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嗯……我馬上把運動會的材料給你送過來,中午的時候我們一起吃飯……再見!」掛掉手機,我吃力的拿著一大疊材料,向四葉走去。
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天空蔚藍蔚藍的,讓人的心情也開朗起來。
到了四葉的門口,我一眼就看見了靠著一株枝葉碧綠的樹長身玉立的千代楓,他今天穿的可真是帥透了!
全身上下一身隨意裝扮,看上去有些懷舊但乾淨明朗的白色長袖T恤搭配著水磨發白的牛仔褲,兩隻手酷酷地插在兜裡,微風拂過他蜜色的頭髮,像暮雨時微風中的花瓣在起舞。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下點點影子在他光潔白皙的額頭,閃爍的光芒在那件白色的T恤上彷彿映了一幅水彩斑斕的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生輝,藏在陰影裡看不清楚的那部分又似乎充滿神秘,誘惑著每一個路過他身邊的人。
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的唯美和夢幻,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呵呵,小蜜糖,你終於來了!」站在樹下的千代也看見了我,嘴角立即歡快地向上揚起,大步朝我走了過來。
……
四葉學園C區學生餐廳。
「小奶糖,你喜歡吃什麼?」
「嗯……隨便。」呵呵,只要是和千代在一起吃飯,吃什麼都無所謂了!
我興奮地打量著四葉的學生餐廳,呵,這裡可真豪華,比我們學校的食堂強太多了……
「楓,好久不見!」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我的身後飄了過來。
咦?是個女生的聲音,這個聲音好像還有點熟悉,是在哪裡聽過嗎?我回頭——
只見一個個子高挑,性感可人,校服裙子改得短得不能再短的女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和千代的面前。
端木泠?!
我驚訝的看著這個端木家的另類千金。還好,這次她身邊沒有跟著半夏,我偷偷鬆了口氣。
不過,千代和端木泠的臉色怎麼看起來都有些怪怪的?
「楓,介意我這個過去式女朋友坐下來和你們一起用餐嗎?」端木泠嘴角一揚,露出了一個冷艷的微笑,還沒等千代說話,就把餐盤往桌子上一放,在我們對面坐了下來。
這女人,果然豪放……
等一下!!她剛才說什麼?過去式女朋友?什麼意思?難道她以前是千代的女朋友??
心像被什麼梗住了!我想起上次端木涼提到這兩人時的語氣,頓時明白了自己當時緊張的原因——是女人的直覺吧,直覺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簡單!
我緊張地盯著千代,希望他說出拒絕她的話,可是——
「當然……可以。泠,好久不見。」沉默了半秒鐘,千代恢復了漫不經心的表情,把手中的可樂遞到端木泠面前,笑嘻嘻的說,「可樂加冰,你最喜歡喝的飲料。」
我的頭轟地一下炸開了!
死蜜蜂!臭蜜蜂!不僅不顧我的感受,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前女友留下來,還當著我面給她送可樂?!
「想不到,你還記得……」端木泠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恍惚的表情在臉上一晃而過。
低頭若有所思了片刻,她端起千代遞給她的那杯可樂,仰頭喝了下去。
我發現,在她抬頭的剎那,眼角隱約有一點晶瑩在閃爍……
難道,她對千代還存在著特別的感情……
我轉頭看千代,發現他也正安靜地,或者說是出神地盯著對面的她。
那眼神雖然淡漠,卻仍然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可樂加冰,他還記得她的喜好,這是否說明了,他對她也還存在著特別的感情……
既然都對對方還存在著那特別的感情,當初他們,又為什麼要分手呢?
這個問題兇猛地擠佔了我的大腦,讓我無法思考其他問題……
「小蜜糖,我去拿吃的,你在這裡等著我。」千代忽然站起來,寵溺地揉揉我的腦袋,朝售賣窗口走去。
轉眼間,座位上只剩下我和端木泠兩個人,僵硬而尷尬地對坐著。
「你……和千代以前在一起?」我努力朝她擠出了一絲微笑,讓自己看起來神色自然。
「嗯哼。」她冷淡地邊用餐巾擦拭著一柄銀色的叉子,邊回答我。
「後來分手了?」
「嗯哼。」
「……為什麼?為什麼分手呢?」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2.
「你也喜歡千代吧?」端木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忽然看著我的眼睛扔出這麼一句,「我勸告你,不要喜歡他!」
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要對我說這句話?!
「為什麼?你可以喜歡他,為什麼我就不能喜歡他?」
「因為你做不到!」
「做不到?我做不到什麼?」真是莫名其妙,她就不能把話說明白點麼!難道她覺得這樣打啞謎一樣的講話很酷嗎?!
「哼!不服氣麼?我們來做個測試吧!」她從自己的餐盤裡拿起一塊草莓慕司蛋糕,放在我面前。然後將餐盤裡雪亮的餐刀,啪的一聲扔到我面前。
「這個蛋糕,切一塊給我!」她冷冷的對我說。
切一塊蛋糕給她?這就是測試內容?可是,她到底想測試什麼??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塊蛋糕,毫不示弱地抓起了餐刀。
「不就是個蛋糕嗎?給你一半好了!」我滿不在乎地拿起刀子,準備切一半給她。
她卻冷笑著開口了:「如果,這個蛋糕是千代呢?!!」
蛋糕?千代?!
我訝異地把頭抬起來,發現端木泠正冷冷的盯著我,那雙塗著藍色眼影的眼睛裡流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神色。
「呃……如果蛋糕是千代??」我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如果,這塊蛋糕代表千代的話,我還把蛋糕分一半給她,那不是代表我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千代嗎?我當然不……
「為什麼遲疑呢?是不想和我分享千代?」端木泠的聲音比冰還冷,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們在幹什麼呢?」
回頭,千代楓已經端著一大餐盤的食物回來了。
他一眼看見被我和端木泠冷落的草莓慕司蛋糕,立即興高采烈地用叉子插起來塞進自己嘴裡,一面吃還一面興奮地說,「小布丁,不好意思哦。你遲遲不下刀,我等不及了!」
「呵呵,果然是標準答案。」端木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直直地對上千代楓的眼睛,嘴裡吐出這樣一句謎語一樣的話。
千代的目光瞬時變得冰冷,兩道鋒利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起,大約有半秒鐘短暫交鋒之後,終於傷痕纍纍地各自收了回去……
一時間,三個人各懷心事陷入了沉默。
標準答案?端木泠口中的「標準答案」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呆呆地盯著手中冰冷的餐刀出神,連千代什麼時候起身出去接電話了都不知道。
「別想了,你永遠也想不明白的。」
「呃?什麼?」我怔怔地看著對面的端木泠,她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
「唉,就憑你這樣單純的個性,怎麼能抓得住他呢?」端木泠突然歎了口氣,用同情的目光掃了我一眼說,「測試結果就是——你根本不適合和千代楓在一起。」
說完,她果決地站起來徑直走遠了。
我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竟然覺得那身影孤寂得讓人難過。
「小蜜糖,我回來了哦!」五分鐘後,千代笑嘻嘻的從外面進來,坐在我旁邊,端起了桌子上的便當很high的吃了起來。
「嗯。」懶的理會他,我氣乎乎的用勺子胡亂的挑著盤子裡的飯菜。
「小蜜糖?你在減肥嗎?呵呵。」
真奇怪,他沒看到端木泠已經走了嗎?為什麼連問都不問一句?還裝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覺得很奇怪耶,為什麼端木泠走了,你一點反應也沒有?」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既然死蜜蜂你不說,那我就問嘍!
「……她啊,一向都是這樣的!我還是好餓,你把你的那塊蛋糕也分給我吃一點好不好?」
「『一向都是這樣的』……那你還挺瞭解她的嘛!」我很生氣的用叉子死死的護住了自己的那塊蛋糕,使勁的將千代的叉子撥開。
「噢,小蜜糖,你不把蛋糕給我吃的話,那你們學校的材料我就沒有力氣看了哦!運動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千代吧唧吧唧對我眨了眨眼睛。
「……」我頓時無語,這個狡猾的傢伙是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呢還是在故意轉移話題啊?!
「哈!搶到了!小蜜糖,分神必輸哦!」
分神必輸?!我呆呆地看著千代得意地叉起我的那塊蛋糕放進嘴巴裡。
他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真切和滿足,絲毫沒有造作的意思。
難道,真是我想太多了嗎?
呼,算了!什麼前女友,既然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也就不必分神去理會她的話了吧!
全心全意地經營好現在才是王道!如果老是分神的話,說不定真的會讓別人有可乘之機也說不定哦!
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全身又充滿了力量!!呵呵,不知不覺連窗外的陽光也重新變得燦爛起來。
3.
這天放學,照例和唐果一起回家。
擠奶油似的剛從熙熙攘攘的人堆裡艱難地擠出學校大門,唐果突然興奮地尖叫起來:「哇啊~!樂樂,快看!!!前面那輛車,可真炫!!!」
「車?」順著她的目光,一輛嶄新珵亮的高級轎車闖進了我的視線!
「真是羨慕死我了耶!!!我們去抽獎好不好,說不定這次可以中一輛車哦!」唐果兩眼發光的看著那輛車,又開始做起她的白日夢來。
「少來了,還是快點回去吧!」我正準備把視線從那輛車上移開,忽然,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校門口,純白色的長外套下面套著一條淡紫色的短裙,黑色的長髮被兩條紫色蕾絲邊的帶子紮成兩束,溫柔的搭在了兩邊的肩膀上。
「佑嵐?!」
我低呼一聲,和身邊的唐果交換了一下眼神,就看著佑嵐恭恭敬敬地跟在一個氣質不凡的女人身後走向了那輛高級轎車。
「喂——樂樂,快看!那女人的手指上也戴著一枚紫水晶尾戒耶!跟佑嵐的一模一樣!」唐果碰碰我的胳膊,興奮地嚷了起來。
哇,好炫目!在陽光的照耀下,那女人手上戴著的紫水晶尾戒,和佑嵐手上的那枚突然發出了兩道交映相輝的紫色光芒,晃得我的眼睛都花了!
這女人是誰呢?是佑嵐的媽媽嗎?
聽說佑嵐自己一個人租住在一間公寓裡,她媽媽這是來看她嗎?
