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好萊塢巨片《阿凡達》像一場風暴一樣席捲了全城。這部電影不但給了觀眾一次盛大的視覺享受,也給從未經歷過春運的族群一次體驗春運購票的機會。
  什麼叫座無虛席?
  什麼叫排隊長龍?
  什麼叫一票難求?
  請到電影院去看《阿凡達》。
  所以,你可以不知道阿凡提,卻不可以不知道《阿凡達》。
  現在,在我面前,正在商量是否要用300元高價購買一張IMAX電影票的同班同學們,已經列舉了無數非用300元巨款去看不可的理由了。
  「我覺得這麼火的片子不看,我的人生一定不會完整的!」
  「對啊,現在上映一個月了都沒有辦法買到票,可見很好看!」
  「300塊錢也不貴啊!買一件衣服也不止這個價嘛……」
  「也對哦……既然是IMAX,比3D效果還好,肯定值這個價吧!」
  ……
  其中說的毫不猶豫的是凌洛。他是我們班有名的電影迷,如此執著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這執著的背後必然是寬裕的經濟來源所支撐的結果——他要為一部電影一擲千金根本不用考慮錢的問題。
  如果換成我的話……
  才不會為了一場電影花這麼多錢呢!
  不就是一場不看就跟不上潮流,會被人說很out的電影麼……
  我鬱悶地這樣告訴自己。
  我所在的是一所貴族學校裡的貴族班級,班上的同學沒一個都是有錢人。之所以上這所學校,當然是因為這裡猶如中國房價一樣居高不下的升學率,以及每年那數十名的公費出國名額。這些優越的條件讓這個學校猶如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每個望子成龍的家長。
  當然,我的家境並不是太差,只是跟這些同學比起來就算是標準的窮人了。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最大的失誤,就是聽從父母的安排來到了這個貴族學校就讀。父母以為只要他們咬緊牙關省一點兒,把學費交了就沒問題了,可他們沒有考慮到我在和這些有錢同學相處的時候,壓力有多大。
  幸好,我憑借自己的摸索,研究出了一套「沒錢裝富」的灰姑娘生存之道。
  「我說,同學們誰看過《阿凡達》的,舉一下手啊!」凌洛像召集令一樣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到底好不好看啊?人家也想知道這片子到底值不值這個錢啦!」
  果然……300塊也不是個小數目。
  但是或許在她們的心目中,問題的重點並不是這「300塊」,而是這個電影到底「值不值」?
  有了!我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如果我在他們面前說出這個電影的劇情,就不會暴露我其實沒有去看過的事實了吧?
  「劇情的話,我知道。」我一舉手,就引來班上同學的注目。
  「啊,好厲害,薛言你去看過了?」
  「3D的場景很漂亮啊。」我避開尖銳問題,逕直開始說起劇情,「故事講述的是,在未來地球在為爭取罕有的物質,進行了阿凡達計劃,人類穿上阿凡達的軀殼,飛到遙遠的星球潘多拉取物質。男主角Jake曾是海軍士兵,因為半身不遂渴望能再次站起來,便參與計劃,用意識穿上阿凡達到了潘多拉這個星球——他再次獲得了步行的自由。期間,他認識了擁有藍橫紋皮膚的星球族人的公主,並因此在一場人類與異族人的戰爭中陷入兩難。」
  「女主角比較強悍嗎?」
  「阿凡達那種生物真的挺漂亮的,雖然情節有點老套,但是我覺得主題是宣傳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所以還行。」我很技巧地說了幾句網絡上的評論,掩蓋了我不知道深度劇情的真相。
  「真的嗎?那到底好不好看?」凌洛忽閃著眼睛看著我。
  「不錯啊。」我模稜兩可地回答她。
  但是她卻應經下定決心:「太好了,看IMAX效果一定很好,我們去看吧!」她招呼著另一個女生,一副開心地準備去撒錢的樣子。
  太好了!我忍不住在內心歡呼,因為我的解說讓大家都誤認為我已經先睹為快了,都很艷羨我,而不會看不起我。可其實,這些介紹一部分是我從預告片看來的,一部分是參考電影院的宣傳資料。
  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用最少的成本和那些奢侈的同學打成一片。
  當我正沉醉於小小的成功的時候,凌洛又湊過來:「那我去看了啦,回頭我們一定要交流一下觀後感!我最喜歡美女救英雄的反串情節了!」
  「好的……」我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班上一個角落突然騷動起來,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送了什麼海報?拿出來看看啊!」
  人群的空隙中,隱約可以看到一點點的藍色。我也湊了過去,這才看清那是一張B2尺寸的《阿凡達》男女主人公的宣傳海報。這張海報正被一雙纖纖玉手拿在空中,而那雙玉手的主人公正是我們班有名的千金小姐——吳憂。
