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結束之後,老夫婦就讓林零和杜阿格斯在這裡留宿了。
「我們的房子小,所以只有這個多餘的房間了。你們反正是一對,就一起住在這裡吧。」老太太提出了一個讓林零頭大的建議。
「老婆婆,我和他不是——」
「謝謝你們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杜阿格斯這時已經恢復了力氣,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將林零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你放手!」林零掙扎著,又急忙朝著老太太解釋道,「老婆婆,我和他才不是什麼情人!」
老太太還是一臉曖昧的笑,和她說了聲晚安就拖著老伯伯離開了,在他處房間時,林零還隱約聽到了老夫妻的對話。
「看這對小情人還挺有情趣的。」
「呵呵」
林零哭笑不得地回過頭來,卻聽到杜阿格斯低沉的聲音傳來:「那麼,我們也該休息了,林零。」
她一聽到「休息」這兩個敏感的字,立刻像只豎起了毛的小貓一樣全身心緊急戒備,沒好氣地說道:「你可別胡思亂想,怎麼說我剛才還救了你呢!」
「哦?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救我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會因此而感謝你。」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唇邊露出了一抹慣有的邪惡笑容。
夜色下,他的銀色眼眸越管辦幽深而透明。她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注視,因為這使得她莫名湧出緊張與慌亂。
「你這個人,早知道就讓你凍死好了。」她氣鼓鼓地往地毯上一躺,不想再去理他。雖然她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但由於實在是太累了,所以腦袋一挨著地毯就立刻見周公去了。
杜阿格斯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神情複雜地望著她,忽然,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銀色的眼眸中流轉著一絲罕見的溫柔。
也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對這個女孩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那種情感最初是那麼的不起眼,然後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一顆細小的種子在他心底的那片陰影裡緩慢而又溫柔地成長著,緊緊地纏繞住了他那顆沉浸在黑暗之中、曲折得連自己都找不到位置的心。
透過他所敬畏卻又不屑的光、透過他所鄙夷卻又順從的影,他一點點地被這個女孩吸引著,那時他從來都未曾經歷過的情感,猶如甜蜜、猶如等待、猶如苦澀、猶如誓言、猶如渴望、猶如期冀、猶如想念、猶如嫉妒。
於是,慢慢地他低下頭,吻上了那個女孩的臉頰。
心臟跳動的聲音突然如此巨大,甚至震動他的耳膜。
那好像輕微觸碰般的吻,比指尖撫摸到玫瑰花瓣時還要柔嫩的感覺。
他甚至感覺到她的頭髮任性地落在她的臉頰上,帶著一種特別的氣息,那時猶如玫瑰園裡的朝霧般讓人迷惑又著迷的氣息。
有些事情是永遠逃避不了的,他的心情,必須要傾訴那份感情,再也不能忽略掉了。
他要她。
他要這個女孩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曙光微曦,淡淡的景色自窗口悄悄地流洩進來,無聲無息地投射在剛剛甦醒的林零身上。
她揉了揉眼睛,發現杜阿格斯正睡在離她不是很遠的地方,身上只是很隨意地搭著一件自己的外套,而她身上卻披蓋著本該屬於他的毯子。
莫名的,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種說不清類似於感動的情緒。
雖然有那麼一絲絲感動,但林零還是決定趁著他沒醒獨自出發去雪原。她躡手躡腳地爬到了門邊,悄悄地開了門,極快地閃了出去。
雖然大雪已經停下,但外面的空氣還是冰冷徹骨,林零裹緊身上的衣服,搓著雙手呵了一口熱氣。
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另一個房間的窗子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從那裡探出了老太太的半個身子。
「孩子,你等一下。」老太太還衝她招了招手。
林零只好又折了回去,不大好意思地囁嚅道:「對不起,老婆婆,我不辭而別是因為」
「孩子,我知道你要去雪原尋找雪少年。」老太太慢慢伸開了手,在她的掌心裡居然停著一隻青色的小鳥,「這是會帶來幸福的青鳥,它會帶你找到雪少年的家。」
「真的嗎?這只青鳥可以找到雪少年?可是為什麼」林零不敢相信自己能碰上這樣的好運氣。
老太太笑瞇瞇地看著她:「因為,雪少年就是我們的兒子。我們夫婦在這裡生活了上千年,昨晚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表示我們的謝意。」
「什麼!」林零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哇,好痛!不是做夢,真的不是做夢!自己真的這麼好運氣!竟然遇到了雪少年的老爸老媽!
