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
忠行大人臉色凝重的說道:「各位,今夜我們恐怕遇上了百鬼夜行,」他這句話剛出口,大家都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看了一眼大家,又道:「等一下大家千萬不要做聲,如果鬼怪發現有人在此,一定會連皮帶骨的吃掉你們。」
他又往沙羅望了一眼,道:「保憲,你留在這裡和我布下結界,晴明,你到沙羅的車上去,記住千萬不能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保憲看了看沙羅,點了點頭。晴明似乎有些微詫,但立刻轉身朝她的方向走來。
「鬼怪中或許會有鼻子特別靈敏的,也或許會有結界擋不住的,所以大家要小心,千萬不能被鬼怪發現。」忠行大人說完,就和保憲一起在周圍布下了結界。
晴明已經上了車來,在沙羅的身旁坐下。側頭望向車外,眉宇間透著一絲凝重。
「放心,我不會出聲的。」沙羅低低道。
晴明轉過頭來,看著她,忽然說了一句:「不用怕。」
「我不怕,晴明也不要怕。」沙羅接口道,晴明的眼中似乎飄過了一絲極淡的笑意,「我不會怕的。」
百鬼夜行,該是怎樣的場面?周圍一片鴉雀無聲,肅殺的沒有一絲生氣。
隨著黑雲般的妖氣逐漸接近,隱隱聽見了鬼哭狼嚎般的聲音,群鬼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透過車上的簾子,所見到的情形不由令沙羅倒抽了一口冷氣。
從出生到現在,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這麼猙獰的鬼怪。以前父親和哥哥所提到過得鬼怪都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長長的舌頭上長著美女的臉,以此來誘惑男人,吞噬男人身體的怪物鬼一口,只剩下一堆白色骨頭,卻會用人皮來偽裝自己的骨女,頭在睡覺時會飛離身體,到處嚇人為樂的飛頭蠻,據說被它附身的人在7天內會變成枯骨。吸取人精氣的恐怖妖怪飛緣魔,渾身長著上百隻火眼金睛的鳥目的百目鳥鬼,只以人頭為生的人面蜘蛛身的絡新婦,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剪刀怪,還有猿臉蛙身,受情慾蠱惑的人所化成的山鬼……
形形色色的鬼怪以最猙獰的面目示人,從結界外飄過,偶而有幾個闖入結界,擦著牛車而過。眾人自是屏住呼吸,一點聲息也不敢發出。
一時之間看見如此之多的鬼怪,沙羅的心跳也不由加快,呼吸急促,手心裡微微的沁出了汗。她看了看晴明,他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似乎外面發生的事情和他無關。
沙羅深深吸了一口氣,只希望這些妖怪們不要發現他們,早早離開。
賀茂忠行和保憲的結界似乎還是蠻有效的,在緊張的等待中,差不多已經大半的鬼怪從眾人身邊過去了,就在沙羅稍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牛車上的捲簾開始震動,居然被幾縷溜進來的黑色長髮掀了起來,沙羅心裡一驚,望向晴明,他給了她一個不要發出聲音的眼神。
簾子被頭髮拉了起來,眼前的情景讓沙羅差點沒喊出聲來,一個長髮飄飄的美女在簾子前晃動,容貌艷麗,只不過,她沒有身子,在月光下舞動的黑髮間埋藏著無數不同的人臉,唯一相似的,那些臉個個都是少女的臉,她大吃一驚,她認得這叫發鬼。發鬼又名邪門姬,其面容美艷似醇酒,卻沒有身體,她的身體便是長長的頭髮,發間埋藏其吞食的人臉無數。發鬼只吃處女之臉,吞一個,便年輕一分。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似乎感到了沙羅的存在。
晴明處驚不亂的臉上也掠過一絲緊張。
她們的長髮試探性的在沙羅身邊飄動,幾縷髮絲擦過了她的臉和脖頸,髮絲像小刀一般在她脖頸滑過,又往下滑過她的手腕,滑過之處,赫然出現了淡淡血痕,猶如針扎,又好似萬蟻噬咬,疼痛難忍,沙羅緊緊咬著下唇忍痛,她明白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發出一點聲音,不然把其他的惡鬼吸引過來,這裡的人,恐怕今夜都難逃一劫。
只是這發鬼似乎沒有離去的意思,她真怕自己忍不住了,剛閉上眼睛,忽然只覺有個身影迅速無聲的覆在了她的身上。
沙羅詫異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晴明的臉,還不等她看仔細,他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她的腦袋輕輕摁入了他的懷裡。
一股湖面結冰的清香撲面而來,是令人安心的香味,在他的身下,發鬼的髮絲似乎沒有再觸碰到她,沙羅清晰的聽見他平穩的心跳和有節奏的呼吸,絲毫沒有紊亂,他真的一點都不慌張,不過晴明居然作出這樣的舉動,真讓人吃驚呢,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絲感動。
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這樣近距離的解觸,感受著他清涼的呼吸和衣服上的熏香味,她的心忽然砰砰亂跳。牛車裡一片安靜,她彷彿只聽見了彼此的心跳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保憲的聲音從簾外傳來,「沙羅,晴明,你們倆沒事——」他的話忽然止住了,晴明連忙起身,沙羅愕然的看著外面,簾子已經被捲起,保憲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你們沒事吧?」他立刻恢復了平靜。
「那個,剛剛晴明是想保護我,因為有發鬼……」沙羅忽然意識到剛才她和晴明的姿勢似乎有些曖昧,連忙解釋道。
保憲笑了起來,道:「沒事就好。」
沙羅看了看晴明道:」晴明,謝謝你。」晴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是師父吩咐的事情,你不用謝我。」
