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與禿鷲周旋

阿燦霞下決心趕走這些禿鷲。

這些禿鷲不僅越聚越多,氣焰也越來越囂張,好像存心欺負它阿燦霞沒有翅膀不會飛,竟然成群結隊輪番飛臨它的頭頂,在離它頭頂約三四米的高度,肆無忌憚地發出嘶啞聒噪的嘯叫,吵得它心神不寧。更難以忍受的是,這些面目醜陋的凶禽竟然在空中瞄準阿燦霞拉屎撒尿,騷味十足的雕尿像雨一樣淋了它一身,惡臭難聞的雕糞也落了它一身,讓它噁心得直想嘔吐。對生性高傲的雪豹來說,雕糞澆頭是無法容忍的奇恥大辱!

它氣得發瘋,朝天空咆哮撲咬,結果當然是徒勞的,它連一根雕毛也咬不到。禿鷲高興地呀呀亂叫,嘲笑它的無能。

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它要麼會被這群禿鷲活活氣死,要麼就得放棄尊嚴拋棄良心,灰溜溜地從奄奄一息的泥雪滾身邊撤離。不行,它是堂堂雪豹,是雪域霸主,再怎麼也不能屈服於禿鷲的淫威。

它嚥不下這口窩囊氣,它要還禿鷲以顏色。

阿燦霞觀察發現,對它發動屎尿大戰的始作俑者是一隻黑色羽翼上有一道金色V形羽帶的雄禿鷲。那只禿鷲體態特別壯碩,目光特別犀利,或許可稱其為金帶鷲。就是這隻金帶鷲率先在空中撅起尾羽朝它屙屎,其他禿鷲以金帶鷲為榜樣,也群起而屙之,臭烘烘的屎尿淋了阿燦霞一身。通過觀察,阿燦霞確信金帶鷲就是這群禿鷲的王,或者說是這群禿鷲的首領。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它將攻擊目標鎖定在金帶蟹身上。

對付凶禽,唯有智取。

這天下午,禿鷲們故伎重演,又飛臨阿燦霞頭頂,謾罵嘯叫,屙屎撒尿。阿燦霞做出極度憤慨的樣子,發瘋般咆哮,一次又一次躥高撲咬,當然又是連一根羽毛也沒咬掉。太陽快落山時,它顯得筋疲力盡,走路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故意露出破綻。當它走到泥雪滾腦袋的右前側時,突然四腿一軟栽倒在地,大口喘息,胸脯急劇起伏,看起來上氣不接下氣,難受極了。開始它還勉強豎起腦袋怒視天空飛翔的禿鷲,過一會兒就連豎直腦袋的力氣都沒有了,斑斕的豹頭懨懨地歪倒在地,口吐白沫。

詐死是許多動物慣用的伎倆。

阿燦霞躺倒的位置是經過精確盤算的。它躺在泥雪滾右前側,離泥雪滾的腦袋約一米,即使它不站起來,這也是一個有效的撲擊距離,禿鷲就不敢走到正前方來啄咬泥雪滾的眼珠;但它躺臥的位置離泥雪滾左前腿的傷口卻有兩米多,假設有禿鷲去啄咬泥雪滾的左前腿,阿燦霞想出手援救就必須站起來,繞過或跨過泥雪滾的腦袋,才能去撲擊犯奸作科的禿鷲,這需要好幾秒鐘時間。阿燦霞相信,狡猾而貪婪的金帶鷲,一定會利用這個時間差來啄取食物的。

泥雪滾雖然還有心跳和呼吸,卻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看起來就是一具沒有知覺的屍體。禿鷲是著名的森林殯葬工,看見屍體就會有一種遏制不住的衝動,且泥雪滾左前腿皮開肉綻,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對禿鷲這樣慣食腐屍的凶禽來說,這簡直就是:一頓美味大餐。

果然如阿燦霞所料,當它口吐白沫歪倒在地後,金帶鷲便降落下來,搖搖擺擺地走到泥雪滾左側,亮出鐵鉤似的尖喙,長長的裸露著粉紅色皮膚的脖頸一伸一縮,做出要啄咬泥雪滾左前腿傷口的動作來。但它對躺臥在泥雪滾右前側的阿燦霞仍有所顧忌,並沒有立刻啄咬,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啄咬的假動作,兩隻賊亮的鷲眼密切注視著阿燦霞,鷲腿半屈,一對巨大的翅膀向上撐開,毫無疑問,只要阿燦霞有翻爬起來的意圖,它就會立刻振翅飛到空中去。

