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七點,床頭的鬧鐘準時響了起來。一隻手伸出被子,摸索著關上開關,禁止音樂再響。
十分鐘後,牆上懸著的復古大鐘也開始不甘寂寞地報時,鐘擺一蕩一蕩,聲音格外洪亮。那隻手再次伸出來,摸了半天,最後整個被子一翻,樸允兒揉著眼睛大喊:「你這個死鐘,遲早有天我叫人拆了你!」看看表,也的確到了該起床的時候,可是腦袋還是昏沉沉的,痛得要命。
都怪那傢伙,昨天扔下她去接別的女人,害得她心情煩躁,翻來覆去整夜都沒睡好。對著鏡子一照,果然有兩個黑眼圈,唉,不知道是誰說的,女人一過二十就要開始保養,否則老得很快。多可憐,青春那麼短暫,就這樣逝去了。
下樓,忽然聞見了食物的香味,撲克兒整個人先是一呆,繼而驚喜,飛快地衝進廚房,「叔叔,你回來啦!
溫婉安詳的婦人自料理台旁轉過身來,對著她鞠了一躬,「小姐,早上好。」
「程姐?你怎麼回來了?」樸允兒睜大了眼睛。
「小紗的病好了,我想到小姐一個人在家不放心,所以就連夜趕回來了。」程姐一邊將烤好的脆皮蛋餃盛上盤子,一邊說,「小姐以為是少爺嗎?他m
房間沒人,好像昨晚沒回來呢。」
「哦。」樸允兒撇嘴,拉開餐椅懶洋洋地坐下。
這個傢伙居然又不回家!三年前他交了女朋友時也是
這樣經常夜不歸宿,難道那個什麼佟斯然的真的是他的新女友?
美味的蛋餃吃在嘴裡,卻沒來由地覺得一陣噁心,當下拎了皮包起身走人。程姐追上來喊:「小姐,你才沒吃幾個呀!」
「今天新上司來上任,要給他留個好印象,所以早點去。」
「那也不能吃那麼點啊,我給你裝袋子裡車上吃吧。」
「不用了。」樸允兒出門攔了一輛的士就走。她自己不會開車,前幾年想學時裴俊不同意,他覺得她性格毛躁,又粗心大意,自己開車很危險,再加上她也的確懶,能少學一樣是一樣,便一直拖了下來,上班三個月,心情好就坐公車去,心情不好就打車。
她現在心情就不好,所以一直靜靜地坐著不說話。偏偏那個司機囉嗦得很,問東問西,被問得煩了,她就喊停車。
司機停下車,驚訝地說道:「小姐,你不是要去興中路嗎?沒到呢。」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樸允兒重重地關上車門。冬天的早上很是清冷,她縮縮脖子,開始後悔剛才走得太急,忘了戴圍巾出來。看看路,公司倒是不遠了,再走兩條街就能到,於是將手插在大衣兜裡慢吞吞地往前走。
沒走幾步,肩膀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接著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清亮地響起:「啊哈,樸大小姐怎麼一個人走在路上,看上去很寂寞的樣子啊!
她翻了個白眼,「你又看出什麼了?」
『嗯,我來猜一下。昨天某人接到某某人的請帖後高興得不得了,還特地拉著我去做頭髮,最後興高采烈地出發了。而第二天一早卻跟個被人遺棄的孤兒一樣獨自一人走路上班,肯定是昨天的宴會不順利,是吧?」
「李陽,你可以當推理
小說家去了。」樸允兒把皮包從右手換到左手,方便她的昔日同窗現在的同事挽著她的胳膊。兩人並肩一起走在路上的場景和讀書時一模一樣,惟獨不同的是當年她是短髮,李陽長髮,而今變成了她長髮,李陽短髮。
「喂,跟我說說啊,發生什麼事了?你向你叔叔表白,遭他拒絕了?」
「呸!」樸允兒咋了一聲。
「既然不是,那又為什麼?」
樸允兒歎了口氣,目光看向遠方,「他可能有新女朋友了。
李陽揚揚眉,「正常啊,他這個年紀沒有老婆你就該偷笑了。有女朋友算什麼。
「難道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緩慢哀傷的語音嚇到了身旁的好友,李陽盯著她,開始有點擔心,「允兒,你沒事吧?」
「我覺得很煩。」
兩人默默無話地向前走著,不一會兒,飛義遊戲公司的巨型招牌已經近在眼前。李陽忽然道:「允兒,跟他說吧。」
「呢?
