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愛真的是一件磨人的事情,難怪有人說愛情是他們高中生無法消費得起的奢侈品。那天夜裡,韓雲娜一夜沒有睡。結果就是第二天在教室裡哈欠連連,被班主任記了一次名。
很是奇怪,自從知道了這其中的原因,韓雲娜忽然就不再那麼怕宋賢哲了。也因為時間的短暫,並沒有讓韓雲娜在這愛情中陷入太深,可是儘管如此,韓雲娜還是很難過。
坐在這個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的身邊,韓雲娜只能給自己定位到曾經喜歡,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和能力,根本不可能讓宋賢哲喜歡自己。想想真是好笑,自己此前還想過宋賢哲喜歡自己的呢。可是懷念總可以吧,從今天開始,自己要慢慢地去不再喜歡這個人,所以只能懷念一下。
其實換一個位置來說,假如自己是男生的話,也會喜歡雲英的,雖然姐姐有腿疾,可是她又漂亮又有才華。而且韓雲娜從來就不曾覺得韓雲英的腿疾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腿疾又不是姐姐想要的,這只能讓姐姐更自強。
這天,輪到韓雲娜和宋賢哲值日,奇怪的是宋賢哲並沒有一下課就走。他留了下來一起打掃,當看見韓雲娜提起水桶時,宋賢哲居然說道:「給我。」
說著便伸手去拿韓雲娜手中的水桶。韓雲娜任宋賢哲從自己的手中提走水桶,看著走廊中那高大的背影。韓雲娜的心中既是感動又是難過,更多的是無奈。當想明白了這其中可能存在的原因時,韓雲娜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也許,他接近自己,真的只是因為喜歡姐姐吧。
她也沒資格怨,同時,在韓雲娜的心中也存在著一絲期待,也許,也許不會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呢?
每個青春期的女生的心目中都有一個白馬王子,而宋賢哲現在成了韓雲娜的白馬王子,或者說,宋賢哲是很多女生的白馬王子。即使這個王子並不喜歡自己,但是遠遠地看著他,也是種幸福啊。
兩人忙完後,韓雲娜提起書包就走。
「韓雲娜。」宋賢哲叫道。
這是宋賢哲第一回叫韓雲娜的名字,所以聽到宋賢哲叫自己的名字時,韓雲娜嚇了一跳,以前宋賢哲叫自己都不叫名字。
韓雲娜回過頭,一臉的詢問。
「什麼事?」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僅僅維持在一種禮貌的限度內。
「坐我車,我送你。」宋賢哲簡短地說。
這天的太陽很好,暖暖地披在整個場地上,發著一股柔和的光芒,所以儘管空氣有些寒冷,可是依然給了人一些暖意。
韓雲娜沒有拒絕,在韓雲娜的心中,儘管會猜想他喜歡的是姐姐,可是她還存在著僥倖的心理,也許事實並不是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樣,也許宋賢哲也是喜歡自己的。況且現在姐姐喜歡的是希俊哥,所以自己和宋賢哲還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韓雲娜坐在車上,手依舊是握著後面的鐵棒,不敢去抱宋賢哲的腰。
「小心摔下去。」宋賢哲說。
韓雲娜正看著他後背發呆,聽到後急忙說:「沒事,不會有事的,走吧。」
宋賢哲把車開到一個公園裡。
兩個人坐在公園裡,韓雲娜的手裡捧著一杯奶茶,邊上的椅子上放了一個小盒子,上面放了幾塊雞翅,宋賢哲手裡拿著一塊雞翅,慢慢地吃著,他一邊吃一邊問:「你不問我怎麼會帶你來這裡?」
韓雲娜笑道:「想說的話你自然會說,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宋賢哲難得地一笑:「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聰明。」
「那當然,你沒有發現的事情還多著呢。」韓雲娜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也許是宋賢哲的那一笑給了韓雲娜勇氣,也許這個宋賢哲也不是那麼凶嘛。
宋賢哲笑了起來:「你不怕我嗎?我覺得你以前很怕我的。」
韓雲娜吸了一口奶茶,說道:「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我是真的怕你,可是今天發現,你也不是那麼可怕嘛!說真的,以前我還真想讓班主任換位置呢。」
宋賢哲眼裡掠過一絲不快:「為什麼?我沒有影響你,我都在睡覺。」
韓雲娜笑了笑,心裡忽然滑過一絲奇異的感覺,難道這傢伙是因為知道自己怕他,所以才每天都在那兒睡覺的嗎?