可是,我們都沒聽她提過啊!而且,她和她媽媽怎麼看上去一點也不親近,很久沒見面的母女不應該是這種樣子啊!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媽媽每次回家時,誇張地撲到我和弟弟身上的情景……
這個女人……
我怔怔地看著那個正冷冷地注視著佑嵐上車的女人——黑色的長裙,海藻般濃密的黑色卷髮,透著一股高貴的神秘……
等車子開遠了,我很佩服的回頭對唐果說:「哈~,你的眼力可真不是蓋的!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了。」
「那當然,我的眼力還用說?!」唐果驕傲的把頭一昂,看著我一個勁的賊笑,「嘻嘻~,樂樂!我不怕告訴你哦~,我盯佑嵐的那枚紫水晶尾戒已經很久了耶!就是不知道哪裡有賣的……」
汗……
原來如此,唐果這傢伙……
無語地回到家,忽然覺得胃裡的飢餓感洶湧地翻滾上來。打開冰箱一看,只找到幾包泡麵。
暈,再吃泡麵,我的臉也會變成泡麵的顏色的!不行,得想想別的辦法……
半小時後,我吃力地從樓下超市拎著一大袋菜回到家裡,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就開始興致勃勃的研究起菜譜來。
嘿嘿,從來沒做過飯的我決定小試一下身手了,等會兒千代回來,一定要讓他大吃一驚!
嗯,做什麼菜好呢?豬排蘿蔔香菇湯?以前半夏在家裡常常燉這個湯給我喝的,有營養,做起來也較簡單。哈,就它了!
千代,你等會兒回來就可以喝我為你特意烹製的豬排蘿蔔香菇——愛心湯了。哈哈,別太激動哦!
霍霍幾下,我麻利的挽起了衣袖,從櫃子裡翻出了一塊潔白的圍裙繫在了身上,大叫一聲「加油!」就開始了我的愛心大餐!
可是,到底該先放排骨還是先放蘿蔔?一起放?還有,鹽放多少??我為難的看著桌子上那一大堆的原料,高昂的鬥志就像洩氣的皮球一樣,嘶嘶嘶地軟了下來。
托著下巴發了半天呆,最終還是決定打電話求助。掏出手機,我嘟嘟飛快地按下了一長串號碼。
「喂……臭小子!!!什麼泠姐?!連姐姐的聲音都沒聽出來嗎?!快點告訴我那個排骨蘿蔔香菇湯到底怎麼做啊?!」
「先把蘿蔔切了?廢話……我當然知道要切蘿蔔了!!哦……要切成丁才好吃……知道了知道了!接下來呢?那個鍋裡應該是先放蘿蔔還是先放排骨啊……」我一邊凶巴巴的向半夏「請教」,一邊手忙腳亂地切著蘿蔔。
「什麼?!香菇還要先洗一下?排骨最好用開水解下凍?你怎麼不早說?」我趕緊又把手伸進了鍋裡,小雞揀米似的把那些蘑菇一顆顆挑了出來,丟到了水池裡。
「姐,你會切蘿蔔嗎?小心不要切到手啊……」電話那頭傳來半夏關切的聲音。
「我當然會啦,不要小瞧你老姐!我可是心靈手巧型的……啊!!!!」誰知,話還沒說完,我就痛苦地發出一聲足以嚇死一頭非洲豹的尖叫。
4.
痛——
拿著蘿蔔的左手手腕傳來的一陣尖銳的疼痛讓我重重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低下頭,發現那把雪亮的菜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切到了我的手腕上,刺眼的鮮血正咕嚕咕嚕地爭先恐後的從我的皮膚裡流出來,伴隨著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雪白的蘿蔔片上也染上了大片大片艷麗的鮮紅,一白一紅的對比顯得格外刺目。
好痛啊!!!
我大口大口的吸著冷氣,緊閉著眼睛,腦袋跟著一陣暈眩。
咚——手機直接從我的手上掉了下去。
「姐!姐!你還好吧……」手機裡隱約傳來半夏緊張的叫喊聲,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回答,整個人軟軟地癱倒在地板上,傻傻地盯著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要包紮。
可是,紗布在哪裡?止血的藥在哪裡?
真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我自己家啊,為什麼我什麼都找不到?
手上的傷口疼得快麻木了,鮮血還在往外冒。我癱在沙發上,整個客廳都在迴盪我有氣無力的呼喊:「老媽,半夏……我是不是要死了……」
誰來救救我啊??
千代楓……端木涼……你們怎麼還不回來??
隨便哪一個都可以,快點回來救救我啊……
「姐!姐你怎麼樣了?姐,你別嚇我啊!!」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緊張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了起來。
半夏焦急的還掛著汗珠的臉隨著我微微睜開的眼睛,在視線中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嗚嗚,半夏!你終於回來了!姐姐要死了啦!」看到從端木家以火星速度跑回來的半夏,我的心忽的放了下來,眼淚卻在一瞬間飆了出來。
「姐,沒關係,不要怕,我馬上給你包紮!」半夏柔聲安慰著我,轉身去一個櫃子裡翻出了藥箱。
汗,我剛才怎麼就不知道找那裡,半夏不在家住都比我熟悉家裡東西的擺放位置……
「姐,你下次要小心點啊。割破這麼大的傷口……萬一失血過多我趕不及怎麼辦??我剛才聽到你的叫聲都嚇壞啦!」半夏小心翼翼地給我包好傷口,又去廚房裡忙碌起來。
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姐,下次切菜的時候記得叫我哦!!!」
「……」
「藥箱在客廳電視櫃的第三層,姐你……」
「我知道了,你少囉嗦。」
「沒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哦!」半夏說著就朝大門走去。
「喂喂喂!!你給我站住!!你這個死小子飯也不吃就走了嗎?」我滿臉不高興的看著弟弟,這個家現在就不是他的家了嗎?居然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姐,我、我有點事情,必須要趕回去……」半夏趕緊低下了頭,聲音依舊像水豆腐般細嫩,不過明顯比以前有主見多了,一邊回答我,腳步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有什麼事?不會是因為端木泠才急著要趕回去的吧?!」我不爽地想到那天在冰點屋看到的一幕。
「嗯,是的……」半夏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的臉色,卻依然不怕死地說出了我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你喜歡她???臭小子!!!你怎麼能夠喜歡那種女人……你想氣死你老姐嗎?!」我覺得胸口裡氣血翻騰。
那天在四葉學生餐廳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端木泠那個壞女人不僅對我的蜜蜂虎視眈眈,居然連我弟弟也不放過!她的男朋友就像跑馬燈一樣不停的換來換去的,根本就是典型的不良少女!如果半夏喜歡上她的話,肯定會受到傷害的!!
我又想起了海芋頭那天說的話,說不定半夏的下場最後也會落的和他一樣慘……不行!我絕對不允許半夏和那種女人交往!
「半夏!你知不知道端木泠真正喜歡的人是誰??聽清楚了!是千代!!千代楓!!」我盡量壓低怒火,語重心長地教導自己的弟弟。
「……姐,你誤會了,我知道泠姐喜歡千代哥哥,泠姐只是讓我假裝一下她的男朋友,我們……其實沒有什麼關係的!」半夏說著朝我露出一個清爽的微笑,我從他的笑容裡看不出一絲虛假的痕跡。
「真的沒關係?」我將信將疑的看著他,轉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端木泠為什麼要和千代分手?」
「姐,我不知道。泠姐好像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姐,那我走了哦。」半夏朝我微微一笑,消失在大門外。
5.
半夏走後,已經確定性命無憂的我,目光貪婪地盯著桌子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暗暗地嚥了嚥口水。
哇,看上去真的很好吃哦。只是千代怎麼還不回來?!
我著急地在客廳繞起碎步。,
彭彭——
哈,終於回來了!
我高興地衝過去打開門,看了站在門外的人足足有一秒,說話的聲音頓時蔫了下來:「呃?是你啊?」
「你以為是誰?!」端木的語氣裡滿是不屑的譏諷,一把推開我。
彭——
門在我眼前被用力地關上,發出一聲壯烈的慘叫。
這傢伙!幹嘛莫名其妙就發火摔我家的門?!而且最近都不怎麼理我,一回來就往房裡躲,我非得教訓教訓他不可!!
「喂!!!你——」一句硬邦邦的話剛到嘴邊,突然梗住了。因為我看到了他眼角那圈還沒完全消退的淤青。唉,雖然事隔這麼久了,可是每次看到它,還是會心虛。
捏緊的拳頭鬆了下來,我轉身一屁股坐回沙發上,打開電視,又開始繼續比冰河世紀還要漫長的等待!!!
唉~!千代怎麼還不回來?桌子上的飯菜都快涼了!!!
不知不覺,我的眼皮慢慢的垂了下來,好困……
彭彭——
終於,門再次被清脆地敲響。
哈,這次應該是千代回來了!!!我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睛,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趕緊跑去開門。
「你——回來啦!」我的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站在門口都忘記要讓路了。
灰色的長長風衣如同浮雲般勾勒出了他修長挺拔的身材,蜜色的頭髮,隨意的搭在了他那光潔的額頭上,微微上翹的桃花眼,正在似笑非笑地對我放著電。
「嗯,小蜜糖想我了?」千代擁抱了我足足半分鐘才鬆手,然後朝他和端木的房間走去。
「呵呵。」我竟然像個小媳婦一樣臉孔開始發燙,頭也跟著羞澀地低下去。
「噁心!哼~,我先吃飯了!」端木僵硬冰冷的聲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讓我一下子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特意給千代做的菜(當然也有半夏的功勞)!再不吃就會涼了!
正要開口——
「涼,我要回本家一趟了,在我消失的時間裡,要記得想我哦。」一股淡淡熟悉的糖果味瀰漫開來,千代已經提著一個包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邊和端木說著話邊朝我飛個媚眼。
「回本家?蜜蜂你要走麼?」我呆住了。
「是啊,我要回本家住一段時間。小蜜糖你要幫我好好照顧涼哦,無聊的時候可以教教他微笑,你好像都已經忘記這件事了吧?」
「啊!好像是耶,因為找到了蜜蜂,所以一高興就把什麼都忘了……」我笑呵呵地回答。
心裡卻很清楚,不教端木微笑的原因,其實是在等他心上的傷疤痊癒……
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端木,只見他拿著勺子的手抖動了一下,湯差點從裡面撒出來。臉色也比剛才陰沉了幾分,卻仍舊低著頭默不作聲地繼續喝湯。
我猛地發現那碗愛心營養湯只剩下一半了!!
