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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親王府果然像傳說中的那般富麗堂皇,顏敏王爺並沒有想到我們會突然造訪。這樣的重逢也是一種驚喜,想當年我救過他的女兒知玉公主,我們三跪九叩結為兄妹,我還認了他的女兒為義女。李管事可能做夢也沒想到,他焦急得要付出生命的事,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坎。
說起李管事我歎了口氣:「想不到區區的幾匹布就弄出了人命。」
顏敏王爺皺了眉頭:「這就怪了,管家明明說去賀壽的衣裳已經裁出來了,這兩日就可以試穿了。既然那些布料已經燒掉了,那麼這些布料又是怎麼來的?」
差人去譴了管家來問話,老管家還以為王爺要試穿新衣,連裁縫都一起帶來了。布料確實是李嬸說的柿紅盤絛朵花宋錦,朵朵富貴的牡丹盛開在衣襟上華美奪目。管家福了福身子說:「王爺,這錦是前幾日布莊的李管事送來的,正是福晉訂的那種,還請王爺過目——」
「這是怎麼回事?布匹不是燒掉了嗎?」我急急的上前看,沒錯,確實是柿紅盤絛朵花宋錦,獨孤世家的布莊經營的獨一無二的料子。
「那布莊確實失了火,可是這布匹卻沒有燒壞,李管事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他說,這些布可是用他的命換的,可是說完這話李管事回家後就死了。」
李管事將布匹已經安全的送到了顏親王府,他回家以後就死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布匹沒有燒壞,也沒有人知道李管事為什麼死。一件簡單的事情突然變得撲朔迷離。我和獨孤冷回到布莊的時候,李嬸正在祭奠他,一杯清茶擺在靈位前茶霧裊裊,她嘴裡嘟囔著:「當家的,你就安心去吧,藍掌櫃送來了你最愛喝的茶,你若不能喝就聞聞香味吧。你死的那日茶涼了你都沒能喝上一口呢。你放心吧。生意七少爺已經交給寬兒了,七少爺也沒有怪罪你,你就安心的去吧。」
我和獨孤冷對看一眼退出了靈堂。
李遇在和一個小伙子在門外寒暄著,從裝扮來看,那小伙子的衣裳款式似乎在顏親王府裡見過。
「小虎!」我喊一聲。
那小伙子回過頭看見我跑進店裡笑嘻嘻的問:「姑娘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姑娘生得這樣美麗不知道許沒許人家?」
真是個生性風流的小壞蛋,還學會色瞇瞇的盯著人家姑娘的臉猛看。李遇連忙驚慌失措的拉住他說:「小虎,這位柳姑娘可是你們顏親王爺的表妹!你這樣冒犯還不快掌嘴?」
小虎一聽臉都白了果真「啪啪」的給了自己兩耳光:「柳姑娘恕罪,小虎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姑娘——」
「李遇你去忙吧,我和這位小虎哥哥要好好談談。」
譴走了李遇,我和小虎去了朋遠客棧要了幾碟小菜燙了一壺酒。小虎一開始還很拘謹,幾杯酒下肚知道我沒有怪罪就大膽起來。其實我想知道的無非就是那日小虎和李遇喝完酒後發生了什麼事。
「那天我剛領了月錢就請李遇出來喝酒。那小子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說他大哥對他不滿。」
「不滿?他們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
小虎哈哈的笑:「柳姑娘,感情好不好還會擺在面上讓你看著嗎?雖然說李遇是李管事的養子,可是畢竟也是他的兒子,李寬再能幹他也不可能將生意交給他的。況且,李遇本來就沒什麼生意頭腦心地也軟,李寬對他滿意才有鬼。」
「他自己對你說的?」我笑著又幫他斟了酒。
「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天晚上我們喝完酒李遇就回去了,我又留在酒家喝了一會兒才走,我走的時候經過布莊發現布莊著火,李寬在往外搬東西。」
「搬東西?搬的什麼你看清楚了沒?」
「好像是布,我們王府不是在布莊訂的布嗎?」小虎喝得眼睛發紅:「柳姑娘,這事兒你可別說出去。只要不關我小虎的事,我小虎都不會管的。這是姑娘你問,連衙門的捕頭問我都沒說。」
5
大廳裡我與獨孤冷還有布莊裡的人都面對面的坐著,氣氛有些緊張,李嬸不停得搓著手,李寬很焦燥不安的樣子,而李遇則是一臉的茫然。獨孤冷哈哈笑了兩聲說:「大家不要擔心了,顏親王府的布匹李管事前幾日已經送到府裡了?」
「不是燒了麼?」李遇抬起頭。
「這得問你的大哥了,這布可是你大哥從火海裡搶救出來的。」獨孤冷將頭轉向李寬,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到沒有血色低著頭許久才說:「我是將布從倉庫裡抱出來了,可是布匹不見了,我以為是讓過路的人抱走了。我怕叔父生氣乾脆就說燒掉了。既然叔父已經交給了顏親王府,那應該就沒事了。」
