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奇國

唐代的唐敖是一個不得志的讀書人。曾經跟著自己的大舅子林之洋出海,希望領略海島山水勝景。在他們的船上有個船公叫多九公,他常年在海上出行,到過許多異形異稟之國,見多識廣。唐敖和多九公十分投緣,兩人常常上岸去探詢一方的風土人情,於是在出海的日子裡,他們遊歷了諸多的國家。

他們在東口山見識了很多奇異的東西。

「肉芝」是一個騎著一匹小馬的小人,大約長七八寸,常常奔走如飛。人吃了,就能延年益壽、並可得道成仙。

「祝余」是一種青草,宛如韭菜,內有嫩莖,開著幾朵青色的小花。它生長在海外的鵲山,可以充飢,吃到嘴裡有一股清香,立刻感覺就飽了。

「躡空草」,又名「掌中芥」。它的葉子和松樹的差不多,青翠異常。葉上生著一子,大如芥子。人若吃了,輕輕縱身,就能離地五六丈,立在空中,所以叫作「躡空草」。這種草很特別,不靠陽光雨露生長,而是靠呼吸之氣來長大。把葉子吃完後,取下草子放在掌中,吹一口氣,立刻從那草子中生出一枝青草,約長一尺;再吹一口,又長一尺;一連吹氣三口,共有三尺之長。此草不吹不生,因此特別難找。

「刀味核」,是一種棗的名字,其味全無定准,隨刀而變,所以叫作「刀味核」。人吃了,可成地仙。即使不能成仙,也呵延年益壽。

「朱草」,樣子和小桑樹差不多。葉莖如果放在珊瑚邊,汁液就像鮮血一樣的流下來;如果將金、玉器放在草邊,那麼草立刻變得和泥土一樣——以金器變化的,名叫「金漿」;以玉器變化的,名叫「玉漿」。人要是吃了,皆能人聖超凡。

山上還有一種怪獸叫「果然」,又名「然獸」。它長得像猿猴,渾身白毛,毛長而細,上有許多黑紋,身體不過四尺長,後面卻有一條長尾巴,由身子盤至頂上,長二尺有餘。性格最為俠義,極其愛護同類。如果不幸有只然獸被獵人打死了,別的然獸看見同類的屍體,一定會守在旁邊哭泣,任人捉獲,並不逃竄。

然而唐敖和多九公最神奇的經歷是走遍了海外奇國。

據說在東海,太陽和月亮都從這裡出來的大言山附近,有一座名叫波谷山的大山。大人國的人就住在這座山上。山上有大人開會議事的地方,叫大人之堂。這些大人,在母親的肚子裡孕育了三十六年才下地,生下地頭髮就是白的,剛生下的嬰兒就已經是魁梧奇偉的巨人,還沒學會走路就已經能夠騰雲駕霧,他們原來就是龍的子孫後代。

很早的時候,一個大人國的巨人,一釣竿釣起六個大烏龜,使得海上的仙山都沉沒了。神仙沒有住的地方,紛紛去天帝那裡告狀。天帝發怒,就把大人國國民的身高縮短,即便如此,締短的他們www.tianyashuku.coM,身高也還有三十丈,只有東方佻人國的身高,才大致可以和他們比肩。

天上也有大人,把守著天庭的門闕。他生著極其凶橫的九個腦袋。成千的大樹,他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拔光。地獄裡的大人就是幽都的守門者土伯,頭上有一對鋒利的角,有著牛一樣龐大的肚子,用一雙血淋淋的大手,驅趕著幽都裡的鬼魂一一這樣說來,大人是天堂、人間、地獄裡都有的了。

大人國向東是君子國。這個國家的人,人人壽命都很長,衣服帽子都穿戴得整整齊齊,腰間掛著寶劍。每人使喚兩隻斑斕大老虎做僕人。他們除了吃家畜野獸之外,還把國內盛產的木槿花採來蒸熟了,當做日常食品。這美麗的花開得並不長久,早晨開花,不到晚上就枯萎了。君子國的人便把這花拿來做食品。說也奇怪,雖然這花很短命,但吃了花的人卻個個都很長壽。君子國的人,大家都謙讓有禮,一點也沒有爭端。老虎就像小貓一樣,十分馴服。到了君子國的街市,雖然看到滿街的人和老虎來來往往,從沒有什麼亂子。

東方的異形國家還有黑齒國。黑齒國的附近是湯谷,也就是十個太陽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這個國家的人,牙齒黑得像漆,是帝俊的後代。他們拿稻子當飯,拿蛇當菜餚。

