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氣:過了秋分,太陽直射的位置就從慢慢地往南移了,我感覺到白天越來越短,黑夜越來越長。
老老鼠一早就來了。見我還在睡,他便又生出許多感慨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做貓和老鼠的比較研究。我發現,你們貓身上的缺點,在我們老鼠的身上很難找到的,比如貓一年四季都愛睡懶覺,而我們老鼠只是在‘春眠不覺曉’的春天睡睡懶覺,在秋天,我們從來不睡懶覺····”
我聞到了油條的味道,還聽見吧唧吧唧的聲音。我知道,老老鼠又把早餐搬到我的山洞裡來吃了。我睜開一隻眼睛,看見老老鼠在啃一截油條;我睜開另一具眼睛,看見老老鼠在喝豆漿。
“你想和我共進早餐嗎?”
“我從來不吃油膩的東西的。”
“你可以不吃油條,但是不可以不喝豆漿。”老老鼠又開始向我灌輸他的養生之道,“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這把年紀,就是因為我愛喝豆漿。豆漿含有豐富的植物蛋白,而且不含膽固醇·····”
我哪有心思跟他瞎扯什麼養生之道?我著急地問他是不是想出什麼辦法來了。
“當然想出來了!”老老鼠搖頭擺尾地說,“我們去醫院。”
“這叫辦法嗎?我早就想到了。”我心裡好失望,“你還想出了別的辦法嗎?”
“另外一個辦法,還是去醫院。”
“你不是說你一個晚上可以想出七七四十九個辦法嗎?”
“笑貓老弟,醫院能治好人的癌症,難道還治不好貓的耳朵嗎?”
原來老老鼠說的是給人治病的醫院。我只去過裴帆哥哥的寵物醫院,對給人治病的醫院,我一點兒都不瞭解。
“我年輕的時候,經常去給人治病的醫院···”
我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喜歡去醫院?”
“我喜歡聞醫院裡來蘇水的氣味兒,而且我還覺得給人治病的醫院很好玩兒,每一種病都有專門的地方治。比如你到治眼睛的地方一看,就會發現那裡都是睜隻眼閉史眼的人;再比如治牙齒的地方,都是捂著腮幫子的人;還有治耳朵的地方···”
還有專門治耳朵的地方!我的心裡重新充滿了希望。我催老老鼠快快上路。
出了翠湖公園,我和老老鼠又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因為“老鼠過街,人人喊打”,所以要老老鼠給我帶路,我們就必須來演一齣戲:老老鼠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追。就這樣,我們穿小巷,過大街,來到了這座城市裡最大的一家醫院。
醫院裡有兩幢新樓和一幢舊樓。老老鼠不便公開露面,他躲在深深的草叢裡,給我指引方向。
“治耳朵的地方,就在那幢灰色的舊樓裡。”
那幢灰色的舊樓一共四層。我問老老鼠,“哪一層是治耳朵的地方?”
“我也不記得了。”老老鼠翻起了白眼,瞪著天空,想了好一會兒,“我是在年輕的時候來過這裡的。我記得那些治耳朵的醫生的腦門兒上都戴著一盞燈···”
“為什麼要戴一盞燈?”
老老鼠是這樣解釋的:“那不是一般的燈,那是探照燈。那能射到耳朵的最深處,無論什麼樣的毛病,醫生都能查出來。”
只要找到頭上戴燈的醫生,就找到了治耳朵的地方,虎皮貓的耳朵就有救了!
我告別了老老鼠,向那幢灰色的舊樓跑去。
剛上二樓,我就遇到了一位醫生。因為裴帆哥哥在醫院裡也穿白大褂,所以我知道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醫生。
我仰起頭來看醫生的頭上有沒有戴著一盞燈。沒有。他的頭上只著一頂白帽子。
“啊,貓!”那醫生很驚訝,“貓怎麼跑到醫院裡來了?”
我抱歉地笑了一笑。那醫生更驚訝了:“啊?貓怎麼還會笑?”
還沒等那醫生回過神來,我已經跑上了三樓。
三樓的走廊裡空無一人。突然,砰的一聲,樓道盡頭的一扇門打開了,然後砰的一聲,又關上了,刮進一股冷風。我打了一個寒戰,恍惚間,我看見一個麼麼然影子在樓道上遊蕩,然後貼在一個房間的窗戶上,緊接著飄了進去。
我追了過去。那個房間的門虛掩著。我把頭探進去看了看,發現有幾個醫生正圍著一張病床旁。病床上躺著一個剃著光頭的孩子。那孩子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只有女孩子才有這麼美的眼睛。我禁不住想像著這個女孩披著一頭長髮的樣子。間,我又看見骷髏的影子出現在女孩的頭頂上。定睛一看,我發現那骷髏的影子又飄走了。
我悄悄地溜到病床邊,看見這幾位醫生的頭上都沒戴著燈。噢,他們也不是治耳朵的醫生。不過,我並沒有馬上離開,因為我聽見他們正在討論女孩的病情。他們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看來,女孩病得不輕。
女孩看見了我。我朝她笑笑,她也朝我笑笑,她的嘴角邊露出一個又深又圓的酒窩。
“啊,雨櫻笑了!”一位護士小姐驚喜地說,“自從她住進醫院,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笑呢.〞
雨櫻是女孩的名字。我的裡立即浮現出一幅畫面:細雨中的櫻花樹下,如雪的花瓣正紛紛墜落。這個面色蒼白又美麗絕倫的女孩,跟這個如詩如畫的名字,真是絕配!
一位男醫生發現了我:“貓怎麼跑到病房裡來了?”
所有的人都看著我,我不知所措。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臉上就會出現傻乎乎的笑。
“怪了!”人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貓怎麼會笑。”
病房裡的人把視為妖怪,要趕我走。
“把貓留下!不要趕貓走!”
雨櫻說話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她艱難地撐起身子,護士小姐趕緊幫助她坐起來,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好好好,我們把貓留下,讓貓陪著你!”
醫生和護士離開了病房。雨櫻向我招手:“來,到我身邊來!”
恍惚間,我又看見骷髏的影子出現在雨櫻的頭頂上。我跳到雨櫻的病床上。這時,骷髏的影子又不見了。難道是我的眼睛花了?
雨櫻輕輕地撫摸著我。她的手白得透明,藍色的血管上佈滿了針眼。這個美麗而可憐的女孩,已經被病魔折磨了很長時間了,現在完全靠輸液來維持生命。
這時候,我似乎忘記了我是到醫院來幹什麼的了,我只想靜靜地陪著雨櫻,守護著她,不讓那骷髏的影子再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