「喂,端木,你怎麼把我的愛心湯都喝光了?蜜蜂還一點都沒喝啊!」我衝過去就要搶端木手上的勺子,下巴卻被千代勾住了,「這是給我做的嗎,親愛的小蜜糖?不過我要走了啊,你們倆慢慢喝吧。」
「對!就是給你做的!而且這個蠢女人為了給你做菜,差點割腕自殺!」我還來不及回答,一旁的端木冷冷又譏諷地瞥了我一眼,把臉轉向千代說,「所以,你最好是吃一點,免得待會兒這個白癡哭喪著臉。我煩!」
呃?他怎麼知道我的手受傷了?我明明換了件袖子長的衣服遮住了的。
終於,千代還是停下了腳步……
然而,兩分鐘後——
「你才吃了兩口就要走?再吃點吧。」我有些失望地看著千代扒了幾下就放下筷子,這麼多呢,可都是我特意為他準備的啊!
「剩下的交給涼了。涼,要幫我全部吃完哦,不要辜負了小蜜糖的一番心意。」千代說著,把背包甩到肩上,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唉……」我無精打采地歎了口氣,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面前的菜,「為什麼忽然回家呢?不可以留下嗎?不可以不去嗎?」
「喂!幹嘛一副白癡樣?好了,我告訴你……他每次回本家,一個星期後就會回來的。」
「啊?真的?」我拉住已經放下筷子準備進房間的端木,興奮地問:「你的意思是,他過幾天就會回來?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我為什麼要安慰你?!真煩人!」端木緊皺眉頭冷哼一聲。
「呵呵。」我傻傻地笑起來,發現端木的表情明顯錯愕了一下,然後我繼續笑呵呵地看著他說,「謝謝!」
知道了千代一個星期後就會回來,心裡馬上安定多了。
不過,他為什麼突然回去呢?難道發生什麼大事了嗎?哎,管他是什麼事呢!反正我只要等他回來就好了……
6.
可是事情遠遠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千代離開後的第二天,我和端木就在早餐桌上邊吃泡麵邊展開了失敗的談判。
「端木,千代不在,以後你要負責做晚飯啦!」
「我不會做!」
「那我們吃什麼?我也不會做。我昨天切到的手腕還在痛呢。」
「叫外賣,或者吃麵。」
「外賣?好貴的!你死心吧!哎?你會下面?那為什麼今天早上我們要吃泡麵?!」
「我說的就是泡麵!」
「噢……」我很受傷地摀住胃的部位,「早餐吃泡麵。那晚餐呢?也吃泡麵?」
哭!如果真是那樣,我看等不到千代回來我就已經餓死了!
「嗯。」端木一邊回答一邊往麵碗裡倒胡椒粉。
「可是我一看見這該死的泡麵就想打嗝了!!阿嚏——」話沒說完,鼻子一癢,那個嗝不知怎麼就變成了一個噴嚏。
「喂——!」對面的端木涼猛地抬起頭,「不要把面噴到我臉上!」
「我哪有把面噴到你臉上??」我趕緊大聲抗議,一面給自己找理由:「可惡,誰讓你剛才倒那麼多胡椒?!嗆死我了!阿——嚏!!」緊接著又是一個大大的噴嚏,端木涼瞥我一眼,皺著眉頭將自己的泡麵扔進了垃圾桶。
吃了幾口泡麵鬱悶地到了學校,剛好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響起。
可是整整一節課,身邊的座位都是空的。這可是比較奇怪的事,因為佑嵐從來都不逃課的,她不會是感冒了吧?最近班上好像在流行感冒耶。我有點擔憂地想著。
「樂樂,我終於又可以和你做同桌了哦。」發現佑嵐沒來,死黨唐果立即拿著課本興奮地跑過來坐到我身邊的的空位上。
「嗯。」我沒精打采地點點頭。
「怎麼了?樂樂?你不高興啊?」唐果立即關心地打量起我的臉色,然後恍然大悟似的拍著胸脯開始做保證,「你放心吧樂樂,我不會再在上課的時候吵你做筆記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這傢伙,想到哪裡去了,「我是擔心佑嵐呢。」
「擔心她?!」唐果愣了愣,馬上又開始恢復八卦的本性,「樂樂,你不用擔心的啦。依我看,佑嵐一定是跟那個神秘女人走了!」
「神秘女人?哦,你是說我們昨天在學校門口看見的那個女人嗎?」我一邊回憶一邊思索,「有可能。可是佑嵐怎麼都沒打電話讓我們幫她請假呢?」
「也許那個女人已經幫她請過了吧。反正你也看見她們手上有相似的紫水晶尾戒啦,應該關係很親密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哦。」
「哦,這樣就好。那我先趴一會,老師來了叫我啊。」說完我就軟綿綿昏沉沉地倒在了桌上,開始做著各種關於美食的夢。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正在考慮怎麼開口去唐果家蹭飯吃,沒想到她竟然扔下一句:「樂樂,我先走了哦。有一個百貨公司的開業抽獎活動我約了別人一起去。」就很不義氣地一溜煙跑了。
可惡,看來這幾天真的就只能吃泡麵了!哎,頭好昏啊!不知是睡多了還是被傳染了流感啊?嗚嗚,反正千代不在,我就是個倒霉的衰神命!
泡麵生涯持續到第三天,我終於在營養不良和流行感冒的雙重夾擊下,光榮地倒下了。
叮——
早晨,當震耳欲聾的鬧鈴在我耳邊瘋狂響起時,我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樣,四肢無比的酸痛,連伸出手去按掉開關的力氣都沒有。
「唔,好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我艱難地挪動著自己沉重的身體,掙扎著想從床上爬起來喝水。
喉嚨就像被火燒的一樣難受,我勉強地撐開沉重的眼皮,一點點的把自己從被子裡挪出去。
咚——
突然,下面變的空空的,我從床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嗚,痛!
我趴在地上使勁想站起來,可全身軟綿綿的,像塞了一團軟軟的棉花,怎麼也立不起來。想拽床上的被子,被子也像故意跟我作對似的,重得像壓了一座五行山!
而那該死的鬧鐘還在叫囂,好像在向我發出最惡毒的嘲笑。
「該死的,快把那個吵死了的東西關了!」房門忽然被推開,端木涼氣沖沖地闖了進來,看到我的樣子,一下子愣住了。
「你?幹嘛跑到地上去睡?」他一邊發著牢騷一邊走到我床邊,關掉了那個要命的噪音污染源。
「你當我想啊?」我瞪了他一眼,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這幾個字。
「你……感冒了?!聲音啞得跟母鴨子一樣,別講話了!」他皺著眉頭走過來,一把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回床上。
「喂……」居然說我是母鴨子?!不想活了?!我想警告他,可是發不出聲音,只好乖乖地躺好,讓他幫我蓋好了被子。
「怎麼會……突然感冒這麼嚴重?!」他站在我床邊看了我一會兒,看見我難受得說不出話,轉身就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開始狂鬱悶起來:媽媽沒在家,半夏不在,千代也不在,我是不是就這麼病死了也沒人管啊?
咯吱——
房間門又開了。
已經出去了的端木涼再次走了進來,將一杯水遞給我,「快把這杯水喝了!嘴巴像干樹皮一樣,醜死了!」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立即把頭撇向一邊,費勁地擠出了我的抱怨:「冷的。」
「可是……哪有熱水?」他的臉立即不自在起來,瞪了我一眼,然後放下水杯,一聲不響地出去了,不一會兒,我聽到廚房裡響起咕嘟咕嘟的燒水聲。
呃?他燒熱水去了?我大吃一驚:這傢伙,已經快遲到了啊,難道他不去上課了嗎?
是不是因為我生病了,所以打算留在家裡照顧我?!心裡突然有股異樣的溫暖緩緩流過,看來,這傢伙有時候其實也還蠻不錯的嘛,只要他不偽裝自己的時候……
我胡思亂想著漸漸昏昏欲睡的時候,門猛地又被打開了,端木涼抱著一大堆東西衝了進來,嘴裡嚷嚷著:「你自己看著辦。」
「什麼看著辦?!」我呆呆地看著他。這傢伙去哪了?怎麼頭髮都汗濕了?
「該死的!那個醫生囉嗦死了!我懶得跟他吵,就每樣都買了回來,你自己一片一片試好了。」端木說完把那堆東西往我懷裡一推。
「感冒藥?!你給我買藥去了?可是,怎麼這麼多啊?」我這才看清楚他給我的東西。這麼多藥我一輩子也吃不完吧!
「你不要囉嗦!我哪裡知道哪種有用?!」端木涼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衝了出去。
緊接著,我就聽到廚房傳來了他氣哼哼的咒罵聲:「哪去了?水都到哪去了?!!為什麼只剩了這麼一點?!」
呃?水哪去了?只剩了一點?
我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傢伙因為跑出去給我買藥,水壺裡的水都被燒乾了。
呵呵,這樣子笨笨的他,竟然讓我覺得有點感動耶!
過了一會兒,端木涼提著只剩下一點點開水的水壺走了進來,「我明明加了很多水的,都不見了……」
「沒關係。」我忍住笑對他說,「謝謝你。」
「呃?我……」他有點慌亂地把水壺往地上一扔,扭過頭去不看我,臉似乎也有一點紅。
「水……」
「哦。」他又手忙腳亂地拾起水壺,給我倒了一杯水。
「喂……你去上課吧,雖然好像已經遲到了……」藉著熱水喝完藥,我重新縮回被窩裡,對在床邊收拾水杯的端木涼說。
「不必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壓抑,「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不管的!」
頓了一頓,他又用幾乎是自言自語的口氣低低地、很低很低地說,似乎是不打算讓人聽見:「這樣的機會對於我來說……也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呃?他說什麼?第一次?最後一次?什麼意思???
可偏偏該死的感冒藥在這時候開始發揮作用,我的腦袋越來越昏沉,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
「我睡了啊。」我嘟噥著,合上眼睛。
「……喂……」他好像還有話要講,可我已經困得說不出話了。
「那時候……謝謝……你叫醒我……」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
「嗯……」我無意識地哼了一聲,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7.
唉,該死的感冒終於痊癒了。明天我就可以活蹦亂跳的回學校上課了,幾天不見,還真是蠻想念親愛的學校呢!
不過,最想念的還是我的蜜蜂嘍!呵呵,如果端木沒有騙我的話,他應該明天就會回來了。一想到這點,心情就high到不行!
「樂樂,我來看你了!!」下午放學後,唐果跑來家裡看我。
「嗚嗚,糖糖,還是你最好!」我飛撲過去抱住她,可是才激動了沒幾秒,就被那傢伙打擊得半死:「唉,這幾天你生病請假,佑嵐又玩失蹤,作業都沒地方抄,快把我逼瘋了!」
「啊?你跑來就是跟我說這個?」我鬱悶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嘿嘿,當然也不全是啦。」不是就好!不然馬上把你趕出去,哼。
「我送好吃的給你哦。」唐果說著從袋子裡往外掏東西。
「什麼?」一聽說有吃的,我的心情就又好了起來。雖然端木現在已經不再讓我吃泡麵了,可是泡麵後遺症在短時間內還是我的夢魘。
「你看啊。好好吃的小蛋糕哦。」唐果拿起一個蛋糕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特意給你買的耶。怎麼感謝我啊?」
「蛋糕?」我呆呆地看著唐果拿出來的那些蛋糕開始眼睛發直:怎麼這麼眼熟哦?好像在哪裡吃過?!