「你還說呢,每回到值日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在做,不知道有多委屈。」
「女生就是小心眼。」宋賢哲小聲說道。
「小心眼怎麼了?事實就是這樣。」韓雲娜笑道,心裡最後那層害怕也消失無影。
「我長得真有那麼可怕嗎?」宋賢哲皺眉。
「嗯,那雙眼睛一瞪,估計誰都要怕,你沒發現自己在我們班的威力呀,比老師還要管用。」韓雲娜說道,越說,韓雲娜越覺著宋賢哲其實並不可怕,她忽然有點奇怪,怎麼自己以前就這麼怕他呢?
「宋賢哲,我問你,那天我看到的那張畫是你畫的嗎?」
宋賢哲抬起頭,黝黑的臉上有一點點暗紅:「是,怎麼了?」
「畫功不錯嘛,挺漂亮的,你有學過畫畫?」韓雲娜裝作不經意地問。
「是啊,我在培民畫室學。」宋賢哲一點也沒有發現韓雲娜微變的臉色。
「啊,這樣啊……學了多久?」那個畫室,韓雲娜怎麼能不知道,她和姐姐也在那裡學過畫啊。
「有七八個月了。怎麼了?」宋賢哲這才發現韓雲娜似乎有些不對。
「啊,沒什麼……那你很有天賦哦,在裡頭學了這麼點時間就可以畫得這麼好,可能以後會成為一個畫家也說不準。」韓雲娜立刻笑道,把眼裡的落寞隱藏起來,她伸出手拿了一塊雞翅,「嗯,這味道挺不錯的,挺好吃的。」
「……你以後可以叫我賢哲,」宋賢哲看著她啃著雞翅,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對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那天,那天我畫的那個植物叫什麼?」宋賢哲問道。
「咦?你怎麼連自己畫的都不知道是什麼?」韓雲娜有些驚異地反問。
「我是看一個同學這麼畫的,覺得挺好看,所以才學著畫的。」宋賢哲撓撓頭,說。
韓雲娜微微沉思了下,難道真的只是這樣嗎?真的只是看到姐在畫紫雲英,所以宋賢哲才去學嗎?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嗎?難道宋賢哲真的喜歡自己嗎?應該是吧,不然為什麼要約自己出來,為什麼會約自己去雪地裡烤地瓜?想到這裡韓雲娜的臉又紅了起來。
「你怎麼了?」宋賢哲得不到回答,看見韓雲娜自己在那裡紅著臉傻傻地笑,不解地問道。
「沒,沒什麼……那天你畫的那個植物叫紫雲英。」韓雲娜急忙收起自己花癡般地笑臉,回答著說。
「紫雲英?很好聽的名字。」宋賢哲喃喃地說道,陽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層淡金的光芒,把韓雲娜給看呆了。
「你怎麼連紫雲英都不知道,在鄉下的小路上或田里,都有的,很普通的一種植物,在三四月間就會撒到田里,沒幾天就可以長出油綠的葉子,整片整片的田里都是,可漂亮了,特別是開花的時候,那花是紫色的,大片大片的綠色的田里開滿了紫色的花,會吸引很多的蜜蜂,還有蝴蝶,鼻間都是淡淡的花香。小時候我們還常常去折那花去咬那綠色的莖,甜甜的,反正鄉下的孩子都是那樣,見什麼吃什麼。紫雲英的蜜可好喝了,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宋賢哲突然轉頭看著正發花癡的韓雲英,嚇得她立刻說了這麼一大堆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宋賢哲聽得津津有味,彷彿自己站在那大片大片綠色的田野中,聞著那淡淡的香味,深吸了兩口氣,他緩緩地說道:「哪一天,我也要去那有紫雲英的地方,好好地看一看那麼漂亮的景色。」
韓雲娜笑起來,「那種植物鄉下到處都有。」說著她看了看天,夕陽快要沉下去了,「我們回家吧,晚上還要上課呢。」
韓雲娜不知道宋賢哲究竟是什麼目的才接近她的,但是韓雲娜已經慢慢拋棄了宋賢哲喜歡韓雲英的可能,不是因為覺得沒有可能,而是經過這偶爾的約會漸漸忘了曾經自己的懷疑,人就是這樣,太過於甜蜜,就會忘記了藥的苦澀。
