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戶而來的風已經褪去了冬天的寒冷,帶來濕潤的萬物復甦的泥士氣息.從長恭坐的地方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枝橫過天空的凌霄花淺黑色的枝條,枝頭上結著一個小小的白色花蕾.
看來春天已經到了……
她托著下巴輕輕歎了一口氣,一轉眼已經過了十來天了。雖然她的氣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比起之前,實在是相差太多。再加上宇文邕還加派了人手,想要再逃出去實在是有點困難。
看來,硬闖是絕對不能施行的了,那麼,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再過幾天就要侍寢了,她一定要在這之前逃出去才可以,不然……不然……一想到那天晚上那個充滿侵略的吻,她的背後不由冒起了一陣涼意。
她不但是他的敵人,還是曾經背棄了他的信任的人。
他一定會用最可怕的方法折磨她的。這就是這次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她救出來的真正原因。
如果算上周國王宮的那次,他已經救了她三次了。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都不知道,彼此會在將來成為最大的敵人。如果他知道未來會變成這樣,那一次,他又怎麼會帶著她從秘道……秘道?長恭的眼前一亮,對了!怎麼給忘了!宇文邕在成為皇子時住的那個房間裡不是有秘道嗎?那麼只要能溜到那個房間,找到秘道,不就能離開這裡了嗎?
她為自己的這個發現興奮不已,連帶著心情也好了許多。
如果恆迦和小鐵發現她沒死,又該是多麼的驚喜!她想快些離開這裡,想快些見到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想見到他。想撲到他的懷裡告訴他,自己沒有死!
「娘娘,您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呢。」小娥端著一碗燕窩粥走了進來。
「小娥,你起來了?」她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錯。
「這碗粥您趁熱喝吧,」小娥將碗放在了案几上,猶豫了一下道,「對了,皇上今夜會來這裡用晚膳。」雖然她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這位娘娘不喜歡皇上,她還是看得出來的,所以,當她看到娘娘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時,不免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又有點高興,難道娘娘也想明白了?
今夜無月,銀河西流而去,無數星子華彩閃灼,妖嬈竟艷,將天幕點綴的非凡。紫檀宮裡也因為皇上的駕臨,而顯得熱鬧了一些。
長恭掃了一眼案幾,只見上面擺放的都是她熟悉的菜餚,五味脯,蒸豚,跳丸炙,都是齊國的特色菜。她的心裡微微一動,但顧忌到坐在對面的那個人,所以還是作出了一副無動於衷的冷漠表情。
「不喜歡嗎?愛妃?」宇文邕挑了挑眉,並不意外的看到了對方嘴角抽搐的表情。
長恭也不說話,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個肉丸子放進了嘴裡。周國的王宮雖然簡陋了些,不過御膳房做的菜倒不錯。為了避免和他說話,她只有不停地吃著盤子裡的菜。
宇文邕微微抿了一口酒,饒有趣味地看著她,「看來你的胃口也不錯,恢復的也很好,看來侍寢的日子可以提早了。」
「咳咳……」長恭剛吞下去的一個丸子被卡在喉嚨裡,劇烈地咳嗽起來。
宇文邕輕笑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莫名的舒暢。
「你還是殺了我更好。」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屋外忽然下起了小雨,屋內燭光朦朧,香霧繚繞,望著那張因惱怒而染上紅暈的臉,嬌艷如初生花蕊般誘人,他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可——胸口和肩部卻生生地刺痛起來……長恭無意識地抬起頭時,正好看到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右手緊緊摀住了自己的胸口,似乎在忍受著什麼痛苦的折磨……
「你——怎麼了?」她見他額上已經痛得的流下了冷汗,不由脫口問道。
他側過頭來,並不說話。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內燃燒濃濃的恨意,那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眼神。忽然他伸手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服。
「你要幹什麼!」見他突兀地裸出了上身,長恭不禁又惱又羞,忙掉轉了頭。
身後忽然有一隻手拉住了她,那隻手按住她的肩膀,狠狠地使勁要將她的身子旋轉過來,力道之大,幾乎陷進皮膚,叫她恍然以為那隻手是要掐在她的喉嚨上的。被迫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他那小麥色的胸膛。
她正要掙扎,目光卻落在了胸膛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上。心裡驟然一悸,難道這是——
目光漸漸上移,她又是一驚,只見他的肩部也有一道同樣猙獰的傷疤。
「高長恭,這些都是拜你所賜,尤其是胸口這個傷口,每到下雨天就會發作,痛苦難當,提醒我這就是救人之後的回報。」他的聲音冷若冰霜,一字一句,彷彿都帶著深深的哀痛。
她咬住了下唇,自知理虧地低下了頭去。支吾著說道,「那,那就去請御醫來看看……」
「不用,你來就好。」他忽然抓起了她的右手,強迫地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甫一觸碰到他灼熱的肌膚,她好像被燙到了一樣想縮回手,無奈卻被他牢牢按住動彈不得。
「宇文邕,我不是御醫。我根本幫不了你。」她的手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只覺得那裡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高長恭,你就這麼無情嗎?」他的手握得更緊,眼中似乎有什麼在燃燒著。
長恭感到自己的手腕已經快要被折斷,正想用左手攻擊他,忽然腦中靈光一現,咦?現在不正是最好的機會嗎?
