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來到學校的時候,站在樓梯口,韓雲英拿著枴杖站起來。
韓雲娜正收好輪椅,忽然走過來了一個人,站在了韓雲娜身邊,顯得很高。韓雲娜不禁抬頭看去,是宋賢哲。韓雲娜嚇了一跳:他過來幹嗎?
宋賢哲彎身提起輪椅,一邊上樓一邊說:「快上課了,不想遲到就快點,這個月你已經遲到八次了。」在班規裡明確規定,如果遲到超過十次的話,是需要打掃衛生的,當然這個班規只是用來對付像韓雲娜這樣的弱者的。
「啊?哦。」韓雲娜心裡驚驚的,扶起韓雲英,「姐,小心點。」
韓雲英一邊走,一邊問道:「剛才那人是誰?」她好奇地問。
「是我們班的同學。」韓雲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也是我的同桌。」
韓雲英抬起頭看了一下那已經消失在樓梯口的高大的身影,問道:「叫什麼名字?」
「……宋賢哲。」韓雲娜半晌才小聲地說道,似乎提到這個名字都有點怕,一邊說還一邊抬頭向上看宋賢哲是不是已經上樓去了。
兩個人到了四樓的高二(7)班的教室門口,看見輪椅已經被放在教室門口了,韓雲英疑惑地抬起頭:「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個班?你跟他說過我?」
韓雲娜搖頭:「沒有。」
連話都怕跟宋賢哲說,怎麼會跟他說起這件事呢?韓雲娜也覺得有點好奇,宋賢哲是怎麼知道的。
等韓雲娜回到樓下的時候,宋賢哲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覺了,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反正在韓雲娜的記憶中,除了宋賢哲打架的樣子就是他睡覺的樣子,這個覺有這麼好睡嗎?韓雲娜有些懷疑。她輕輕地坐下來,似乎怕驚動了正在睡覺的宋賢哲。
她有點不明白今天的宋賢哲是怎麼了?以前就算是見到了自己也不會有什麼話的,怎麼今天會忽然幫自己提輪椅,心裡怪怪的。
「喂,明天是週末,你想去哪兒玩?」後面的池順貞小聲地問道。
「啊?哦,我明天在家裡,哪兒也不去。」
「咦,你不學畫畫了嗎?」池順貞說道,「你畫畫好漂亮呀,為什麼不再學了?」
韓雲娜笑了笑:「我畫得不好,在全班中就我畫得最不好,反正我也沒有天賦,不學了,省一點錢。我姐的畫那才叫好呢!希俊哥也說我姐很有天賦。」
「韓雲娜!」
聽到這聲音,韓雲娜身子一僵,這是班主任老包的聲音,他是在什麼時候進教室的,怎麼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
「韓雲娜,現在是早自修,誰允許你隨便說話!」
「是,老師。」韓雲娜低著頭拿起書,心裡大歎不妙,這個月自己已經被記了很多次名了。
今天的宋賢哲同平常一樣,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也沒有人去叫,更沒有人敢去管,老師也不會去叫他。老實說,除了值日之類的,跟宋賢哲同桌還是有好處的,就是周圍的環境絕對安靜。當然除了課間,課間宋賢哲基本上都會醒在那兒,而整個座位邊上都會圍了眾多女生,有的站在後面池順貞的桌子邊上,有的就站在前面的桌子邊上。韓雲娜這個位置可是眾多女生求之不得的位置呢,只可惜老包似乎已經讓韓雲娜坐定了這個位置。
韓雲娜膽子很小,有時候趁宋賢哲不注意偷偷地看他兩眼,發現這傢伙也確實是挺帥的,高挺的鼻子,長長的睫毛,薄薄的嘴唇,那古銅色的皮膚非但沒有埋沒宋賢哲的五官,反而使他顯得更為英俊。
晚自習的時候,韓雲娜照例和池順貞一塊兒走,走到小店外面的時候,忽然一輛摩托車直直地衝了過來,把兩個人嚇了一跳,那車子轉到兩個人的前面停了下來。
池順貞剛提起氣罵道:「你……」
結果卻只是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來了。定眼一看,那跨坐在摩托車上的竟然是宋賢哲。今天宋賢哲穿了一件全黑的羽絨服,在昏昏的燈光下,讓池順貞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雖然和宋賢哲同學幾個月了,可是她只要一看見宋賢哲,還是會大腦短路,犯起花癡來。
宋賢哲聲音冷漠地說道:「池順貞,你先回去,我有話要和韓雲娜說。」
啊?池順貞吃了一驚,然後用徵求的目光看向韓雲娜。