她與宋賢哲之間的來往也越來越頻繁,她現在敢叫宋賢哲為「賢哲」,敢大聲與他說笑,敢拍著他的肩膀。越來越近的距離讓韓雲娜有些暈,事情真的會如自己所願麼?這就是愛情嗎?每次當宋賢哲約韓雲娜出去的時候,韓雲娜總是很開心很快樂地答應,是在期待嗎?應該是吧。
儘管韓雲娜不敢百分之百的確定,可是她卻覺得,應該是這樣了吧,應該是這樣的。
假如宋賢哲不喜歡自己的話,為什麼會約自己呢?也許那張畫真的只是一個意外,只是宋賢哲看到姐姐畫得漂亮,於是想學,只是一個純粹的意外。
況且,現在姐姐喜歡的人並不是宋賢哲,甚至姐姐已經連宋賢哲是誰都給忘了,所以韓雲娜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自己的少女夢幻中。
「喂,你看,又下雪了,我們這個地方可真會下雪呀,一到冬天就是雪。」
「我小時候在南部長大的,那邊從來沒有雪。」
「嗯,我也聽說南部是很熱的,冬天也不下雪,看來是真的。」說著,韓雲娜忽然笑了起來,她想起那一天晚上宋賢哲帶自己去烤地瓜的時候,自己的心情又驚又怕的樣子,然後她就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宋賢哲問道。
「不告訴你!」韓雲娜俏皮地說。
「不告訴我?」宋賢哲眼一瞪,臉一沉,牙一咬湊上前來,不料韓雲娜卻哈哈大笑起來,她說道,「假如你是在一個月之前這麼嚇我,估計我會被你嚇哭,可是現在,你嚇不倒我了,哈哈。」
宋賢哲摸摸頭:「還真是,為什麼呀?」
「現在不怕你了唄。」
「看來古人真聰明呀,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如果我凶一點,壞一點,就人人都要怕我了,看來人還真不能太善良,不然會被壓得死死的。」宋賢哲捶胸頓足,「哎呀,我真後悔,怎麼在你面前露出了羊的本性。」
韓雲娜笑彎了腰。
這一幕卻又正好讓在公園裡寫生的樸希俊看到了,今天一下課,樸希俊看見下了這麼大的雪,便夾了畫板出來寫生,那雪後的世界真是漂亮,整片都是白的。公園裡的雪松,綠油油的枝柄上托著厚厚的雪,風一吹便落了下來。
樸希俊看到了韓雲娜和一個男孩在那兒。那個男孩似乎是畫室的,好像是叫——宋賢哲,對,就是宋賢哲。
這節課是體育課,韓雲英坐在教室裡,看到外面落雪了,於是柱著枴杖來到了同樓層的陽台,這裡背風,太陽灑在上面,暖暖的。韓雲英坐在一旁的水泥凳上,想去曬曬太陽,每一到體育課,雲英便無事可做,不是在教室裡看書做作業,便是在那兒畫畫或是曬曬太陽。今天,當她拄著枴杖來到陽台的時候,意外地看見了這裡已經站了一個人。
看那背影似乎是樸希俊,可是雲英有些不確定,微微地叫了聲:「希俊?」
樸希俊聞言回過頭,發現了韓雲英,笑了笑:「你們也是體育課?」
哦,原來樸希俊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而來這裡散步,韓雲英笑了起來。
「不知道那一句話能不能形容我們,同為天涯淪落人。」
樸希俊笑了,「呵呵,再恰當不過。」
樸希俊本是站在欄杆邊俯望操場,但是韓雲英沒有辦法一直拄著枴杖站在那兒,於是樸希俊也坐了下來,當他看到雲英似乎有些冷的時候,說道:「這麼冷的天,以後多穿點衣服。」
韓雲英從話裡感覺到一股溫暖,她抬起頭:「還多穿?我都穿四件了,再穿下去我怕我連枴杖也沒有辦法拿。」她輕聲笑了起來,清亮的眼睛微微地彎成月牙狀,彎起嘴唇,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她的臉頰並沒有因為天氣的寒冷而變得乾燥,反而有點白裡透紅的樣子,居然,也像個可愛的番茄,甜甜的帶著青澀的酸。
樸希俊看著她的笑容,微微一呆,接著也笑了,他突然想到平時被雲英稱為「小番茄」的雲娜來,於是問道:「哎,雲英,雲娜最近是不是在談戀愛?」
啊?韓雲英嚇了一跳,談戀愛?