「跟他說清楚吧,要死也死得乾脆些。你們認識九年了,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樸允兒咬咬唇,隨手推開了玻璃大門,人眼處的茶水間裡好多人聚在一起,這是每天必有的早晨八卦時間,光看眾三姑六婆興奮的眼神就知今天她們又找到了好話題。
李陽眨眨眼睛,「看來你們組的新上司是個值得討論的人物。」
「和我沒關係,在我心裡誰都比不上容姐。」和李陽做了個簡單的告別,樸允兒走向自己的工作室,興許是性格使然,除了李陽,她和其他同事的關係都很冷淡疏離。
剛推開門,就見自己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個人,那是個身穿天藍色休閒毛衣的男子,正背對著她翻閱著手中的一本畫冊。
「喂,你為什麼亂翻我的東西!」二話不說,一把搶過那本畫冊,那可是她的私人物品,心情鬱悶時的塗鴉本,裡面還夾著幾張裴俊的照片呢。
男子抬起頭,在見到她後眼睛亮了起來,『二十三歲的女巫!」
「是你!」樸允兒大為吃驚,眼前的這個人,正是昨天晚上在商會裡遇見的那個冒失鬼。
冒失鬼莫承安呵呵地笑了起來,「好巧,我們真有緣。」
「原來你就是接容姐位置的新上司……」撲克兒瞪著眼睛道,「雖然你是上司,也不能隨隨便便亂翻下屬的東西啊!偷看別人的隱私,卑鄙。」
「抱歉,因為我進來時這本畫冊就攤在桌上,我看見裡面畫的人物造型很有趣,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對不起。』
「怎麼會攤在桌上呢?」樸允兒想了一下,對哦,昨天收到請柬後就忙不迭地拉李陽去做頭髮了,根本沒有收拾桌子,本以為反正整個工作室就她和拍檔兩個人,卻忘了今天新組長會來。
「怎麼你對美術也很有興趣嗎?你的畫很有創意。」
「得了,您就別寒蟬我了,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怎麼能和美術組的那幫牛人比?自娛自樂罷了。」她收起畫冊,將它放人抽屜裡,在做這件事時,工作室的門又推開了。
「允兒,我聽說我們的新上司很帥耶——」
樸允兒心中哀歎——老天,小湘來了,這下完蛋,劇情策劃c組的臉肯定要被這個花癡丟光。
果然,衣著光鮮、濃妝艷抹打扮的陸小湘一見到莫承安,塗著cd粉色口紅的嘴巴就張成了圓圓的o形,一雙擦了紫色眼影的眼睛也立刻變成了心狀,連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你、你、你,就是,莫。莫……」
「莫承安。」莫承安倒是出乎意料的落落大方,還主動伸手給她。
樸克兒斜著眼睛看到,陸小湘與他握手時,腿完全是哆嗦的。
「很榮幸和兩位美女一起做事,今天下班後我請你們吃晚餐怎麼樣?」
「好啊……」陸小湘當然是忙不迭地答應。
莫承安把目光轉向樸允兒,「允兒呢?」
他居然直呼她的名字,這倒讓樸允兒微微怔了一下,她揚起眉笑了笑,「上司有命,我敢不去嗎?」
「那就這麼說定了。」莫承安說罷微微一笑,才轉身離去。
「哦,天啊!」陸小湘將剛才與之相握的右手貼到自己的臉上,一臉癡迷狀,「我真是太幸運了,竟然和這麼一個大帥哥一起工作。
「是啊,恭喜你。
陸小湘突然嚴肅地轉頭盯著她,「喂,說好了,不許和我搶!