韓雲娜的雙腳已經發顫了,現在她的腦子中所能想到的就是兩個月之前在南大橋外面看到宋賢哲打架的樣子,那樣子很恐怖。宋賢哲今天非常得怪,無緣無故幫自己拎輪椅,他究竟有什麼事呢?不要怕,不要怕,他不會打女孩子的,況且自己又沒有做過惹他的事情……韓雲娜雖然一再地安慰自己,可是沒有用,韓雲娜的腳還是在發抖,她盡量地使自己站直,不讓在場的兩個人看出自己的異狀。
「你、你有、有什麼事嗎?」韓雲娜的聲音卻洩露了她的害怕。她為什麼要害怕?韓雲娜實在是不知道,反正她就是怕宋賢哲。韓雲娜的話是對宋賢哲說的,眼睛卻看著池順貞,她希望池順貞不要走,因為留她一個人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宋賢哲。
「池順貞,你先回去。」宋賢哲再次冷冷地說道。
池順貞嚇了一跳,她不敢不聽,她看了韓雲娜一眼,「雲娜,我先走了。」
她是很想留下來陪韓雲娜,可是她不敢,她甚至不敢去看宋賢哲的眼睛。
韓雲娜看著池順貞遠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池順貞已經走遠了,宋賢哲才說道:「上來。」
「去,去哪兒?」韓雲娜以極小的聲音顫顫抖抖地問道。她雖然膽子小,也沒有韓雲英那麼聰明,可是這不代表別人把她賣了她還會幫人家數錢。
「上來!」宋賢哲沒有回答韓雲娜的話,又說了一遍。他的聲音略提高了些,那種冷漠卻帶著命令的語氣讓韓雲娜的腳都軟了。韓雲娜很沒有骨氣地坐到後座上。你要帶我去哪裡?韓雲娜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問,可是就是沒有膽子說出口。
怪了,自己早上還覺著宋賢哲很帥呢!哦,現在也不是說他不帥,可是韓雲娜覺得現在的宋賢哲很可怕,彷彿是頭上長著兩隻角的怪獸。韓雲娜坐在後座上,她不敢去扶宋賢哲的腰,只好雙手抓在後面,緊緊地握著那冰涼的鐵棒。在這麼冷的天氣,抓著後面的橫鐵還真會把手凍得沒有了知覺。
宋賢哲滿意地看著韓雲娜乖乖地上了車,才啟動了車子。
一路上,韓雲娜在心裡不斷地問到底是要去哪兒,可是嘴巴卻始終不敢開口說出來。不會是真的要把她賣了吧?坐在車上的韓雲娜不斷地胡思亂想。忽然,臉上感覺到一片冰冰涼涼的雪花。
雪?下雪了?那宛如小羽毛的雪花在空中輕柔地飛揚,韓雲娜一陣高興,終於看到今年落下的第一場雪,只是,沒想到居然是和這個冷冰冰的傢伙一起……
車速越來越快,雪花扑打到韓雲娜的臉上,冰冷地帶走臉上僅有的一點溫度。
過了十幾分鐘,車子慢慢地停下來了。韓雲娜動了動手指,卻發現手指已經麻木得沒有感覺了,勉強放開冰冷的後座上鐵器,慢慢地下車來,腳也已經麻了。
宋賢哲也下了車,下車後他一直站在那裡,似乎已經將凍得直哆嗦的韓雲娜忘記了。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抬起頭,看著空中那紛紛揚揚的大雪。白色的雪花靜靜地落在他的頭髮和衣服上,讓韓雲娜有一種錯覺,覺得眼前這個人也不是那麼可怕,在飛揚的雪花中,宋賢哲看上去像個被遺忘在人間的天使。
其實,他真的是個大大大帥哥啊!韓雲娜正在無限遐想中,突然看見宋賢哲轉過身,她立刻把剛才的想法推掉了。
「你……什麼事?」韓雲娜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一句話都說得顛三倒四。天氣冷極了,似乎要將人的舌頭都凍住了,可是自己不開口又不行,本來這個時候自己已經快要到家了,到底有什麼事呢?自己跟宋賢哲從來沒有說過除了作業之外的話,所以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欺負她。韓雲娜的腦子飛快地動著,把每種可能都想了一邊。
「沒事,就想來這裡坐坐。」宋賢哲已經向前走去。不一會兒的工夫,雪已經將前面的草地上覆蓋了一層白白地毯,在燈光下,顯得是如此地晶瑩剔透。
「沒、沒、沒事?」韓雲娜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住了,沒事幹嗎把我帶到這裡來?她很想問可是她沒有膽子把這句話說出口。
「那、那,那我,回、回……」韓雲娜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宋賢哲截了去。
「過來吧!」宋賢哲仍是冷冷淡淡的,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耶?」是在叫她過去嗎?韓雲娜愣了一會兒,發現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看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了,於是便不情願地跟了上去。腳踩在雪地裡,軟軟的,腳下是一片草地,已經乾枯得看不出顏色了。