「不會吧,」她回想最近的雲娜,晚上有時候是回家遲了點,「如果有的話,我想她應該會告訴我的呀,而且她也知道學校是不允許談戀愛的。」
樸希俊微笑:「高中男孩女孩會產生好感也是很正常的,我只是奇怪,前兩天我在公園寫生,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公園裡的雪松很漂亮,所以我想去畫畫,剛好看到雲娜和一個男生在一起,而且那個男生你也應該認識。」
「我認識的?誰呀?」韓雲英低頭微微沉思,她認識的男生除了自己班的和樸希俊,就沒有了啊。
「培民畫室的,今年剛來的同學,聽說好像是我們下一屆。」樸希俊對那個帥氣的男生印象很深。
「叫什麼?」韓雲英問道。
樸希俊本來想說,但還是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說也許會給雲娜添麻煩的,也許雲娜並不是和那男生在談戀愛。
放學一回到家,韓雲英就問道:「雲娜,你是不是在談戀愛?」
正在推車的韓雲娜愣了半晌:「沒,沒有,你聽誰說的?」
韓雲英正想說樸希俊,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出他的名字,這好像是在保護一個人,儘管並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情,可是樸希俊的話似乎給了韓雲英一個秘密。韓雲英臉不禁微紅起來,她並不想將這件事情跟雲娜說,這就好像是她一個人的秘密一樣。
「你別管是誰,你說有沒有?」韓雲英繼續問道。
韓雲娜神情有些彆扭,嗯了半天,還是說道:「沒有。」
「哦。」韓雲英點點頭,不再追問下去。
「姐姐,我說什麼你都信嗎?」韓雲娜又說道。
韓雲英笑了起來,哈出一口白氣,笑道:「當然信,你是我妹妹,你說什麼我都會信。」
韓雲娜本不想說宋賢哲的事情,可是聽到韓雲英這麼一講,又有些內疚:「姐,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談戀愛。」
「哦。」
「我只是喜歡一個男孩,但我們並不是在談戀愛,他是我的同班同學,長得很帥,是我們全班女生的白馬王子。可是,姐,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那麼帥,家境又好。可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我成績不好,也沒有什麼才華,更不漂亮,我什麼都沒有。可是我還是喜歡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我很怕他的,可是現在我好像一點兒也不怕他了。」韓雲娜本來就不是能藏住秘密的人,現在乾脆把自己的心思都說給姐姐聽。
「怕?他很凶嗎?」韓雲英聽後覺得很驚訝,為什麼韓雲娜會喜歡一個自己害怕的人呢?
「以前我是那樣以為,現在覺得他好像也不是那麼凶。」韓雲娜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便含糊地說道。
「雲娜,你確定自己喜歡他嗎?是不是他威脅你什麼?」很凶?作為姐姐的雲英不放心地追問了句。
「姐,你的想像力可真夠豐富,怎麼可能嘛!」韓雲娜忘了,那一晚去雪地裡烤地瓜就是宋賢哲半強迫式的,「姐,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他怎麼可能會威脅我什麼嘛,我只是不知道他對我是什麼感覺……姐,你對希俊哥也是這種感覺嗎?有點擔心,又點期待,又有點幸福,又有點害怕,有嗎?」
韓雲英微微一笑:「是啊,就是這樣,看來你真的喜歡上他了,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不知道希俊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是喜歡我?我現在真的害怕時間,害怕時間過得太快,以後我們離開了畫室,我們就沒有辦法再在一起了。」
「姐,我支持你。」韓雲娜沉默了半晌,突然擺個V字形手勢,一臉燦爛地說道。
「呵呵,不過我感覺最近希俊好像開始注意到我了。」韓雲英看著妹妹誇張的笑臉,心情也好了起來。
「那好呀,姐姐,我真是太高興了。」
