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埃米爾,好久不見

  此時的劉芒正渾渾噩噩的在馬背上顛簸著,到目前為止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況且這個頭朝下的不雅姿勢促使大量血液倒流,令她根本不能正常連貫的思考問題。而馬蹄揚起的大片沙塵也同時迷住了她的雙眼,讓本來就辨不明方向的她更加沒了方向感。
  這個傢伙,到底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這個樣子的她,好像和被強盜搶來的一袋麵粉沒什麼差別吧。
  「#%&#……」「強盜」大人還抓緊時間對她說了幾句阿拉伯文,意思無非是安慰她不用害怕,只要乖乖的做他妻子就好。不過在劉芒聽來,這些理解無能的火星文反而更增添了她的恐慌。
  煎炸燜煮燉……不知等待自己的是那一種呢?
  要是——有什麼人能來救自己就好了。
  或許在這樣的危險關頭,再現實的女孩都會期待有奇跡出現。就像少女漫畫裡所描寫的那樣,白馬王子忽然從天而降,拯救了自己的公主……好吧,她也不奢望更多,不管是白馬王子黑馬王子,還是瘸馬王子矮馬王子,只要能及時解救她的就是最棒的王子!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餘光忽然見到從後面飛也似的穿出了一匹棕色駿馬,迅速地趕超了穆罕默德的馬匹!只聽那匹駿馬朝前跑了幾步後發出一聲嘶鳴,又猛的掉轉馬頭,硬生生的攔住了穆罕默德的去路!
  穆罕默德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忙使勁勒住了馬繩,就在離那匹馬三四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由於緊急剎馬,劉芒的腦袋被狠狠撞在了馬肚子上,眼前頓時飛出了一群小星星。但她不顧疼痛的抬起了腦袋,想要看看是什麼人攔住了去路……
  白色的阿拉伯長袍在沙漠的熱風中微微揚起,為馬上的年輕男子平添了幾分凌厲的美感。他那輪廓銳利的眉淡淡擰在一起,流露出了生人勿近的冷漠。削薄冷峻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透著讓人心驚膽戰的怒意。
  當看到她的一瞬間,他那雙琥珀色的眼中似乎浮現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似乎夾雜著一些惱怒,一些煩躁,甚至,還有一點點憐惜。
  剛才湧上腦袋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凝結了,劉芒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那些少女漫畫和言情小說不是騙人的,在危險關頭,王子真的會從天而降。
  而且,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王子殿下!
  「阿布杜拉……」她小聲的叫了他的名字,連自己都有些驚訝為什麼會想哭,那種無法形容的委屈,就好像是被欺負的孩子忽然見到了自己的保護人……
  穆罕默德條件反射的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彎刀上。面前的這個男人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威脅和令人窒息的壓迫力。僅僅被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冷冷注視著,自己的身體就似乎變得僵硬起來。
  阿布杜拉臉上的神色冷漠無比,發出的聲音卻是乾脆簡短,「把人留下。」
  穆罕默德也猜到了這個男人應該就是自己未來妻子的主人,神色稍稍有些鬆動,「我以真主安拉的名義起誓,我會好好對待她的。」
  「我不想再說第三遍。」阿布杜拉麵如寒霜,「把人留下。」
  穆罕默德也有點火了,「既然你不答應,那就別怪我硬來了。只要將她搶到我的地盤,她就是我的人。」
  劉芒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見兩人都面色不善,也感覺到了瀰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氣氛。
  她的心裡一個激靈,這兩人不會打起來吧?完了完了,王子殿下為了她和別人幹架,聽起來好像很爽,但萬一王子有個損傷她就難辭其咎了。慘了慘了,光是賠醫藥費她也賠不起啊……對了,他這樣的金枝玉葉,應該不需要她出什麼醫藥費吧。
  就在劉芒胡思亂想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阿布杜拉輕輕笑了一聲。
  那是一個充滿冷感的譏笑。
  然後,她又聽到阿布杜拉不慌不忙地說了一句話。他的話音剛落,穆罕默德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還用一種很異樣的眼神看了看她。
  在沉默了幾秒後,穆罕默德的手慢慢從彎刀的刀柄上撤了回來。隨即他又像拎麵粉袋子似的拎起了劉芒,將她很不客氣的扔到了沙地上之後居然就這麼離開了。
  劉芒非常倒楣地又受到了一次撞擊,正當她呲牙裂嘴地揉著自己被撞痛的腰時,阿布杜拉也翻身下了馬,向她走了過來。
  「這裡怎麼流血了?」他彎下腰握住了她的手腕,長長的睫毛下流轉出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擔心。
  劉芒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沙石磨出了一道口子。
  「應該沒關係……」她剛說了一句話,忽然留意到阿布杜拉的眉又微微皺了一下,似乎在忍著什麼痛楚。也是在同時,她驀的想起了他的腿傷還沒有完全好,一定是剛才的劇烈運動扯痛了他的傷口。
  即使受著傷,也要救回自己嗎?