「那,我、我回……」韓雲娜接著小心翼翼地說。
宋賢哲轉過頭,臉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戲謔地問道:「我有欺負過你嗎?」
欺負?就是打?韓雲娜吃了一驚,腦子罷工三秒鐘之後,然後用力地搖頭:「沒,沒有。」
「那我罵過你嗎?」宋賢哲又道。
罵我?好像也沒有,於是韓雲娜又搖頭。
「那你怕我什麼?」宋賢哲揚起眉毛,聲音竟然很溫柔。
怕什麼?韓雲娜回答不出來,腦子裡又再度回想起兩個月之前看到宋賢哲打架的樣子,他的嘴角上含著嗜血的笑,想到那笑容,韓雲娜不禁又打了一個冷顫。是哦,自己難道就是因為見了那次的打架才怕宋賢哲的嗎?可又好像不是。自從進到這個班級見到宋賢哲,她就開始怕這個人了。至於到底為什麼怕,韓雲娜又說不出來。
「上來。」宋賢哲也沒有等韓雲娜回答,走到雪地中間。這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廣場,有一塊大大的草坪,草坪上立著一座又一座燈架,上面裝著白色的熾光燈,發出柔和而白的光芒,將紛紛揚揚的雪花和鋪滿雪花的草坪映照得無比美麗。
這是哪兒?韓雲娜在腦子裡極力搜索對這個地方的印象,可是好像什麼也沒有。她不敢問,只得跟上宋賢哲,生怕自己走丟了。她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路癡,要是在這樣的天氣和時間裡把自己弄丟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宋賢哲把自己帶到這裡來到底有什麼事情呢?而且是在夜裡九點多的時候,因為對迷路的恐懼和對宋賢哲的好奇,使她快步地跟了上去。
上了幾級台階,韓雲娜就看到了一座火堆,火堆的邊上坐了三個人,而且看上去似乎都是男的。一看到這裡,韓雲娜有點怕了,她想往回走,可是看著前面那個宋賢哲,心裡又在打鼓。這些人是什麼人?宋賢哲他究竟想做什麼?韓雲娜突然後怕了,侷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賢哲,你的娃娃走不動了。」坐在火堆邊上的金凱笑道。
宋賢哲回過頭,看到惶恐不安站在雪中的韓雲娜,不由得皺了皺眉,真是個笨女人!他揚揚手,不耐煩地喊道:「過來!」
過去?韓雲娜心裡吃驚,她看到那個坐在火堆邊上的有一個是金凱,還有另外兩個她也見過,就是經常和宋賢哲一起的年輕人。韓雲娜心裡很怕,直接忽略了已經皺起眉頭的宋賢哲,立在原地不動。
宋賢哲在心裡狠狠地咒罵一句:這個女人總是這樣笨。他開始往回走。
回去,回去,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再過來我跑了!韓雲娜看到宋賢哲往自己這邊走來,心裡一再地說道,可是身體卻怎麼也不敢往回跑。直到宋賢哲走到自己的身邊,伸手拉住自己冰冷地手往前走去,她胡思亂想的大腦才徹底短路。他、他竟然拉著自己的手!
天啊!她要怎麼辦才好?
宋賢哲的手很暖,絲毫沒有受到這雪的影響。而韓雲娜冰冷的手碰到宋賢哲的手,彷彿是冰突然遇到了火,幾乎要熔化了。
不得不承認,韓雲娜真的是很沒用的,她想跑,可是卻被宋賢哲拉到了火堆邊上,一點反抗都沒有。
「娃娃,你好!」金凱輕鬆地笑道,手上拿的是什麼。嗯,韓雲娜看到那是一枝樹枝,樹枝的前端插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是……似乎是地瓜?大冬天的,他們是從哪兒找到的地瓜?
「喂,宋賢哲,你幹嗎要一直牽著人家小女孩的手?」另外一個男生叫道,然後金凱和另外一個男生嘻嘻地笑了起來。
韓雲娜一聽,臉一紅,幾乎是立刻甩開了宋賢哲的手。
「我,我,我……」我了半天,韓雲娜卻連除了「我」之外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宋賢哲並不理會他們的哄鬧和戲謔,自顧自地在鋪了皮氈的地上坐下,對著韓雲娜指了指身邊的另一塊氈子。
「坐!」
然後,接下去就是火燒起來「劈啪」的聲音。
韓雲娜坐在那兒,手裡拿著一枝宋賢哲遞過來的跟大家都一樣的長長的樹枝,樹枝頂部插著一個地瓜似的東西,她意識模糊地學著大伙放在火上烤,韓雲娜還是不明白,宋賢哲把自己帶到這兒來的目的是什麼,難道就是烤地瓜?
