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零幾乎快被凍成了一條冰棍時,少年才停止了演奏。他將琴放在了一旁,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你是第一個能讓我母親動用青鳥來引路的人。那麼說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林零有點緊張地看著他,為了想要確認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是雪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不然你以為呢〉」
「對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能找到你真的太好了!」林零的情緒激動起來,「是這樣的,我的一個好朋友中了毒,只有你的雪靈才能救他!」
「原來又是要雪靈的人。」少年笑得美麗無比,可卻像這冰雪的世界一樣冰冷,「不過這上千年來,始終沒有一個人能成功拿走這樣東西。」
「我知道這樣東西一定很寶貴,可是我的朋友真的很需要它,求求你了!」林零苦苦哀求道。
「我想你弄錯了。」少年冷冷瞥了她一眼,「之所以沒人能成功拿走這樣東西,那是因為想得到雪靈,必須用一樣重要東西來交換。」
「什麼東西?」
她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
「每個人所擁有的重要東西都是不一樣的,而你,這位小姐,如果你想要雪靈的話,那麼就請交給我你的——」
少年的嘴唇微微動了動,雖然聲音很輕,但最後一句話還是清晰地傳入林零的耳中。
她的臉色一變,明顯遲疑了一下。
「不願意就趕快離開吧。」少年似乎預料到了她的回答。
林零搖了搖頭,像是下了決心般望向了他,一字一句說道:「我願意。」
少年似乎有些驚訝,隨即又笑了起來:「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我母親願意幫助你了。那麼,你不會後悔吧?」
「絕不會,只要可以救他。」
少年抿了抿唇,臉色柔和了許多:「那個人,一定是個對你很重要的人吧。」
林零的臉微微一紅,沒有回答。
「果然沒有猜錯。那麼我們就開始了。不過,你要記住,這雪靈也會給擁有者帶來強大的力量,所以千萬不能落入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手中。」
少年站起了身子,慢慢地從嘴裡吐出了一顆透明的珠子,然後又將手放在了林零的頭上
冰門外的杜阿格斯此時正眺望著遠處,本以為會繼續下去的大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到處白茫茫的一片,雖然沒有太陽,但那一片無遮無掩的潔白仍讓他不由地瞇起了雙眼。
他轉過頭望了一眼緊緊關閉的冰們,唇邊漸漸浮現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將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很快從天邊飛來了一隻灰色的鴿子,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上。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了事先放在懷裡的一樣東西。小心地繫在了鴿子的右腳上,又拍了拍它的背。鴿子撲騰了幾下翅膀又很快離開了。
又過了很久很久,那扇冰門終於再次打開了。林零一走出來,冰門突然開始崩潰,垂直地落入海中,漫天紛飛的,全是帶著銀光的碎玉。
「見過雪少年了?」杜阿格斯看似隨意地問道。看到她的臉色蒼白,他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麼了?不舒服?」
林零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們先下去吧。」說完,她的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杜阿格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我沒事」她低低說了一句,推開了他的手,繼續往階梯走去,卻又好像腳跟無力似地滑了一下。
「你就別逞強了。」杜阿格斯忽然伸手抱起了她,「還是我抱你下去吧。」
「真的不用。」林零想要掙扎,卻使不出什麼力氣,只得任由他緊緊地抱著自己往冰山下走去。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她感到侷促不安。無法面對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和溫熱的呼吸,她只得側過了臉,閉上了眼睛。
「這雪靈也會給擁有者帶來強大的力量,所以千萬不能落入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手中。」腦海中迴響著雪少年說的話,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杜阿格斯會出現在這裡,也許並不是個偶然。
雖然明知他或許別有用意,但這種春水般的溫暖,還是讓她有些想哭,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留戀。因為,因為,在很久之前,那個人也曾經這樣抱過她。
她細細回憶著那一點一滴,心裡又是甜蜜又是傷感,連什麼時候到了山下都沒有察覺。直到對方的輕笑聲傳來,她才睜開了眼睛。可是,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剛剛還五味陳雜的心情立刻就在瞬間降到了冰點。從她的脊背開始,一股冰涼的寒意浸滿身體,透入骨髓。
山腳下,不知何時已經齊刷刷地站了一排騎著黑馬的黑衣騎士,那如同地獄般的黑色在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這分明就是黑公爵的暗騎士!「你騙我?」
她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憤怒,因為,她只覺得最該責備的應該是她自己。杜阿格斯是什麼人她最清楚不過了。她怎麼能夠輕信他的話呢?亞瑟叫她笨女人真的是一點也沒錯。
杜阿格斯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著她:「我知道你想去英格蘭救亞瑟,不過這已經沒有必要了。你要跟我回羅馬。」
「如果你的目的是雪靈,那麼你一定會失望。」她再次側過了臉,不去看他。
原來杜阿格斯早就知道亞瑟中毒的消息了,那麼他精心佈置的這一切,包括雪地裡的昏迷和偶遇,完完全全只是為了利用她找到雪靈而已。
林零,你真是一個笨蛋。想到這裡,她不由自嘲地彎了彎嘴角。
杜阿格斯一言不發地將她抱上馬,低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的目的不只有雪靈,還有你,林零。」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隨後又聽到了他吩咐手下的聲音:「立刻趕往碼頭,我們搭船前往羅馬!」
天空又開始下雪了,銀白色的冰晶緩緩從天空飄落。
帶著一種極致的美。
就好像沒有開始的匆匆結束。
由於碼頭離這裡還有相當遠的距離,到了入夜時分,杜阿格斯一行人只得在半路上找了一家獵戶的住所作為落腳處,打算等第二天天亮再繼續趕路。
「有一件事我沒有騙你,羅馬的確是戰敗了。」他在她的床邊慢慢坐了下來,「亞瑟中了毒也是在這之後的事。」
「所以你才需要雪靈的力量?想要再和亞瑟一戰?」她瞪著他,「那個手機根本就是還在你這裡!一定又是那個人告訴你的,對不對,不然你根本就不會知道!」
杜阿格斯靜靜地看著她,並沒有否認。林零的心裡忽然一陣發冷,齊文瑜對這個遊戲這麼熟悉,說不定他才是那個發明遊戲的人!不,或者他的身份比她想像的還要更加複雜?