拿起一個丟進嘴巴裡,連味道都這麼熟悉!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天在四葉草學園餐廳吃的就是這種……
「樂樂?你怎麼了,為什麼眼神這麼呆滯?!」唐果關切地拽住我的胳膊,「是不是端木涼趁你生病的時候欺負你了?我現在就去教訓他!!」
「不是,是因為蛋糕……」我遲疑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把那天在四葉遇到端木泠的事情告訴了唐果。
「原來是這樣啊?呵呵,沒有事啦~,樂樂!端木泠是千代以前的女朋友有什麼好稀奇的?千代以前還答應做我男朋友呢!瞧,那個時候我還不是用一個甜甜圈就把他給哄住了!我早就跟你說了,那傢伙沒挑戰性!」
「可是……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碰到端木泠時候,那個『海芋頭』對半夏說,端木泠的男朋友雖然很多,但其實她心裡只會想著一個人……那個人其實就是千代……」
心慌慌的,亂亂的,難道一旦喜歡了一個人,就會遭遇很多意料不到的痛苦嗎?
「這樣啊!那端木泠可就是你的頭號情敵了哦!那種女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樂樂,你要小心啊!」
頭號情敵?我愣了一下,腦袋裡突然又浮現出千代把自己那杯加冰的可樂遞給端木泠,還有他們眼神交流的畫面……
心,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呵呵,安啦,安啦,沒關係的啦!」唐果像個大姐姐似的抱住我,對我綻放了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樂樂你放心,我會全力保護你的!所以,要快點回學校上課哦!我的作業可全靠你了!!」
唐果走後,那天在四葉遇到端木泠的情形卻一遍一遍地浮現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你……和千代以前在一起?」
「嗯哼。」
「後來分手了?」
「嗯哼。」
「……為什麼?為什麼分手呢?」
「你也喜歡千代吧?我勸告你,不要喜歡他!」
……
「我們來做個測試吧!這個蛋糕,切一塊給我!」
「不就是個蛋糕嗎?給你一半好了!」
「如果,這個蛋糕是千代呢?!!」
……
「小蜜糖,不好意思哦。你遲遲不下刀,我等不及了!」
「呵呵,果然是標準答案。」
……
標準答案?到底那個標準答案是什麼?她為什麼要我做那種莫名其妙的測試??
謎團越來越多,思緒也越來越亂……
呼,雖然曾經告誡過自己不要想太多,可是,對於端木泠的存在,對於她和千代的過去,我始終還是無法釋懷……
終於,我忍不住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提取出那個從半夏手機上抄到的端木泠的手機號碼,想了一想,還是決定給她打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了——
「啊!」條件反射一般,我差點把手機扔了出去!!!
好大的聲音,差點把我的耳膜都震破了!!!喧鬧聲,音樂聲,還有放肆的笑聲和尖叫——端木泠究竟在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啊?
「喂,半夏?」那邊傳來端木泠驚訝的聲音,「哦,你是樂白微?找我有什麼事?」
「我,我想問你一些事情……」我強迫自己冒著耳朵廢掉的危險繼續打電話。
「大點聲!聽不清……」
「我說,我想找你問些事情——!!!!」我只好走出客廳,然後才拚命提高嗓門,希望別讓房間裡的端木涼聽到我淒厲的鬼哭狼嚎。
「喂!!!你叫魂啊!小聲點!!」電話那頭的嘈雜聲突然沒有了,只剩下端木泠凶巴巴的聲音,應該是換地方了吧。
「請問你在哪裡?我現在想過來找你問些事情,可以嗎?」我壓住怒火,盡量有禮貌的說話。為了真相,我忍!
「小丫頭,有些事情你永遠不知道會比較好。但是,如果你執意要知道的話,就來角鬥士酒吧吧!」沒等我說話,她就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呃……這女人,可真囂張!!!
十幾分鐘後——
「角鬥士酒吧」……好像就是這裡吧?
我走進酒吧,眼前頓時一黑,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混亂的世界!!!
震耳欲聾的音樂在耳邊瘋狂的爆炸著,放肆的笑聲、尖叫聲與說話聲混在一起,幾乎要把酒吧的屋頂掀開!!!
酒吧裡人山人海,在不斷變幻閃爍的燈光中,很多人正閉著眼睛,頭甩來甩去,瘋狂地扭動著腰肢和屁股;還有一些打扮妖艷的女人,則嬉皮笑臉地紮在男人堆裡划拳喝酒。
端木泠呢?我在人群裡踮著腳尖找來找去,沒想到啪的一聲,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男人結實的背上!!!
「對、對不起……」天吶!這是什麼鬼地方?我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的了。
「哈,原來是個MM啊~?沒關係的,你儘管靠過來好了,我的懷裡很暖和的哦~!!哈哈,過來陪哥哥喝杯酒吧!」那張結實的背一回頭就變成了一個面目猙獰的大叔。呃!我吐!!哪裡是什麼哥哥啊!
「我不會喝酒,你給我走開!!!」我轉過身,剛準備溜,那個渾身酒氣的大叔已經把他的魔爪朝我伸了過來,拎小雞似的把我拎到了他的桌子邊上,全然不顧我憤然的神色。
「來~,小MM,就陪哥哥喝一杯,一杯!哈哈,我請客……」
「滾開!誰要你請客了?!」
正當我像只憤怒的小貓,對著那個可惡的大叔張牙舞爪的時候,一隻手把我拉到一邊。
「端木泠?」
是她——穿著一件性感的黑色吊帶,描著深藍色的眼線,耳朵上那對碩大的耳環,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染的黃黃的頭髮被高高的紮起來。不過,最顯眼的還是她胳膊上,居然有一隻黑色的蝴蝶刺青!
「哇啊~!泠,你的朋友?美女耶!!來一起和我們玩骰子嗎?」
我和端木泠剛挨著一張桌子坐下,一個火紅色雞冠頭的男生看見了我,怪叫一聲站起來,拿起了一杯酒遞到了我的面前。
「不是!」端木泠面無表情的回答,「她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有些尷尬的打量著她的那些朋友。果然是物以類聚,全都是不良少年的模樣。
端木泠會不會也經常帶半夏來這種鬼地方?那一定會讓他學壞的!!
「你放心,我不會帶半夏來這裡的。」端木泠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冷冷的對我開口。
「真的?你沒帶他來過?」
「我說過,我會罩他!」她拿起了雞冠頭男生剛才遞到我面前的那杯酒,眼都不眨地一口喝乾!
「那……那你跟千代以前來過這種地方麼?」我大概是思維短路了,竟然脫口衝出了這句話。
端木泠妖艷的笑了起來,熟練的從包裡掏出一支煙夾在指尖,挑挑眉毛說:「經常來。」
「來這裡……幹什麼?」這裡的空氣很渾濁,各種刺鼻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讓我有種想吐的感覺,胸口憋的難受。
「當然是干戀人之間該幹的事情。」低頭,端木泠啪的一下點燃打火機,瞇著眼愜意的吸了一口,然後噗的一聲,把該死的煙圈全部噴在了我的臉上。
咳、咳、咳……我猛烈的咳了起來。
「出去說,這裡空氣不好!!!」我對她說,轉身朝門外走。
「OK。」
8.
從酒吧出來後,頓時感覺空氣清新了很多!
只是,氣氛依舊沉悶。
我和她一直向前走著,沒有目的地,只是這樣一直走,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今晚的天氣有些悶熱,一絲風也沒有,隱隱約約的有轟隆轟隆的雷聲從空中傳來,偶爾,還有一道閃電劃破黑夜,猛地照亮那些高大的摩天樓,讓它們顯得更加冷酷無情……
似乎,要下雨了……
終於,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那時候……你們交往的時候,千代他,愛你嗎?」
我糾結著問出這個問題,心一下子變得忐忑不安起來,一面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一面又好像希望永遠也不要知道。
「不知道,也許吧。」端木泠把手裡的那支半燃半滅的煙頭啪的一聲丟到了地上,依然面無表情的回答我。
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點。
「那你愛她嗎?」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不用問也知道吧。可是,為了那一線渺茫的希望,我還是問了出來。
「愛,和現在一樣!」端木泠想都不想,很乾脆地就說出來了!
我的心突地一跳!
「那你們為什麼分手?」終於問到了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小妹妹,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為什麼的,你別問那麼多!」端木泠突然對我吼了起來,聲音一下子變的凶巴巴的,抬起高跟鞋狠狠的把地上的那支煙頭踩滅了。
「那你上次說我不適合跟千代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端木泠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繼續朝前走。
那冷傲的態度深深刺痛了我,我的怒火嗖的一下躥了上來,追上去攔到她面前,大聲地彷彿立誓一般地對她說:「你跟他已經分手了,為什麼還要陰魂不散地來干擾我們?我不管你是什麼來頭,也不管你跟他過去發生過什麼,現在千代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什麼,你剛才說他是你一個人的?哈哈!!!小妹妹你可真天真,居然說千代是你一個人的!哈哈哈哈……」端木泠聽到我的這句話,愣了一秒鐘,然後誇張的挑起她細細的眉毛,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寂靜的街頭滿滿的充斥著她那尖銳的笑聲!
「哼~,笑什麼笑?我說的話很好笑嗎?!我說的可都是事實,你們兩個早就已經分手了!你要懂得面對現實!」
「要懂得面對現實的人——是你吧!」端木泠停止了她那尖銳的笑聲,回頭斜視了我一眼,然後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對我說:「千代楓,永遠不可能是任何人的,除了……」
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視線就定住了。
她不再說話,定定地看著那個方向,眼神漸漸變得縹緲。
搞什麼?那邊有什麼好看的?她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除了什麼?
等了一會,見端木泠還在盯著那裡不動,我不由自主的也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只見昏暗的路燈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大步朝我們這邊走過來……
是千代?!
我的心立即不爭氣地緊縮了一下。千代他不是回本家了嗎?不是明天才會回來嗎?怎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在這麼晚的時候?
越來越近了,蜜色頭髮下那雙桃花般的眼睛隱約透露著焦急的神采,眉頭不經意地蹙到一起,嘴唇也緊緊地抿著,似乎正有什麼煩心的事。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凝重的神情!