答對了,事實上,接下去的半個多鐘頭,另外三個人沒有再說什麼,除了說地瓜熟了沒有,就是火夠不夠旺,再有就是今天的雪真大之類的話。韓雲娜坐在一邊坐立難安,什麼呀,把自己叫到這兒來就是烤地瓜?這叫什麼事情。
「我,我還、還要回家。」韓雲娜終於完整地說完了一句話。
「等會兒就送你回去,地瓜熟了沒有?」
「啊?」韓雲娜愣了愣,然後急急忙忙地看向手中的地瓜,「好像快熟了。」
其實她更想問宋賢哲為什麼要把自己帶到這裡來,可是她沒有膽子說出來,一旦面對的是宋賢哲,韓雲娜感覺自己的膽子都被吃光光了。
那天晚上當韓雲娜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當宋賢哲載著韓雲娜回到路口路燈下的時候,忽然停下來。
「你覺得雪漂亮嗎?」宋賢哲忽然問了韓雲娜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啊?漂……漂亮。」韓雲娜說道。
「是啊,真漂亮。」然後宋賢哲就把韓雲娜送到了她家門口,下來的時候,宋賢哲的手停在韓雲娜的頭上,輕輕地拍落了那一頭的雪花,「進去吧。」那口氣竟然給韓雲娜一種錯覺,似乎是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溫柔?宋賢哲?韓雲娜用力地搖了搖頭,看著宋賢哲車子的離去,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一定是自己被風吹得發燒了,才會覺得某座冰山會溫柔。
房裡的檯燈依然亮著,韓雲英聽到響聲,輕輕地喊了聲:「雲娜?」
「姐,你還沒睡?」韓雲娜小聲地說道。
「怎麼這麼遲回來?」
「嗯,是,是因為我們晚上考試,時間不夠,所以,所以……」韓雲娜使勁地編著理由,幸好韓雲英是背對著韓雲娜的,並沒有看見此刻韓雲娜的表情。
「姐。」韓雲娜叫了一聲,她想問韓雲英,一個男孩把自己帶出去,就是去看了一場雪,烤了一場地瓜會是什麼意思?可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辦法說出口了。所以當韓雲英轉過頭問什麼事的時候,韓雲娜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外面下雪了。」
「下雪?」韓雲英驚喜地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可是由於窗外的光線不強,只看見黑漆漆的天空,還有一股清冷的空氣鑽進了屋裡。韓雲英隨即關上窗戶,站在窗戶前沉默地看著,拉上窗簾,「外面很冷嗎?」韓雲英問道。
「是啊,」韓雲娜坐到床邊,使壞地抓住韓雲英的手,「你看看,是不是冷啊?」
韓雲英叫了一聲,卻沒有甩開韓雲娜的手,她握著韓雲娜的手說:「這麼冷?下回早點回家。」
「知道了,姐,你晚飯吃了沒有?」
「吃了,爸做的,」韓雲英握著韓雲娜的手,輕輕地揉搓著,說道,「雲娜,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好沒用。一旦失去你,我似乎連生活都無法自理,連一碗麵都做不出來。」
「姐,你,你不要這麼說,以後我不會這麼晚回來了。」韓雲娜說道。
韓雲英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雲娜,當看到爸爸回來,滿臉倦容,而我卻呆呆地坐在樓下,看著爸爸還要進廚房做飯,我真的感覺自己的無能為力,雲娜,如果,如果我能走路該有多好,該有多好!」
「姐,姐姐,你不要說了,我下次不會這麼晚回家了。」韓雲娜知道,姐姐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但是事實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的,不然韓雲英不會這麼說,她知道姐姐的性格,「姐,下次,你不要去廚房,如果我和爸爸沒有回來,你就泡方便麵好嗎?」
「傻雲娜,姐沒事了,沒事了,你作業做完了沒有?」韓雲英問道。
「已經做好了。」
韓雲英拍了拍韓雲娜的肩膀,「你先去洗把臉,早點睡吧,已經十點多了。」
「那好,姐,我先下去了。」
「去吧。」韓雲英說道,看著妹妹的身影,韓雲英忽然感覺一陣心疼。
韓雲英想起白天的時候韓雲娜說過今天要值日,晚上不回家吃飯,所以由艾雨飛送韓雲英回家。以前韓雲娜不在的時候,韓雲英通常都會泡方便麵吃。可是韓雲英想起昨天韓雲娜做的那碗麵,香氣忽然誘惑了自己。心想:為什麼自己不能做飯呢?我也想試試。隨即韓雲英來到廚房,她不準備燒得這麼複雜,她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可是當她站到廚房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雖然夠得著灶台,可是卻無法放下枴杖用手去弄,而坐在輪椅上卻發現自己不夠高,看著那掛得高高的面,韓雲英呆了。難道這輩子自己就真的無能為力了嗎?是不是自己這一輩子就只能坐在輪椅上了呢?
她真的好羨慕那些能奔跑能走路的人,包括韓雲娜。
可是晚上當自己在韓雲娜面前說這些話的時候,韓雲英卻覺得深深的愧疚。
因為自己,韓雲娜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著做飯、洗衣服,每天要推著自己去上學,那是一個怎麼樣的童年啊!完全沒有天真浪漫。韓雲娜的成績沒有自己這麼好,一半也是因為她的事情太多,雖然韓雲娜做事並不怎麼仔細。可是她有多累呢,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卻從來沒有埋怨過,反而總是「姐姐,姐姐」地叫著自己。
「姐姐,摔痛了嗎?以後你要下樓叫我哦。」
「姐姐,天氣很冷,你要多穿一點。」
「姐姐,以後肚子餓的話,就泡麵吃,知道嗎?」
「姐姐,你有什麼事情就叫我。」
「姐姐,我畫畫得不好,我不學了,你去學吧!」
