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掘墓盜屍人(2)

二 掘墓盜屍人(2)

那位來自倫敦的著名醫生大聲尖叫起來,他把問話的人撞到在地,雙手舉過頭頂,飛快地逃出了門,就像一個被人發現的賊一樣。我們還沒動,馬車就朝著車站疾馳而去。那個場景如夢幻般結束了,第二天,僕人發現他在門口摔碎的金質眼鏡。就在那個不尋常的夜晚,我們都站在酒吧窗戶旁邊屏住呼吸,費蒂斯也在,他鎮定、臉色蒼白,神情堅定。

「上帝保佑我們,費蒂斯先生!」房東用他那慣常的口氣說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你說的事情很奇怪。」

費蒂斯轉向我們,依次看了看我們。「你們要是能沉住氣的話,就會看到。」他說,「那個麥克法蘭不會輕易混過去的,那些幹過壞事的人已經悔之不及了。」

接著,他還沒有喝完第三杯酒,也不等另外兩杯,就跟我們告了別,走了出去,在旅館的燈光下走到黑暗的夜色中。

我們三個人回到包間,那裡有通紅的爐火以及四支潔白的蠟燭。當我們簡要回顧了一下發生的事情後,最初因驚奇而產生的震撼馬上變成了好奇。我們談到很晚,這是我所瞭解的在「喬治」酒家最近的一次聚會。分手時每個人都各自懷著一定要證實的想法。我們近期要做的,便是尋訪我們這位受譴責的同伴的過去,並且瞭解他與那位偉大的倫敦醫生之間的秘密。不是自誇,我的同伴們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我。也許現在再也不會有其他活著的人向你講述下面這樣邪惡而又不自然的事了。

費蒂斯年輕的時候在愛丁堡的學校學醫。他很有天賦,能很快學會聽到的東西,並且能輕而易舉就用自己的話表述出來。他在家裡很少學習,但在老師的面前他總是很有禮貌、專心致志、聰明過人。老師們都認為他是勤奮、記憶力好的人。不僅如此,令我驚奇的是,當初他的外表深受歡迎。那段時期,學校從外面聘請了一名校外的解剖學老師在此我用字母K來指代他,他的名字後來人盡皆知。K先生那個時候的名聲正如日中天,這一方面是由於他的天賦和談吐,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對手----大學教授的無能。至少學生們比較信任他。當費蒂斯得到這個輝煌的名人的青睞吋,他認為,別人也認為,他已經奠定了走向成功的基礎。K先生不僅錦衣玉食,而且是一名很有成就的教師。他不僅喜歡精心備課,而且還能巧妙地引經據典。費蒂斯在這兩方面都很有能力,理所當然值得他重視。兩年後,費蒂斯便成了班裡半正式的第二實驗示教者或次級助教。

就這樣,階梯教室和講堂裡的工作就落到了費蒂斯的肩上。他要負責房屋內外的清潔以及引導、管理其他學生。其中,他的部分職責是提供、接收、分配各種物體。正是由於最後這件事----那時非常敏感,K先生才為他提供了住宿,住在與解剖室同一條巷子裡,後來又在同一座大樓。經過一夜的吵鬧與興奮,他的手依然在顫抖,視覺依然模糊朦朧,那些髒兮兮的亡命私商們會在冬日黎明前的黑暗時刻,把他從床上叫起來。他們是來送供解剖用的屍體的,他為這些聲名狼藉的人打開門,幫他們卸下悲慘的重負,支付他們污穢的錢。等他們走後,他便獨自一人守著這些充滿敵意的屍體。他總是從這樣的情景中退回來再睡上一兩個小時,以彌補晚上的睡眠不足,為白天的工作養精蓄銳。

生活在這些屍體間的人不可能不害怕,但他卻毫不畏懼。他對別人的命運一點都不感興趣,而成了自己慾望和卑賤野心的奴隸。最後他變得冷漠、輕率、自私。他僅存的一點點審慎以及被誤稱的德性,讓他不至於去酗酒,或者去幹應該受到懲罰的盜竊之事。另外,他還想要贏得老師和同學的尊敬,不希望名聲掃地而惹人注意。因此,在學業方面出名成為了他的一大樂事,而且日復一日,逐漸形成了對主人K先生無懈可擊的陽奉陰違。作為對白天工作的補償,他晚上總是放浪形骸,粗鄙不堪。當那種平衡被打破之後,他所謂的良心便得到了滿足。