想到這裡,她停止了掙扎,低聲道,「你要我——怎麼幫?」
「這樣就好。」他的臉在昏黃的光線下似乎被籠上了一層陰影。
「上次的事情……你以為我不內疚嗎?其實在聽到你脫險的消息,我居然鬆了一口氣。雖然你是我的敵人,可是我也不該用這樣的手段,如果要取勝,就該堂堂正正的取勝……」她低低說著,忽然伸出了另一手,輕輕放在了他肩膀的傷疤處。
他的身體微微一顫,似乎有些驚訝於她的反應。雖然尚有警覺,但她那罕見的溫和表情,和手指間的溫暖觸感,卻令他想有在這一刻放下所有的戒備的衝動。
「對不起——彌羅……」
在聽到這句話時,他的心裡湧起了一種久違的溫柔,只是,只是一瞬間。因為,下一秒,他就感到了脖頸處傳來了一陣劇痛,在失去意識前,那溫柔迅速抽離,最終被一種絕望的憤怒所代替……
高長恭——
長恭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輕輕吁了一口氣。剛才怕打他不暈,她差不多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氣。像是不敢確定的,她又搖了搖他的身子,見他一動不動,心裡倒又是一慌,去探了探他的呼吸,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隨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先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不慌不忙地朝外面喊道,「小娥,你進來一下。」
不一會兒,小娥就推門走了進來,就在她跪倒參拜的一剎那,長恭也迅速的出手將她打暈了。
「對不起了,小娥。」她輕聲說了一句,以最快的速度和她換了衣服,然後端起了一盤菜,低著頭走出了房間,還不忘將房門關嚴實了。
門口的守衛也根本沒有起疑心,讓長恭順順利利地出了紫檀宮。
憑著往日的記憶,長恭還是摸索到了宇文邕原來的房間。也許是因為原來的主人久未居住,這裡也顯得格外冷清。所以,對她來說,倒並沒有費很多力氣就從窗子外翻了進去。
裡面的擺設居然還和以前一模一樣,而且似乎也常常有人來清掃,所以房間裡還是一塵不染。在靠近床榻的案几旁,還擺放著一把精緻的弓箭。
在看到那副暗藏機關的美人圖時,她不禁欣喜若狂。如果沒有記錯,上一次就是因為不小心撞到了美人的右手上,才開啟了秘道的開關。
她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如法炮製,可是卻什麼也沒有發生。她心下一慌,又試了幾次,那畫像卻還是紋絲不動。
「怎麼會這樣……」她的腦袋裡充滿了疑惑,為什麼這個秘道開啟不了了?
「那是因為——朕早就改了秘道的開啟方式。」身後忽然傳來的幽幽的聲音令長恭的心跳差點在瞬間停止,幾乎是僵硬的轉過身,只見那人正斜倚在門口,月色下,映照出他那平靜的表情和隱藏在那表情下——幾乎就要噴薄而出的騰騰怒火。
她感覺到了他強烈的憤怒,強大的壓迫感,隨著那冰冷的眼神,一瞬間象海嘯一樣襲來。忽然目光一轉,落到了案几上的那副弓箭旁,於是她迅速地拿起了那副弓箭,退後了幾步,迅速地張弓搭箭,銀光閃閃的箭尖對準了他!