我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喊他,視線裡突然闖入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純白的長外套,紫色的短裙,柔弱而美麗的背影……
那不是佑嵐嗎?!
她怎麼也……
我還來不及理清頭緒,就被眼前這我怎麼也無法相信的一幕震在了當場——
紫佑嵐徑直走到千代楓面前,和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千代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兩人並肩朝不遠處的一棟公寓走去。
千代牽起了佑嵐的手!!!
「這……怎麼回事?」我聽到自己不敢置信的聲音。
呼,幻覺!!這一定是幻覺!!我低下頭安慰自己,一定是剛才酒吧裡該死的嘈雜聲擾亂了我的神經,所以才會看見這種不可能出現的幻象!
可是,端木泠此刻吐出的字眼卻真切而疼痛地刺進了我的耳朵——「除了她!!」
「什麼?『除了她』?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不明白!我現在什麼也不想明白!
「你明白的。呵呵,你以為低著頭看不到他們,眼前的一切就可以變成假的嗎?別傻了,逃避是一點用也沒有的!」
「我才沒有逃避!」我抬起頭朝她大吼,「是啊!我剛才是看到了,可那又怎樣?佑嵐以前是四葉的學生,和千代認識一點也不奇怪!」
儘管嘴裡大聲說著這樣無所謂的話,可是我的心裡卻一點點抽緊。
他們,是早就認識,還是剛剛認識?如果是剛剛認識,為什麼千代牽起佑嵐的手的動作那麼自然?如果早就認識……可那次在珠寶店,他們並沒有任何相識的跡象啊!!
「千代,佑嵐,他們要去哪?」我傻了,徹底傻了!我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遠處漸漸消失的那兩個背影,喃喃地開始自言自語。
「去哪?當然是去紫佑嵐的單身公寓!!!」端木泠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切,冷冷地從嘴裡蹦出了這句話,字字都像錘子一樣,把我的心一點點的錘碎。
「這不可能……」我發瘋一樣地追上去,眼睜睜地看著佑嵐打開了一扇棕色的大門,然後和千代一起走了進去。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們緊緊相握的手上——千代的黑曜石扳指和佑嵐的紫水晶尾戒同時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在我絕望的瞳孔中定格……
端木泠追上我,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忽然冷笑著對我開口:「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和千代分手嗎?」
我回頭看她,可是視線已經變得模糊不清,耳朵裡充斥著喧囂的聲響,比剛才的酒吧還要嘈雜,還要紛亂不堪!
然而,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聽到了她的話,聽清了那讓人通徹心扉的真相——
「現在,你已經看到答案了。」
9.
「看來這裡空氣也好不到哪裡去,我還是回酒吧好了!小妹妹,保重!」對我拋下這句話後,端木泠脫下高跟鞋,一手拎著一隻,歪歪扭扭地頭也不回地一個人離開了。
周圍靜得可怕,天空中響起了幾聲沉悶的雷聲,看來馬上就要下雨了。
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街頭,胃有些隱隱作痛,緩緩地彎下身去,眼睛卻倔強地不肯離開佑嵐和千代消失的那扇大門。
剛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我看錯了,一定是我看錯了!!
我的好朋友怎麼會背著我和我喜歡的人約會呢?
一定是端木泠故意安排這一幕讓我看到的。我才不要相信她,相信這個行事惡劣的不良少女!
對,我要去問問千代和佑嵐,只有他們才能給我一個答案,即便這答案可能會讓我痛苦——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了想,我還是決定先打給佑嵐。
嘟——電話很快撥通了!
我聽到公寓裡傳來了貝多芬的《命運》,那是佑嵐的手機鈴聲。上次唐果想幫她換一個,被她拒絕了,我記得她當時好像說了「我討厭命運,但沒辦法逃脫……命運……」之類的話,所以對這個鈴聲印象很深刻。
電話接通的剎那,我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緊張得在顫抖:「佑嵐,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家呢。」
「哦,你……一個人在家嗎?!」
回答是簡短但堅定的一個字:「嗯。」
心啪的一下沉到了谷底,但是我強迫自己鎮定。
一定不可以讓佑嵐發現我的異樣,也許我再問一次她就會說實話了,我這樣安慰自己。
「上次在珠寶店,那個和我在一起的男生,你認識他嗎?」我捂著胸口,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說著。
「……不認識啊。哦,你找我有什麼事?」佑嵐親切熟悉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無比遙遠,像從雲端傳來一般飄渺。
我聽見自己夢囈一般地回答了一句「沒……沒事」就沒出聲了,然後那邊「喂」了兩聲也掛斷了電話。
為什麼?千代明明在她房間裡,她卻要說是一個人?為什麼她不說實話?!
她是那麼善良和乖巧的女生,她是我的好朋友,她為什麼要騙我?!
事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的心揪得越來越緊了……
幾分鐘後,我再次拿出手機按下了另一個熟悉的號碼。
千代的手機鈴聲清晰地從敞開的那扇窗戶裡飄了出來。
在等待他接電話的那幾秒裡,我有好幾次差點想要掛斷電話。因為我感覺自己居然在害怕,那是一種從骨頭縫裡面散發出來的恐懼——害怕接下來面臨的,也許是我不願意也不敢面對的真相。
「小蜜糖?是你!找我有事嗎?」千代立即就聽出了我的聲音,我還在擔憂和顫抖的心神奇地安定了一點,甚至有一絲淡淡的喜悅。
「嗯,我在家。你現在在哪啊?」
「我當然是在本家嘍,一個人好寂寞哦……你過來陪我?嘿嘿,小蜜糖主動投懷送抱,好難得哦!可惜我要錯過這個大好機會啦,因為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哦……乖,在家乖乖等我,過段時間我就回去陪你了。沒別的事我先掛了哦。」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就像是在陳述事實那樣自然。
等掛斷電話,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沁滿了汗,濕濕膩膩的,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千代,居然也騙我!!!
他居然也騙我,說自己一個人在本家!可他明明是在和女孩子約會!!!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不肯說實話?
他們兩個人,明明在一起,為什麼卻都要說自己是一個人待著?
為——什——麼——???
轟隆隆——
低沉的雷聲在天上迴響起來,天空變的更加黑暗,驟然風起,花花綠綠的廣告牌在風中搖搖欲墜,躺在地上的那些垃圾紙屑被風捲到了半空中,然後重重的跌落,喀嚓咯嚓~,絕望的發出破碎而悲傷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千代還沒有出來。
我突然好希望,我的目光可以穿透牆壁,因為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們在忙什麼,也許我會看見他們其實是在商量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也許是在一起做作業,或者房間裡面還有其他的人,我拚命找著借口想讓自己的心好過一點,可是沒有用,我越來越難過了,難過得想立即死去!
珠寶店的那一幕突然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沒事的,樂樂。我有預感哦,我會沒事的。」她朝我綻放了一個澄澈的笑容,聲音依然雲淡風輕。
「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可是樂樂……」佑嵐還想說什麼,我旁邊的千代忽然開口了:「這位小姐,這種時候可不是逞強的時候,你還是聽你朋友的吧,萬一你有什麼不測……」
「是啊是啊,萬一你發生了什麼不測,我會內疚死的!還是我自己去好了!我比你跑得快哦。」我說著努力裝出一個輕鬆的笑容。
「沒有關係。我不怕。」佑嵐說完朝千代看了一眼,「謝謝你的關心。」
……
那時候,他們明明就是不認識的樣子啊!!!說話那麼客氣和生疏,如果……如果他們原本就認識,當時為什麼要在我面前裝做完全不認識的樣子呢?!!
他們是不是一直都在隱瞞我?!!
而且,即使到現在還打算繼續隱瞞下去?!!明明在同一個房間裡,卻要說自己是一個人呆在一起?!!
為什麼?這一切到底都是為什麼?!我真的不明白啊!嗚嗚嗚……
千代欺騙了我!佑嵐也欺騙了我!
我喜歡的人,我的好朋友,他們居然一起欺騙我!
我的腦袋裡、心臟裡、甚至四肢的每根神經,全部都貼滿了「欺騙」兩個大字!
如果連他們都欺騙我,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相信的呢?
我喜歡的人,我的好朋友,他們一起欺騙我!為什麼?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欺騙……
10.
「不哭不哭!不要哭!你是最堅強的樂白微,你不可以哭!」我一面說一面用衣袖抹著臉上洶湧的眼淚。
「他會出來的!就會出來的!等他出來我再親口問他是怎麼回事,他一定會給我解釋,會的,會給我滿意的解釋的……」我像個傻瓜一樣張大眼睛望著那扇深棕色的門,希望它下一秒就會打開。
可是,門沒有開,千代也依然沒有從裡面走出來。
兩條腿站麻了,都快失去知覺了,我乾脆坐在公寓前面的花壇的石階上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石階很冷的緣故,我感覺自己的體溫在慢慢地慢慢地下降,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冰涼……
「千代,你怎麼還不出來?你還要在裡面待多久?你不回家了嗎?」我呆呆地看著沒有絲毫動靜的門窗,心也跟著開始變得越來越冷……
轟隆!!!
又一聲響雷在我的頭上猛烈的炸開,我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霎時間,傾盆大雨嘩啦嘩啦的落了下來,把我全身淋了個透濕!!!可是我依然固執地坐在石階上不想移開。
又過去了一個小時,門依然關得緊緊的,看樣子,千代是不會出來了。
我就是在這裡被大雨淋死,被雷嚇死,被冷風吹死,再怎麼傷心絕望地繼續等下去,他也不會出來了!
「蜜蜂……你答應要陪我的,你……」原本已經哭干了的眼淚伴隨著大雨再次洶湧,而且流得比上次更加兇猛。
因為——千代,他……選擇陪在佑嵐身邊,他現在正在陪著她!
他們不僅認識,也許,他們……他們還是很親密、很親密的關係,甚至……我突然沒有勇氣繼續想下去了!