「姐姐,你成績這麼好,以後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
想著想著,韓雲英覺得自己似乎要流下眼淚了,她抬起頭,努力不讓眼淚往下流,一邊還在心裡說著:雲娜,對不起!以後姐姐不會再那樣說了,請原諒姐姐。
韓雲英腦子中閃過樸希俊的身影,希俊哥,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走路了,你會喜歡我嗎?雲英是喜歡樸希俊的,可是她也一直不敢對樸希俊講。
老實說,樸希俊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如果不是小時候發生車禍的話,現在也許根本不會這個樣子。可是縱然是這樣,樸希俊依然非常的優秀,至少在韓雲英的眼中是這樣。
上天是不公平的,原本樸希俊是多麼的優秀,卻偏偏在小的時候出了車禍,致使他的後半輩子再也無法正常地走路。假如,樸希俊不曾出過車禍,假如自己的腿可以行走。那麼現在的他們會是怎麼樣呢?只可惜這種假設永遠也無法實現。因為兩個人同為殘疾,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韓雲英才會去喜歡樸希俊呢?韓雲英也無數次地想過這個可能,可是她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老實說,在韓雲英與韓雲娜之中,韓雲娜畫畫比韓雲英要好。可是,韓雲英知道,雲娜為了自己,寧可放棄學畫。她們的家不是那種很富有的家庭,兩個孩子上學只靠爸爸一個人賺錢,這是一個很重的負擔,所以雲娜才會放棄學畫畫的,對此,韓雲英懷著深深的愧疚。
並且,韓雲娜總是努力地去給眾人造成一種假象,就是在兩個姐妹中間,韓雲英畫畫好。
老實說,雲娜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她的確非常地感激和愧疚。可是更多的是無助,對於自身的無助,她無數次地恨,為什麼要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哪怕,哪怕自己是正常的一個普通的女孩,笨一點蠢一點也無所謂,難看一點也無所謂,只要讓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可以和別人一樣一起在操場上跳來跳去,可以站起來去廚房裡做飯,可以一個人去爬爬山。
韓雲英沒有哭,她很少哭。
韓雲英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那個瓶子,那個瓶子裡面裝了很多很多的紙條。她輕輕地用手撫摸著那個瓶身,冰冰冷冷的觸覺直入心底。
這天是週末,韓雲英起得很早,好不容易到週末,韓雲娜還縮在被窩裡,這是韓雲娜從小養成的習慣,每到週末她就得賴床。
韓雲英笑了笑,然後仔細地將床弄好,下樓去。
今天是週末,可以去學畫畫了,每到這天,是韓雲英最開心的一天,可以將學習,將學校,將家庭忘得一乾二淨,完全投身到另一種氛圍中。在這個世界中,只有她,還有畫畫,還有樸希俊。
推開門,整個著眼的地方都鋪滿了厚厚的雪,車輪壓上去讓韓雲英感覺軟軟的,回頭看,那潔白的雪面上已經多出了兩道車印子。雪將這個城市的污濁的空氣洗得異常清新,天空已經變藍了,只是太陽還沒有出來。
每到週末,韓雲英總是很早地出門,很早地就到教室,豈料有一個人更早地就到教室了。是樸希俊?韓雲英吃了一驚。
「希俊?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樸希俊立在桌子邊上,轉過頭道:「你不也是這麼早就來了嗎?」
樸希俊說這話的時候唇邊含著一抹笑,讓韓雲英有一種錯覺,從來都只有說女的是精靈轉世,可是在那一瞬間讓韓雲英有一種錯覺,彷彿樸希俊是一個誤入凡塵的精靈。樸希俊並不是那種特別帥的人,可是他的身上有一種很純淨的感覺。在生活中或是在學習上,無論是遇到多大的困難,似乎只要在見到樸希俊之後,什麼都可以拋棄了,什麼都不存在了。
想著想著,突然她的心中有些茫然,韓雲英用手扶著輪椅的輪子,輕輕地搖到窗前。
在這個學校後面,有一個很大的操場,此刻正落了厚厚的大片大片的雪,覆蓋住了這個學校的全部,操場邊上有幾棵雪松,上面已然落了許多的雪,厚厚地壓彎了那松枝,綠色的配上潔白的給人一種視覺的衝擊。
「漂亮嗎?」樸希俊站在韓雲英的身後,輕聲地道。
「漂亮!」韓雲英說道,心裡卻是一陣茫然,未來是什麼東西?她和樸希俊會有未來嗎?未來是什麼?未來中他們還會有交集嗎?她和樸希俊不在同一個班級,除了這個畫室再也沒有交集點。那麼以後呢?以後的他們還會有理由交集嗎?愛情又是什麼?可以如此地想念一個人,不濃不淡,卻可以要人的全部。睡覺的時候,吃飯的時候,上課的時候,畫畫的時候,都可以想起一個人。
那種想念有時候淡淡的,有時候卻難受得可以讓人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
「雪後的世界,什麼髒的都沒了。你看,整個世界都是白的,真漂亮。希俊,你喜歡雪嗎?喜歡雪後的世界嗎?」
「喜歡,」樸希俊說道,「我更喜歡下雪的時候,當雪花從天上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間……對了,那天我碰到雲娜了。」
「雲娜已經跟我說過了。」
「哦,真是可惜呢,你妹妹其實很有畫畫的天賦。」
「嗯,她畫畫其實比我要好。」韓雲英說,「希俊,你說以後,我是說我們離開畫室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嗎?」韓雲英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
「會的,應該會的。」樸希俊說。
「你當時為什麼會學畫畫?」韓雲英忽然問道。她對緣分很是好奇,為什麼會在這個畫室裡遇見樸希俊,而促成樸希俊來教畫畫的原因是什麼呢?
