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清苑縣內盤踞著一股匪寇,剿匪的李大人帶著官兵剿了足足三年,這才端了匪寇的老窩,生擒了匪首。
這天,李大人來到縣衙,得意地對縣令說:“本官一舉剿滅了匪寇,替你們除了大害,不知你有何想法?”
縣令心說,你們這幾年剿匪把清苑縣都刮去了三層地皮,老百姓們叫苦連天,現在又想要錢,就是有也不能給你們。不過,他嘴上卻說:“大人為清苑百姓除害,本當隆重慶祝。但大人軍法森嚴,本官怕壞了大人的名聲,因此未曾準備。這一切本官都已寫在奏折內,為大人請功,想必萬歲爺定會重重嘉獎!”
李大人一聽,心裡氣炸了:好你個縣令,居然拿皇上來壓我。既然這樣,那咱就好好玩玩兒。想到這兒,他乾笑了兩聲,說:“縣令大人真會說話。但如此大捷,對於清苑這小地方來說是千年難遇。本官在剿匪時看到縣城西邊有座山崖,若能把今日大捷之事雕刻在崖壁上,做成巖畫,恐怕對貴縣來說很有必要,你覺得呢?”
縣令一聽,愣住了。回到縣衙後,他找來師爺等手下,商議對策,但大家都束手無策。接下來的幾天,縣令只得托病不辦公。
過了些天,李大人又來到縣衙,找到縣令,冷笑著說:“縣令大人,本官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昨天本官接到聖旨,萬歲爺不但嘉獎了我,還讓我率軍暫駐清苑縣,以防匪寇捲土重來。這真要感謝你的美言啊!之前我說的巖畫之事,望縣令大人速速辦妥!”縣令一聽,傻了眼。
李大人哈哈大笑著走了。縣令啪啪啪扇了自己幾個嘴巴—本想裝病拖個十天半個月的,反正剿完匪了,李大人不可能老待在清苑啊。這下好了,因為自己的奏折,讓李大人名正言順地駐紮下來了,真是氣死人。
無奈之下,兩天後,縣令貼出告示,招募能工巧匠,為李大人平匪開鑿巖畫。老百姓一看,罵得可凶了,非但沒一個人來,反而還把告示給撕了。縣令只好哭喪著臉來找李大人,說明緣由,最後假裝義憤填膺地說:“大人,不如你派手下給這些刁民一些顏色看看?”
李大人走過去,拍了拍縣令說:“你呀,還嫩了點兒。皇上剛嘉獎了我,轉臉你就要給本官拴個擾民的套,然後你再一本奏折告上去是不是?”
縣令連忙擺手,剛要解釋,李大人卻哈哈大笑道:“其實本官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既然清苑平匪的巖畫做不了,那弟兄們剿匪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每個士兵一兩銀子如何?”
“什麼?”縣令叫了起來,“每個士兵一兩,那加起來可是一筆大數目,就是把清苑縣賣了也沒這麼多錢啊!”
李大人冷笑道:“那就做巖畫,總不能讓弟兄們白忙活了。好啦,本官累了。送客!”
縣令只得告辭了。回到縣衙後,他正愁眉苦臉呢,一個手下稟告:“大人,有個人說他能做巖畫,想求見大人。”縣令趕緊說:“叫他進來。”
很快,手下領著一個人走了進來。縣令上下打量著來人問:“你叫什麼?是幹什麼的?”
來人說:“草民叫鄭三炮,是做年畫的。”
縣令連連搖頭說:“我要的是做巖畫的,不是年畫。再說現在連個工匠都沒有,你還是先回去吧。”
不料,鄭三炮卻淡淡地說:“要啥工匠,我一個人就搞定了。”
“什麼!”縣令驚得站了起來,說,“你一個人?”
鄭三炮把胸脯一拍,說:“沒錯,就一個人,最多十天就能完工。”
縣令詫異地看著鄭三炮說:“你開什麼玩笑?這可是為紀念李大人平匪而做,若有個閃失,腦袋就沒了。”
鄭三炮冷哼一聲,說:“我知道,就是因為這個擾民的剿匪大人,我才來的。大人你就放心吧,出了事我鄭三炮一人頂。”
就這樣,鄭三炮忙活去了。縣令還是不放心,一面通知李大人,一面派兩個衙役去幫忙。當晚,衙役眉開眼笑地回來稟報:“不但咱去人了,李大人也派人去了。結果,鄭三炮專讓李大人的手下把石頭磨成粉末,讓我們哥倆監督。”
縣令也樂了,又問了幾句後,他讓衙役接著去。結果一連六天,天天如此。縣令坐不住了,決定也去看看。
縣令來到崖壁前,果然,兩個士兵正罵罵咧咧地磨著石頭粉末,而鄭三炮則在崖壁前溜躂來溜躂去。縣令走過去問道:“三炮,已經六天過去了,怎麼還沒動手?”