「千代,佑嵐,如果……你們在三分鐘內出來,我會聽你們解釋的。」
巨大而冰冷的雨簾,像張無形的網,緊緊的箍的我透不過氣來,滾燙的淚水,剛溢出眼角,就立刻失去了溫度,一粒粒被風吹進雨中,混著冰冷的雨水,帶著濃濃的苦澀統統流進了我的嘴巴。
可是,我已經懶得去管臉上那些討厭的眼淚了,只是癡癡地存著最後一線希望拿出手機看時間,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期待地念著:「我開始數了哦:一——」
「二——」
「三——」
可是,無論我的尾音怎樣一聲拖得比一聲長,一直長到喉嚨發顫,嗓子發緊,肺部也開始緊窒,三個三分鐘都過去了,我的眼前還是空蕩蕩的。
沒有一個人影出現,只有身邊偶爾經過的車輛,發出一聲刺耳的鳴笛,囂張地濺我一身的髒水。
「既然是這樣,那我回去了。你們……你們……你們……」我喃喃地念著,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最後一次留戀地朝那窗戶看了一眼,我使盡全身的力氣撐著地面讓自己勉強站起來,搖搖晃晃朝雨幕深處衝去……
……我會一直陪著你,就算你忘記我,就算你討厭我,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
……你只有我——你的男朋友千代楓,一直以來你只有我啊……
……小蜜糖,還是讓你的軍師為你效勞吧。我有秘密武器幫你搞定涼哦……
……況且,蜜蜂不是也一直沒有離開你嗎?呵呵,小蜜糖,他不是一直在那裡嗎……
……我喜歡的是她,這下你可以死心了麼……
……小蜜糖,相信我,不要擔心……
……她當然不能跟你們走,因為——她是我的女朋友……
……一回家就裝睡美人,小心被大灰狼吃掉哦……
……真傷心!你到現在才認出我啊……
……我是喜歡小蜜糖啊……
……小蜜糖,我想過了,我還是捨不得你,所以就回來陪你嘍……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小蜜糖,不需要你開口,我也會留在你身邊……
……來!把手給我……
……我的小蜜糖還是像以前一樣天真哦……
……走啦,回去了!我的小天堂鳥~,再賴在這裡不走的話,風會把你可愛的羽毛給吹亂的哦……
……涼,要幫我全部吃完哦,不要辜負了小蜜糖的一番心意……
…………
千代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像劃過耳朵的風聲一樣一遍一遍迴響在耳邊。
我一直以為他是喜歡我的,雖然會常常捉弄我,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在乎我!
如果不在乎我,就不會經常把他最喜歡的糖果分給我吃;
如果不在乎我,就不會在端木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安慰我、傾聽我;
如果不在乎我,就不會在大猩猩籃球社長刁難我的時候整他為我出氣;
如果不在乎我,就不會在升月祭的晚上那樣深情地擁吻我……
如果不在乎我,就不會在我身上被綁上炸彈之後,還義無反顧地守在我的身邊,直到最後一刻;
所以,他一定是在乎我的!絕對在乎我的!
如果不在乎我,為什麼可以在分開了那麼多年後,一眼就把我認出來呢?
他一直記得我,記得我們以前發生的那些事,他把那些記憶——屬於我們的記憶仔細地珍藏著,像我一樣寶貝地珍藏著。
我原本以為,我們以後都會甜蜜地在一起,會像小時侯那樣幸福快樂。可是……可是現在,一切都被破壞了!被毀滅了!
心真的好痛好痛,有甜甜的血腥味在喉嚨那湧動,路面也看不清楚了,一定是跑太快了的緣故,可是我沒有辦法讓自己放慢腳步。
因為只有快速地跑,我才可以讓臉上的淚更快地風乾掉!
他和另外的人在一起!
他現在和另外的人在一起!
他現在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
終於到了家的樓下,我突然再也走不動一步了,全身的力氣都像在剛才的奔跑裡被使光了,一點點都沒剩下。
只有眼淚還是沒完沒了地流著。
雨依然嘩啦嘩啦的下個不停,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
濕漉漉的頭髮緊緊的貼在了我的臉上,淚水和雨水糾結在了一起,哭的太久,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瑟瑟發抖的站立在樓下,我一點兒都不想上樓,就這樣,呆呆的在雨中,任雨水沖刷著我那被悲傷擊得支離破碎的靈魂……
11.
「你不想活了嗎?」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突然一隻手用力的把我拽到了樓下的過道裡,沒有回頭,我知道是端木涼。
「對!我是不想活了!」我條件反射地大吼,心裡有太多越來越難以抑制的濃烈的悲傷,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如果……死掉了,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吧?死了的人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你真的瘋了!感冒才好就這樣淋雨!!」端木涼逼近我的臉,但是在視線接觸我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放大了,裡面滿是驚訝和震驚。
「你……哭了?!」沒有我意料中的嘲笑,端木的眼裡閃過訝異的神色,繃緊的面部肌肉也開始鬆懈,有點慌亂地看著我,半天才憋出幾個字。
「……」我不理他,繼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他有點手足無措了,拉著我的手不自覺地放開。我一下子沒站穩,「咚」地跌坐在地上!
「好痛!!嗚嗚……」不知道是因為跌到的屁股痛還是破碎的心痛,我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哭了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端木蹲下來,用手扳過我的臉,用一張乾淨的紙巾開始笨手笨腳地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
「我……沒有看你笑話。」擦完之後,端木沉默半響,彆扭地說出這句話,聲音僵硬但誠懇。
這傢伙在我痛哭的時候,沒有趁機嘲笑我,還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我,雖然方式實在很笨拙,但卻……讓我感動。
也許,很多事情,真相往往就被外表給掩蓋了吧。就像千代和佑嵐……
「端木……如果你能對我笑一下該有多好。」緩緩地抬起頭,臉上依然掛著晶瑩的淚水,我向端木提出了一個他不可能完成的請求。
「……」端木面部的肌肉抖了抖,嘴角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現在很需要一個人對我笑一下,感染一下我,也許我就不哭了……」我抽泣著,盯著他。
此刻,這張臉看起來是那麼熟悉,這雙眼睛是如此明亮,他……能溫暖我的心嗎?
「就像下雨的時候,掛一個笑臉的雨晴娘,老天看到雨晴娘的笑容,就不會哭了。」我繼續對他說著。
這個時候,我真的很想看別人對我笑!!!
小時侯,每當自己不開心,躲在一邊偷偷哭的時候,總能被蜜蜂找到,他會給我好多好多好吃的糖果,還會逗我開心……
可是,現在連蜜蜂都惹我傷心了,以後還有誰能逗我開心呢?
「一定要我對你笑你才能不哭?」端木轉過頭看著我,幽幽地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問我。
「嗯。如果,你可以對我微笑,真正意義上的那種……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呵呵……」我喃喃地說著,也許看到端木的笑容以後,即使見不到蜜蜂的笑容,我的心情也可以暫時好一些?
他的頭突然低了下去,遮蔽了領口金色徽章的光芒。彷彿是多年來禁錮在體內的悲哀,一不小心從某處撕開的裂縫裡鑽了出來,他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沉鬱無比。
「如果我可以對你笑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有機會哭。」
空氣變得靜默,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更亂了,看著面前的空氣陷入了前所有未的迷惘——
「如果我可以對你笑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有機會哭。」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悶!我要上去透氣。」沉默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一直蹲在我旁邊的端木猛地站了起來,大步朝樓梯走去。
登登登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停住了,回頭看向我:「哭夠了,就上來吧!」
我呆呆地望著他的身影沒有動,電光火石間,端木泠的話又從我腦海裡蹦了出來——
如果不是她,半夏就不會死!涼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麼說來,端木也是認識佑嵐的了?千代也是他的好朋友,那他應該知道他和佑嵐之間的關係吧?!
我忽然間有種很強烈的直覺,也許今晚的一切另有隱情,而答案就在當初導致他們決裂的那件事情裡。
來不及多想,一句話已經脫口而出——
「等一下!端木,你能不能告訴我,千代跟佑嵐到底是什麼關係?」
12.
「他們……」聽到這個名字,端木的背影一僵,腳步停了下來,彷彿變成了一座紋絲不動的雕像,背影生動,安靜的屹立在樓梯上。
嘩啦嘩啦,外面仍然下著傾盆大雨,可是樓道裡面的空氣中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一層又一層數不清的樓梯,在我的頭上木然地向上延伸著。
「我不想聽到紫佑嵐這個名字。」正當我以為端木會一直一直站在那裡石化的時候,他突然回頭,艱難地從嘴巴裡擠出了這句話。
「為什麼?!求求你告訴我。我很想知道千代和佑嵐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不——想——說。」聲音沉重而憤怒,我抬起頭,發覺端木的臉正痛苦地扭曲著,眼睛裡噙著深深的憂傷望著樓梯一個黑暗的角落,似乎是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之中。
「可是……」我還是不死心,突然——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端木打斷了我,嘴角忽然劇烈地抽搐起來,丟下這句暗湧著極度憤怒和仇恨的話,他轉身頭也不回的向樓上走去。
我靜默地注視著他,注視著那寂寥的背影帶著領口的一抹金色迅速地隱沒在螺旋的黑暗之中。
原來,端木泠說得並沒有撒謊,半夏真的是被佑嵐害死的,所以端木直到現在仍然仇恨著佑嵐,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提起。
那個時候,真正撒謊的人是佑嵐。她說她不認識端木涼和端木泠,她欺騙了我和唐果。
可是,即便如此,她和千代又是什麼關係呢?難道,真如我今晚看到的,就是——真相?!
我決定去唐果家睡。有這位好朋友的陪伴,我也許會心裡舒服一點。
「樂樂,你怎麼了?」一進門,唐果就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嗚嗚,還是唐果對我好,任何時候都不會背叛我!
洗個澡,換上干的睡衣和唐果並排躺在她的小床上,我期期艾艾地把今晚看到的事情講了一遍,沒想到唐果聽完立刻很high的坐了起來,眼睛裡還閃爍著中了5元大獎的興奮光芒。
汗,這傢伙怎麼這麼高興?枉我剛才還以為她會和我一起分擔痛苦呢!看來我的眼神真的很差,總是交上這種靠不住的朋友……
「啊啊——,樂樂,大事件啊!!很有趣呢!!」
「什麼有趣啊?!」可惡,我都鬱悶成這樣了,她竟然還覺得有趣?!
「端木涼、千代楓、佑嵐還有那個死去的半夏,肯定是——四?角?關?系哦!」
「四角關係?!」
「嗯!」唐果理理劉海,臉孔因為激動而發紅,眼睛裡也發出異樣的光彩,「這四個人之間的關係,據我分析,還真的蠻錯綜複雜的。你要仔細聽著哦。」
「我覺得,那個死了的半夏,很有可能是端木的女朋友,佑嵐因為喜歡端木,不小心或者是故意把她詛咒死了,而端木因為這件事反而更加恨她,她在傷心失意之下,就把目光轉向了端木的好朋友千代!」
我的頭轟地一下大了,有點不敢相信唐果的分析,瞪大眼睛看著她:「不可能吧?!如果半夏是端木的女朋友,千代是端木的好朋友,那千代怎麼可能喜歡上詛咒死自己好朋友的女朋友的女生啊?」
「怎麼不可能?!」唐果立即反駁我的疑問,「要知道,千代可是很花的,只要你給他一顆糖,他就會讓你當他的女朋友呢!而且,佑嵐又很漂亮!」
「你的意思是,千代是佑嵐的男朋友?!」我緊緊地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似乎只有這樣做,心裡的痛才可以減輕一點。
「不過,佑嵐不像是那種人啊,也許,還有其他可能的……我們明天去問問她吧。樂樂,不要太難過哦。睡覺吧。」唐果安慰了我一會兒,就自顧自地躺在床上開始打呼了。
而我的情緒,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什麼,你剛才說他是你一個人的?哈哈!!!小妹妹你可真天真,居然對我說千代是你一個人的!哈哈哈哈……」
端木泠那張性感的臉蛋又冷笑著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裡,原來她和千代是因為佑嵐而分手的!!!