  她是個家裡相當有錢的大小姐,家世顯赫,人也漂亮,就是有些愛出風頭和霸道——人如其名,吳憂的生活真的是無憂無慮,這讓她的小姐脾氣十足。
  「哇!這是去看了首映才送的海報啊!」有男生認出了這張海報的價值。
  「吳憂,你怎麼會有這張海報的?」
  「哇,你去哪個國家看到首映啊?」
  「沒有啊,這是別人送的。我爸和海峽影城的老闆常常一起打高爾夫,所以他在影城非營業時段給我們全家專門放了,還送了我這個,說小姑娘就喜歡海報什麼的。」她故作可愛地笑了起來,笑聲卻十分尖銳而做作。
  「好厲害啊!」
  「專場啊!真是有錢!」
  不論是羨慕的還是嫉妒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她身上去了。一下子就被眾人遺忘的我,頓時有點不爽。
  正在這時,吳憂突然向我發難了:「但是,我剛才聽薛言說的那些介紹非常耳熟啊,好像是電影院海報上印的宣傳資料嘛!」她故意用懷疑的語氣,卻一臉「你就是沒看過」的表情。
  吳憂和我是死對頭,因為她在剛入學競選班長的時候輸給了我,然後就一直耿耿於懷。他對我優秀的成績常常嗤之以鼻,認為我是除了學習就什麼也不會的書獃子,所以她的愛好就是和我作對,並以此出風頭。
  現在,吳憂就是故意找碴兒想讓我出醜。
  可是我有應對之策。我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介紹是我昨天在電影院看來的——而且,我剛才沒有說我看過《阿凡達》,只是凌洛問我劇情,我說我知道而已。」
  「你既然去了電影院有沒有看《阿凡達》,難道是專程跑過去,讀完海報就回家了?」吳憂假裝好奇地問我,卻掩蓋不住她語氣裡的嘲諷。
  「我本來是很想看《阿凡達》的,可是我做進去了才發現自己暈3D,所以臨時改看別的片子……「我才說到一半,就已經有人在倒吸冷氣。
  他們的意思我很明白:竟然跑出來?在這一票難求的時刻,你竟然跑出來?
  但是這樣,可以從另外一個方面證明我很「有錢」……
  不過立刻也有人好奇地問我:「那你之後就直接回家了?」
  「不,我看了另一場國產片——《錦衣衛》。」我冷靜地回答。
  眾人嘩然。
  吳憂立刻大張旗鼓地否定我:「竟然去看冷門片?一定是買不到票,才不是什麼暈3D呢!」
  氣氛一下子很尷尬,大家都不知道改接什麼話。
  我淡淡一笑,慢慢開口說道:「我不是衝著電影去的,而是——」
  我從書包裡拿出幾張照片,照片中我和一個玉樹臨風、耀眼無比的英俊男生正親密地對鏡頭比著「小樹叉」。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形勢一下子逆轉了。
  「呀——上帝啊!你怎麼會去跟吳尊合影了?」
  「你是在什麼地方見到他的?」
  「他真人漂亮嗎?溫柔嗎?」
  「我妒忌死你了!竟然見過真人!快說說情況!」
  班上好幾個飛輪海的粉絲羨慕得瘋狂了,尖叫著要我解釋。
  「那個啊……是因為最近大家都把目光鎖定在《阿凡達》上,卻不知道《錦衣衛》首映禮上有明星見面會的。因為知道的人少,所以我才有機會和吳尊親密接觸了一次。《阿凡達》可以等,吳尊可是等不起的。」
  其實說實話,這並不是什麼小聰明,而是巧合。網絡上我常去的一個電影論壇搞活動,我好運氣地拿到免費的《錦衣衛》贈票,要不然我也不會去看的。當然,吳尊的出現根本就是意料之外,害得我當時飄飄的——那天真的是天上掉餡餅啊!
  「哇!薛言你太有大腦了!這都被你知道了!」
  「啊啊啊,作為他的『飯』我太失敗了,我竟然不知道他會參加首映!」
  「薛言你好討厭,你怎麼都不告訴我!我要是能見一次真人,死都甘願了!」也有人不含惡意地羨慕著,我還算是愉快地接受了對方撒嬌一樣拉著我胳膊搖蕩的舉動。
  尖叫聲此起彼伏,剛才的話題已經被人遺忘,我被飛輪海的粉絲們圍著問長問短。而吳憂卻站在遠處,臉色鐵青。
  不管怎麼說,我又一次安全過關了。
  當凌洛她們去看電影,飛輪海的粉絲們問夠了感想,甚至連吳憂都離開以後,我才從教室離開。
  我穿過教學樓,繞過體育場,走在一條偏僻的小路上。之所以從這裡走,是因為我不想被人發現,我其實沒有車來接,也不是什麼能為了電影就可以一擲千金的有錢人,更不是什麼人脈廣的千金小姐。
  因為我就是這所超級有錢的學校裡,一個很清純——兩袖「清」風、「純」粹窮人,但是成績優異的女生。在這種充斥著有錢孩子的學校裡,為了不要被她們當成異類,我必須維持一個光鮮亮麗的外表。一直以來我都被她們誤會為是一個外表光鮮、走在流行前沿的上層時尚者,天知道,我只是怕她們知道真相後排斥我。
  那時候我以為我可以這樣子順利地瞞過大家直到畢業,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人將要進入我的生命中,甚至,將給我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是暹羅我是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