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到歧阜之後,信長也有了許多接觸異國文化的機會。除了由往來行商帶來的外國商品、信息外,信長在此也與歐洲文化有了第一手的接觸。
信長對舶來品的狂熱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家裡有幾個房間到處堆著當地富商以及那些想要巴結的人送的舶來品,各種有邊無邊附有華麗羽毛的西式帽子、聖母像的金飾、時鐘、豪華毛皮大衣、玻璃鏡、絲緞等等。
信長最鍾愛的就是那些時鐘,有空他總會研究那些不同款式的時鐘。可是對我這個中國人來說,時鐘可真不什麼吉利的禮物。
這天,我剛剛起來,他就興沖沖的走了進來。唉,現在總算不用很早起來,這可能就是唯一的好處吧,可是端茶遞水的活兒還要照干,有時想想還不如乾脆嫁他算了,還能偷偷懶。
他的作息時間總是很有規律,每天很早就起身了,而那時我正好在夢鄉裡,還好他沒逼著我伺候他早飯,不然我可真要瘋了。
「小格,你知道嗎?最近有些外國的傳教士來這裡傳教,他們想讓我給他們允許傳教的許可狀。」看著他有些好奇的神色,我就知道他很想見見他們。其實我自己也很想見見這些400多年前的歐洲人,不知道和現代的歐洲人有區別嗎?
我看著他道:「你是不是想見見他們?」
他笑著點了點頭道:「是,聽說他們金髮碧眼,我還真想見一見。」
我好像讀過一本由一名葡萄牙教士寫的日本史,似乎提到許多從外國人觀點對信長、及當時日本的觀感,十分有趣。
不過過了這麼多年,我有些忘了。只記得當時外國教士由於金髮碧眼又信奉異教,相當地受到為難與排擠。聽說歧阜的信長十分開明,樂於接觸新事物,就拜託對天主教友善的織田家臣引薦,向信長求取允許傳教的令狀。
「我也要一起看。」我拉了拉他的衣服,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會這麼說。」
就好奇心這方面,我和信長好像還挺合拍的。
第二天,那些外國教士就來晉見信長了,信長也叫了幾位家臣作陪,我一進門就看見了柴田勝家,信盛這幾位家臣,自然還有利家和慶次。
利家對我微微笑了笑,我回了一個微笑,又望向了慶次,他似乎瘦了點,不過精神還不錯,他見我看他,也揚起一絲笑容,對我眨了一下眼,我也對他笑了笑,就把頭低下了。
一會兒,就看見三個外國人走了進來,他們一進來,就低頭向信長行了禮。為首的一人身材挺拔,一頭長長金髮,他抬起了頭,我一看,頓時一呆,簡直像極了指環王裡的精靈王子,唯一不同的是他有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灼灼發光,一時之間我居然看呆了,他看了我一眼,對我微微一笑,我居然有點站不住了,簡直想立刻衝上去讓他給我簽個名。GOD,居然有這麼帥的傳教士,多少少女要心碎啊,真是暴殮天物……
我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信長,他也是目光炯炯的望著這個傳教士,眼中充滿著驚訝和好奇。
「在下叫佛洛伊斯,來自葡萄牙。初次見面。」原來他叫佛洛伊斯,又是來自葡萄牙,難不成就是寫那本書的人嗎?他倒還會說幾句日語。不
過看來日語水平很一般,說了幾句就開始有點結巴了,看他有點緊張的表情,算了,看在精靈王子的面上就幫幫他吧。
我可是從外語學校畢業的,主修日文,副修的當然是英文了。其他德文,法文也會來那麼幾句,當然就只是三腳貓功夫了。
「你會說英文嗎?我可以幫你翻譯。」我忽然用英文問他。
這話一出,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眼裡碧波一漾,立刻接口道:「你會說英文?太好了,請幫我翻譯一下吧。謝謝。「
「不用客氣,有什麼就說吧。」我對他笑了笑。
忽然,我覺得四週一片安靜。
看了一眼四周,大家都用十分詫異的眼光看著我,連慶次的臉上也有掩飾不住的驚訝。我偷偷看了一眼信長,他滿眼的不可置信,深深的看著我,臉上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神色。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說出來,嘴角卻微微揚起一絲笑容。
他看著我道:「你問問他來作什麼?怎麼來的,這幾人都是從葡萄牙來的嗎?」信長的問題好多啊。
當我把佛洛伊斯的回答告訴他時,他沒有說話,似乎若有所思。
佛洛伊斯忽然笑了笑道:「我們特地帶了一樣禮物送給信長大人。」說著,又有一人抱著一樣東西走了進來,我睜大了眼睛,居然是個地球儀!