可是,佑嵐……她為什麼要騙我說她根本就不認識千代呢?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可是,即使是在黑暗中,千代和佑嵐手牽手走進公寓的背影,還是無比清晰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心跟著哆嗦了一下,頭也開始劇烈的痛起來。
一整晚,雨點辟里啪啦打在窗戶上的聲音一直沒停過,彷彿是在抱怨和宣洩著什麼。
我的魂魄也彷彿在一夜之間被魔鬼抽走了,失落的心情就像窗外漆黑的夜,沒有一絲光亮……
13.
傾盆大雨下了一整夜。
「哎呀,樂樂,你昨晚怎麼搞的?不會是一晚上都在數綿羊吧??都成熊貓眼了!!」一大早,唐果看見我就開始誇張地大呼小叫。
「嗯。沒關係。」我垂頭喪氣地踢著一隻易拉罐往前走,現在就是讓我真的變成熊貓也沒關係了。
「咦?樂樂?」唐果猛地又大叫起來,用手指著前面,「你看,那邊不是佑嵐嗎?」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淺藍色的雙排扣外套,米色休閒褲,白色書包繡著一朵紫籐花,,整個人看上去素雅清幽,除了佑嵐還能有誰有這樣的氣質呢?
我的心忽然亂了節奏,怦怦亂跳起來,手心也緊張地開始冒汗,潛意識裡似乎還想繞路走開。
可是唐果已經著急地拉起我的手跑了過去,佑嵐也看見了我們,微笑地和我們打招呼。性急的唐果卻連招呼都懶得回應,直截了當地就開始問她:「你昨天晚上在做什麼?能告訴我們一下嗎??」
似乎沒明白唐果怎麼會突然這樣問,佑嵐一下子愣住了,不過她很快就淡淡地一笑,語氣和平常一樣溫柔:「在家做作業啊。」
「哦,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沒想到唐果會這麼直白地問,我的心跳得更加快了,緊張得關節都在咯吱咯吱地響,死死地盯著佑嵐,不自覺地咬緊了嘴唇。
「一個人。」佑嵐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真的是一個人?」
「嗯。」
「明明是兩個人吧!!」聽了佑嵐肯定的回答,唐果的臉色立即變了,她狠狠地盯著佑嵐,一個字一個字咬得死緊,語氣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又憤怒,「紫佑嵐!你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
「糖糖,不要這樣。」我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突然間覺得好累,好累,不想再繼續追問下去了,就算佑嵐承認了又怎麼樣呢?千代就能是我的了嗎?
「如果你現在說出實情,也許我們會原諒你,然後依舊做朋友!」唐果看了看臉色慘白的我,放鬆了一點語氣。
可是,佑嵐卻依然很平靜地說:「沒有。我沒有說謊。我的確是一個人。」
「你!你這個騙子!」唐果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還來不及阻止,她已經飛快地衝上去,抓住佑嵐的衣襟,舉起手就要朝她臉上打下去!
「糖糖——」我哽在喉嚨裡的那聲「不要」還沒出口,旁邊突然飛出一個不明物體,狠狠地砸到的了唐果手上,唐果立刻痛得「哎喲哎喲」叫起來,放開了佑嵐。
「怎麼了?你還好吧?」我趕緊跑過去扶住她,同時撿起那個不明物體,眼睛瞬間不敢置信地瞪大,「塔羅牌?!」
「什麼?」唐果一把從我手裡搶過那張牌,驚叫道:「傳說中的塔羅牌?!原來這是真的!天哪!剛才就是它阻止了我?!怎麼會這樣?!」
我們倆拿著那張牌,就像拿著一顆重磅炸彈,手不由自主開始發抖,互相對看了一眼,都被這種詭異的親身經歷嚇呆了。
而佑嵐,始終安靜地站在那裡,什麼話都沒有說。她好像已經習慣這樣的場面了。
我仔細地看了看四周,除了我們三個,什麼人都沒有,這張神秘的塔羅牌究竟是從哪裡飛出來的呢?
「樂樂,不要擔心!我才不怕這個什麼鬼塔羅牌呢!」唐果說完啪地把那張牌扔到地上,轉身盯著佑嵐決然地說,「紫佑嵐,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樂樂的事,自己心裡清楚!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我們——要跟你絕交!我唐果,不屑於跟你這種人做朋友!」
也許是我多心了吧,在唐果說出絕交的時候,我看到佑嵐的眼睛裡有傷痛和無奈的神色一閃而過,可是我來不及確認,唐果就氣沖沖地拉著我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哎,好生氣,真是氣死了!!樂樂,今天心情這麼糟,反正聽課也聽不進去,我們乾脆蹺課吧?!」唐果一路憤憤然地走到校門口,忽然轉過頭向我提議道。
「啊?蹺課?!」我還在想著剛才的事,一時沒回過神來。
「對。我們兩個今天逃學好好玩一天!!嗯,好餓啊,樂樂,我們去吃早飯吧。」
唐果邊說邊把我拉進一家米粉店裡,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大聲叫服務生,「兩碗牛肉拉麵!!」
「塔羅牌……」眼前總是不斷閃回那張塔羅牌飛出的情景,似乎有什麼關鍵的地方被我忽略了……
「啊!難道是……」忽然,腦海中浮起了一個大膽的推測,我猛地站起來推開椅子,飛快地衝出小麵館。
身後傳來唐果著急的呼喊:「樂樂,面還沒吃呢,你要去哪裡?霧夕就快到了啊。」
「我得馬上去證實一下一件事情!!」我大聲地回答,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四葉學園跑去。
14.
「同學,請問二年級B班在哪個教室?」一口氣跑到四葉學園的操場,我氣喘吁吁地拍上一個男生的肩膀。
男生回頭,我呆住了。
「小蜜糖?!」
「千代?!」
我們倆同時驚呼起來。
這時,千代身邊的那個男生也同時回頭了——是端木!
看見我,他似乎也很驚訝,看了我一眼就趕緊把臉撇開了。
「小蜜糖,昨天晚上還給我打電話,今天就忍不住來找我了嗎?」千代依然是嘻嘻哈哈的樣子,剝了一顆糖丟進嘴裡,然後誇張地把我摟進懷裡。
雖然之前早已經習慣了他這些親暱動作,可是今天就是覺得特別不自在,我不動聲色地掙開了他的手。
「看在小蜜糖想我想得眼睛都腫起來的份上,待會兒的體育課我蹺掉陪小蜜糖玩好不好?」千代偏著頭,桃花般的眼睛裡放出蠱惑的光,經典的邪惡笑容又回到了臉上。
「不用了。」我突然堅定了想法,認真盯著他的眼睛,「我今天來,是要和你比賽的!」
「比賽?!」說到比賽千代立即來了興致,感興趣地盯著我,「比什麼?贏了有什麼好處?!」
「飛撲克!」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哈哈,和我比賽飛撲克?!小蜜糖,把你的頭探過來。」千代說著就把手搭上我的額頭,皺著眉頭道,「沒發燒啊。」
「我是認真的啦!真是的。小時候我們不是經常比嗎?還是你教我的呢!」我有點生氣了,一把撥開他的手,走到端木身邊,「你來給我們當裁判,好不好?」
端木沒說話,拿著球跟在我們後面,不時地望望我和千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就在那裡比吧。」我指了指前面那片草地。千代立即變魔法似的從手裡拿出一疊牌,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得意地抓了抓蜜色的頭髮,「輸了的人要買最新款的巧克力奶糖吃哦。小蜜糖,你要想清楚啦。」
「誰輸還不一定呢。」話雖然說的底氣十足,但我的手心卻沁出了汗。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輸,而是因為害怕一個真相……
「每人十張撲克,目標就是那些葉子,以打中並擊落為勝,比賽準確率。」千代一邊數著牌一邊朝端木嘮叨,「涼,你是裁判,雖然和我熟一點,但不許偏向我哦,要公正地對待小蜜糖。」
「少囉嗦!數完了沒?好了,你先開始——」端木說完,千代就開始飛了,他一甩手,樹上被擊中的葉子就掉了下來。
我當然知道,我輸定了!
因為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熟練,不,是比小時候更加熟練了。我這個徒弟,贏不了他,過去贏不了,現在更贏不了。
但,這場比賽,我在乎的不是輸贏,而是一個答案!
「你剛才……為什麼要我讓千代先飛?」端木走到我身邊,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不為什麼。」我繼續望著前面,死死地盯著飛撲克的千代,彷彿其他的事情都跟我無關。
第七張了!
千代已經從樹上擊落了七片葉子,他甩牌的手勢,他的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的流暢和專業,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練習的!
我心底的那個猜疑越發堅定,一步步朝千代走了過去。
而端木似乎是因為看見了我捉摸不透的臉色,也跟在了我身後。
第九片葉子飛舞著飄落在我的腳下,我彎腰把它撿起來,回頭假裝輕鬆地笑著看對千代說:「最後一張你不用飛了,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答應給你買比剛才賭注翻一倍的巧克力。」
「噢。真的嗎?你不是要問我有過多少個女朋友吧?」捏著最後那張牌,千代的笑容壞壞的,「那我可不記得了哦,估計和我吃過的糖差不多多吧。」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有點心慌。我是在害怕嗎?在恐懼嗎?如果,他真的是那個謎底,那麼我要怎麼辦?
可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你是不是神秘塔羅牌的主人?!」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喉嚨發緊,但我還是堅持著一字一頓把那個問題問了出來,「今天早上,打到唐果的那張塔羅牌,是不是你的傑作?!是——不——是?!」
我看見千代的表情有0.01秒的發怔,雖然只有0.01秒,但卻被一直盯著眼睛一眨都沒眨的我看得很清楚。
我聽見自己的心「啪」地碎裂的聲音,那麼應該是他了,真的是他!
