去那個世界末日了。也好,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莫名其妙地回到現代,如果有人能照顧謝挺之一生的話,那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風呼啦啦地吹著。
夜心露出安靜而寂寞的微笑,「成親,那很好啊。」
慕容沖俊美如天人的臉上,露出玩味的微笑:「他喜歡的不是你嗎?」手下送來的調查報告精彩紛呈,沒想到夜心是那麼深藏不露的人物。
「誰規定自己喜歡的人就不能娶別人?」夜心悶悶地回答,她抓住慕容沖的衣袖,「喂,肩膀借我用一下。」
午後閃爍的陽光下,慕容沖第一次讓一個少女在自己的肩上哭泣。她柔軟的頭髮拂著自己的耳畔,她的啜泣聲微弱得似乎不存在。
「喂……你把我衣服弄濕……」一向有嚴重潔癖的慕容沖不知道為什麼,這回沒有推開默默流淚的夜心。
「我要打你嘍……」慕容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熾熱的淚水打濕。他的心底有什麼地方也柔軟了下來。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夜心毫不理會慕容沖微弱的抗議,依然把慕容沖當作免費的人型抹布。失戀的女生最大。
「我……真的要打你嘍……」慕容沖冷艷邪魅的眼中是一片迷離。
風似乎也靜止了。
一個小小的聲音怯怯地響起,「那個誰,我可以遠遠地看看謝挺之成婚的場面嗎?」
慕容沖滿含怒氣的眸子瞪著夜心:「全天下的婚嫁場面都是一樣的。」
夜心理直氣壯地回答:「但是這個新郎比較帥。」
良久,久到夜心準備另想他法離開這個古怪的地方古怪的慕容沖的時候,慕容沖輕輕地歎氣:「去吧。」
婚禮是給別人看的。夜心一向這樣認為。
在現代,新郎新娘早起化妝,敬酒到想吐。
在古代,新郎綁著傻瓜一樣的大紅球,就像一份包裝得不好的禮物。
可是,人海之中,那個騎著駿馬的人英俊得似乎要刻入自己的記憶深處。
情不自禁地,夜心靠近了些。
繁華的建康如同一場醒不了的夢境。
有那麼一刻,夜心希望自己能夠醒來,忘記喜歡上一個古人的心,忘記一切詭異的事情。
心神激盪的她並沒有察覺到有兩個衣著華麗神色詭異的人正在靠近。
要是站在半空的話,會看到那兩個神秘人的影子居然是蛇的影子。
夜心手腕上的「夜心之鏈」微微發燙。
她看到謝挺之面無表情地坐在馬上,完全不像新郎,倒像是參加葬禮。
鞭炮聲和歡呼聲海浪一般。
而與此同時,謝夫人盤坐在密室一個奇怪的陣法中,秀麗的面容籠罩著邪異之氣。
她的面前是一盞碧綠的燈,如同巨大的螢火蟲。
「挺兒,那個女人是你的絆腳石,我會為你除掉她的。」她露出充滿母愛的微笑,卻是那麼的冰冷可怕。
謝挺之微微抬起頭來,他感覺得到,夜心就在附近。他有好多話想對夜心說。
他的眸子中閃過痛苦的神色。夜心,你千萬不要出現。
夜心看到,謝挺之的身後,有匕首的閃光。有人,要刺殺謝挺之!
「小心!」夜心清脆的聲音響起,卻被巨大的喧嘩聲淹沒。
夜心奮力在人群中前行。身體開始發熱。有什麼力量即將噴湧而出?
那兩個神秘人眼中閃過碧綠的光,他們靠近夜心。那詭異的身法連人潮也不能阻擋。
其中一人低頭張口,那舌頭居然是分岔的蛇信!
