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暴君的下場

在南美洲與北美洲之間的加勒比海上,有許多島國,靠近北部,有個島國叫多米尼加共和國。

1961 年6 月1 日,對於多米尼加共和國的人民來說,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清早,國家廣播電台的電波將哀樂傳遍全國;播音員用哭喪的聲調宣佈:「在特魯希略當政三十一年後,我們的救星、國父、勞動人民的偉大捍衛者、當今世界的天才、共產主義的頭號敵人拉斐爾·萊昂尼達斯·特魯希略·莫利納大元帥不幸遇刺身亡..」

這位「偉人」其實是個頭號暴君,是個作惡多端的獨裁者。在他統治多米尼加漫長的三十一年中,欠下了無數血債。在拉丁美洲的歷史上也是個屈指可數的惡人。

特魯希略把自己吹噓為民族的大救星、經濟獨立的創造者,自封為「大元帥」和共和國的「國父」、「民族解放者」、「母親的保護人」、「全國第一教師」、「第一記者」等等。他還把首都聖多明各改名為特魯希略城,並下令在首都的各條街道上為自己建造數以百計的紀念碑。他還決定將全國最高的科爾基列山更名為特魯希略峰;國內以特魯希略命名的街道、醫院、學校、村鎮更是舉不勝舉。他甚至還為自己心愛的坐騎建造了一座紀念碑,並在紀念碑落成之際,破天荒地給這匹馬授以總參謀部上校的軍銜。像這佯的荒唐事還有不少。他的兒子剛滿五歲就獲得了上校的稱號。到十歲的時候,已經是准將旅長了。

特魯希略不惜使用最野蠻的血腥手段來鞏固他的政權,從而獲得了「加勒比狼狗」的稱號。1937 年,他下令屠殺了一萬二千名在多米尼加勞動的海地工人,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他不能容忍任何反對他的人存在,在他統治的島國上,他的「國家安全局」為反對者準備了監獄、集中營和死刑。

此外,為了對付為數眾多的政治流亡者,他派出了大量間諜和殺手,這些人遍及美國、墨西哥、巴西、委內瑞拉、古巴、海地、洪都拉斯等地,進行綁架和暗殺活動。

塞爾希奧·本科斯梅是一個流亡的民族解放組織的卓越領導人,長期以來,他為反對特魯希略進行了不屈不撓的鬥爭。他在美國著書立說,發表政論文章,揭露特魯希略一夥的種種罪行。正因為這樣,他成了特魯希略的頭號敵人,招來殺身之禍。

兩名刺客——魯多維諾·菲爾南德斯和路易斯·德·魯比羅沙接受了行刺的秘密指令。他們潛入紐約,佈置跟蹤,並盜得本科斯梅住宅的鑰匙,闖入他的家。

本科斯梅正在浴室裡刮鬍子。魯比羅沙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槍響,本科斯梅栽倒在地上。兇手順手關上門逃走了。但本科斯梅並沒有立刻死去。

當美國聯邦調查局官員趕到現場時,他還有一口氣,竭盡最後的力量說出了兇手的姓名。

刑事偵察人員開始搜捕魯比羅沙,並很快就掌握了他的行蹤。然而,突然從上面來了立即停止調查的命令,使偵探們大惑不解。後來才知道,特魯希略已經通過美國政府使了手腳。

兩名刺客平安地回到特魯希略城,並獲得到高額的獎賞。

1953 年10 月2 日凌晨,在紐約的麥迪遜廣場敖近又發現一名男屍。警方檢查後確認死者名叫安德列斯·列肯尼亞,是流亡國外的多米尼加共產黨員。兇手就是上次刺殺本科斯梅的殺手之一菲爾南德斯。

繼列肯尼亞之後遇害的是赦蘇斯·瑪利亞·德·加林德斯教授。他原是西班牙人,三十年代曾參加過反佛朗哥的戰鬥,並在革命報刊上發表過許多文章。當佛朗哥奪回西班牙政權後,加林德斯流亡國外,他選中多米尼加作為自己新的祖國。主要是因為這裡也講西班牙語。此外可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特魯希略本人建議他擔任一個報酬優厚的工作——做他的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視為家庭的一員,因此,特魯希略一家在他面前講話幾乎沒有什麼顧忌。這些談話涉及到各種各樣的商業欺詐行為,以及如何鎮壓反對派的反抗,如何屠殺人民,盜竊國家和人民財富等等。