從黑齒國往東,經過湯谷,就到了玄股國。這裡的人生得很奇怪,從腰部以下,兩條腿完全是黑的。因為住在海邊,就拿魚皮來做衣服,拿海鷗來做食品。玄股國的人善於征服蛇,所以每個人手裡都握著蛇,右邊耳朵掛一條青蛇,左邊耳朵掛一條紅蛇。由於他們腰以下身體都是黑色的,再加上手裡耳朵上都有蛇,模樣特別嚇人。附近有個部落叫做雨師妾,是介於人和神之間的怪人。

司幽國,是帝俊的後代,吃小米和野獸。國內分成男女兩個集團,男的叫做思士,不娶妻子;女的叫做思女,也不嫁人。他們只需要用眼睛互相看看,就可以生出孩子。

再問北就是青丘國,這裡的人吃五穀,穿絲帛,和我們沒什麼不一樣。只是這裡出產一種狐狸,四隻足而九條尾巴,天下太平時它就會出來顯示祥瑞。

勞民國,這裡的人手足面孔都是黑的,樣子慌慌張張,怎樣也不安定。雖然一點事情也沒有,但顯得非常忙碌,所以叫勞民。他們吃草和樹上的果實。這裡還出產一種兩頭鳥。

在南方的海外,從西南地區到東南地區,第一個國家是結胸國。結胸國人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人人胸前的骨頭都突出一大塊。骨頭附近生長著一種鳥,叫做比翼鳥,形狀象野鴨,羽毛的顏色是青中帶紅,只有一隻翅膀、一隻眼睛和一隻腳,定要兩隻鳥合在一起,否則寸步難行。

從結胸國向東去,可以到交脛國。那裡的人身材不高,只有四尺左右,腿腳是交差而彎曲的,一躺下就起不來,要人扶助才起得來。一拐一拐地走路,樣子很難看,但他們卻習以為常,看見從別的國度來的直著腳走路的人反而不太習慣。

交脛國附近,有一個梟陽國。那裡的人是介於人和獸之間的一種野人。他們的身子有一丈多長,長著人的臉,漆黑的身子,渾身長毛,腳是反向而生的,快步如風,性格凶殘,最喜歡吃人。據說女性的梟陽人可以從身體裡噴灑出一種汁水,人如果碰到了就會生病。

從梟陽國往東就可以到岐舌國,又剛做反舌國。據說這裡的人舌頭都是向著喉嚨倒轉生的,因此說話很特別,只有他們自己能懂,外人一點也不能明白。

再往東走,就到了豕喙國,這裡的人嘴巴都像豬。附近就是鑿齒國,那裡的人可以從嘴裡吐出一隻三尺長的牙齒,形狀象鑿子,非常可怕。他們大概是堯時候,被后羿殺死在南方疇華之野的怪物鑿齒的後代。

旁邊是三首國。三首國的人一個身體三個腦袋,模樣也極其怪異可怕。

之後是長臂國。這個國家的人身體高矮和常人差不多,可是手臂特別長。有的說他們的手臂一直垂到地上,有的說他們的手有三丈長。長臂國的人以魚為食物。他們長長的手特別適合捕魚。海邊的人經常看見他們伸出長手到海裡,不一會兒就撈上來一條鮮活的大魚。

北方海外頭一個是姑射國,在一個海上的仙島,和蓬萊島相去不遠。大海在它的東北,高山環繞在西南。這裡的人個個都是神仙,不吃五穀,只呼吸新鮮空氣,或者是喝點露水,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傷害他們。人們也是無所事事,長生

不死。

從這裡向西到西北地區的盡頭就是犬戎國,又叫犬封國。這裡的人都是狗的腦袋,人的身子,據說是黃帝的子孫後代。黃帝的玄孫弄明生了一雌一雄兩隻白狗,就傳下這個國家。犬戎國的人吃肉,供奉一個叫做戎宣王屍的神靈,形狀像馬,但沒有頭,渾身紅色。也有人說他們是高辛王當國王時殺房王有功,高辛王把心愛的女兒嫁他為妻的龍狗盤瓠傳下的後代,以後的男孩都是狗頭人身的樣子,女孩都是漂亮的姑娘。這裡還生產一種白顏色的花斑馬,名叫吉量。眼睛像黃金,鬃毛像火焰,如果騎了它可以活到一千歲。