「怎麼會這樣?」李嬸握緊了拳頭:「寬兒,你還有什麼事情在隱瞞著我們?」
「李寬,你趁李遇喝醉酒就將倉庫點燃,並把布匹抱出來,你的目的無非就是讓李管事怪罪他,並且接管生意,因為你知道李管事要將生意交給李遇。你將布抱出來以後私下交給了你的叔父,而你的叔父為了懲罰他兒子的良心就將布匹沒被燒壞的事情隱瞞了,對不對?」
李寬的嘴唇抖動著,壞事被揭露出來,他的腿一軟跪在地上:「是我放的火,也是我將布匹抱出來的,我只是想讓叔父明白,我才是最適合的人,可是為什麼叔父一直都看不到我的努力?」
李嬸已經發瘋似的撲上去打他哭喊著:「你叔父已經將生意交給你了呀,你如願以償了,你為什麼還要殺了他?」
「嬸娘,我知道錯了,你送我去見官吧。叔父是我用蠍子毒香殺死的,那種毒香聞到後就會死,而且人死了,氣體的毒一揮髮根本就發現不到死因,只以為是暴斃身亡。我對不起叔父,我願意以死謝罪!」
大堂裡李嬸和李遇哭著抱成一團,誰都沒想到李寬會殺死自己的叔父,一切都雲開霧散,這樣的結果只讓人覺得齒寒。
6
朋遠客棧。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清早梳洗一番,回到大堂細心的藍城郁已經準備好了早點,蓮蓉糕,蜜餞,梅香餅。我也不跟他客氣一頓胡吃海塞後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柳姑娘什麼時候回伏龍鎮?」藍城郁嘖嘖嘴:「若你一回去相見無期,真想永遠將你留在身邊,整日陪我品茶,哪裡都不用去。」
「藍掌櫃,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這邊的事已了,大概再過上個兩三日,我就要回去了。」我避開他火熱的目光,這種視線總讓人有一種壓迫感。彷彿我是一隻美味的櫻桃就捏在他的手心裡。但是,我愛的是獨孤冷,我與他也只能是知己。
「我以為你會改變主意留在我身邊,因為獨孤冷,他不是你最好的選擇。」
「也許他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人生沒有幾次選擇的機會,只要選擇了,是對是錯都是要自己承受的。」
「這話說得好極了。」藍城郁的眼神變得多情而深邃起來:「那麼柳姑娘,你應該知道我多麼想將你留在我的身邊,因為這世界上再找不到像你這樣和我更相像的人了。不過沒關係,你將永遠留在我的心裡,這是你選擇的。」
我出了朋遠客棧就回了布莊,剛進門坐定沒半分鐘就有衙門裡的捕快面色凝重的跑來說:「李寬在牢裡自殺了,你們去給他收屍吧。」
那種不好的感覺又來了,李寬入獄後我就覺得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哪裡怪,他放火他殺人,他有動機而且也親口承認用蠍子毒香來殺人。這一切都是對的,可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李嬸彷彿一夜之間白了頭,李遇去棺材鋪裡買了副薄棺,我與獨孤冷蹲在李寬的屍體邊愣了半天。是死於蠍子毒香。這沒有什麼可疑的,但是這不應該是最可疑的嗎?
蠍子毒香是江湖上一些小人暗算別人時使用的凶器,李寬這樣的小老百姓從哪裡得到的?
就算李寬能將蠍子毒香帶進監獄,他又是從哪弄到的打火石?
李寬是承認自己放火,但是他並沒有親口承認自己殺人,他只是說他的叔父死於蠍子毒香。假設李寬真的沒有殺人,那麼他肯定就是在包庇這個殺人的兇手。我與獨孤冷坐在布莊裡看門口來來去去的人怎麼也想不通,如果李寬不是殺人兇手,李管事在顏親王府還講了一句話,這些布是他用命換來的。
唉。我歎口氣,沒想到門口也傳來歎氣聲。是藍城郁。
獨孤冷本來就對這個男人沒好感,他索性說去顏親王府敘舊就出了門。李嬸從內堂迎了出來,她憔悴得不成樣子,見了藍城郁就哭:「現在可好了,我們當家的死了,寬兒又死了,藍掌櫃你說我可怎麼活啊?」
「李嬸,死了的人已經死了,可是活著的人還得活著,結哀順便吧。」藍城郁將手裡的一包茶葉遞給李嬸:「這是李管事生前最愛喝的茶,你還是要像從前的那種泡法泡出來,放在李管事的靈位前,讓他聞聞這茶香。」
「我來吧。」我接過藍城郁手中的茶包:「這種茶我也會泡。」
茶具在李遇的房間裡,李嬸說,李遇從小很孝順,他爹喜歡喝茶他就學泡茶。我從櫃子上取下茶壺,按照步驟一一的沏好,將茶水端到靈位前說:「李管事,這是你最愛喝的茶,你就聞一聞這茶香吧。」
茶香?
我仔細的嗅了嗅,不錯,真的有一種淡淡的異樣的茶香。只是這種味道並不是茶葉的味道,而是——蠍子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