「只要跟著這只青鳥,你就不會迷路。在將你帶到那裡之後,它會自己飛回家。」老太太說著輕輕拍了拍那只青鳥,只見它抖了抖羽毛,立刻振翅飛向了一望無際的天空。
「謝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謝您!」除了說這句話,林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老太太溫和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又說了一句:「記住,孩子。幸福就算迷路了,它也會找到回家的路。」
在將近黃昏的時候,林零終於到達了傳說中的雪原。雪原,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永遠的純白,偶爾有出現的裂縫。冰雪的間隙中,可以看到海水,與天空一色的海水。白雪的邊緣是透明的海水,海水中有萬年不化的浮冰。
海水是透明的,可與海水交接的冰卻是藍色的。一樣與天空同色的藍,藍得幾乎令人覺得溫暖,忘記了冰永遠是冷的,更何況,那是萬年不化的冰。
不過,即使沒有急事在身,她也不會停下來觀賞一下這人間難得的美景。因為這裡的天氣實在過於寒冷,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呵出的氣也會在下一秒凝結成冰。所以,她根本不敢多做停留,只是繼續跟著青鳥走。
青鳥飛著飛著,終於在一座冰山前停了下來。它在冰山周圍盤旋了幾圈,似乎把什麼吐在了上面,只見一道白色光芒閃過,從山腳下居然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階梯,一直通向了高高的山頂。
難道雪少年就住在這上面?林零雖然心裡興奮,但看著那陡峭的階梯,又有點冒冷汗。這萬一爬到一半摔下來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只要是為了那個人,她什麼都不怕。
林零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踏上第一級階梯,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怎麼,打算一個人上去嗎?」
林零輕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轉過了頭——杜阿格斯正靜靜站在那裡,他那黑色的長髮溶在漫天的飛雪中,冰瑩的雪花映在銀色的瞳孔裡,相互交織,身體在陣陣襲來的寒風卻絲毫不動,冰天凍地,他卻未因此有絲毫畏縮。
「你怎麼會在這裡?」林零剛問完就立刻反應了過來,「哦,我知道了!你剛剛一定是在裝睡,你跟蹤我對不對?」
他也不說話,只是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分說地拉起了她的手:「來,我陪你上去。」
「不用……」林零想甩開他的手,可是卻被他牢牢握住,根本動彈不得。
「你不覺得這樣溫暖一些嗎?」他的銀瞳深處彷彿有什麼在閃爍,「說起來,寒冷與寂寞一樣,雖然無孔不入,但也可以被暫時遺忘。」
說完,他就霸道地拉著她往上一級一級走去。
林零掙脫不掉,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被他拉了上去。雖然是被半強迫的,但不能否認的是,他的手——真的很溫暖。
也許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寒冷也是可以被暫時遺忘的。
登到冰山頂上的時候,在他們面前居然出現了一扇漂浮在半空中的用極冰製成的透明門。
青鳥在門上輕輕啄了兩口,那扇門慢慢向外打開了……林零好奇地朝裡面張望了一眼,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是隱隱聽到了若有若無的琴聲。
杜阿格斯走到了一旁,淡淡道:「我就不進去了,我在這裡等著你。」
林零心裡當然希望他不要跟進去,所以聽他這麼一說正合心意,應了一聲就抬腳邁進了那扇透明的冰門。
眼前的一切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透明冰門裡居然有一座冰雕成的城堡,城堡外有冰雕的花園,冰雕的花草……一切的一切,都是用冰所雕成的,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冰的世界。
在城堡的前面,有一張冰雕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位彷彿冰雪般晶瑩透明的美少年,他正全神貫注地彈奏著手裡的冰豎琴,臉上的表情隨著樂聲的起伏而變幻不定。時而是天真的微笑,時而是微微的憧憬;有時帶著悲哀的淒涼,有時又變成期望不再的失落。那些或喜悅或悲傷,或快樂或痛苦的情感在少年清秀還帶著孩童的稚氣的面孔上交織成流動的風,自由自在地遨遊整個世界;亦或是一首輕靈而華美的詩章,讓人沉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