「放心吧,我對他沒興趣,就算我對他有興趣,我又怎麼搶得過你呢?你天生麗質、艷冠群芳,簡直是『飛義之花』
陸小湘心裡大是受用,立刻眉開眼笑,「別這樣說嘛,其實你也不錯,雖然牙齒難看了點兒,又老瞇著眼睛看人,但五官還算秀氣,大家閨秀是算不上,可當個小家碧玉是綽綽有餘。
「謝謝美人誇獎。」樸克兒一邊學西方紳士彬彬有禮地鞠躬,一邊退出房去。
再在那待下去,她會因為要強忍大笑忍得太辛苦而內出血的。
當天下班前,發生了一件小插曲。
莫承安將她們兩個人叫到辦公室,微笑著請她們人座,「我看了你們寫的劇情,很好奇,為什麼你們兩個的構思相差這麼大?」
樸允兒還沒開口,陸小湘已搶著說道:「允兒很老土對不對?她非要追求什麼大團圓,不肯讓男主角死,也不肯讓女主角死。我早說了,現在的遊戲,結局時不死個人是不會讓人有震撼感從而牢牢記住的。」
「允兒你怎麼看?」
「仙劍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樸允地沉默了一下,緩緩道:「而且我最不喜歡的遊戲就是仙劍。」
莫承安顯得很有興趣,繼續問道:「為什麼?這是武俠rpg的經典之作,幾乎是每個遊戲玩家的啟蒙遊戲。」
「它也是我的啟蒙遊戲。」
「哦?
樸允兒的眼睛迷離了起來,是啊,她玩的第一個遊戲,《仙劍奇俠傳》,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95年冬天?對,是那個冬天,她有100份化學試卷要做的那個寒假。
「亞硝酸(hno)既可做氧化劑又可作還原劑,當它在反應中做氧化劑時,可能生成的產物是什麼?」原子筆在紙張上沙沙作響,樸允兒卻覺得那聲音活脫脫就是催眠曲,她打了個哈欠,聲音含糊地摘咕道:「鬼才知道是什麼!
「有四個選項:a。n。;b。n。o。;c。nh。;d。no。選一個。」好好先生依舊不辭辛勞,聲音溫和,耐心十足。
撲克兒覺得眼皮似有千兩重,怎麼也支持不住,頭一歪就睡了過去。
看著她第一百零一次在做題過程中睡著,裴俊歎了口氣,將外衣給她披上,然後輕手輕腳地走開。
一覺醒來,桌上的檯燈被持到最暗,淡淡的一縷光映得攤得到處都是的試卷,慘白一片。
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大不了高二分班後讀文科嘛,只要會考及格就可以了,何必非得逼她迎頭趕上?本來這個寒假她該有多麼輕鬆愉快啊,也不用天天待在家裡做題,還要忍受媽媽的殷殷監探,以及那個所謂的叔叔的孜孜教導。
一個字——煩!
再打一個大大的哈欠,肩上的外套隨著這個動作滑下去,掉到了地上。
「醒了?」裴俊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頭的電腦桌旁傳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顯示屏,沒有看她。
「你在幹什麼?」她撿起外套披著走過去,電腦
屏幕裡兩個小人正在走來走去,不時有文字提示發現某某物品。
「夏季剛推出的一款新遊戲,很受好評,所以試試。」
「好像很好玩的樣子,這個藍衣服白褲子的女孩畫得很漂亮。」
裴俊看了她一眼,「有點意外,你居然喜歡她,那這個呢?」他特地調出另一個存檔,把裡面的紫衣女子指給她看。
「這個就差遠了,一臉刁蠻相,沒剛才那個好,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哈」
「笑什麼?」
「據說每個人都有一定程度的自戀心理,所以我認為你應該喜歡林月如才對,她的性格和你比較像。」
「她是什麼性格?」
「你要不要玩玩看?」他站起來,把椅子騰給她坐。
「真的可以嗎?」樸允兒有點心虛地朝那邊桌上的試卷瞟了一眼。
裴俊也想到了那個,但依舊微笑著說道:「沒關係,偶爾放鬆和娛樂是必要的。而且像你這種心態,再多做100張卷子,成績也不會提高。」
樸允兒頓時皺起了眉,「你什麼意思?」
「你很聰明,如果用心的話,化學不可能學成這樣,過分要求你把它學好只會讓你的逆反心理更強。
「啊,知己啊!」樸允兒誇張地握住裴俊的手,
「要是我的化學老師和媽媽都像你這麼明理就好了!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這麼排斥化學嗎?」
「呢?