「不要過來。不然,別怪我手下留情。」
她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對面的男人微微仰首,抬起下巴,冷冷地看著她。變得愈加暴怒起來的眼神,那樣怒不可遏的眼神,如火如荼,熾熾灼人。然後,他抬腳,一步一步走向她。
「不要過來!」她斷喝,手指蜷緊,弓弦因為這一拉緊而發出輕微而刺耳的「格吱」一響。
他置若罔聞,帶著怒火,狂亂地暴怒地,一步一步上前,逼近她。「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殺我了。那麼就射啊,射死我你就能從這裡逃離了。」
「別以為我不敢!」眼看著他愈趨逼近,她慌亂地重複著底氣不足的警告,聲音陡然拔高。
他已經走到了面前不足半米,她的箭尖幾乎就要抵到他的胸膛。
「啪!」手指脫力一顫,她急劇縮手,弓和箭一起鬆脫,箭矢落地,長弓也委頓落下。她想要伸手攻擊,已經遲了。
宇文邕已迫近在她面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連按著她的身體倒退幾步,直到她的脊背抵在了牆上已退無可退。
她用力掙扎著:「放手……」
放手?他冷笑更寒,同時手上發力,更加緊地壓制住她,一翻一擰,她在他的鉗制下已經無力,手腳俱軟只剩表面的威嚴。身為蘭陵王,她又何曾嘗過這種落敗的時屈辱,不由又氣又急,手腳直發抖。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薄唇微啟,「高長恭,你就在這裡侍寢吧。」
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她的思維突然出現暫停,血液在一瞬間凝固。
她只知道對方的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他的嘴唇重重的狠狠的壓在她的嘴唇上,好像要將她揉碎一樣。
她拚命地用盡全力推開了他,想往門口跑去,誰知又被他狠狠拽了回來,側過了臉,隨即感覺到耳邊一陣濕熱,本能的向後仰倒,想避開突來的襲擊,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揪起,未及出口驚聲驟然被一團狂肆翻攪的火熱吞入其中。挾著瘋狂怒氣欺壓下來的唇齒,毫不溫柔、毫無憐惜地恣意噬咬著口中的獵物,像要把她身體裡的空氣都吸乾一樣的激烈。
長恭大睜著眼睛瞪著眼前的人,內心的憤怒有如爆發的岩漿般衝上了極點,面頰漲的通紅,齒間恨恨地想反咬回去,卻引來了更加深入狂肆的佔有,傾力的掙扎就好像慢慢滾入深海的小石,連漣漪都未留幾分。
壓抑了多年的渴望加上滿心的怒火,一旦爆發開來,又如何抑制的住?無視身下人兒的掙動反抗,他已經不想再壓抑,不想再等待。就讓她在今晚,徹徹底底成為他的女人!
急促的喘息聲中,他將她緊緊地鎖在了自己的懷裡,他的唇緊緊地貼著她的耳垂,暗夜的蠱咒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長恭,哪裡也不許去,永遠留在我身邊…」
所有人都可以害怕他,她不可以;所有人都可以憎恨他,她不可以;所有人都可以排斥他,她不可以;所有人都可以不愛他,她不可以。
他要她愛他,他要她意念裡的愛,那份灼熱得宛如火焰的愛,那份溫和得可以包容所有的愛,那份瘋狂得可以拋卻一切的愛。
長恭柔軟的黑髮凌亂的壓在身下,面色潮紅。
她想掙扎,卻渾身無力,想要叫喊,卻被那個人的吻堵的氣都喘不過來。天空中冰冷的月色讓她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就在這時,她忽然只覺得腹中一陣翻騰,一種噁心的感覺泛到了喉間,讓她忍不住乾嘔起來。宇文邕微微一愣,正在解她衣帶的手卻停了下來,冷冷道,「高長恭,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長恭並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乾嘔個不停,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卻被緩緩鬆開……
那個男人,居然用溫柔得不可思議的動作,為她繫好了衣帶。
長恭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男人。在迷茫的思緒中,看到了那幽黑如墨的瞳仁中蘊含——深不可測的情感傾盆流瀉。她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因為——她看到了他的憐惜。
「你先忍忍,御醫很快就來。」他命令道。
不多時,御醫就匆匆趕來了,在小心翼翼地為長恭診治了之後,御醫一臉笑容的衝著宇文邕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她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