夜心在靠近謝挺之,而危險也在迅速地接近她。
謝挺之擋住致命的一擊,那張臉讓他一愣:「師傅?」眼前的人儼然是自己的武技師傅晝光。
「為師想看看你的功夫是否退步。」晝光微微一笑。捕捉夜心的網已經收緊。
「你們是想誘夜心現身?」謝挺之眼中是憤怒的光芒,「我已經聽從母親的話娶表妹,她答應我放過夜心。」
「夜心是朝廷欽犯,罪不可恕。何況……」晝光無情地回答。何況夜心是巫女教要捉的人。大船之上,一死一傷,夜心的重要性已經由一個可用的神醫變成了巫女教勢在必得的人。即使是死也要帶去總壇的人。
「謝挺之,小心……」微弱的聲音傳入謝挺之的耳中。他抬頭四顧,茫茫人海中,他看到了夜心。
謝挺之露出震驚的表情。夜心的身後,兩個神秘人正伸出泛著金屬光芒的手指。
危急之中,謝挺之飛身下馬,抱住夜心轉過身,護住夜心。
神秘人遲疑了。成親的謝公子可是本教護法的親生兒子。
「站在我身後。」謝挺之獵豹一般警戒地盯著兩個神秘人。雖然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似乎對自己沒有惡意。但是,凡是企圖傷害夜心的人都是自己的敵人。
謝挺之出手的動作極快,他拔刀,帶著沙場的慘烈殺氣砍向其中一人。
神秘人採取守勢,不敢硬接謝挺之極具威力的一擊。
「夜心,我們走!」謝挺之翻身上馬,摟著夜心。也許是到了放棄一切,帶夜心離開的時候了。
神駿的白龍帶著新郎,飛奔而去。
路邊轎中,慕容沖靜坐其中,眼中是古怪的神色:「謝挺之,你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一切,還真是愚蠢得令人佩服。」
神秘人還要追蹤,卻被晝光阻止,他的唇邊是詭異的笑意:「結局已經注定。」
同樣的好天氣,碧藍的古代天空下,陽光燦爛的午後。
夜心覺得顛簸的馬背是自己幸福的天堂。真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
「夜心,我們一起走,不管任何事,」謝挺之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我聽說這世界有海角天涯,讓我們去那裡吧。」
夜心笑了:「海角天涯不過是塊大石頭。不過和你一起去看的話,還不錯。」
金黃色的稻田如同夢境一般,夜心第一次希望能夠永遠留在古代,即使沒有抽水馬桶和按摩浴缸。
馬上一直微笑的謝挺之眼中閃過綠色的光。謝府的密室中,謝夫人念著奇怪的咒語,她在操控謝挺之!憑借與謝挺之相通的血脈操縱他的神志!
謝挺之的手突然毫無徵兆地扼住夜心的咽喉!
夜心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她吃力地抬起頭,看到的是謝挺之猙獰的臉。為什麼?
夜心的眸子中是深深的不解。為什麼這樣對我?
「夜心之鏈」更熱了。
夜心的體內湧出一股力量,她揮開了謝挺之的手,落在草地上,痛苦地乾咳。
「你怎麼了?」夜心察覺出謝挺之的不對勁。謝挺之的眼神充滿著殘忍的味道,卻流露出深深的痛苦。
謝挺之的身體一震,似乎受到什麼強力的驅動。他拔出刀,躍下馬背,充滿殺意地走向夜心。
夜心的心臟都麻痺了。她看著謝挺之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忘記了該逃跑。
謝挺之出手了。
夜心及時掏出的匕首,擋了一擊。電花閃爍的匕首被強勁的力道擊飛。
「謝挺之,醒醒!」夜心大聲喊道。
謝挺之遲疑了一秒,繼續攻擊夜心。夜心勉強躲過,左肩受傷!
溫熱的血染紅了夜心的衣裳。
謝挺之宛如俊美的死神一般站在夜心的面前,俯視著她。刀緩緩舉起。
「我知道你的心就算是現在也很痛吧。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忘記你殺掉我的事情。」夜心不捨地看著謝挺之,「永別了。」
謝挺之的眼中有晶瑩的液體流出,劃過臉頰,滴落在夜心的臉上。
刀決然地落下,卻插入了謝挺之的心臟。密室中,謝夫人的心臟處也出現了血漬!她惶恐地叫著:「挺兒!你不能死!」
夜心的眼睛被淚水模糊。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著謝挺之。
謝挺之的眼神變得柔和,「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保護你……」他溫柔地看著夜心,就像看著這世界唯一的光亮,「對不起……不能……陪你去……天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