樸希俊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我想你應該見過意大利藝術大師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蒙娜麗莎》這兩部作品吧,那種神秘的微笑,那晚餐上一瞬的畫面,除了畫畫再也沒有更好的表達方式了。那富有音樂般的節奏,彷彿在揭示人類心靈痛苦和抗爭,唯有畫才能最準確地表達出那種心情。」
「希俊哥,為什麼不可以忘了過去呢?」韓雲英說道。她知道樸希俊的一切過去,她不希望樸希俊永遠地沉浸在痛苦的過去,這是一個對喜歡人的最直接的心理反映,希望他可以開心,希望他可以快樂,希望他不會痛苦。
「雲英,你說的我懂,可是,你希望在我們都離開這個畫室之後,你就將我忘了,我就將你忘了嗎?就算希望如此,忘得了嗎?」樸希俊說道。
韓雲英心一動,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樸希俊知道什麼嗎?她的臉頓時有點紅了,輕輕地扭過頭放在一邊,讓長髮蓋住一半臉,她的心跳又快又急,她壓住自己的聲音,勉強地說道:「不,不會,我不會忘了你的,也,也不會忘了整個畫室的所有人的。」
本來,她只是想說不會忘了你的,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加上了後面半句話。
「這就是了,人經歷過的不會這麼容易就忘的。」樸希俊說道。
韓雲英臉上的紅雲已經慢慢地退下去了,看著窗外的雪,她卻更想問身邊的這個人,以後會把她忘了嗎?離開畫室以後兩個人還會有未來嗎?可是她的嘴巴沒有動,根本就動不了,希俊,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你呢?你會把我忘了嗎?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過了沒多久,畫室裡便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同學,韓雲英坐在位置上,微微地扭過頭,看著那邊正在畫畫的樸希俊,用其他人無法察覺到的聲音輕歎了一聲。
韓雲娜在家裡照例睡到九點多鐘,起來的時候,拉開窗簾,窗外的雪已經開始化了,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地上還殘存了一些雪,估計要等到中午才會化完。韓雲娜坐在桌邊,然後就看見了韓雲英的那個瓶子,上面鋪著一張粉紅的紙,邊緣用一根紫色的細繩仔細地繫好,各種顏色的星星放了整整一個瓶子。
韓雲娜知道,雲英有這樣一個習慣,常常把想好的話寫在紙上,然後折成星星放到瓶子裡,據韓雲娜的記憶,這個瓶子似乎很早就有了。
姐姐寫的是會是什麼話呢?
韓雲娜輕輕地搖了搖瓶子,但是並沒有打開,搖了搖她便將瓶子放到桌子上了。
然後,她便想起了昨天晚上,宋賢哲帶自己在雪地裡烤地瓜的樣子。
宋賢哲究竟有什麼事情呢?韓雲娜想都不敢想,難道宋賢哲會喜歡自己嗎?韓雲娜臉一紅,又用力地搖搖頭。
「應該不大可能,不會的,不是的,他怎麼會喜歡我呢?」韓雲娜低聲地對自己說道。
可是,那昨天晚上怎麼解釋呢?
韓雲娜想得腦袋都大了,於是索性不去想了,下樓洗刷好後便準備去菜市場,中午爸爸應該會回來吃飯的。
從菜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走在十里街的時候,忽然看見了前面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坐著輪椅穿著藍色棉衣的似乎是姐姐韓雲英,而在後面推的那一個人是……好像是樸希俊,高高的個子,偏瘦的身形,略跛的腳步。
兩個人有說有笑,很開心的模樣。
韓雲娜很是好奇,但只是遠遠地看著兩人,心裡突然有種希望,希望他們能這樣一直走下去。
她想,姐姐真的是喜歡希俊哥的吧。
也許會是真的。
原來,下課的時候,樸希俊突然出現在韓雲英的面前,沉吟半晌,說:「雲英,我送你吧。」
「希俊?」韓雲英正在收拾課桌,看見樸希俊的出現,就很詫異了,聽到話後,更是驚異,心裡同時夾雜著一種奇異的甜蜜。
「我送你吧,反正我們也順路。」樸希俊臉不自然地扭到一邊,微笑著說道。
「你家很遠,不坐公交嗎?」韓雲英說道。
「嗯……反正現在也還早,才十點,那我們去坐公交車。」樸希俊的臉竟然有些紅,他只要看著眼前美麗少女堅強的眼睛,心裡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啊?什麼?」韓雲英以為自己聽錯,坐公交車?她的腿……從來沒有允許過她坐公交車。
「是啊,我帶你去坐公交車,我們去逛街呀。」樸希俊的笑容很溫暖。
「我們?」韓雲英從未想過會有個人帶她坐公交車,帶她逛街。即使是雲娜,也不會帶她坐公交車吧?韓雲英想到自己的雙腿,眼神又黯淡下去。
樸希俊看見韓雲英的眼神一暗,心裡竟然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細微而清晰的一痛。
他不等韓雲英的回答,就推著她的車往前走了。
韓雲娜從未見過這樣的樸希俊,似乎興致很高的樣子,他以前給人的感覺都是很斯文很安靜的,今天怎麼會突然這麼熱情?
