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埃米爾也從阿布杜拉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劫機,跳傘,誤入魔鬼沙漠……這一連串驚險的遭遇被王子以輕描淡寫的口吻道來,似乎只是些再普通不過的經歷而已。
「殿下,對於那些想要綁架你的人,你心裡有沒有底?」埃米爾斂起了臉上慣有的笑容。畢竟膽敢綁架王儲的暴徒,身後的勢力恐怕也是難以估量的。
「我懷疑綁匪是其他貝都因部落的人,但指使他們的主謀……是誰就不清楚了。」阿布杜拉的面色微微一沉,側頭望向了舷窗外。天邊已經漸漸泛起了一抹乳白色,淡淡的橙色光暈在半透明的雲層後若隱若現,透著一種無與倫比的美麗。
天,不知不覺已經亮了。
「埃米爾,記住,回去之後不要對我父親提綁架的事情。就說是一般的飛機事故。」他又吩咐了一句。
「放心吧。我從來不說多餘的話。」埃米爾露出了一副瞭然的神色,「聽說加麥爾殿下也剛剛從英國趕了回來,正打算來敘利亞一起尋找你的下落。」
「哥哥他回來了嗎?」阿布杜拉神色複雜地摸了摸胸口的掛件,沒有再說什麼。小時候兄弟倆一起玩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但很多事情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改變,那份親暱無間似乎也漸漸被疏離客氣所代替。
在眾人眼裡,加麥爾哥哥的能力或許還更勝他一籌,但只因為是三王妃所出就失去了繼承王儲之位的權利。
「這女孩倒也真能睡得著。」埃米爾笑著看了一眼還在睡夢裡的劉芒,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可以不讓你嘔吐的女人存在。」
阿布杜拉的目光旋即落在了劉芒的身上,只見她正歪著腦袋打著瞌睡,長長的黑髮掠過了她那還沾著沙塵的小臉,散亂鋪陳在肩膀上,令她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灰頭土腦的小動物。可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這只灰頭土臉的小動物很快就會回她的國家,他的心裡居然隱隱生出幾分不捨。
或許,這也是他決定先將她帶回王宮的原因吧。
埃米爾略有所思地看了看王子殿下,不置可否地彎了彎嘴角。
劉芒此刻正做著撲在減價商品堆裡瘋狂搶購的美夢,直到被飛機的降落聲轟醒時,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人生旅程還停滯在這個到處都是床單的地方。
走下飛機的一瞬間,她剛抬起頭看了一眼,嘴的閉合作用就宣告罷工,足足張開了半分鐘都沒有收縮回來。
那些只在電影裡見過的畫面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映入了她的眼簾。阿拉伯風格和歐式風格相融合的宮殿群氣勢輝煌,一眼望去竟望不到盡頭。進入王宮的步道兩旁都是密密麻麻的棕櫚樹,連綿不斷的綠地和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鮮花。最讓人歎為觀止的是那些猶如河流般湧動的各式噴泉,晶瑩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著鑽石般的光彩。在水比油更珍貴的沙漠國家,這無疑是太過奢侈的裝飾。
劉芒扶了扶差點掉下來的下巴,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怎麼能讓她平靜的下來,那些噴泉裡流的不是水,而是白花花的大洋啊!
「這是阿布杜拉殿下的私人宮殿。」埃米爾笑著瞇起了眼睛,似是有意無意地又加了一句,「不過,這可是他第一次允許別的女人進入這裡。」
阿布杜拉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隨手指了指不遠處另一個更龐大的宮殿群,「我要先去見父親和母妃,埃米爾,你先把她安置在宮裡。另外再叫兩個侍女過來。還有,讓她給家裡人打個電話。」
聽到阿布杜拉的最後吩咐,劉芒不由心裡一暖。雖然王子殿下看起來總是對人愛理不理,冷酷的要命,但其實他也有顆細緻溫和的心呢。
「謝謝……可是阿布杜拉,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中國呢?」一旦解除了固有的危險,她就歸心似箭,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國家。
怎麼說都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最安心了,況且爸媽和好朋友們一定都擔心壞了吧。
阿布杜拉對這個問題似乎有點不耐煩,只簡短的答了兩個字,「很快。」
王宮裡的裝飾還是採用了比較典型的阿拉伯風格,多數圖案都是以各種植物和抽像曲線互相繞在一起。拱形的穹頂,由幾何圖形構成的精緻窗欞,絢麗的長廊,彩繪的牆壁,無不體現了伊斯蘭藝術的精細柔美,而上千盞昂貴的意大利水晶燈將這裡烘托的金碧輝煌,氣勢不凡。
或許是王子曾經接受過歐美文化的關係,這裡的傢俱倒都是清一色的法國古董貨,至於它們的價格,那是劉芒根本就不敢猜測的。
當劉芒上了一趟洗手間之後,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洗手間也可以用壯觀這個詞來形容。
「阿布杜拉的父母都住在另外的宮殿裡嗎?」她邊走邊問道。腳下精美的波斯地毯柔軟厚實,踩下去的感覺彷彿行走在雲層之間。
埃米爾笑了笑,「酋長大人和他的三位王妃都各自擁有自己的宮殿,相隔也不算太遠。對了,阿布杜拉殿下的母親阿曼拉王妃是酋長大人的表妹,在十七歲的時候就嫁到了這裡。一共為酋長生了五個孩子。除了殿下外,其餘全是公主。」
「表妹?」劉芒的臉色頓時變得有點古怪,表哥表妹,這不是近親結婚嗎?