「肯定是曾經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所以自暴自棄地乾脆完全放棄,是吧?」
樸克兒的心顫了一下,她仰起頭,正對上裴俊的眼睛,晶晶亮的眸子,彷彿天生就能看透別人的心思。
「嗯……記不清了。好像是剛開始學時沒怎麼放在心上,結果第一次就沒考好,被老師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從此就不喜歡了。」發現裴俊瞧她的目光裡有著笑意,便不由自主地懊惱了起來,「很好笑嗎?我就是這樣的,除非我能做得很好,凡我做不好的東西我都不喜歡。
「沒有想過把它做好,出一口氣,證明給所有的人看,只要你願意就絕對能做好?」
樸允兒呆了一下,「那樣老師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他會認為正是因為他對我嚴加批評,所以才使我的成績能夠進步。我才不要如他的意!」
裴俊失笑,「好了,不談這個了,我教你玩遊戲。」
他於是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走路,如何戰鬥,如何偷東西。相比於做化學試卷時的敷衍了事漫不經心,樸允兒玩遊戲時卻出奇的嚴謹認真,甚至一樣東西沒拿到,都重新讀檔重來,力求做到完美。
仙靈島求藥、山神廟學劍,前往苗疆打探身世,一天攻克一個場景。
然後第四天,隨著遊戲中的李逍遙到達蘇州,樸允兒這回真正見到了林月如。
「怎麼樣?」裴俊從樓下拿了兩罐可樂,遞給她一罐。
樸允兒卻沒有接,她盯著遊戲畫面,嫌惡地皺皺鼻子,「看吧,果然是又任性又不講理,跟靈兒比差遠了,真是不喜歡她。」
「沒人要求你喜歡她,李逍遙喜歡就可以了。」裴俊笑笑,不置可否。
再然後,靈兒不見了,李逍遙和林月如一同去找,打到蛇妖那關時老打不過去,急得滿頭大汗。
「這個美女蛇真討厭,被她手指一指,我就動不了了。」樸允兒抱怨,「林月如真沒用,要是靈兒在還能給我補血。
「是你偷懶,沒有好好練級。為什麼不試試投擲命令?扔把劍出去看看。
「能有用嗎?」嘴裡懷疑,但手上卻立刻照做了,劍的威力大得驚人,蛇妖一下子死了,樸允兒立刻高興地跳了起來,「好棒耶!死了死了!
於是繼續闖關。其後的幾天內,有時候裴俊會陪在身邊,有時候就她一個人。媽媽只道她在裴俊房裡學習,很是放心,而裴俊也不揭穿,在這件事上,兩人第一次特有默契地彼此遮掩。
第六天,鎖妖塔倒,李逍遙從白苗聖姑隱居處醒來。樸克兒一邊喝著可樂一邊按動鍵盤,走到隔壁屋子找人,聖姑先是說了一大堆廢話,告訴李逍遙靈兒有喜了,最後說到月如。
那一剎那,天旋地轉,可樂自手中跌落,將鍵盤打濕。音箱裡一個淒切纏綿的音樂慢慢地響起,伴隨著屏幕裡的畫面,一幕幕地演過去——
初見時她恨他,刺他一劍;比武時她怨他,卻輸給了他;花園內,她特地穿了新衣裳,笑著問他好不好看;而後一路相陪,同救他的心上人……
最後,畫面定格在那具白色的屍體上,白苗聖姑歎息著說:「你要節哀。」
樸允兒完全愣住,腦海裡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無法動彈、無法說話。
裴俊下班回房時,看見的就是呆呆地坐在電腦前淚流滿面的樸克兒,他放下大衣走到她身邊,輕輕問道:「出什麼事了?」
像是被這句話驚動了,樸允兒整個人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她慢慢轉過頭來,看著他,嘴唇哆咦。
裴俊朝電腦屏幕上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剛想說話,樸允兒已一把抱住他哭出聲來,
「她死了!她死了!她怎麼就這樣死了呢……怎麼會死呢?我明明已經打贏那幾條龍了啊!」
「這是遊戲本身設定好的情節,和你的操作沒有關係。我不知道你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早知道你會哭成這樣,我就不讓你玩這個遊戲了。它是個不折不扣的悲劇。」
「可是為什麼要她死?他們不是要永遠在一起的嗎?他們不是約好了要闖蕩江湖,一起終老的嗎?」樸克兒自他懷中抬起頭,一張小臉哭得慘兮兮。
裴俊挑了挑眉毛,試圖用輕鬆的語氣讓她開心,
「你幹嗎這麼捨不得?你不是不喜歡月如嗎?她死了就沒人跟靈兒搶李逍遙了,多好。」
哪知適得其反,樸允兒聽了他的話後怔住,眼淚反而越流越多了。她一把推開他,捂著嘴巴跑到房間的另一邊,將頭埋在書桌上泣不成聲。