韓雲英坐在前面,微微一笑,放眼向前望去,突然心中一片開闊,儘管不知道前方等著自己的是什麼?愛情是什麼呢?讓人歡喜讓人憂。她不知道希俊是不是喜歡自己,正如雲娜不知道宋賢哲是不是喜歡自己一樣,都充滿了期待與害怕。
週末韓雲英去畫室的時候,路上遇到了樸希俊。
「雲英?你怎麼一個人出來?雲娜沒有陪你出來嗎?」樸希俊顯得有些擔心,朝著韓雲英後面看去。
看到樸希俊這個樣子,韓雲英心裡既是甜蜜又是溫暖:「別擔心,我雖然不會走路,可是這一段路都沒有什麼上坡,沒有什麼問題。今天雲娜放假。我們家什麼事情都需要雲娜去做的,因為我的腿疾,雲娜的事情很多。今天也讓她休息一天,要不然每天都那麼忙那麼累。今年一年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去畫室的,不會有問題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樸希俊伸手去推韓雲英的車,「以後我陪你吧,你每次都這麼早嗎?」
聽到樸希俊這樣說,韓雲英心裡一陣高興,她忙壓下內心的激動,淡淡地說:「是啊,早一點去,路上可以順便看看風景,你呢?以前我沒見你這麼早,今天怎麼這麼早?」
「哦,早起身體好嘛,哈哈,以後都要早起了,陪你一起去畫室。」樸希俊笑道。
韓雲英不禁用手捂著嘴笑。
「你笑什麼?」
「我一向早上都早起,不管是放假還是上課,你知道雲娜是怎麼說我的嗎?她說我是早起的鳥兒沒蟲吃。」韓雲英一邊笑一邊說道。
「啊?我記得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吧?雲娜這丫頭怎麼這麼說啊?」
「因為我起來就要自己動手嘛,去外面買包子,然後順便會給雲娜帶包子,所以只要雲娜早起就要雲娜自己去買,遲起卻是我帶去,所以她就說早起的鳥兒沒蟲吃。」
「哈哈哈。」樸希俊也大笑起來。
不遠處,宋賢哲正靜靜地看著前方的兩個人有說有笑。
來到畫室的樸希俊,眼睛在畫室眾多人中尋找宋賢哲,沒多久就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他。是的,這個人就是那天在公園裡碰到的和雲娜在一起的人。只見宋賢哲手執鉛筆,眼睛卻看著前方,絲毫沒有注意到樸希俊在看他。樸希俊順著宋賢哲的眼神望去,卻看到韓雲英那黑亮的秀髮。
樸希俊瞇了瞇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宋賢哲喜歡的是韓雲英,而不是韓雲娜,那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雲娜約會呢?
可是,可是,喜歡韓雲娜的是他啊,這對於樸希俊自己來說是一個秘密。
誰說只有女生才會有自己的秘密,男孩也是一樣,也會有秘密。自從在畫室裡見到韓雲娜,不知道為什麼,就漸漸喜歡上了那個可愛,有點迷糊的女孩。樸希俊曾經看到過韓雲娜的畫,很有靈性,彷彿每一張作品都有一個靈魂。那時候畫室裡的老師也常常說韓雲娜的畫好,很靈動,可是一年之前,韓雲娜忽然退學了。
在那之後,樸希俊方知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韓雲娜,每個週末上課的時候眼睛總是不自覺地望向韓雲娜曾經坐著的位置。喜歡一個人其實是很簡單的,真正的喜歡不會是因為容貌或是財物,那是從心底流出的一種溫暖的情感,彷彿嚴冬中天空透下的一縷陽光,暖暖地灑在地上。那不會因為漂亮或者錢而改變,只是一種很純粹的喜歡,想看到她,做夢也會想著她,想和她說話,經常去她曾經在的地方徘徊,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裡複習她那可愛的笑容和動作,然後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心裡又是溫暖又是微微難過的樣子。
可是,因為車禍,讓樸希俊失去了一雙正常的腿,走路不再和正常人一樣能平衡,這種喜歡被樸希俊深深地壓在了心底。
關於車禍,樸希俊曾經痛苦過,怨過上天,可是失去的已經失去了,已經沒有了的永遠都無法再回來。就比如他的父母,走了整整十年了,儘管小時候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哭鬧,卻再也沒有讓那躺下去的雙親站起來。