加林德斯在特魯希略家一住就是七年。在此期間,他痛切地認識到自己實際上是充當了普天之下最凶殘的一個罪犯的幫閒文人。教授開始搜集特魯希略犯罪活動和暴政犧牲者的材料,並準備有朝一日利用這些材料向獨裁者清算。

加林德斯於1946 年來到紐約,成為多米尼加流亡者革命黨的領導人之一。在各種英文和西班牙文版的報刊上接連不斷地發表揭露特魯希略暴政的文章。同時作為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他開始撰寫《特魯希略時代》一書,並準備作為自己的學位論文發表。

1956 年3 月12 日晚9 時許,加林德斯教授從哥倫比亞大學下課回家。

一個學生建議用車送他回去,加林德斯同意了,但隨即又客氣地補充說,他就在中央公園角上的哥倫布地鐵下車,從那裡乘地鐵回家一樣方便。

後來的調查表明,加林德斯教授是在晚上9 時45 分在地鐵車站下汽車的,這時紐約熙熙攘攘的交通已逐漸通暢。但地鐵入口處還是人來人往,源源不絕。

教授沿著階梯緩緩而下。當他走向通往月台的長長過道時,一個陌生人手裡拿著一支香煙來向他借火。教授剛把手伸進衣袋,這時出現了另一個陌生人。加林德斯突然覺得太陽穴被狠狠的一擊,不由自主地彎下腰來。兩個陌生人一左一右把他扶住,其中一個把他的手扭向背後,另一個人取出一支針管。教授只覺得大腿上被什麼刺了一下,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為了不露破綻,其中一個人走到電話亭前做出打電話要急救車的樣子。

他剛掛上電話,兩個穿白大褂的人就出現了。四個人把跌跌絆絆的加林德斯教授弄出地鐵,匆匆塞進一輛急救車裡開走了。

加林德斯雖然不是美國人,但卻受到美國公眾的尊敬和愛戴。就在他失蹤的第二天,哥倫比亞大學校長克拉克親自到聯邦調查局,要求立即追查教授失蹤一案。在加林德斯教授的辦公桌抽屜裡,發現教授的一封信,信中流露出他的擔憂心情。他寫道:很長時間以來,他就發現有人跟蹤他。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多次打電話威脅他,暗示特魯希略秘密情報機關的特務已受命要殺害他。

為此,聯邦調查局展開了大量的調查工作,最後證實,加林德斯教授確係特魯希略派來的特務所綁架。綁架者使用了一切酷刑,企圖讓教授交出《特魯希略時代》一書的手稿,但終未能得逞。這本書於1958 年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出版,這時作者早已不在人間了。的確,這是一本對劊子手和嗜血暴君的血淚斑斑的控訴書,無怪乎特魯希略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它的出版。

特魯希略出身低賤,原是一個偷牛賊。到後來竟搖身一變成為這個島三分之一土地、百分之八十糖廠的主人,他的財產估計約為八億美元,也有說在二十億美元左右。他除了有各種各樣的封號(其中絕大多數是他自封的)外,匹茨堡大學還授予他名譽博士稱號,其它五所美國大學也竟相模仿,授予他各種頭銜。羅馬教皇給他頒發了聖喬治大十字勳章。特魯希略共得到過八十多枚外國的勳章和許多榮譽稱號及封號。

他是怎麼得到這一切的呢?其根本原因就在於他清楚地知道對誰可以大喊大叫,對誰則應當百依百順。而歸根結底在於,他從一開始就死死地抓住一個對他十分有利的機會,這就是美國對這個島國的佔領。

美國佔領軍1916 年進駐多米尼加後,長期感到在同當地居民合作的問題上很傷腦筋。而年輕的特魯希略則是美國組建的國民自衛隊中最俯首聽命的一個。盡避他的歷史並不光彩,卻並不影響他成為警官和軍隊首領。

1921 年3 月,他在鎮壓島國居民暴動的諾裡亞戰役中表現出色,深得佔領軍的信任。

1924 年,美國人撤離該島時,任命特魯希略為地方警察局局長。而這支警察部隊後來就成為國家軍隊的基礎。

1925 年,巴斯克斯總統任命他為全國警察首腦。1927 年就任陸軍總司令。

1930 年2 月,他發動了一場軍事政變,登上了總統的主座,從此開始了長達三十一年的血腥統治。

他在給小學生編寫的課本裡這樣寫:警察是你最好的保護人,政府官員是你最好的顧問,法官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得知誰企圖背叛現存制度就當檢舉他。因為他是最壞的人。