屍體的供應一直困擾著他和他的老師。寬敞繁忙的教室裡,供解剖者使用的原材料總是短缺,這類必須的交易不僅令人不快,而且還給所有的相關人員帶來危險的後果。K先生的原則是,在進行這類交易時,絕不提任何問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過去常說,而且重點強調的是「錢」。這有點褻瀆神靈。他告訴他的助手:「為了『良心』,不要提出任何問題。」沒有人知道這些屍體是不是由殺人犯提供的。如果有人告訴他這一事實,他也許會恐懼地退縮不幹了。然而,如此嚴重的事情,他竟然言語平淡,這本身就是對禮貌的冒犯,而且會對處理此事的人產生誘惑力。那些黎明前來到他這裡的惡棍們臉上表現出的卑鄙的、令人憎惡的神情總是讓他吃驚。他在內心把這件事情清晰地放在一起,也許會得出結論,他的老師作出的輕率忠告過於邪惡,過於絕對。他明白自己的職責,簡而言之就是三個方面:接收運來之物、付款和把人們的視線從犯罪證據上轉移開。

一個十一月的早晨,這一潛規則受到了一次突如其來的考驗。頭天晚上,他因為牙疼,整夜都沒有合眼----就像籠中的困獸一樣在屋內逡巡,或者狂躁地倒在床上----最後終於在這種情緒中睡著了,這以後心神不寧的睡眠常常伴著整夜的痛苦,然後他被三四聲重複的、帶著怒氣的聲音驚醒了。月光淡薄而明亮,冷風伴著霜花,天有點冷。當小鎮還在沉睡時,一陣不確定的騷動已經拉開了白日喧鬧的序幕。盜屍人比平時來得晚,他們似乎異乎尋常地急著要走。費蒂斯半夢半醒地掌燈帶著他們上樓,他迷迷糊糊地聽到他們帶有愛爾蘭口音的喃喃的訴苦聲。當他們剝下黑色的商品上的粗布麻袋時,他抖了抖身體,以便付給這些人錢。就在這時,他偶然看到了死者的臉。他驚跳起來,舉著蠟燭走近了兩步。

「萬能的主啊!」他喊道,「這是簡?加爾佈雷斯!」

那些人並未回答,拖著腳步向門口走去。

「我認識她!我認識她!」他接著說道,「她昨天還活得好好的呢!她不可能死,你們一定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弄到這具屍體的!」

「先生,你完全弄錯了。」其中一個人說道。

其他人全都虎視眈眈地看著費蒂斯,想趕快拿到錢。

面對明白無誤的威脅和毫不誇張的危險,他退縮了,結結巴巴地說了些理由後,他緩慢地付給了他們錢,看著這些可惡的來訪者離開。當他們一走,他就急忙去證實自己的猜測。屍體上十幾處確切的標記顯示她就是前一天和他玩笑的那個姑娘。他驚恐地發現,她有曾經被人強暴過的跡象。恐懼圍繞著他,他跑進自己的房間躲避起來。在那裡,他將剛才看到的情景回憶了一遍,冷靜地思考了K先生的指示和自己介入這件事的危險。最後,在極度的迷茫中,他決定等待他的直接上級----班級助教的意見。

這位年輕的醫生名叫沃爾夫?麥克法蘭,他是所有那些從不考慮後果的學生中最討人喜歡的人。他聰明、浪蕩、肆無忌憚,曾去國外旅遊和學習過。他儀態優雅,並且是運動場上的英雄,滑冰和打高爾夫球的技術高超,他衣著得體大膽,他擁有一輛雙輪馬車,飼養了一匹強壯有力的千里馬。他和費蒂斯關係親密。的確,他們在職位上的相互聯繫,需要他們在生活上擁有某種共同點。當解剖用的屍體不足時,這兩個人便會乘坐麥克法蘭的雙輪馬車到很遠的鄉下去,去造訪並褻瀆某個孤獨的墓地,並在黎明前帶著他們的戰利品返回到解剖室。

就在那天早上,麥克法蘭來得比平時早了點,費蒂斯告訴了他這件事,並講述了自已驚慌的原因。麥克法蘭查看了屍體上的印痕。

「是的。」他點頭說道,「這看起來很可疑。」

《靈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