  想到這裡,她心裡的某個角落似乎漸漸柔軟了起來,就好像有一束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了香草冰淇淋上,夾雜著一絲說不明的清甜。
  「等回去用清水洗一洗,然後再讓扎義德大叔給你上點消炎的藥。」阿布杜拉說著就伸手將她整個身體抱了起來,大步向著馬匹走去。
  緊貼著他的胸口,她的心跳變得急促,彷彿有股暖流正源源不斷地輸送過來。溫柔的瞬間帶來了短暫的微怔,讓她緊張的不敢亂動。
  「謝謝你。」在被抱到馬背上時,劉芒低聲說了一句。
  阿布杜拉也翻身上了馬,不過他看起來好像並不領情,只是沒好氣地回道,「你這個女人麻煩就是多。」
  「這又不能怪我……」她有點不服氣,又轉念一想,「對了,剛才你對他說了什麼,他怎麼立刻就跑了?」
  「哦,我只是告訴他,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哦……誒!」——
  通常在少女漫畫的結局裡,被解救的公主一定會被感動的直冒紅心,甚至還要撲上去以身相許才算是完滿。但此時劉芒這位被解救了的偽公主卻正在馬背上生著悶氣——明明知道他是為了救她脫險才說那樣的話,可是為什麼他的態度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理直氣壯,那麼……毫不在意……
  不過,最讓她鬱悶的是,為什麼自己的臉燙得好像就快要燒起來了……
  當他們回到部落裡時,一直等在那裡的扎義德大叔早就緊張地迎了上來,「真主保佑,你們總算回來了。阿布杜拉,你和穆罕默德沒什麼事吧??」
  阿布杜拉搖了搖頭,「沒事,一切都很順利。」
  扎義德這才鬆了一口氣,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劉芒,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小伙子,我想我明白為什麼你不願意把她嫁出去了。」
  阿布杜拉的臉色似乎有點尷尬,立即就轉移了這個話題,「扎義德大叔,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去休息?」
  扎義德也不回答,只是笑咪咪地看著他和劉芒,倒把兩人看得心裡直發毛。
  就在這個時候,從天邊忽然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達轟鳴聲,突兀地打破了寂靜的沙漠之夜。只見一股強大的氣流將那些椰棗樹吹得東倒西歪,漫天沙塵幾乎遮擋住了本就黯淡的月光,就在一片飛沙走石中,那發出巨響的始作俑者也漸漸浮現在眾人的眼前……
  原來——那竟然是一架直升機!
  隨著轟鳴聲越來越大,直升機也越降越低,巨大的螺旋槳捲起了無數沙子,整個機身就像是置身於沙塵暴之中,讓人根本無法靠近。駕駛直升機的機長顯然經驗豐富,知道這樣的情況會令他看不清地面造成危險,因此立即採取了特殊的著陸方法,快速朝低飛行,在最後的一瞬間靠著直升機的機尾擦地而著陸了。
  「真主啊,這是怎麼回事?」扎義德大叔喃喃自語著。
  劉芒吃驚地望了阿布杜拉一眼,只見王子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那架直升機,神情沉靜似水。接著,他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那若有若無的一點笑意就像是細微的漣漪,在湖中無聲的泛了開來。
  幾乎是同時,從直升機上滾下來一床移動的白床單……不,應該說走下來一位穿著阿拉伯白色長袍的年輕男人。
  螺旋槳漸漸停住了運轉,風沙也終於散去,淡淡的月光如輕煙般籠在男人的身上,清晰地映照出了他的容顏。他那雙清澈澄明的眼睛發出黑曜石般柔和的光澤,幾縷茶色的髮絲懶洋洋地垂在眼前,俊秀斯文中透著幾分玩世不恭,比起那些剽悍狠厲的阿拉伯男人,倒是多了一股俊雅的東方氣韻。
  劉芒瞪大了眼睛,因為太過震驚差點猝然失聲。
  她沒看錯嗎?她不是在做夢嗎?這不是幻覺吧?這一次總不會是海市蜃樓吧?
  埃米爾……這個男人居然是埃米爾!
  埃米爾徑直走向了阿布杜拉,什麼也沒說就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還不忘行了一個親熱的碰鼻子禮。
  「總算找到你了,我的殿下……」他似乎是如釋重負地吁出了一口氣。
  「不過比我預料的還是慢了一點。」阿布杜拉從那令人窒息的擁抱中掙脫了出來,看似平靜的表情下卻難掩再見好友的喜悅。
  「殿下,你知道這個鬼地方有多難找嗎?雷達一接近這裡就間或性失靈,全靠真主安拉的指引,我們才能找到這裡。」埃米爾趁機抓住機會大吐苦水,「沒想到一下來就見到你,總算我的辛苦沒有白費啊。你知不知道我些天都擔心的睡不好覺……」
  阿布杜拉的眼中飄過了一絲笑意,伸手拍了怕他的肩,卻只說了一句話,「謝謝你,我的好兄弟。」
  王子殿下那真誠的語氣倒令埃米爾也微微一愣,像是為了掩飾某種感動,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是啊,誰叫我和你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呢。」
  「對了,我父親他……」阿布杜拉有些擔憂地問道。
  「酋長大人他很好,就是擔心你。現在你平安無事就好了。」埃米爾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時間已經不早,我們盡快趕回……」
  話說到一半時,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劉芒的身上,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萬分的表情,脫口用中文說道,「咦?你不就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劉芒的眼圈微微一紅,想起自從上次和他一別之後,自己居然經歷了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心裡不禁湧起了幾分難以形容的傷感。
  「這件事說起來就話長了。」阿布杜拉望了一眼劉芒,又看了看埃米爾,「你認識她吧?」
  「也可以這麼說……」埃米爾模稜兩可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那麼我們還是盡早離開這裡吧。」
  阿布杜拉點了點頭,「不過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說著,他轉身走到了扎義德大叔的面前,再次向他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扎義德似乎並不覺得意外,只是笑了笑,「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不會是個普通人,原來真的是位王子殿下,看來我的眼光果然還是沒有錯。真主會永遠保佑你的,殿下。」
  「殿下,你打算直接將她送到中國大使館嗎?」在直升機艙裡坐下後,埃米爾隨口又問了一句。這個女孩出現在這裡實在令他太吃驚了。
  王子沉吟了幾秒,迅速作出了決定,「先送她到我的王宮,讓她休息幾天再說。」

《第101次逃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