特魯希略個頭矮小,身高只有1.65 米。他習慣於接連幾個小時不停地工作,拚命地聚斂財富,挖空心思進行恐怖活動,在這兩件事上,他做得都得心應手。他看上去相當年輕,喜歡體育運動。他擁有三艘遊艇、三十五輛私人汽車,五座華麗的行宮。他隨時都穿著防彈衣,就連身穿在美國定制的、價值一萬美元的大元帥飾金禮眼時,也不忘把防彈衣穿在裡面。

他的經商才能可謂無與倫比。當他才當上軍隊首腦,個人財產還很有限的時候,他讓自己的妻子擔任了負責漿洗軍隊被褥衣物的洗衣作坊的總管,並在各地設立分號。而她的丈夫則按月從軍餉中扣除差不多一半的漿洗費。

這是他發家致富的第一步。後來,特魯希略家族從事鋼鐵生產、藥品銷售,開辦水泥廠和糖廠,生產可可、奶油、煙草和肉食品。全國的保險公司都控制在他手裡。

當特魯希略準備開辦一家大油漆廠時,他立即頒布了一項重要命令:所有的房主每年都必須油漆房屋的臨街部分。他開辦了一家生產鐵蒺藜的作坊,就下令全國所有的莊園必須用這種帶刺的鐵絲來加固圍牆和籬笆。他想在捕魚業上發財,卻又不想花錢買漁船,於是命令海軍都拖上漁網到海上捕魚。正是靠著這樣不顧一切地損公肥私、牟取暴利,他才迅速地成為這個小小島國的首富。

特魯希略對美國人俯首貼耳,惟命是從。美國人也就器重他,利用他來維護美國的利益。當特魯希略的財富幾乎覆蓋了這個國家的所有領域時,就不可避免地與美國公司的利益發生了衝突。這,預示著獨裁者的末日將要到來。

當世界各國的報刊上出現許多譴責特魯希略暴政的文章時,羅馬教皇也批評多米尼加經常發生侵犯人權和民主的行為。對此,特魯希略的反應是派手下的人往禮拜堂裡扔炸彈,或者將神職人員的汽車偷走,丟在妓院門口。

他變本加厲地鎮壓國內人民的反抗活動,把犯人十人一組關在一間不足三平方米的牢房裡。三平方米裡只有一張雙人床那麼大的面積,十個人無論如何睡不下來,只好站著、或者蹲著。這是故意折磨他們。不僅如此,房裡還沒有窗戶,所有人都被脫得精光,不給水喝。每天深夜,一個個拉出去審問、毒打,這樣折磨到天亮。大多數人都這樣死在牢裡。

特魯希略的兒子、空軍司令朗菲斯·特魯希略手段殘忍更是舉世罕見,他曾經把一個叫米格爾·巴埃斯的囚犯餓得半死,然後叫人給他送去一大盤米飯和肉。當這個可憐的人狼吞虎嚥吃完了這頓佳餚後,朗菲斯告訴他:「你知道你吃的是什麼肉?是你兒子的肉!」為了證實這一點,他叫人用托盤端著小巴埃斯的頭顱來,放在犯人的面前。巴埃斯當即因心臟衰竭而死。

1959 年6 月,在古巴革命勝利的鼓舞下,由多米尼加流亡者組成的三支自由戰士隊伍殺回祖國,180 名武裝人員佔領了特魯希略的山間別墅,準備開展反對特魯希略的游擊戰爭。

特魯希略出動了全部兵力,出動飛機和快速戰艦進行圍剿。起義者在聯繫中斷、彈盡糧絕的情況下,只好放下武器投降。特魯希略再一次顯示了他的豺狼本性。他下令把所有的投降者無一例外全部折磨致死。其中大約有20 多人被特魯希略的兒子用飛機帶到二千多米高空,然後一個個把他們從機艙裡推出去。說是要親眼看看這些游擊隊員們是怎樣在空中「飛翔」的。

