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等到一有空,就去找圖書館小組的同學。我表示我要借一下《科學畫報》──就是我自己捐贈的那個合訂本。而且說明:並不是我自己要看(我已經全都看過了),只是為了替別人服務。
然而事情不湊巧:有人借去了。我打聽了一下,知道借書人是蕭泯生,下午就可以還。不過即使還來了,還是不能借給我,因為已經有五個人預約。這就是說,要等五個人都看過了──五七三十五天之後,才輪得到我!
「呵喲,那怎麼行!」我著急起來。「那第一個預約的是誰?我和他通融通融,請他先讓給我看,那總可以吧?」
圖書館小組一查:第一個預約的是蘇鳴鳳。我來了火:「蘇鳴鳳幹麼要看這個!」
《科學畫報》──究竟是誰捐贈的呀,我問問你們?──我今天要借可借不到,得先借給蘇鳴鳳!
我可怎麼答覆老大姐呢?
真糟心!我昨天完全沒有預計到這一點。其實這是常常會有的情形。尤其是好書,那簡直輪不過來。我們班上的圖書館雖然很出色,可是像《科學畫報》這麼名貴的圖書到底還不多。
可是下午,我在這部名貴圖書的問題上,出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
圖書館小組開始活動的時候,蕭泯生就去還書。當時人多事多,不知道怎麼一來,那部《科學畫報》不知道給擱到哪兒去了,找來找去找不著。
起先我還不知道。我正和鄭小登他們在那裡談論著就要舉行的象棋比賽,預先估計估計情勢。忽然我聽見咱們圖書角那兒嚷嚷起來了。
「剛才蕭泯生的確把書還來了,他的借書條兒也退還給他了,我記的清清楚楚。」
「蕭泯生,你的借書條兒呢?」
「沒有,」蕭泯生翻著全身所有的兜兒。「沒有。興許我壓根兒就沒還書吧?我找找。」
「蕭泯生你真迷糊!借書條兒剛才不是還給你,你就給撕了麼?我瞧見的。」
同學們都擁了過去。鄭小登和我也趕緊走了過去。大家七手八腳找了起來。我很不滿意:「怎麼回事,連這麼大一部書都會不見了?」
「說的是呢,」蕭泯生一面仔仔細細檢查他自己的書包,一面接嘴。「這得我負責。要是找不著了,我去買一本來賠上。」
「嗯,這不是你的事。這得我們圖書組負責。我賠償。」
我忍不住嚷起來:「說得好容易──賠償!你倒去買買看!這樣的書早八百年就賣沒了,還候著你呢!」
「別吵了,找吧。」
我門可實在找夠了。沒有。我找得分外細心,因為我深深知道這本書的可貴。我甚至於趴在地下,伸手到書架底下去掏摸,弄得滿手滿袖子的土。沒有。我又著急又生氣。可是象棋比賽的時間又快要到了。我只好起了身,撣撣身上的土:「我可沒工夫在這兒陪著你們盡磨蹭了。可是我對你們實在有意見!可真有意見!」
說了,我就挾起書包來往外走……
可是──呃,慢著!怎麼我胳膊肘上那麼彆扭?好像挾書包都挾不靈便了。好像書包長大了許多,肚子鼓出來了。我一摸──
「哎呀!」
書包裡顯然有了一本厚厚的挺老大的書──我不用打開來瞧,就知道這是一本什麼書。我對鄭小登他們說了一聲「你們先走,我就來」,我出了教室門就往北跑,躲開了同學們。
「喂,」我隔著兜兒拍拍寶葫蘆,「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書包裡忽然有了那部畫報?是你幹的?」
「是我。」寶葫蘆咕嚕一聲。
「誰叫你幹的?」
「是你。」
「胡說!」我忍不住又要生氣。「我說過麼?我吩咐過你麼?」
「你說是沒說,心裡可是這麼想來的。」
「胡說!」我更生氣了。「我想過麼?我有這樣的意思麼?」
「你剛才借不到書,你就不願意:『哼,書還是我捐的哩,倒由不得我了!』
──本來是的!書原是你自己的書,幹麼倒讓別人支配呢?」
「嗨,你這傢伙!我不過稍為有那麼點兒不耐煩就是了。我怎麼會要收回這本書!」
「書要是沒有捐呢,那我愛借給誰就借給誰,不愛借給誰就不借給誰。」
我打斷了它:「你諷刺我,簡直是!」
寶葫蘆可在我兜兒裡很厲害地晃動起來:「冤枉,冤枉!唉,王葆你別只顧自己撇清。我只是照你的意旨辦事就是了。怎麼倒是諷刺你呢?」
「別囉嗦!」我說。「把書拿去還掉!」
我說了就摸摸書包,……還是鼓著的。
「怎麼了?你沒聽見?我命令你:還給圖書館小組!」
「我不會。」
「怎麼,你連這點兒本領都沒有?那你怎麼拿來的?」
「拿來──我會。我可不會送還。」
「為什麼?」
「我只會拿進,不會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