「近親結婚在我們阿拉伯非常普遍。這是從先祖時代就留下來的習俗。」埃米爾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表兄妹或是堂兄妹被認為是再適合不過的結婚對象,有的地方甚至還有叔叔娶侄女的現象。因為彼此都是親戚互相就比較瞭解,這有助於夫妻婚後的和睦。另外,以前對於窮困人家來說,這種方式還可以免去彩禮,而對於富人來說彩禮則是送到自己的親戚家。」
「難道這就是我們中國人所說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劉芒忍不住插了一句,心裡又實在有點納悶。遺傳上不是說近親結婚對後代不利嗎?那麼怎麼會生出阿布杜拉那麼優秀的人物?
埃米爾輕笑出聲,「沒錯。」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對於酋長來說,他的婚姻關係到國家的安寧,責任更加重大。阿曼拉王妃是貝都因族最大部落的首領之女,這支部落控制著大部分的沙漠武裝力量,所以和他們的聯姻是必須的。而大王妃的尊貴位置,也是非她莫屬。」
劉芒不禁微微一怔,那麼,阿布杜拉他以後是不是也要繼續這條政治聯姻之路?娶自己的表妹或是堂妹為大王妃,然後再娶第二個,第三個……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就湧起了幾分莫名其妙的惆悵。
不知是為了阿布杜拉無法自主的婚姻,還是為了別的連她也不明白的原因。
在惆悵什麼呢?不管他會娶多少妻子,這和她有什麼關係?他就像是天上閃閃發光的星辰,而自己只是地上蒙了灰塵的石子。如果不是這次的機緣巧合,他根本連正眼都不會瞧她一眼。
而彼此的人生軌跡也完全不會有相交的可能。
「殿下如果沒有這個見了女人就嘔吐的毛病,恐怕連孩子都有了。大王妃已經為這件事操碎了心。」埃米爾邊說邊走到了一扇雕刻華麗的房門前,「到了,就是這裡。」
聽到他的前半句話,劉芒竟然有一種「對哦,除了我,沒有女人可以靠近他」的安心感,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輕微的僥倖。
如果不是因為這點與眾不同,自己恐怕還沒有脫離奴隸生活吧。
當那扇充滿伊斯蘭風格的門徐徐打開時,劉芒再一次被深深刺激到了。這客房簡直大的不像話,從這頭喊一聲,估計還有回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王子殿下一個人的土地佔有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王室果然是個特權階級,他們的世界是她這樣的小人物完全不能想像,也從沒有機會接觸過的。況且阿拉伯國家的王室,和那些做花瓶擺設的歐洲王室是完全不同的。整個國家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全都牢牢掌握在酋長家族的手中。無論是金錢還是權力,或是尊貴的身份,他們無一不缺。
埃米爾體貼地遞上了電話,讓她給家裡人報個平安。
劉芒急忙撥了家裡的號碼,接電話的老媽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刻激動的哭了起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只好換上老爸來聽。因為事先王子對她下了禁口令,所以劉芒也不便說出被綁架的事,只能以在沙漠裡遊玩導致迷路,結果被貝都人因人的部落收留了一段時間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盡量這個理由很是欠扁,但劉芒的父母現在只求女兒能盡快回家就好,所以也沒空去分辨這個理由的真假。
於是一家人又哭又笑說了好了一陣子才結束了對話。
放下了電話,劉芒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糟了,我的單位一定會算我曠工的,等回國後還要和領導去解釋。今年的獎金也一定全都泡湯了……」
埃米爾露出了春風拂面般的溫柔笑容,非常瀟灑地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信用卡,「殿下剛才吩咐我將這張卡送給你。可以用來支付帆船酒店的賬,另外剩下的也算是補償。」
那張金晃晃的信用卡差點晃花了劉芒的眼睛,她慌忙擺手,「不要,我怎麼能要他幫我付帳。我自己會付的,而且,我也不需要什麼補償。」
「但你現在好像是身無分文哦?」埃米爾瞇起了眼睛。
劉芒想了想,「我可以先讓我爸爸那邊轉帳過來。所以不需要了。」
「哦?不過這可是殿下的一番好意呢。而且……」他頗有意味地挑了挑眉,「因為你一直沒有退房,所以房費一直到現在還在繼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劉芒面無表情地光噹一聲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