特魯希略不僅在自己國內無法無天,胡作非為,他甚至還策劃了對委內瑞拉總統羅慕洛·貝坦庫爾特的謀殺。

他們倆之間的仇恨由來已久。早先,當貝坦庫爾特在多米尼加經商的時候,是特魯希略家族壟斷資本的有力競爭者。然而從法律上說,貝坦庫爾特是合法的,是無懈可擊的。為了打擊競爭者,恃魯希略採取流氓手段,派人在大街上襲擊了貝坦庫爾特,狠狠地揍了他一頓。從此貝坦庫爾特離開了島國。後來,當他成為委內瑞拉總統後,多次在國際舞台上批評特魯希略的暴政。

為了殺一儆百,特魯希略決定幹掉他。

刺客們在哈瓦那國際機場匯合,除了兩名前德國黨衛軍軍官外,其他幾個人都帶著偽造的古巴旅遊者證件。從這裡,他們乘坐泛美航空公司的班機來到加拉加斯。

刺客們準備在1960 年6 月24 日的加拉加斯閱兵式上殺死貝坦庫爾特總統。他們把定時炸彈裝進停在路邊的小汽車裡,準備等總統的汽車經過這裡時引爆。這種「汽車炸彈」是黑手黨慣用的殺人武器。

謀殺計劃雖然佈置得很周密,卻仍有一點小小的疏漏:總統的汽車被炸壞了,副官當場斃命,但總統只受了一點輕傷。

委內瑞拉保安機關很快就查明,謀殺事件出自多米尼加特務組織之手。

貝坦庫爾特總統向美洲國家組織提出了一項正式申訴。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美洲國家組織公佈了調查的結果:有確鑿的證據表明,謀殺貝坦庫爾特總統的命令正是特魯希略本人下達的。

1960 年8 月,在哥斯達黎加舉行了美洲國家組織外長會議。美國政治家們希望利用這個高級別的會晤建立一個反古巴的統一戰線。而美洲國家外長們則是要求立即斷絕同多米尼加的外交關係,並實行武器禁運和經濟封鎖。

美國國務卿赫脫不得不在這個問題上作出讓步。這也就意味著,特魯希略已經被所有的朋友所拋棄。

同樣地,在多米尼加國內,一場旨在推翻特魯希略的軍事政變也在悄悄地醞釀之中。策劃這場政變的既不是共產黨人,也不是什麼進步力量,九名首要人物都是特魯希略權力集團中的親信。前外交部長兼特魯希略黨主席莫蒂斯托·狄亞士和他的弟弟胡安·托萊斯·狄亞士將軍是這個政變團伙的頭頭。此外,特魯希略的堂妹夫、軍事部長羅曼·菲爾南德斯將軍和他的衛隊長也參與了這次政變。

1961 年5 月30 日傍晚,暴君特魯希略突然決定要外出視察,要他的堂妹夫菲爾南德斯將軍陪同。他的汽車一駛出官邸,叛亂分子們的行動也開始了。他們清楚地知道,特魯希略將在拉達梅斯別墅稍作停留,然後前往畜牧場餅夜。七十高齡的特魯希略經常帶著他的情婦來這裡尋歡作樂。

叛亂分子的計劃很簡單:用兩輛汽車封鎖從別墅通往畜牧場的公路,第三輛汽車執行狙擊任務,務必置特魯希略於死地。

特魯希略乘坐的雪佛龍轎車是1957 年生產的,既沒有安裝防彈玻璃,也沒有鐵甲車身。只是在司機(也就是他的保鏢)身邊放了一支自動步槍。汽車駛出城外,上了交通幹道。這時,那輛執行狙擊的汽車也啟動了,遠遠地跟在後面。一共有三個槍手,荷槍實彈準備行動。

獨裁者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末日就在眼前了,躺在轎車後座上昏昏欲睡。司機突然發現前方有兩輛汽車同時朝這邊開過來,感覺不妙,趕緊剎車。

後面那輛車迅速逼近,三名槍手從車窗裡探出身來同時射擊。

特魯希略已經無路可逃了,他跟在司機後面跳下車,鑽到轎車底下隱蔽。

一名槍手走上前,端著自動步槍,對準特魯希略射出長長的一梭子彈。這個十惡不赦的暴君雙腿抽動了幾下,終於了結了他邪惡的一生。特魯希略死後,以軍事部長羅曼·菲爾南德斯為首的軍人集團掌握了國家政權。特魯希略家族的成員紛紛攜巨款逃往國外。國家最高法院後來缺席判處了他們十年至三十年有期徒刑,這是對他們所犯的盜竊罪、詐騙罪、偽造證件罪、謀財害命罪以及他們所參與的大量犯罪行為的懲罰。

(孫石夫)

《災難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