樸希俊曾經有一個很幸福的家,父親是企業家,母親是舞蹈家,記憶中父親很普通的樣子,也不高,而母親卻很漂亮,三個人常常駕車去城市周邊的地方度週末,去公園,去爬山,去海邊。那是一個多麼溫暖多麼溫馨多麼讓人留戀的時候呀,可是時間是如此地不留情面,匆匆而過,帶走的不僅僅是歲月,還有他深愛的父母。
寄居在姑姑家的樸希俊變得內向,最喜歡問的就是為什麼。
「姑姑,為什麼爸爸媽媽不再來看希俊了呢?」
「姑姑,我可不可以不要長大?」
「姑姑,死是什麼?爸爸媽媽都死了嗎?」
「姑姑,我為什麼要出生?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一個我?」
「姑姑,世界上有天堂嗎?天堂在哪裡?遠嗎?」
「姑姑,為什麼別人走路都不會像我一樣要一高一低的,為什麼我的兩條腿不一樣長?」
「姑姑,為什麼別人要罵我是沒娘生的孩子?我不是媽媽生的嗎?我不是有爸爸媽媽嗎?只是他們去天堂了不是嗎?」
……
姑姑總是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地回答樸希俊的問題,從小時候開始,樸希俊就比較內向,也比較獨立,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合群,常常會一個人提著包去外面爬山,一爬就是一天或是兩天。
後來長大了,樸希俊也明白了死是什麼,只是記憶已經慢慢開始模糊,記憶中的父親母親已經慢慢變得模糊不清。難怪有人說時間可以沖走一切。再後來,樸希俊就來畫室學畫,然後就碰到了韓雲娜,那個像路邊小草小花一樣普通的女孩,卻不經意間吸引了樸希俊。其實每一個女孩都是一個精靈,每一個女孩的身上都有值得別人珍惜的地方,每一個女孩的身上都有亮點,而樸希俊發現了韓雲娜,並學會了欣賞她。
可是為什麼自己會是殘疾的呢?為什麼?
世界上真的有緣分嗎?韓雲娜離開了畫室,兩個人似乎沒有理由再聯繫了,各自在走各自不同的路,那麼緣分是什麼呢?樸希俊還有機會再和韓雲娜在一起嗎?還有機會看她畫畫嗎?還有機會聽到她的笑嗎?兩個人還有沒有可能談戀愛呢?有沒有可能以後會結婚呢?沒有人可以回答樸希俊的這麼多為什麼。
在想到韓雲娜有可能和宋賢哲在談戀愛時,樸希俊心裡刺痛了一下,彷彿那有源源不盡的鹽,不斷地輕輕地沖刷著那一個傷口,不時地帶來疼痛。
看著那個依舊盯著韓雲英的宋賢哲,樸希俊決定找韓雲娜問清楚。
雲娜坐在學校後操場邊的木椅子上,手裡執著畫筆,腿上放著一個畫夾,靜靜地畫著。她的嘴角時而微笑,彷彿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時而微微抿起,彷彿想到了很費腦子的事情;時而將眼睛投向遠處那一片的枯草,彷彿在回想;時而抓起筆在紙上勾勒一翻。
宋賢哲究竟是不是喜歡自己呢?韓雲娜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儘管她也知道這麼想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什麼答案,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地去想。
為什麼當時一調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宋賢哲就一直趴在桌面上睡覺呢?如果不喜歡自己的話為什麼要約自己出去呢?韓雲娜不斷地想起宋賢哲的笑容,邪邪的笑,溫暖的笑,不好意思的笑,霸道的笑,開心的笑,一遍又一遍地放在腦子中回想。
當樸希俊來到學校操場的時候就看到韓雲娜坐在那兒,似乎在想著什麼,手裡拿著畫筆,膝上放著畫夾。
樸希俊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每當韓雲娜心情不好或是開心的時候或是沒事的時候,就喜歡來到這個學校現在已經廢棄不用的後操場,坐在亭子邊的木椅上畫畫。只是樸希俊一直不敢讓韓雲娜知道,他總是自己一個人悄悄地看,悄悄地想。
雲娜在畫什麼?樸希俊充滿了好奇,便輕步走過去,問道:「雲娜,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畫的是什麼?」他沒有伸過頭好奇地看,儘管事實上他是很好奇。