兩個人終究沒有坐成車,因為那個站台實在是太擠了,再加上雲英坐著輪椅,根本就沒法上車。
韓雲英遠遠地看著人群,那些站著的,走動的,擁擠的人,笑道,「算了,希俊,我們不要坐車了,回家吧。」
「好吧,我推你。」樸希俊也知道這次要坐公交車是個很壞的提議,可是他只是想讓韓雲英感受一下坐公交的感覺,和正常人一樣的感覺。
「地上好濕呀,雪都化了。」韓雲英似乎感覺到樸希俊的沮喪,立刻笑著說,「希俊,你說為什麼水一變成雪就那麼白那麼漂亮呢?變回水後就只有透明的,你看,全都是地的顏色,水泥灰灰的顏色。」
「雲英,算算我們認識也有兩年吧了,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溫柔堅強的女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你也挺可愛的。」樸希俊微微一笑,並不接她的話,突然說道。
韓雲英臉微微一紅,她沒想到樸希俊會突然說這樣的話,幸好樸希俊在後面,沒有看見她臉上洩漏的心情。
於是,韓雲英故作平靜地說道:「你還不是一樣,我還以為你很斯文,結果還不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說完,兩個人哈哈大笑。
似乎,心離得更近了。
韓雲娜悄悄地提著菜回到了家,一邊走,一邊用腳踢著地上的水,水花兒輕輕地濺起,那溶化了的雪水是透明的,濺在空中似乎是一串串的珍珠。她突然又想到那個冷冰冰地站在雪地裡很落寞的宋賢哲了。
回到家,韓雲娜把菜放下,就看見了父親,韓羅明正在淘米,看見韓雲娜回來了,笑了笑:「你姐呢?怎麼今天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
「哦,姐呀,嗯,姐今天畫室好像有點事,沒有那麼早回來呢。」韓雲娜不想讓爸爸擔心,於是盡量用歡快的聲音說道,「可能姐姐中午不會回來吃飯了。」
她怕爸爸會問自己為什麼等等一堆的問題,就接著說,「爸,爸,你看也快十一點了,我現在去把這些洗了做飯,你先休息一下哦。」
說完,韓雲娜就飛奔去廚房,她可是不會撒謊的孩子,萬一爸爸再問些什麼,保不準她就把今天看見的全和爸爸說了。
韓羅明看著女兒輕快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生活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所有的都需要自己去爭取,他有兩個這麼懂事堅強的女兒,已經很幸福了。
只是,看著漸漸長大的女兒們,她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搖搖頭,韓羅明覺得自己真的老啦,沒事居然操心這兩個丫頭的人生大事了。
週一韓雲娜來到學校的時候,這回宋賢哲沒有在睡覺了,而是支著腦袋在那兒畫畫。
畫畫?宋賢哲也會畫畫?
雖然經歷了一個晚上坐在雪地裡一起烤地瓜的相處時間,可是韓雲娜依然不敢去看宋賢哲在畫些什麼。
她心裡雖然覺得從雪地裡回來後,宋賢哲似乎沒那麼可怕了,但是表面上還是和往常一樣,對宋賢哲敬而遠之。
倒是金凱,一下課就躥到這邊來了。
「賢哲,你在畫什麼?」然後他一手搶過宋賢哲的畫。韓雲娜看到,那一畫紙上全都是紫雲英,韓雲娜從來不知道原來宋賢哲會畫畫,並且畫得這麼好,這張紫雲英畫功已經超過了韓雲英畫的那張畫,那葉兒彷彿就真的隨風飄起來似的,那花彷彿真的散發著清香似的。
更怪異的是,一個角落的,小小的不起眼的有個似乎蘋果模樣的東西。韓雲娜悄悄地細看去,竟然是顆番茄。
韓雲娜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心忽然跳了一下,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韓雲娜卻沒有抓住。
只見金凱拿著那張畫,伸到韓雲娜的眼前,「漂亮嗎?紫雲英,你見過這種植物沒有?」金凱大聲笑道。
宋賢哲臉卻難得一見地紅了起來,這個金凱,他想死嗎?幹嗎問那個傻丫頭。
他站起身用力抓過畫,「關你什麼事,回去。」然後他把畫折了起來,塞回抽屜。
紫雲英?這張畫跟韓雲英畫的那張畫很像,只是畫功比韓雲英畫得更好而已。
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分明就是宋賢哲在抄襲姐姐畫的畫,可是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還有那顆小小的番茄,似乎被畫上了細小的五官,像個番茄娃娃般,讓她覺得很迷惑。
放學的時候,韓雲娜推著韓雲英的車子向前走去,終於抵不過心裡的疑惑,她開口問道,「姐,你認識我們班的同學一個叫宋賢哲的人嗎?」
「宋賢哲?男的女的?」韓雲英下課後一見韓雲娜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但究竟是什麼,卻無法說清楚。似乎這個平時無憂無慮的妹妹,突然有了心事一般。
「男的,上回在樓梯碰到的那個,幫我們提輪椅的那個。」韓雲娜盡量用無所謂的口氣回答。
「哦,我沒看清楚,不認識吧,應該,我對你們班的同學都不怎麼認識。」韓雲英突然想,不會這小丫頭有喜歡的人了吧。她以前可是對別人不感興趣的哦。
「哦,那……姐,我沒有去畫室的那一年,畫室裡有新去的成員嗎?」
「好像有,不過我都不知道,因為都沒有注意看,一般都畫了就回家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
「沒有。」韓雲娜搖頭,難不成,宋賢哲是後面去畫室的嗎?不然自己是不會不知道的,而且他不可能會知道韓雲英畫的那張畫。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老實說,韓雲娜怕宋賢哲也是有理由的,第一因為宋賢哲人長得很高大,第二因為宋賢哲打架被韓雲娜看到過,第三也許韓雲娜潛意識裡也是喜歡宋賢哲的。畢竟,宋賢哲是整個學校都有名的黑馬王子,只是因為韓雲娜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所以她有意識地壓住這種意識,轉變成怕他,處處都想躲避他。
可是當她漸漸地聽到什麼「娃娃」的話,還有宋賢哲帶自己去雪地裡烤地瓜的時候,她以為宋賢哲也是喜歡自己的。所以那種被壓住的喜歡一下子釋放出來的時候,忽然遇到這種阻礙,內心是非常茫然的。
宋賢哲並不喜歡自己?他喜歡的是雲英?