反踵國,這裡的人只用五個腳趾頭走路,不用腳跟,又說他們的足是反轉生的,如果向南方走路,他們的足跡卻正向著北方,所以叫他們反踵。

反踵國旁邊是拘纓國。據說這國家的人隨時都用手握住下巴上的帽帶,彷彿怕風把帽子吹掉似的。拘纓國的南邊生長著一株極其高大的樹,叫做尋木,據說有千里之高。

從拘纓國再向西就到了博父國,也叫做誇父國,也就是從前追趕太陽的誇父的後代。這裡的人身體都很長大,左手握一條青蛇,右手握一條黃蛇。東邊有一片果實纍纍的桃林,叫做鄧林,就是誇父追趕太陽臨死時拋下他手中的杖變化的。

聶耳國,一國的人都長著一對極長的耳朵,一直垂到肩膀下而,走路時候必須用兩隻手握住它們。他們每人都使喚兩匹老虎做他們的僕人。

聶耳國的附近是有名的北海,有三個神人。一個是北海的海神又兼風神,叫做禺強,他長著人的臉、鳥的身子。另一個叫九鳳,長著鳥的身子,九個腦袋,都是人臉。第三個叫強良,人的身子,老虎的腦袋,四個蹄子,手肘特別長,嘴裡銜了蛇,前蹄上也掛著蛇。他們都住在一座名叫北極天櫃的山上。

北海這一帶,有些很奇怪的事物:在一座叫做蛇山的山巔,有許多像鳳凰一樣美麗的五彩鳥,名叫翳鳥。後面有一座怪石嵯峨的大黑山,山頭上住著一些黑色的人。還有大幽之國,人民都精赤著身子,終年住在不見陽光的幽暗的崖}同裡。又看見紅腳桿的人,膝頭以下的皮膚顏色通紅。還有一群人身馬足的壯漢,他們是釘靈國的人民,在原野上快跑如風。

西邊同樣有奇國,一個國家叫奇肱國,在離玉門關四萬里的遙遠的西極。據說這一國的人擅長製造各種靈巧的機械來捕捉鳥獸,又能製造飛車。還說他們每人有三隻眼睛,可以輪流休息。他們又常騎一種叫做「吉量」的白色花斑馬,有著紅色的鬃毛,眼睛象黃金,騎了它,可以活到一千歲。這裡還有一種怪鳥,有兩個腦袋,羽毛是紅中帶黃的顏色。

再向西就到了無腸國,這裡的人高大但沒有腸子。

然後就到了深目國,這裡的人眼眶極深,一切的食品都是魚做的。

深目國西面是柔利國,這國的人都沒有骨頭,而且都只有一隻手一隻腳,軟軟地彎曲著,是聶耳國的子孫後代。

再西一點就是一目國,這裡的人只有一隻眼睛,長在臉的正中央,據說是少吳的子孫後代。因為樣子難看,有時人們就把這個國家叫做鬼國。

長股國,這裡的人腿都很長。有人說有三丈多,可以背了長臂國的人到海裡去捕魚。這個國家的附近,出產一種羽毛華麗的五彩鳥,叫做狂鳥或者狂夢鳥。

三身國的人,都是一個頭三個身子,是帝俊的後代。附近有一座巫山,天帝的入種仙藥就藏在山上秘密的洞窟裡。有一隻五色的鳳凰,替天帝看管這些仙藥。

羽民國,這裡的人都長著一個長腦袋,頭髮是白的,紅的眼睛,生著鳥形的嘴,背上有鳥的翅膀,能夠飛但飛不遠。他們也是從蛋裡孵出來的。國裡有很多與鳳凰一類的鸞鳥,長有五彩的羽毛,極其華貴,羽民國的人就用這些蛋做食物。附近還有一個卵民國,也和羽民國一樣是卵生的,但記載很少。

鸛頭國,這裡的人也生著鳥的嘴,背上有翅膀,形貌和羽民國的人差不多,但不能飛,翅膀只能用做枴杖。這裡的人就是用翅膀扶著來到海邊,用尖的嘴來捕魚。據說他的祖先原來是堯的臣子,因為有罪,跳南海自殺了。堯可憐他,讓他的兒子到南海去奉祀他。他們除了吃魚外,還吃一些穀物,其中有黑小米。這是大神鯀被殺戮後,變成黃熊,到西方去求醫,曾經在路上勸人民播種的。

厭火國,這裡的人黑皮膚,身體像獼猴,能從嘴裡吐火。據說這是因為這裡的人都用火炭做食物。這裡還有一種食火獸,名叫禍鬥,形狀像狗,能夠噴火。厭火國的附近是裸國,這裡的人一年四季不穿衣服,全身赤裸。