韓雲娜一聽到有人,第一反應是將畫夾向懷裡一抱,抬起紅通通的臉。
「呃?哦,是,希俊哥呀?你,你怎麼,怎麼也來這裡了?」韓雲娜一慌就會結巴。
樸希俊輕輕地坐在韓雲娜邊上:「沒什麼,天氣不錯,今天又沒有事,就來這兒了。你在畫什麼?我可以看看嗎?」
這個,這個……韓雲娜滿臉通紅,抱著畫夾,心裡思量著不給看顯得自己在藏什麼,可是給看又會讓他知道自己的秘密,想了一會兒,韓雲娜說道:「希俊哥,我給你看,你不能告訴我姐,這是我的秘密。」韓雲娜有些孩子氣地說道,彷彿是她在挖寶,不小心讓樸希俊看到了,然後要拉勾保密。
樸希俊點頭:「既然你這麼說,我不會告訴雲英的。」
韓雲娜慢慢地放開畫夾,畫夾上露出了一個男孩的頭像,是宋賢哲,畫的是他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塊雞翅,帶著微微的笑容,專注地在想著什麼。不得不承認,韓雲娜的畫功真的很不錯,彷彿將宋賢哲畫活了似的。
在那一刻,樸希俊有些沮喪地想為什麼那畫上的人不是自己。
樸希俊臉色有點蒼白,手有點微微地抖動,但他盡量將自己的手放在畫板之下,然後笑道:「不錯,你的畫功越來越好了,這男孩是誰?是一個很不錯的模特哦。」
韓雲娜紅著臉,露出羞澀的笑,然後拿過畫板,輕聲說道:「他叫宋賢哲,是我的同學兼同桌。」
「你喜歡他?」樸希俊問道。樸希俊和韓雲娜以前並不是經常來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樸希俊給韓雲娜一種很舒服很信任的感覺,韓雲娜只想了一會兒就點頭。風吹起韓雲風耳畔的幾根秀髮,韓雲娜有一頭非常漂亮的頭髮,又黑又亮,但是看在樸希俊的眼中卻有一點點的心痛。
微微一點頭後,韓雲娜就急急地說道:「希俊哥,你不可以告訴我姐的。」她不想讓姐姐為她操心。
樸希俊點頭:「放心吧,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不會告訴你姐的。」
然後韓雲娜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希俊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嚇!樸希俊嚇了一跳,白晰的臉上浮上一抹紅暈。
樸希俊定了定神,壓住心裡的苦澀,話不對題地回答:「嗯,還早呢。我……還小呢。」
他終究還是不敢說,他的眼睛看著韓雲娜天真的臉,沒有辦法將真心的話說出口。
「真是太好了,希俊哥。」韓雲娜抬起臉大笑道,「希俊哥,太好了。」
韓雲娜把他的「還早呢」當做他還沒有自己喜歡的女孩,那麼姐姐就有希望了。
樸希俊被韓雲娜興奮的模樣弄得摸不著頭腦,不解地問:「怎麼了?」
韓雲娜看了看四周,像分享秘密般地說道:「希俊哥,我姐很早就喜歡你了。」
「啊?」樸希俊大吃一驚,身子往後斜了斜,雲英喜歡自己?
「怎麼會?」他腦海裡浮出那一張清麗的面容,微微帶笑的臉,白皙的臉頰,還有那柔柔弱弱好聽的聲音。
韓雲娜說道:「希俊哥,我姐都喜歡你很久了,可是一直不敢告訴你,你知道,雖然我姐很多時候在別人的面前總是表現得很堅強,可事實上,她一直在為她的腿而自卑,她喜歡你,可是她一直不敢告訴你,因為她的腿的緣故,她總認為自己配不了你。」
樸希俊連忙擺手:「雲,雲娜,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雲英怎麼會配不上我呢?是我配不上她吧。」
「不是我說的,這話是我姐自己親口對我說的,你別看我姐總是很堅強的樣子,遇到什麼事都不吭聲也不哭,可是你知道嗎?自從你去了畫室,她就喜歡上你了,可是一直不敢對你表白。」
「看不出來,雲英怎麼會這麼想呢?她怎麼會配不上我,人又聰明,又漂亮,要說配不上的也該是我。」樸希俊本來是想在今天對韓雲娜說出自己的真心話的,可是他現在被韓雲娜說出的事情亂了心神,再也沒法向雲娜表白。腦子中反覆地出現韓雲英那張微笑的溫柔而堅強的臉,那大大的彷彿會說話的漂亮的眼睛,她喜歡自己?這讓樸希俊既心酸難過又有點感動。
雲娜說自己去畫室之後雲英就喜歡自己了,這有多久了,雲英真是一個讓人心痛的人。想到她的腿,樸希俊有點心酸,可是更多的是心痛,在韓雲娜說出這些話後,他還有可能說自己喜歡的並不是韓雲英嗎?還能說自己喜歡的其實是韓雲娜嗎?