約自己去雪地裡烤地瓜只是為了套近乎,還有和自己同桌的時候一直在睡覺只是為了給她好印象?
認識韓氏姐妹的人都說韓雲英很聰明,其實不然,事實上,雲英只是比雲娜注意力要集中些,所以做起事來比韓雲娜要好。可是這並不證明韓雲娜比韓雲英笨,相反的,就某些方面來說韓雲娜比韓雲英要聰明得多。
就拿畫畫這件事來說吧,韓雲英因為腿疾的緣故,很小的時候韓羅明就送韓雲英去學畫畫了,而韓雲娜卻是在後來看了韓雲英畫畫之後,跟韓雲英學的,並且畫功很快就超過了韓雲英。只是韓雲娜為人不夠靜,做事總是比較毛毛躁躁,注意力總是不那麼集中,所以成績方面比不上韓雲英。可是這並不代表韓雲娜比韓雲英要笨。
所以從紫雲英這一事件,韓雲娜很快就分析出宋賢哲並不是喜歡自己,並且認定他只是為了給她好感而帶她去看雪。
韓雲娜使勁地找不可能的理由,可是找來找去,卻都只是發現宋賢哲喜歡韓雲英的事實。
在那一刻,韓雲娜有想哭的衝動。
「怎麼了?」韓雲英雖然看不見身後雲娜的表情,但很敏感地發現,妹妹在推車的時候似乎有些異常,「怎麼了?雲娜?」
「哦,沒事,對了,姐姐,我問你一個問題行嗎?」韓雲娜從未知道喜歡一個人竟然是如此的吃力。她忍著眼淚,裝成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接著推車。
韓雲英笑了:「問吧,為什麼不可以?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忽然變得這麼……」
「姐姐,我問了你可不要生氣哦?」韓雲娜假裝俏皮道。
「你也太小看你姐了吧,姐什麼時候生氣過?你問吧。」韓雲英笑著說。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妹妹,居然現在說話這樣小心。
韓雲娜頓了頓,然後說:「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韓雲英一頓,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怎麼了?」
「你不說就算了。」韓雲娜假裝生氣地說,「早知道就不問了。」
「好好好,我說,我喜歡的是你也認識的一個人,畫室的。」韓雲英感覺到妹妹的不快,急忙低聲說道。喜歡的人?應該只有他了吧,那個推著自己想坐公交車的傻瓜。
「希俊哥?」
「是啊,我告訴你啊,週末那天,他推我上街逛去了,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很幸福。雲娜你知道嗎?可是雲娜,我又很害怕,我的腿有毛病,我這輩子離開了枴杖,都不可能站得起來。」韓雲英乾脆把那天的事情說了出來,她覺得那時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可是她的腿,卻不允許自己奢想那些遙不可及的幸福。
「姐,」韓雲娜生氣道,「你怎麼老想這麼多,喜歡一個人不是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就不能喜歡的,如果他也喜歡你,是不會在乎這麼多的,你怎麼老想這麼多,再說了,希俊哥的腿也……」
「雲娜……」韓雲英突然提高聲音叫道,「你怎麼能這樣說希俊哥呢?」
「我說的是實話,姐,你為什麼總要這麼想呢?如果他也喜歡你的話,不會在乎這一點的。」韓雲娜對姐姐自卑的態度很不滿,難道愛情因為她不能走路便會止步嗎?
「雲娜,起碼希俊他可以站著走路,可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站起來了!你知道嗎?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這種感覺太累了,太累了。總是一個勁地去猜測他喜不喜歡我,可是又不敢問,我怕我一問我們連朋友都沒有辦法做,你知道嗎?而且我不知道我們以後會怎麼樣?我們不在同一個班級,只要我們中任何一個離開畫室,我們就失去了再聯繫的可能你知道嗎?」韓雲英把自己心裡憋了很久的話都說了出來。
「姐姐,對不起,可是……」韓雲娜看到姐姐激動的樣子,終於沒有再說話。是啊,如果只是單戀……
「爸現在應該回來了,明天他可能又要去跑長途,我們還是早點回家吧!」沉默了半晌,韓雲娜終於打破了圍繞在姐妹倆之間的寂靜和淡淡的憂傷。
韓雲英點點頭,依舊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