裴俊靜靜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將紙巾遞給她。
「因為第一眼的偏見而說出不喜歡林月如,但在後來的情節發展中卻感覺到了她的可愛,因此無法忍受她的死亡。是這樣嗎?」
樸允兒過了半天才問出句話來:「你現在得意了,你一開始就說我應該喜歡她,現在證明你是對的。」
「被別人說中心事讓你覺得這麼丟臉嗎?」裴校注視著她,眼神卻很溫柔,「可是喜歡林月如又有什麼錯的呢?坦白承認自己喜歡又有什麼錯的呢?遊戲是這樣,化學呢?化學本身有什麼錯誤?學好化學又有什麼錯誤?」
「少來,遊戲和化學不是一碼事!」樸允兒反駁。
「真的不是一回事嗎?」裴俊盯著她,那目光令她心虛。
「好了,其實今天我有件事要告訴你的。」
撲克兒一邊忿忿然地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眼淚,一邊隨口問道:「什麼事?」
「我明天要去z城,可能要很久都不能回來,所以沒有辦法輔導你的化學了。我很抱歉。」
樸允兒吃了一驚,「你去z城幹嗎?為什麼要很久都不能回來?」
「是哥哥在z城的分公司出了問題,由於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所以他讓我去接手那邊的工作,希望能扭虧為盈。我想,如果我做不好的話,可能三五年都回不來。」
「什麼?爸爸竟然派你去那麼遠的地方!還要那麼久!」樸允兒激動地站了起來。
「呵,算是磨煉我吧。在這邊我也沒能幫上什麼忙,被照顧得太好,反而什麼都學不到。其實也是我主動要求去的,我希望能為補家做點什麼。」裴俊在說這話時眼中流露著一種她看不懂的光芒,然而她就是覺得哀傷。
「不要去!z城環境惡劣飲食差,治安還不好。我跟爸爸說,叫他不要讓你去!」說著轉身想跑,卻被他一把拉住,裴俊看著她,微微而笑。
「你笑什麼?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笑啊?」
裴俊還是笑,過了一會兒,忽然輕聲說道:「允兒,你是捨不得我嗎?」
樸克兒的心重重地震了一下,臉刷地紅了,「什麼?我捨不得你?我會捨不得你這個毀了我優秀學生獎的傢伙?你少做夢了!
「還是不願承認自己的真心,固執地任最初的偏見繼續下去嗎?」
「呢?
裴俊柔柔地一笑,他笑起來的樣子好看極了,好像把陽光放到了他的眼睛裡,再透過那層剔透的水晶物質斂去陽光的強度,變得溫和又晶瑩。這種笑容真要命!
樸允兒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不規則地亂跳,怎麼會這樣呢?
「好了,允兒。z城我是非去不可的,如果真捨不得我,就多說些告別的話吧。我明天就要出發了。
樸允兒給了他一個白眼,背過身去,「懶得理你。」
「那麼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相處這麼多天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提要求,樸允兒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還是回了頭。
觸目所及,仍是那盈盈的溫暖的笑意,「好好學化學吧,就當是為了我。我不希望被別人說我以前的獎項全是白拿的,連自己侄女的化學都輔導不好。答應我嗎?」
明明不想答應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話一出唇,就變得柔軟了起來,「嗯……好吧……」
樸允兒於此刻想起當時的情形,不得不感慨世事的奇妙。
那件事後第二天裴俊就整裝出發了,而她居然真的乖乖開始用心學化學。《仙劍》的遊戲截止到林月如死亡,就再也沒有繼續下去。
高二分班時,她的化學已經在全年級內屬於拔尖的,因此進了理科班。
多麼不可思議!她一開始那麼討厭化學,最後卻愛上了這門學科;她一開始對林月如百般挑剔,最後卻因林的死去而不能再繼續遊戲;還有裴俊,那個她死活不肯讓他介人生活中來的「叔叔」,最後卻成了她最掛念的人。
上帝與她開起了玩笑。這個玩笑從十四歲時起,竟然持續了這麼多年。
一陣鐘聲忽然響起,三人一起扭頭看向牆上的掛鐘,下班時間到了。
莫承安倒也乾脆,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說道:「我們走吧,關於這個話題可以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