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雪小禪的最新隨筆《小喜》時,一襲白,如一匹白馬飛馳入眼。
在深冬的陽光下,就著窗前的雪景,攤開來讀,其間的文字恰如疏朗的馬鬃,一根根刷出人從容恬淡的心境。
雪小禪的書總給我這樣的感覺,封面很簡約,內文很清麗,同時,又不儘是清麗,還透著些舊時光的妖媚和綺麗在裡面。讀她的隨筆,我常常想起大西北的黃土高原,金黃的窯洞,外面貼著大紅的喜字,內屋端坐著一個新娘,紅蓋頭還沒有掀開,紅燭初上的時候,情郎從外面進來,用食指挑起蓋頭一角,親切地喊著她的名字,或許,她就叫“小喜”。
有什麼不能呢?
小喜,這個名字多好,放在國畫裡,也是“白描”吧。大悲大喜,起起落落,哪裡算得上愜意的浮生呢?愜意的日子,多半都是用細碎的美好串接起來的,掛在時光的脖頸間,隱約閃著銀色的光。用雪小禪的話說,這種幸福是“低溫”的,隱忍中又透著豪放。
沒錯,在雪小禪的文字裡,一切歡喜都是“小”的,都是晶露,這樣瑩潤的一滴,折射出的是大千世界的無盡扁華。其實,好的文章終歸都是“以小見大”,以細節體現溫情。雪小禪隨筆裡所寫的植物,所記的戲曲,所描摹的城市,所低語的心之絮語,都有著清絕峭拔的氣質,也有著獨特妖嬈的氣質。
雪小禪是自戀的,透過《小喜》這本書裡的圖片我們可以一一摩挲到她特有的生活方式,與眾不同的生活載體。自戀,我一直覺得它應該是一個褒義詞,自戀是建立在極其熱愛生活的基礎上,是一種小情調,一種小榜調。
那些纏枝蓮的棉布,妖嬈得像一團團火苗;那些古色古香的角櫃,浸潤著懷舊的氣息;那樣憑海而坐的靜思,傳達著無盡的幻想和潮濕的心路;甚至那樣一雙白球鞋、一塊瓷磚裡都透著文藝的氣息。有一些小小的孤寂,有一些小小的清歡,還有一些不為人道的秘密。
我一直相信,大凡文藝青年都是孤獨的,又何況是一位作家,更甭提是一位女作家了。古來聖賢皆寂寞,即便不是聖賢,有了幾分寂寞,人的魅力也就多了幾分,至少多了幾分神秘。引得人們猜呀猜,於是,一頭跌入她的文字裡,想要自拔,卻早已泥足深陷。
這也是閱讀《小喜》傳達給我的感覺。連日來,我一直被其間的文字拽住了腳,拉住了褲腿,最後攫取了心。我想,一個讀者對一位作家的景仰,莫過於做他文字的囚徒吧。在好的文字情景裡,我深信每一個沉浸其中的人都是些沒有骨氣的人。
而一個冥頑不靈的人,即便是再好的心路,再感人的文字撲面而來,你也會懷抱著自己的成見,哪裡相信世間還有這樣的溫情,還有諸般美好,如此瑣細卻柔和的小小浪漫?
在《小喜》成書的時候,雪小禪發了一篇微博,其中她寫了這樣一句:“感謝文學,搭救了我。”箇中滋味,不言自明。同為寫字的人,也作為一個讀者,在繁重的俗世裡生活得久了,華燈初上或晨陽初升的時候,我會時不時瞄幾眼這樣蘊含著小小歡喜的文字。我想,這是每個人都無法迴避而需要適時走一遭的“桃源”。