阿燦霞當然不會翻爬起來,恰恰相反,它兩眼翻白,渾身抽搐,好像也快“死”過去了。

鬥智鬥勇斗耐心鬥心機。

金帶鷲試探了幾次後,終於打消了顧慮,瞄準泥雪滾左前腿血淋淋的傷口狠狠啄咬下去。一大群禿鷲緊跟在金帶鷲身後,也伸長醜陋的脖子亮出鐵鉤似的尖喙,爭先恐後地湧到泥雪滾身邊啄咬。就在金帶鷲鐵鉤似的嘴喙啄到泥雪滾傷口的一瞬間,突然,一條棍子似的東西從半空掃了過來,照準金帶鷲長長的脖子劈打下去。

這棍子似的東西,正是阿燦霞的尾巴。

阿燦霞的身體並沒有動彈,它是靠意念和臀部肌肉的扭動而掄甩尾巴的,隱蔽性極強,用於偷襲簡直再合適不過,總能打得對方猝不及防。

尾巴是雪豹身上很重要的器官。尾毛蓬鬆,柔軟時如柳條飄拂,尾尖甚至能繞成圓形花結,堅硬時如鋼鞭怒豎,輕易就能掃平雜草;長長的尾巴不僅能讓雪豹在快速奔跑時保持平衡,還是它們在雪域生活必備的一種工具——當育幼期的母雪豹踏著積雪回巢時,為確保豹崽安全,會一面走一面掃動尾巴將雪地上的爪印抹乾淨;豹尾還具備武器功能,雪豹捕捉獵物,用的是撲、掀、剪三招,撲就是從正面撲倒獵物,掀就是用後肢將獵物蹬倒,剪就是用尾巴勾拉或掄打獵物,將企圖逃跑的獵物絆倒。據說中國兵器中的九節鞭就是模仿豹尾做成的。

金帶鷲發現豹尾朝自己劈打過來,急忙縮回脖子,想振翅飛上天去,但已經遲了,豹尾砸在它細長裸露的禿脖子上,打了個標準的脖兒拐。細長的脖頸是禿鷲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就這麼一下,金帶鷲的脖頸就被打折了,腦袋歪在肩胛上豎不起來。阿燦霞在用豹尾擊打金帶鷲的同時,身體也矯健躍起。金帶鷲雖然脖子被打折,卻仍強行起飛,折斷的脖子嚴重影響了它的飛行技巧,似乎也讓它喪失了方向感,剛飛離地面便打了個轉栽倒在地,強行起飛後仍是在空中奇怪地打轉。凶禽離開天空便成了草雞。阿燦霞三躥兩跳撲到半空中一口咬住金帶鷲。想啄食泥雪滾還有呼吸還有心跳的“ 屍體”嗎?嘻嘻,你自己就要變成屍體啦!阿燦霞咬住金帶鷲的背——假如它用力咬下的話,立刻就能讓金帶鷲氣絕身亡,但它僅用了三分力,叼而非咬,只是讓金帶鷲失去反抗能力,而不會立刻斷氣。

“呀——呀——”金帶鷲扭著折歪的脖子發出淒厲的嘯叫。

哈,這就是敢在雪豹頭上拉屎的好下場!

“啊——啊——”金帶鷲發出撕心裂肺的哀號。

叫啊,再叫響一點兒,把恐怖氣氛幾何級數地放大!

阿燦霞掄起豹尾劈打金帶鷲時,緊跟在金帶鷲身後的禿鷲們就迅速作鳥獸散;阿燦霞撲躥到半空一口咬住金帶鷲時,禿鷲們就像被龍捲風捲起的一堆枯葉,忽啦一下都飛到天上去了;此時此刻,金帶鷲垂死的哀鳴把禿鷲們嚇得呀呀亂叫,紛紛飛離雲杉坪。

看來,殺一儆百的宣傳效果還是挺不錯的。

阿燦霞不僅吃到了一頓難得的禿鷲肉,還成功地把討厭的禿鷲群從泥雪滾身邊趕走了。後面幾天,雖說仍有貪婪的禿鷲不懷好意地在天空盤桓,卻再也沒有一隻敢降落到地面來。

日子比過去清靜多了。

《雪域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