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時代,包括在歐洲很多人還只認可天圓地方論,如果信長覺得他們胡說,那他們的小命今天可就危險了。
信長出乎意料的對這個地球儀格外感興趣,當我把為什麼地球是圓的解釋給他聽時,也有些擔心他發飆,因為我看見底下的家臣們的臉已經綠了。
信長仔細的聽著,居然點了點頭道:「你們說的沒錯。」佛洛伊斯和他的夥伴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些驚訝。信長摸了摸地球儀,忽然問道:「日本在哪裡?」佛洛伊斯點了點其中的一個地方。信長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輕歎一口氣道:「原來日本這麼小啊。」
他又看了看我,問道:「大明呢?」我也點了點一個比日本大很多的地方,信長眼中更是失落,道:「大明比日本大這麼多。」那是當然,我們國家怎麼是你這個小小的島國可以比的,想著想著不由有點得意起來。
他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麼,嘴角微微一揚,臉上有了幾分好笑的表情。
佛洛伊斯看了看我們,又問道:「那麼允許傳教要多少費用?」
當時各地行商向信長請求許可狀,都有公定規費,所以他才會問這個問題。
我翻給信長一聽,他大笑起來,道:「我要是欺負你們傳教士,那我織田信長的臭名不是要傳到國外去了嗎?免錢!」他立即下令信盛負責製作許可狀給傳教士們。
看著他們感激的樣子,我不由笑了起來,他們會不會認為信長是上帝給他們在日本安排的救世主呢。
在他們走之前,信長又道:「以後可以多來來,隨時和我談談歐洲的情勢、城堡建築和人情風俗。」
佛洛伊斯他們連連點頭,笑容滿面的離去了。
等他們走後,我也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得趕緊想個為什麼會說洋話的理由呀,不然信長一定會問我的,實在不行也只好說是父親讓人教的,可是我這父親也太開明了吧,又讓我學日文,又讓我學洋文,也不知道信長會不會懷疑。
正在苦思冥想中,肩上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我回過頭,一抹熟悉的笑容映入了我的眼簾,是小次的笑容。
我定定的看著他,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從上次他探了我的傷後,我似乎有點躲著他,每次看見他,我的心裡都會有一絲內疚的感覺。
「笨蛋,想什麼。」他的語氣輕鬆,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低下了頭,只是輕輕問道:「你有怪我嗎?」我沒有看他的眼睛,只是看著地面。
他沒有作聲,忽然他一伸手,緊緊抱住了我。他抱得很緊很緊,像是要把我的腰揉斷,我一動也沒動,任他抱著,只覺得滿心都是對他的虧欠……
我只聽見他在我耳邊低聲道:「我說過一直都會保護你的,一直。即使有天你嫁作他人婦,我也不會食言。」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灼灼有神,似乎有什麼在裡面閃動。
不知為什麼,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心裡傷感,忽然不知該怎麼面對他了。
「小次……」我正想說話,他忽然用手指封住了我的嘴,道:「不要變,小格。」
他放開了我,收起了笑容,深深的看著我的眼睛道:「我在你的眼睛裡看見了我不想看見的東西,我喜歡那個開心笑著的小格,那個和我鬥嘴的小格,那個被我氣得半死的小格,那個永遠都那麼樂觀的小格,所以以後看見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嗎?」
我咬了咬嘴唇道:「可是我……」
他笑了起來,揉了揉我的頭髮道:「笨蛋,你喜歡別人了難道我就會不理你嗎,我是這麼沒義氣的人嗎。」
他的眼睛一片清亮,笑容也很明朗,只是小次,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真的不在意嗎?為什麼我覺得你的笑容下藏了些什麼。
只是不管怎麼樣,在我心裡,你永遠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答應我。」他的語氣有些著急起來。
我也衝他笑了笑道:「好!」
他笑得更明朗了,捏住我的肩膀朗聲道:「好極了!」
「啊,我這裡還有傷呢。」
「你的傷不是早好了嗎。」
「你怎麼不懂憐香惜玉啊。」
「我懂啊。」
「那你還這麼大力。」
「你是笨蛋,既不是香也不是玉」
「你……」
「呵呵。」
他忽然止了笑,凝視著我,眼神越來越深邃,低聲道:「小格,一定要幸福。」我心中一顫,微微點了點頭。
他的嘴角忽然又揚起一絲微笑道:「對了,你今天很厲害,居然還會說洋文,以後要不就不叫你笨蛋了。」
我一樂,今天總算能把笨蛋這頂帽子摘掉了,連小次也很佩服我呢,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
「以後就叫你笨瓜吧。」他大笑著揚長而去,可惡啦,小次,什麼笨瓜,還不如笨蛋呢,自己才是個大笨瓜呢!要不是你閃的快,我一定又賞你個熊貓眼!
想著想著,自己也笑了起來,心中似乎輕鬆多了,謝謝你,小次——
晚上信長居然什麼也沒問我,真是太好了,省得我絞盡腦汁的想理由。不過這人有時就是有點矛盾,他不問我,我又覺得有點奇怪。
「信長,你沒什麼想問我嗎?」我實在忍不住了。
他笑了笑道:「問什麼?」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他擁住了我,輕聲道:「你在我眼裡從來就不是個一般的女人。」
我也笑了笑道:「你在我眼裡也不是一般的男人呀。」
他又壞壞的笑了起來,把嘴唇貼在我耳邊低聲說:「那我們現在就來試試我怎麼不一般吧。」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迅速的吻了上來,這個大色狼……
沉浸在甜蜜中的我,卻是完全忽略了歷史上將要出現的一個重要人物,一個對我來說猶如夢魘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