保憲很快留意到了沙羅的傷痕,臉色微微一變,道:」回府之後我會令人給你上藥。「他又側頭對晴明道:」晴明,請告訴我父親一聲沙羅沒事。「
晴明點了點頭,便下了車。
「痛嗎?沙羅?」他低聲問道,「臉上也有傷痕呢。」他的眉輕輕一皺。
「我的親親小臉不會毀容吧。這樣的話,天底下可又要少了一個美人了。」沙羅摸著臉喃喃道。如果毀了容,她一定要哥哥和那個什麼發鬼單挑,把她的人臉一個個都揪下來。
保憲看著她,楞了愣,哈哈笑了起來。」沙羅,你還真是有趣呢。「他用他的檜扇又敲了一下她的頭。」有趣就有趣,打我幹嗎!」
「哦呵呵呵,習慣了。」」有這種習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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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忠行本來就十分喜歡晴明,這次百鬼夜行的虛驚過後,他對晴明更是刮目相看,開始將陰陽之道毫無保留的傳授給晴明。當時在大家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如果不是晴明,後果真是不敢想像呢。
這天,籐原左大臣特地來請了賀茂忠行過府,賀茂家和籐原家的關係一直來非常之好,左大臣和賀茂忠行是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
賀茂忠行回府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
「父親大人,您怎麼了?」沙羅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賀茂忠行猶豫了一下,道:「左大臣的長女佑姬有了身孕。」
佑姬,不就是當今天皇的中宮嗎?沙羅笑道:「那不是件喜事嗎?」
「這是主上的第一個子嗣,也可能是未來的東宮,宮裡眼紅嫉妒的人怕是不少,所以左大臣希望佑姬身邊能有一個可靠的女房。」
「這也很正常啊。」
賀茂忠行頓了頓,道:「左大臣希望你入宮作佑姬的女房。」
「我?」沙羅一愣,「為什麼是我?」
「你是我的女兒,當然是最可靠的人選,不過如果沙羅不願意就不要勉強。」賀茂忠行又加了一句。
皇宮,聽上去好像還蠻有趣的呢,沙羅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來,而且只是做女房,也算是個小小的女官,說不定會更自由呢。
「那麼要待多久呢?」
「到未來東宮出世即可。」
沙羅在腦袋裡打起了小九九,到東宮出世,一年都不到,這段時間趁機在皇宮裡玩玩,好像真的不錯呢。而且,也不用在家裡每天學這些煩死人的禮儀,嗯,就這麼決定了!
「我去,我去!」她連忙回答道。
「沙羅,你真的想去嗎?」在一旁一直沒有作聲的保憲忽然說道。
「嗯,嗯,既然是主上的臣民,在主上需要我們的時候當然要出力了。」她一臉的認真。
「哦呵呵呵,這可不像沙羅說的話吧,我猜,」保憲輕搖檜扇,道:「沙羅一定是想皇宮一定很好玩,趁機可以玩玩,而且也不用在家裡每天學這些煩死人的禮儀,對不對?」
沙羅眨巴了一下眼睛,這個可惡的哥哥,幹嗎非要揭穿她,少說一句又不會當他啞巴。
「父親大人,既然她願意,就讓她去吧。」保憲微側了一下身子。
「那就這樣決定了。」忠行點了點頭。
「不過,」保憲的唇邊又閃過一抹邪魅的笑容,「父親大人,我看要請秋姬教習沙羅更多的宮廷禮儀了,不然萬一出了什麼錯,我們賀茂家會很沒面子的。「」啊,啊,什麼?」沙羅只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冰窖之中。
「沙羅,要好好學哦。」保憲的笑意更濃。
不會吧,她還想能脫離苦海了,誰知道結果更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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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羅小姐,請您照我說的再做一遍。」秋姬有如夢魘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什,什麼?」沙羅剛才一直在神遊太虛,什麼也沒聽見。
「沙羅小姐,請您仔細聽好了,走路時您的視線要保持在距身體二十尺的前方,即不要過分抬頭,亦不可低垂頸首,雙腳微微弓起,至於腳後跟,最好不要抬得很高。」
不就是走路嗎,她胡亂往前走了幾步。
「沙羅小姐,您走的是平步,急步,練步還是緩步?」她微微一笑。
「啊?」沙羅張大了嘴。
「請您記住了,步行的速度,一呼吸一步的叫做緩步、一呼吸兩步的叫做平步,一呼吸四步的叫做急步,女子通常使用平步。不過,小姐要去宮裡做女房,必須學會練步—,請您將雙肘張開,腳跟放鬆著地,慢慢前行,單腳邁出的間隔為三呼吸。」
沙羅翻了個白眼,伸出一腳,呼吸了兩下,還沒等另一隻腳出去,就因為失去平衡而摔了一跤。
為什麼,連走個路都這麼麻煩!三呼吸的間隔,這麼長時間,簡直就是金雞單立!哪有人走得這麼慢!天哪,宮裡的人平衡一定都很好。
「沙羅小姐,您的呼吸太刻意了,動作還欠缺優雅,請多練習幾次。」秋姬的笑容在她看來,猶如惡魔的微笑。的94f
「秋姬,我好累,可不可以喝點水。」在練習了n次後,她終於很不雅觀的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
侍女們端上了茶水,沙羅趕緊拿起來裝水的淺口碟,剛要喝,那個令她心驚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沙羅小姐,手持器皿或其他東西時時,不要五指皆用,而應留出一指作為裝飾。」她低頭一看,自己的五個手指正牢牢握著碟子,生怕被別人搶了似的。
唉,好後悔啊,要知道她就不答應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