他苦澀地張了張口,說出來的卻是:「她真傻。」
韓雲英轉過頭,對著樸希俊的眼睛說道:「希俊哥,我姐真的很優秀,她的腿沒有辦法走路了,可是這並不是她的錯,誰不想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而且姐姐也因此很努力,她總是說人已經沒有辦法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了,那就要努力去做一個心理健康的人。」
韓雲英見樸希俊沒有開口,便接著說:「希俊哥,有時候我很心疼我姐,看著她喜歡你又不敢說的樣子,真的好心疼,她常說你不在同一個班級,也許再過一年你們就都要離開畫室了,她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
樸希俊聽到這裡,心猛地痛了起來,他已經無暇顧及韓雲英,可是這畢竟還是在韓雲娜面前,聽著韓雲英喜歡自己的事情,他的臉有點發白,呼吸也有點急促,彷彿是在聽一個不該聽的秘密,聽一個不想聽的秘密。
他並不想要這樣的結果,他要的並不是韓雲英,他喜歡的是韓雲娜啊。可是當聽到韓雲娜說韓雲英的事情的時候,樸希俊的心還是隱約地痛起來,為那不敢向他表白的韓雲英,也為不能向韓雲娜表白的自己。
「希俊哥,有時候我真的想勸姐姐說出來,姐姐從來沒有怕過一件事,可是對於你,她卻總是不敢說,怕說。我知道她怕一旦跟你講了,就會和你連朋友也沒有辦法做了。」韓雲娜拉著樸希俊的胳膊說道,「希俊哥,現在我告訴你了,你怎麼想呢?」
怎麼想?樸希俊愣愣地在腦子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怎麼想呢?雖然他為韓雲英感動,可是自己喜歡的畢竟不是韓雲英啊。樸希俊想張口對韓雲娜說,我喜歡的是你……可是他沒有辦法開口,他的視線落在被韓雲娜抱在懷裡的那張畫上,雲娜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是嗎?
何況自己的腿還有毛病,這麼一想,樸希俊忽然就想到了韓雲英,是否韓雲英也就是自己現在這個時候的想法呢,因為殘疾,所以總是不敢,對於喜歡的東西,總是不敢去追求,在這一瞬間,樸希俊忽然憐惜起韓雲英來,儘管他明確地知道自己喜歡的並不是韓雲英。
「希俊哥?」韓雲娜見樸希俊半天沒有反應,叫了聲。
「我,我不知道雲英喜歡我。」樸希俊說道。
「她是不敢說啊。」
「傻女孩。」樸希俊微微有些心疼地道。
當韓雲娜聽到這句似乎是心疼的話的時候,欣喜異常,樸希俊雖然沒有親口說他也喜歡韓雲英,可是他畢竟說了這句話了,這就代表著他並不討厭雲英啊!
「希俊哥,希俊哥!」韓雲娜看著樸希俊,開心地說道,「希俊哥,謝謝你,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你說吧。」樸希俊看著韓雲娜,苦澀地說道。
「希俊哥,我想請你保護我姐姐,不要讓她再受到傷害行嗎?這個要求可能有點過分,可是,可是她是那麼喜歡你……所以,希俊哥,我請你以後好好保護她好嗎?」韓雲娜說道。
我能說不好嗎?樸希俊無奈地想道,心裡濃濃的酸楚幾乎要吞噬了他,他極力壓住心中的不舒服,輕聲道:「當然。」
「太好了,希俊哥,謝謝你,姐姐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非常開心的。」韓雲娜大聲笑起來。然後她俏皮地說,「希俊哥,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叫你姐夫呢?」
聞言,樸希俊的臉猛地漲紅起來,一邊擺手一邊結巴道:「不,不,不行,這個,這個不行,雲,雲娜,你不能,不能這麼叫的,我,我……」
見狀,韓雲娜又大笑起來:「好了,好了,我不叫就是。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樸希俊鬆了一口氣,掩住心中濃濃的失望,調整好氣息說道:「雲娜,下回不能再這麼叫了,你說你一個十六歲的丫頭,腦子裡怎麼裝了這麼多奇怪的東西?」
韓雲娜吐吐舌頭:「知道了。」
看著韓雲娜那可愛的樣子,樸希俊心裡既悲傷又落寞,這樣的笑容不屬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