三苗國,也叫三毛國或者苗民國。相傳是帝鴻氏的後代渾敦,少吳的後代窮奇和縉雲氏的後代饕餮。他們因為反對堯禪讓給舜,國君被殺,他們就逃到甫海合成一國。這裡的人相貌和普通人差不多,只在腋下有一對不能飛的小翅膀。

秩國,這裡的人是舜的後代。舜生無淫,無淫到這裡居住,子孫形成一國。這裡的人黃皮膚,擅長拉弓射蛇。

蜮民國,這裡的人吃小米,還吃「蜮」。這是一種生長在南方山溪中的毒蟲,形狀象團魚,只有兩三寸長,能夠含沙射人。被射的人輕一點的大病一場,重的可能會丟掉性命。蜮民國的人專門射這種毒蟲來吃。

貫胸國。這裡的人胸前有一個圓圓的大洞。據說大禹治水時在會稽山大會群神,防風氏因遲到被殺。後來洪水平息,天上降下兩頭龍,大禹就派一個叫范成光的臣子駕了這兩頭龍拉的車,載著他到海外各國巡視。走到南海防風氏的部落,有兩個防風氏的臣子非常憤怒,對準大禹的雲頭射箭。只聽得一聲巨響,兩頭龍載著大禹奔騰而去。兩個臣子知道闖了大禍,就拔出短刀,在胸口戳了一個大洞,死了。大禹知道後,哀憐他們的忠義,就叫人拔去短刀,用不死藥抹在胸口上。他們竟活了過來,但胸口上的大洞再也不能復原。樣子雖不好看,但出門時只用一個竹竿,當胸一貫就可以走了。

西方最後一個國家叫做孟鳥國,又叫做孟舒國。這裡的人都是人腦袋,鳥身子,說人的話,羽毛的文采是紅、黃、青三種顏色。他們就是幫助大禹治理洪水的大神伯益的子孫。據說伯益的後代孟戲(他已經是鳥的身子而說人的話)到這裡來建立國家時,鳳凰也跟著他來到了這裡。這裡的山上有很多高達千丈的竹子,鳳凰就在這裡做窩,孟戲就吃樹上的果實。慢慢出現一個國家,因此準確地說,應該叫做孟戲國才對。

肅慎國,這國家的人住在巖洞裡,沒有衣服,把豬皮披在身上當衣服。到了冬天就把野獸的脂肪塗抹在身上,約有幾分厚,用來抵禦風寒。國裡有一種叫雄常的樹,非常奇怪,據說中國如果有了英明的天子,它就會生出一種柔軟而堅韌的樹皮,可以剝下來做衣服。他們雖然生活艱苦,但人人武藝高強,擅長射箭。

沃民國,這裡是一片非常肥沃豐饒的土地。鸞鳥在這裡唱歌,鳳凰在這裡舞蹈,飛禽走獸可以在這裡和睦相處。沃民國的人就吃鳳凰蛋,喝天上降下來的甘露,吃了可以長生不老。

再往南走便到了女子國。所有的國民都是女子.沒有一個男人。成了年的少女,到黃池去洗洗澡,就會懷孕。如果是男孩,最多三歲便死掉;只有女孩子,才可以長大成人。

巫咸國,這裡是一群巫師組成的國家。最著名的有十個巫師,他們右手握一條青蛇,左手握一條紅蛇,在山上住下來,采尋藥物。國家的附近出產一種叫做並封的怪獸,形狀像黑毛豬,前後都有腦袋。

丈夫國,這裡的人都是男子,沒有一個女人,穿戴整齊,腰間還掛著寶劍。據說在殷代,有一個叫太戎的國君,派遣王孟帶著一群人到西王母那裡尋求不死藥,到了這裡沒了糧食,無法前進,只好住在這裡,自成一國。他們一輩子單身,每個人都可以生兩個兒子,都從他們的形體中生出來。剛出來時大約還只是影,到影凝成形體時,他們本人就死去了。也有人說兩個兒子是從腋下的肋骨間生出來的。

丈夫國的附近有一個壽麻國,是大神南嶽傳下來的子孫後代。這裡的人站在太陽下面沒有一點陰影,大聲喊也沒有一點聲音。那裡氣候炎熱,普通人不可能去。附近有兩個女巫,一個叫女祭,一個叫女戚,站在兩條水之間。女戚手裡拿了一條魚和一條鱔魚,女祭手裡端了一個祭神用的肉案板。

所有的這些,都是人世間不曾見聞的奇異的事物。所以,清代的李汝珍就把這些發生在虛無縹緲之地而情節又荒誕寓奇的故事記錄下來,以饗後世的讀者。
《中國神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