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星期日。我九點鐘一吃了飯,就往學校奔,因為我們科學小組要做一個電磁起重機,十點鐘開始。
可是那天真憋氣:同學們淨跟我吵嘴。例如我跟姚俊下的那盤象棋吧,那明明是我的佔優勢,我把姚俊的一個「車」都吃掉了。可忽然──不知道怎麼一來,姚俊的「馬」拐了過來,「叭!」將我一軍。我的老「帥」正想要坐出來避一避鋒,這才發現對面有一隻「炮」,隔著一個「炮架子」蹲在那裡。我問姚俊:「你那個『炮』怎麼擺在這兒?」
「早就在這兒了。」
「什麼!早就在這兒了?怎麼我不知道?」
「誰叫你不知道的!」──哼,他倒說得好!
我們就吵了起來。看棋的同學還幫他不幫我,倒說我不對!我就把棋盤一推:「不下了,不下了!」
後來我們動手做電磁起重機的時候,又有蘇鳴鳳跟我吵嘴來。
你們都不知道蘇鳴鳳吧?蘇鳴鳳是我們的小組長。其實他這個人並不怎麼樣,他打乒乓還打不過我呢。可是他老愛挑眼。他一面幹著他自己的那份工作,一面還得瞧瞧這個,瞧瞧那個。
「王葆,這麼繞不行:不整齊。」
一會兒又是──
「王葆,你繞得太鬆了。」
同志們!你們要知道,我做的這個零件,是我們全部工程裡面最重要的一部分,在科學上叫做電磁鐵:起重機要吸起鐵東西來,就全靠它。
同志們,你們要知道,我做的這一份工作可實在不簡單。
我得把二十八號的漆包線繞到一個木軸兒上面去,又要繞得緊,又要繞得齊。假如讓女孩兒來做這樣的工作,那就再合適不過了。而我呢,恰巧不是個女孩兒。問題就在這裡。
可是蘇鳴鳳簡直看不到這個問題。你瞧,人家做得非常費勁,鬧得汗珠兒都打鼻尖上冒出來了,蘇鳴鳳可還一個勁兒提意見,不是這樣就是那樣。
我動了火:「這麼做也不行,那麼做也不行──你做!」
蘇鳴鳳說:「好,我來繞。你去做絞盤上的搖柄吧。」
這個絞盤上的搖柄──可再重要不過了。只有等我把搖柄做好安上去之後,你才能轉動絞盤,使起重臂舉起來。要不然,就不能算是一個起重機。所以我也很樂意做。我很願意對這整個工程有這麼重要的貢獻。
可是忽然──蘇鳴鳳嚷了起來:「不對,王葆!你把它弄成『之』字形了。這兩處都得折成直角才成。」
等到我把它一矯正,蘇鳴鳳又來了:「這成了鈍角了,不行!」
「怎麼又不行?」
「這麼著沒有用處,搖不起來。」
「你怎麼知道它搖不起來?」
有人插嘴:「這實在不像個搖柄,倒像一個人──站在游泳池邊剛要往下跳的姿勢。」
這真有點兒像。大家笑了起來。我把東西往地下一扔:「嗯,還興諷刺人呢!我不幹了,我退出!」
我狠狠地把地上的東西順腳一踢,就往外跑。
蘇鳴鳳追了出來:「王葆,王葆!」
「別理我!」
「王葆,別這樣!你這是什麼態度?」
「噢,就是你的態度好!好極了,可了不得!等著《中國少年報》登你的照片吧!」
「王葆,你這麼著,可不會有人同意你……」
「我不稀罕你們的同意!」──我頭也不回地走,眼淚簡直要冒出來了。
蘇鳴鳳準會追上我,勸我回去。……可是別的同學都攔住了他,「讓他走,讓他走!」
這麼著我就更生氣。
「好,你們全都不講友誼!……拉倒!」
我回家發了一會兒悶,我想再回到學校去,瞧瞧他們做得怎麼樣了,可是……那怪彆扭的。後來我對自己說:「得了吧,什麼電磁起重機!──不過是個玩具,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麼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寶葫蘆。我當然從寶葫蘆聯繫到電磁起重機,然後又聯繫到別的許多許多問題。這些問題我現在不講了,要不然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並且,後來我究竟想了些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因為我瞌睡上來了。
睡呀睡的,忽然聽見一聲叫:「王葆,釣魚去!」
「誰呀?」
「快來,快來!」
我這才記起,彷彿的確有同學們約我今天去釣魚。你瞧,連魚餌都準備停當了,在桌上擱著呢。我就趕緊拿起釣具,拎著一隻小鐵桶,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