我的腦袋忽然一片空白……
15.
「什麼?小蜜糖原來是因為這個來找我飛撲克的啊,可是我不知道什麼塔羅牌哦。難道除了我之外又出現飛塔羅牌的高手了麼?那我改日可要會會他嘍。」千代輕鬆的笑著,矢口否認。
「蜜蜂,你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不承認?!」我努力使自己冷靜,可是我還是聽到了自己聲音裡不甘的顫音,「今天早上打到唐果的那張塔羅牌,上面清新的薄荷香味還沒來得及消散,而你剛才吃的,就是薄荷糖!」
「呵呵。很有意思的推理。」
「那麼,你和紫佑嵐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要為了她,用塔羅牌打唐果?那天在首飾店裡,那些想碰佑嵐的劫匪也被不明物體打到過,也是你的傑作吧?」我的聲音開始發抖。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可是,一定要他親口說出來,我才願意相信!
「拜託!請你告訴我,你們昨晚為什麼會在一起,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
「小蜜糖,昨天晚上你在跟蹤我?」千代臉上嘻嘻哈哈的表情開始慢慢消失,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沉浮現在了他那張俊美的臉上。
「我、我……」我的臉色唰的一下變的蒼白。怔怔的看著自己面前這張完全陌生的臉,不知所措……我該怎麼解釋?
告訴他,我昨晚去找他的前任女友端木泠,其實,其實我只是無意中撞見他和佑嵐在一起的嗎!!!
告訴他,我是因為喜歡他,才會在昨天晚上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哭的那麼傷心那?!或者乾脆問他對我真的連一丁點感覺都沒有嗎?!真的很喜歡佑嵐嗎?
我張了張嘴巴,想找個理由向他解釋,可是該死的的眼淚卻忍不住撲嚕撲嚕的掉了出來!
嗚嗚嗚嗚……樂白微,你哭什麼哭,怎麼那麼沒用?!
我用袖子狠狠的擦掉臉上的淚水,不想讓自己在他們面前丟臉,可是眼淚反而流得更凶了!!
「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旁的端木突然怒氣沖沖地撲過來抓住了千代的衣領!
他的臉色異常的可怕,整個人的呼吸急促得像火山爆發時滾動的岩漿,狠狠地盯著千代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千——代——楓,難道你還在和紫佑嵐那個掃把星糾纏不清嗎?!」
「既然這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千代歎口氣,任端木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哆嗦了一下,那眼神是那麼的冰冷,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對,你說的沒錯,那些塔羅牌,的確是我的!!凡是想傷害紫佑嵐的人,我都會送一張塔羅牌給他們,作為警告!你昨晚看見的也是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要去警告那些欺負紫佑嵐的人,難道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淚水,又像昨晚一樣洶湧地決堤了,感到自己心臟那裡異常的虛弱,我使勁地咬住了嘴唇不甘心地繼續問。
就像一隻撲火的飛蛾,明知他有可能告訴我更加殘忍的真相,可是還是抱著一絲的幻想,希望他親口告訴我,紫佑嵐不是他的女朋友……
「你很想知道嗎?」千代的臉上已經失去了平常的溫暖,僵硬得沒有一絲的溫度。
「是!我想知道,請你告訴我!!」就算馬上痛死了,我也要知道答案!!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紫佑嵐是我必須保護的人!我是紫佑嵐的守護者,一生一世都不得不像個最忠誠的僕人一樣守護著她,永遠都擺脫不了被詛咒的命運!!!」
千代的聲音遙遠得像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但我的心突然就空了一個大洞,風嘩啦嘩啦地灌進去,冷颼颼的,除了冷,還是冷……
「必須保護的人……」
真的?真的是那樣嗎?我顫抖著,雙腳一點力氣也沒有,打了個踉蹌,差點就癱倒在地。
一生一世……守護著她……
紫佑嵐的守護者……
「呵呵,小奶糖,我必須跟來啦。因為我是涼的守護者哦。你知道守護者是什麼嗎?」
「我必須要和涼在一起哦。因為我是他的守護者,按照契約,如果守護者不能保護被守護者的安全,就會遭到懲罰。小蜜糖,你也不想看到我這麼慘吧?」
那天,他是這麼說的……
原來,真的有「守護」存在?
只是,千代要守護的人,不是端木涼,而是紫佑嵐!
所以,他昨晚去她家,是天經地義的了?!
還有他經常半夜回來,隔幾天玩失蹤,也和佑嵐有關係了?!
甚至,珠寶店被搶劫的那天,他「意外」的出現在危險現場,和佑嵐去給姐姐買禮物的時間那樣「巧合」,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想通了這個,心似乎反而不痛了,應該是已經痛得麻木了吧?呵呵。
「涼,我跟佑嵐之間的關係你一直都知道,何必這樣大驚小怪呢。」千代冷冰冰地對我說完,轉身把端木的手從身上不緊不慢的掰開,臉上陰沉的沒有一絲笑容。
「你們兩個家族之間的事情,我是可以不管,可是你現在傷害到了白微!!」手雖然任由千代掰開了,可是端木的憤怒卻有增無減,額頭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空氣裡傳來關節咯吱響的聲音。
我恍惚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這樣?!
眼神透過他們倆的身體似乎穿到了很遠的地方……只有快樂沒有憂傷的地方,真的存在嗎?
為什麼?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我一直那麼努力地練習微笑,現在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是我想傷害她的嗎?是我想的嗎?哈哈哈……」千代笑了起來,這笑聲特別的刺耳。
我疑惑地抬頭看著他,他是在笑嗎?他真的在笑嗎?為什麼我聽見的是一種命運般無奈的悲傷和落寞呢?
「一出生,我就注定要成為別人的守護者,永遠都擺脫不了這種悲慘命運的安排……」他的目光對上了我的目光,聲音猛地一下子高了起來,「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嗎?!不要愛上我,絕對不要愛上我!我是不會對你負責的!到底要我提醒你多少次呢?!」
不要愛上我,絕對不要愛上我!我是不會對你負責的!到底要我提醒你多少次呢?!
不要愛上我,絕對不要愛上我!我是不會對你負責的!到底要我提醒你多少次呢?!!
……我的心忽然好痛好痛,痛得都快沒辦法呼吸了。
難道,真的有命運的安排嗎?
我愣愣地看著一臉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千代,就像在研究那不可預知的命運。
命運到底是什麼呢?在沒有跟他重逢以前,我以為「蜜蜂」永遠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在和他重逢之後,當我知道他就是「蜜蜂」的那一刻,我覺得他會是我的幸福!!
可事實的真相卻是:他已經不屬於我,他——是別人的守護者!
命運!為什麼要這麼殘酷?!
我們重新相遇,卻不如不要遇到的好!
「小布丁,變了哦……」
那天在河灘,他這樣告訴我,我卻沒有發覺——
是啊,他變了,小時侯的蜜蜂已經變了!!!
他的眼神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殘忍,此時的他,已經變得和平時的千代截然不同了!!!
我悲傷的發現,他已經不在是我記憶裡那個感染著我,無憂無慮、天真快樂的蜜蜂了!
如果我們沒有重逢,那會是一份永遠幸福甜蜜的回憶!而現在,卻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越來越多的痛苦把我包圍,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胸口好痛好痛啊,我的身體忽然軟下去,軟下去……
我要暈倒了嗎?
我怎麼會這麼沒用?!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不可以就這麼倒下去!
可是我慢慢地就看不見身邊的景物了。
在我就要倒下一剎那,眼睛裡印入一個熟悉的身影。呵呵,是唐果,她終於來了!
我正準備朝她伸出手,眼前就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部完——
附記:《如果微笑》內容解碼
3月微熏的晨風中,一株小小的生命從大地的新綠中探出頭,緩緩地,它舒展開蜷縮了一季的嬌嫩葉片。一片,兩片,三片……四片。——最初,它是一株四葉草。頑強地在早晨的霧藹中佇立。
風飄然而起,凋零的枝葉散落一起,重疊的人影分離,緊握的雙手放開,四葉草緩慢地在視線中隱去。
她在希望和期待中注視著他離開。
那株四葉草,從此成了一個特別的符號。
如果,它是約定——
無論時光須臾,風怎樣吹著口哨迤儷而過,都不能帶走他留下的甜蜜氣息。
電閃、雷鳴、葉落、風沙,無盡的蒼穹在頭頂監督著它的執行。
即使迷茫和憂傷鋪滿天涯,即使記憶被割得支離破碎,約定那一刻的心情,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如層層疊疊的波浪翻滾著侵襲而來,提醒著他和她,明天應該努力的方向。
沒有疲憊,沒有追悔。
因為約定出口,就亙古不變。
如果,它是守護——
一種不可預測的神秘,即使一個遠在海角一個近在天涯,掌心的紋路也會在同一時刻緊緊纏繞,執拗地向某一個頂端延伸。
但,有什麼東西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幻化成陣陣清香散播到四面八方,她看著他站到那個宿命給他安排的位置上。
那一刻她上揚的唇角,隔開了他們彼此都望不見的憂傷。
卻在悄然間,融化了另一顆已然冰凍的心。
笑容綻放的瞬間,漫天都是晶亮的星,如同他漆黑眼底的光芒璀璨,這一次,但願不再只是美好而玄妙的一場夢境。
如果,它是命運——
不期然地遇見,是真實也是虛幻,有一種美好,心和心之間,莫名地沒有了距離;
開始的結束,是一段短暫而遙遠的旅途,但也許只有一堵牆的距離。
只有短短的隔距,卻將她和他在空氣中剝離,咫尺即是天涯。
是一種預感的實現,也是一種冥冥之中的昭示,不能無動於衷,就必須自己去改變軌跡。
是服從還是反抗,請認真地思考命運賜予的每次選擇。
關於那些已經消失的愛,她已經不是他的春暖,卻可以是另一個人的花開。
如果,它是夢想——
看到流星從夜空墜落或者曇花在午夜開放,那些短暫不停留的東西,卻可以留下永恆。
時光這樣強韌,它在擺佈所有的生命,但夢想的力量宏大,即使他的面容永遠是零下一度,依然要勇敢地試著靠近去溫暖。
一旦有了夢想,那麼即使時光漫長、蜘蛛結網,它依然會像常青的籐蔓植物,蓬勃地生長,並且勇敢地穿越一切,朝著前進的方向。
它,就是那驀然躍出夜晚的火星,在燈火的流光中和深藍的夜色交匯處等待。
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會有所收穫。
聽,風在往愛情的方向吹。
在約定和守護之間,不再游離徘徊;
在命運和夢想中,逐漸堅定,獲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