「不對,如果你知道了亞瑟中毒的話,為什麼不乾脆趁這個機會反攻?」她忽然又想到了這一點。
「你的問題永遠都是那麼多。」他挑唇輕笑,「亞瑟王雖然中了毒,可他的圓桌騎士們都還在,反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必須先要拿到雪靈,這樣既可以阻止你救亞瑟,我又可以借助雪靈的力量。那時我贏的把握才會更大一些。」「那難道你在雪地裡昏迷也是裝的?」她的心裡充滿了被欺騙的無奈。
「是,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你就是這樣的女孩。而我,也正是喜歡著這樣的你,林零。」那歎息般的聲音,共鳴般的,自他的心底深處響起似的,從他口中坦然地說了出來。
在他的心底,似乎所有的人都有一張與之對應的牌,面對那些人的時候,他知道那是一張什麼牌,也知道那張牌該何時被抽出,該被擺在什麼位置上。只有林零,當他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好像是在他漆黑一片的心底打開了一扇門。
「我真是後悔救」林零驀然意識到了他的後半句話,不由脫口道:「你說什麼?」
「我說,」他面不改色地看著她,「我就是喜歡著這樣的你。」
林零一臉愕然地看著他。
她的耳朵沒出毛病吧?他喜歡她?這怎麼可能啊?
不用說,這一定是他為了得到那顆雪靈才編出來的鬼話!
「你再怎麼說也是得不到雪靈的,就算你搜遍我的全身,你也不可能找到。」她低低回了一句,聲音中帶了一絲隱隱的憤怒。
「沒關係,等到了羅馬之後我們有的是時間。不過,不要以為你可以從我的眼皮底下逃出去,我要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說著,他站起身來,打算吹熄那支靜靜燃燒的白色蠟燭。
「等等!」林零的目光掠過那支蠟燭的時候,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於是趕緊叫停了他。
「什麼?」
「我,我有點害怕,能不能點著蠟燭?」她小聲地懇求道。
「當然可以,只要你乖乖聽話。」看到她的睫毛像知更鳥的翅膀一樣輕輕顫動著,他忽然有一種忍不住想要親吻那雙猶如子夜般動人的眼睛的衝動。
他是個會將想法立即付諸行動的人,於是,他也立刻這麼做了。
當對方那柔軟微涼的嘴唇落在自己的眼睛上時,林零雖然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跳了起來,卻沒有作出十分明顯的反抗。
「總算稍微乖了一點。」他滿意地彎了彎唇,這才轉身走出房門。
林零一見他離開,立刻一骨碌起了身。要不是為了確保之後的計劃順利實施,剛才她哪裡會那麼老實!至少他現在為她留下了一件十分有用的東西。
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後,她把床單撕成了一條條,捆紮成了一個個小球。隨後,她又嘗試著念起了風系魔法的咒語,只見那些小球們竟然慢慢飄了起來。儘管在上次受傷之後她就基本不能使用魔法,但現在因為有了雪靈的緣故,她居然能操縱起一些最基礎的風系魔法,
本來她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比她想像得更加順利。
在將小球們固定在窗前漂浮後,她又瞥了一眼窗外,從她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不遠處拴著的一排黑馬。剛才進來的時候她就留意到了那些暗騎士們把馬匹都拴在了那裡。
這個窗口雖然很小,但足以讓她實施自己的計劃。
她拿起了蠟燭,將一個個小球點燃,轉眼之間小球就變成了火球。
嗯,是時候了!
看準時機,她再次念起了咒文,只見一個個火球如同長了眼睛一樣落在了馬尾巴上,馬兒們齊聲長嘶,有的甚至掙脫了韁繩,屋外頓時亂作了一團。
林零從小小的窗口裡見到杜阿格斯和騎士們都來到了屋外,她卻沒有急著逃出去,而是鑽到了床底下,屏氣凝神地等待起來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衝進了這間屋子,幾乎是下一秒,就聽到了那人的聲音,「不好了,公爵大人,那個女孩逃跑了!」
「什麼!立刻給我去找!找不到她你們就別回來!」杜阿格斯的聲音聽上去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呆了幾分明顯的憤怒。
林零捂嘴暗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真是一點也沒錯。
等到騎士們為了找她而幾乎傾巢出動後,她才偷偷溜出了屋子,然後順手牽了匹馬翻身而上,快馬加鞭離開了這裡。
「拜託!馬兒,快些跑,盡你所能快些跑!」她咬緊下唇,不斷地揮動著手中的長鞭。飛馳的駿馬載著那抹纖細的身影,一直朝著星星所在的方向奔去,少女那柔散的發被疾馳而過的風打亂在無盡的黑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