鄭三炮胸有成竹地說:“別急,不就是巖畫嘛,我一晚上能畫三百多張年畫呢。”
縣令大驚失色,說:“使不得,巖畫不是年畫,要雕鑿在崖壁上……”
“知道!”鄭三炮說,“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後天我就交工。不過明天就別派人來了,你也告訴李大人一聲,不然我可不幹活。”縣令瞅著鄭三炮,只得歎口氣答應了。
第二天很快就過去了,到了第三天清晨,李大人和縣令都帶著隨從趕到崖壁前。到了那裡一看,大家都傻了眼。只見崖壁上刻著四個大字:清苑平匪。而下面則空空的,什麼畫都沒有。李大人當場大怒,縣令則轉了轉眼珠,哈哈大笑道:“李大人,你看‘清苑平匪’四個字下面乾乾淨淨,那是代表匪徒一個不剩啊。”
“怎麼會呢?”一旁的鄭三炮說,“我折騰了大半天,怎麼會幹乾淨淨呢?”
李大人氣得鼻子都歪了,喝道:“少給本官耍把戲。就‘清苑平匪’這四個字也算有?”
鄭三炮理直氣壯地說:“誰說就那四個字?下面有畫,而且非常傳神。”說著,他走到崖壁前,解開腰帶,居然對著崖壁撒起了尿。說來也怪,被浸濕的崖壁上,竟然出現了一些圖案。鄭三炮邊繫腰帶邊說:“看!有了吧。要想看整個巖畫,就去打水上來,潑在崖壁上。”
李大人氣得大叫:“本官要的是巖畫,是雕刻上去的!不是你這樣的。你竟敢耍本官?”
鄭三炮兩眼一瞪,說:“真是狗咬呂洞賓!大人你剿匪這幾年,都幹了些啥禍害老百姓的事,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前腳給你刻上去,後腳就有百姓給你毀了。你這是在找罵啊!”
李大人一聽,不禁傻了眼。縣令見狀,強憋著笑說:“李大人,鄭三炮可是為您著想啊!”
李大人頓時氣焰下去了不少:“可到底有沒有畫,誰知道呢?總要讓本官看看全圖吧?”
鄭三炮神秘地一笑,說:“當然要看!大人,你手下的士兵不是很多嗎?後山就有條溪水,去那裡打水,潑在崖壁上就能看到了。”李大人瞅了瞅四周,說:“還要翻山?”
鄭三炮點頭說:“是啊……”說到這兒,他偷偷朝縣令使了個眼色。
縣令立刻會意地說:“李大人,您可以在山上開鑿水渠,把溪水引到這裡來。”
“對!”鄭三炮接過話,“我就住在山下的村裡,到時候士兵們的吃喝,我們村全包了!”
“不!”縣令打斷說,“由官府全包!而且事成後,本官不但會上書朝廷,為李大人請功,還會好好犒勞所有鑿渠引水的弟兄們!當然,李大人若覺得不妥,那本官就招募勞力,等水引過來後,定會請大人前來觀看清苑平匪的巖畫。”
李大人斜眼看著兩人,已然無計可施了,便說:“本官算是被你們給耍了。你們喝水困難,自己又解決不了,就想出這麼個辦法來,讓我手下幫忙是不是?”
鄭三炮嘿嘿笑著說:“這個……反正一舉兩得的事。”
李大人歎了口氣,說:“行了,本官有數了。不過,若想讓本官幫忙,你得先告訴我,這巖畫是怎麼弄的?”
鄭三炮神秘地說:“我家祖傳做年畫,有門獨家手藝,只要把一種石頭粉末摻入顏料中,畫就消失了,需要用水浸濕才能顯出來。”
李大人點了點頭,對身邊的隨從說:“罷了罷了,咱在清苑平匪三年,不但在老百姓眼裡啥都沒有,還招人家恨。回去把弟兄們都調來,開山引渠,留下點好念想給清苑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